燕谈's Archiver

水笺 发表于 2010-10-29 22:07

著名农民诗人白连春身患艾滋病

[i=s] 本帖最后由 水笺 于 2010-10-30 10:29 编辑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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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只要被打碎,我就随风飞

[/b]白连春

1

二十年前,我在河南省寻找被人贩子拐走的妹妹三年,多次卖血。当艾滋病在中国被发现,被告知卖血可以感染,我便生活在巨大不安中。我漂泊北京,经陈建功老师介绍,在《北京文学》做编辑,生活稳定了,但是,我的内心,时常被这巨大的不安困扰,不敢和任何人交往过密,怕我万一,真的,感染了艾滋病毒,再传染给别人,那会使我痛苦。

我很少参加活动,人多地方尽可能不去。领导关心我,要为我介绍女朋友,不得不,我向领导说谎。我说,我有了女朋友了。其实,我没有。

到底,我还是病了。千真万确,我感染了艾滋病毒,是艾滋病发病了。医生不让说,让我说我得了肺结核,严重点,肺癌。曾经两个人,一是某报记者,一是女诗人花语到医院,想弄清我究竟得了什么病,和医生吵闹,医生都没告诉。医生再三对我说,医院绝对会为你保密,至于你自己说出去了,后果自负。我无法预见我说出我得了艾滋病有什么后果。

现在,我病了快两年了。

我住院两个多月,我母亲来看我一次,她很忙,要侍候庄稼,要给我二弟带孩子,要给我二弟喂猪,十一头,我父亲一次也没来看我,他哮喘,天天坐茶馆。

全国各地的文友知道我病了,给我捐款,有十二万。世中人从北京来到四川,把钱送到我手里,我非常惶恐,我骗了大家,对于我得什么病,我没说实话。

2

我在河南省寻找的被人贩子拐走的妹妹,不是我亲妹妹。我没亲妹妹。我母亲生了四个儿子,我是老大。

九岁那年,我在长江边半山坡高粱地里捡到一个女婴。这女婴是我生命中第一个妹妹。我把她捡回家第三天,她就被我的邻居,当时的队长老婆卖了。我找了她半年,没找到。队长老婆给我说的是相反方向的一个地点。三十多年后,当我和这个妹妹重逢,才知道她被卖的细节:队长老婆得了二十块钱,并不是如她说的五块。

我生命中第二个妹妹是我认的。那年,我二十岁,我本当兵,所在的黑龙江省军区后勤部汽车连全连解散,我回到家乡,开始农忙在家务农农闲外出打工。那时,打工这个词还没出现。我怎样认的这个妹妹,又怎样在河南省寻找她整整三年,终于把她找到,这些细节在我最近写的小说《河南省》里有仔细叙述。在这篇短文里,我不多说。在此,我只是说出:有一个河南省老大爷陪着我找我妹妹。这老大爷成了我生命中另一个父亲。他陪了我三年,直到我找到我妹妹。当然,也是在他带动下,我开始了卖血。

我已经在《北京文学》做编辑,生活稳定下来,一天,我收到一封河南省寄来的信。是以前,那个陪我找我妹妹的老大爷的老伴托人写的。看着信,我泪流满面。原来,老大爷得了艾滋病,要死了,想见我一面。我立刻赶去。我看到瘦得只剩下骨头并且浑身都烂了的老大爷。他努力向我伸来右手,没力,无法够着我。我赶紧捧住他右手。我俯下身抱住他,哭了。泪水,全部,滴落到他脸上。

我要死了。

不。

我担心你。

不。

我怕我害了你。

不。

除了说不,我不知该说什么。我抱着他,把脸贴到他脸上。我一直守在他身边。当天深夜,他死在我怀里。我把他埋了才回的北京。

我消失一个星期。领导对我非常不满,因为我没请假,手机也不开,领导有事找不到我。领导批评了我,然后问:是不是你女朋友出事了?

我赶紧说是。

3

我生命中第一个父亲是死人。在我生的那一刻,他死。那年,他六十五岁,没结婚,他是我家乡最著名的石匠,因为看电影被活生生踩死。活着时,晚上有月亮,他都在长江边和月亮一起喝酒。他不认识字,却专给死人打碑。

我出生于一九六五年正月初二,实际上,是初一晚上。这天晚上,长江岸边,山下工厂生活区的广场放电影。

我出生那一刻,我父亲不在家,他守在广场外等着看电影。那时娱乐很少,农民娱乐更少。全国各地都放露天电影。很多山上农民来到山下,像我父亲一样守在广场外,等着看电影。电影早就开始,已经放完一部。因为春节,大年初一,三部连放。电影是工人放的,放给工人看。农民只能守在广场外,等着有好心的工人把广场的门打开,让他们进去看一会儿。没好心的工人来打开广场的门,农民就一直守在外面,听电影,或,爬到围墙上看。能爬上工人修的围墙的农民没几个。所以大多数农民只能听电影。这天晚上,农民很幸运,有一个好心的工人把广场的门打开了。守在广场外的农民立刻一起朝广场里挤。就这样,和我父亲一起等着看电影的柳富云,被活生生踩死。同一时间,我在山上出生。

我出生第一个晚上,准确说,是我出生第一个早上,我父亲看完电影回家,看见我很惊讶,甚至可以形容成很惊恐。他担心我:是不是刚被踩死的柳富云投的胎?不等天亮,他就找了瞎子给我算命。瞎子先问了我父亲我的出生情况,然后,瞎子说我命重二两九钱,是柳富云投的胎,要克父,我一天天长大会把父亲一天天克死。

我父亲听了很害怕。他又找了第二个瞎子给我算命。第二个瞎子仍说我命重二两九钱,是柳富云投的胎,要克父,我一天天长大会一天天把父亲克死。

我父亲不信。其实,我父亲信。为了证实,他又找了第三个瞎子。那时瞎子真多。真要好好感谢瞎子,如果没瞎子,我就不会如此顺利成长为今天的白连春。那一天,我父亲一连找了五个瞎子,五个瞎子都说了大致相同的话。

我父亲害怕极了。柳富云被活生生踩死的情景,他亲眼所见。我父亲不能想象,无法想象,一点没办法不想象,那个他看见的活生生被踩死的人,投胎成了他儿子。我父亲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到了我出生第三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偷偷抱着我,把我扔在了长江岸边半山坡一块红苕地和一块白菜地中间的小路上的一窝草里。

我被祖母抱回家,父亲见祖母抱回我,当即和祖母分家,带着母亲搬到和我家隔着五座山的一座山上,重新修了房。

有记忆起,我就知道:我是一个六十五岁没结婚的石匠投的胎。从小,周围的人都叫我二两九,都知道我要克死我父亲。

晚上,我都躲在被窝里流泪。每天,差不多我都在被祖母惩罚和被别的大人孩子欺负中渡过。别的大人孩子欺负我,我可以接受,他们是外人。祖母惩罚我,我更可以接受,她是我唯一亲人。祖母惩罚我花样很多:打我;要我跪;不准我吃饭,而且要我跪在一边看着她吃,她甚至还要我头上顶着一块碎瓦;即使冬夜,她也把门插上,不准我进屋。她骂我更是家常便饭。她经常骂我:捡的娃儿任脚踢,你是我捡的娃儿,我想咋你就咋你,我打死你也没人管。

为什么我祖母这样对我?因为我祖父不爱她,我祖父在泸州城工作,一直住在泸州城,每月只回沙湾乡下一次,给她一点钱。还因为我父亲恨她,我祖母只生了一个小孩,就是我父亲,我父亲八岁那年,泸州城解放,一天,我祖母带着我父亲进泸州城去看望我祖父,由于人太多,结果,我亲爱的祖母把她唯一的孩子丢了。十二年后,我父亲二十岁,找了回来。他吃了很多苦,所以,恨他母亲,他坚持:她是故意丢的他。他对她的恨时刻表达出来。他哪里知道:当初,他丢了,他母亲差不多疯了。

我祖母基本是半疯的人。她把她对祖父和父亲的复杂感情:有时爱,有时恨,有时又爱又恨,更多时是不知该爱还是该恨,全部,发泄到我身上。小小的我,没任何抵抗能力的我,成了她可以抓到手的唯一出气筒。

在我上学前,坟地的坟,每座,我都熟悉了,因为每天我都在坟地割草,猪草背回家给祖母喂猪,牛草背到生产队挣工分。我只能在坟地割草,我不敢去别的地方。别的地方,孩子们要骂我,打我,抢我的草。我是一个在坟地长大的孩子。

每座坟都长满草,一年四季,绿油油的。还有不少开花的坟。开花的坟,我想,肯定是女的。有些坟有碑,更多的坟没。有碑的,碑上的字,差不多,我都会写了。开始,我不会写字,就拿手摸着字在碑上写。我就是这样练习写字的。我知道,中间三个字是死人的名字,更知道,那些死人的名字,都是投胎成我的柳富云打的。就是说,我知道,坟地的碑、碑上的字,都和我有密切联系。

七岁那年,用我在工厂生活区捡破烂卖的钱,我终于和其他孩子一样上了学。我学会了认字:汉字。我上学的学校不是正规小学,民办的,老师没教拼音,我至今不会拼音。

当我学会认字,我就开始在坟地大声读死人的名字。我读过无数死人的名字。我把他们牢牢记在了心里。

我记得最深刻最真切的一个死人的名字就是,只是,柳富云,因为在长江岸边这一带人人都传说是他投胎成为的我,于是,在我心灵最隐秘的角落,他是我,同时,他更是我父亲。在我还不会读字不会写字时,我就已经把他认做父亲。我认一个死人做父亲的理由很简单:既然我的活人父亲不要我,怕我克死他,那么,一个死人父亲,应该不会怕我克死他,因为他已经是死人。不知从哪天开始,我直接喊坟里的死人柳富云爸爸了。迄今为止,除了死人柳富云,我没喊过任何人爸爸。

爸爸,婆又不准我吃饭了,她要我跪着,看她喝酒和吃饭。

爸爸,那些娃儿又打我了,我痛。

每次,我这样给他说。说着,我抱住他。我想他也抱住我。我抓住他坟上的两窝草,把他在怀里抱紧了。

4

八岁那年,某天下午,我到山下工厂生活区捡破烂,在垃圾堆中翻找到半郑振铎译的泰戈尔的诗集《飞鸟集》。那时我不知道我捡到的是郑振铎译的泰戈尔的《飞鸟集》。后来,我的生命已经和诗歌融为一体,才知道。我好幸运,开始读书,开始认识字,就读到了全世界最好最美最温暖最永恒的文字。

白天,很多活要做,没时间读书,我就晚上读,等祖母睡着了。我捡到半郑振铎译的泰戈尔的诗集《飞鸟集》时,正是夏天。夏天不冷,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呆很久。我不敢在家里读,更不敢点煤油灯,怕祖母醒来,发现我不睡觉,点煤油灯读书,不因为浪费而骂我,打我,才怪。

家里不能读书,白天不能读书,我就晚上等祖母睡着后偷偷跑到坟地读书。夏夜,长江边的半山坡。周围紧紧包裹着我是无边无际的草。

即使有月亮,又有星星,凭月光和星光,要照亮书上的字也困难。我捡破烂捡了很多罐头瓶。我在坟地抓萤火虫儿,我把抓到的萤火虫儿全放进罐头瓶。一个罐头瓶装满了,不够亮,我就装三个甚至五个。反正空罐头瓶我有的是,反正坟地萤火虫儿有的是。就这样,我开始我秘密的读书生涯。

我在坟地读书,从来都在死人柳富云坟前。在我心里,死人柳富云不仅是我更是我父亲。我在他的坟和他坟前的碑间读书。小小的我背靠着他的坟头枕着他的坟,脚可以伸到他的碑。他的坟和他的碑正好构成我的椅子。我读累了,不知不觉睡着了,他的坟和他的碑就正好构成我的床。一个天和一个地都是我温暖的怀抱。

天冷了,坟地没萤火虫儿了,我就把我捡破烂卖的钱买了手电筒,我还会用我捡到的工厂扔的擦机器的油糊糊的布条和棉纱做成简单的火把,再大些,我还会用我捡到的工厂扔的电石,做成简易的电汽灯。我做煤油灯更不在话下。我会做各种各样的灯。

为了有书读,每天一早一晚,有时,中午那点时间,我都跑着,都到工厂生活区捡破烂。在山下,长江岸边,沙湾居民街和工厂生活区间,正好有一个供销社,设了废品收购点。我捡到破烂,随时可以卖,得了钱,就在供销社买书。那时供销社买书。供销社的书非常有限,很快,我就把供销社的书读完了。

为了有更多书读,八岁那年开始,我多次游泳横渡长江进入泸州城。以我一个农村孩子的聪明,我知道我亲爱的祖父,他虽无视祖母和我存在,但他仍是我祖父,对我,他孙子,有无法逃避的责任。找到祖父,我给祖父说我肚子痛,我抱着肚子在街上打滚,引来无数围观的人,逼得祖父不得不给我钱。有了钱,我立刻从街上爬起,跑到新华书店买书。后来,这种骗祖父钱的把戏要玩很久,祖父才肯给我,因为,他早知道我在骗他。

公啊我肚皮痛得很啊。

我抱着肚子,在街边翻滚。我就快从街边翻滚到街中央了。围观我的人,开始两个,三个,五个,渐渐,就围成挤不动的人圈了。

哪个的娃儿啊肚皮痛成这样,没大人管?有人忍不住了,问。

白老师的孙孙。知道的人回答。我亲爱的祖父虽是文盲,只会读自己的名字不会写,然而他在当时泸州城最好的单位百货站管着工地,泸州城的人,几乎都认识他,都尊称他为老师。那时和现在不一样,文盲比读书人吃得开。最简单的证明:那时不签名,兴盖私章。我祖父腰上有两枚私章和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穿在一起。这两枚私章都刻着我祖父名字,他想怎么盖就怎么盖。有了这两枚私章,泸州城,没一个人敢怀疑我祖父一个字都不会写。

娃儿的肚皮不痛,装的。进一步,有人说。

啊,为啥呢?

要钱。

娃儿要钱,装肚皮痛,在街上打滚,都这样了,大人就多少给娃儿一点钱呗。

娃儿这样好多回了。

娃儿要钱干啥?

买书。

买书是好事啊。

白老师不让,白老师说在沙湾,人人都说娃儿疯了。

为啥?

他天天晚上到坟地给死人读书。

噢!

围观我,本来对我有兴趣的人,听到这里吓住了,立刻,散开一些。我在地上,赶紧翻身坐起。我必须说话了,再不说话,就要不到钱了。

白天我要干活,没时间。

那你为啥要到坟地给死人读书呢?

家里我婆不准我读。

家里不能读书,仍有很多地方可以读书啊,比如河边的岩石上,还有在桂圆树林里,为啥一定要到坟地读书呢?

别的地方,那些大娃儿要打我,还要抢我书。

看起来,你就只能在坟地给死人读书了?

死人不怕我。

死人不怕你?那个对我非常有兴趣的人,吓了一跳。

我老汉听瞎子算命,说我要克死他,他怕我,我生下来第三天就把我丢在了河边,是我婆把我抱回家的,从此,我就和我婆是一家,我老汉和我妈还有弟弟,他们是一家。

噢。那个对我非常有兴趣的人,听到这里,噙起了泪水。

咋个会这样啊?他问。

他蹲下,向我伸来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

多好的娃儿啊,爱读书,我娃儿就不爱读书。这么说了,他站起身,接着说,白老师给你孙孙一点钱,让他去买书吧,你要是没钱,我就给了。

我有。我祖父说。

我只是不想让他读书读疯了。我祖父说。

读书读不疯。

很多人都疯了。

不是因为读书。

是。

好了,我不和你争,你不愿意给娃儿钱,我给。

我孙孙,为啥要你给?

我亲爱的祖父就把钱给我了。拿到钱,我从地上起身,飞一样,朝新华书店跑。

我在长江岸边成长的无数夜晚,读了什么书,我不一一举出。没必要。但,我,一个八岁孩子,在夜晚,在长江岸边山坡上的坟地,读书给死人听的情景,现在想来,依然让我无法说清:对自己,究竟怀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5

我祖母曾离家出走很多天,说是去亲戚家借粮。具体多少天,我无法说清。我饿得不行,进泸州城找祖父。祖父不在,去了外地,他在泸州市百货站工作,负责工地管理,哪里有工地就去哪里,泸州市下辖五县三区,边远地区紧挨着云南贵州。饿得没办法,我只好吃柳富云坟头的草和土,最终饿晕在小学教室。校长宋久荣的一碗面条救了我的命。

我祖母曾把我赶出家,原因是一天晚上,我把喝醉了睡在坟地的我父亲背回了家,我父亲醒来,把我家的锅、碗、桌子、板凳全砸烂了。我在同学杨昭龙家住了半年,杨昭龙家也很穷,不得不,我偷偷住进学校。这时,我读中学了。我写的一篇作文,把班主任物理老师写得太真实,他不准我做他学生,我只要进教室,他就用扫帚打我,把我打出教室。分文理科时,我不读文科,得罪了文科语文老师,他读不懂我写的诗,就在学校讲我是神经病。管寝室老师不让我住寝室,我没交钱,他每天晚上守在男生寝室外堵我。实在走投无路,一天早上,我跳进了长江,傍晚,才被人救起。

这年,我十五岁,被救后,我当兵离开四川省到了黑龙江省。我当兵的唯一目的,只是离开家乡。本来,我是考不上兵的。我身体差,很瘦,年龄又小,得知我不能当兵,我当场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我的哭,感动了一位接兵的首长。

十五岁到四十三岁,我基本上都在外:当兵,流浪,打工。中间几年我在家乡,从祖母摔断右腿开始。真是奇,我祖母摔断右腿时,我在河南省孟县,她摔断右腿那一刻,我头开始痛,回到她身边,就不痛了。我祖父七十二岁,已经离开泸州城回到沙湾乡下,和祖母生活在一起。我祖父在泸州城百货站工作六十多年,把单位分的房借给一个无房结婚的朋友儿子,没法收回。他太老了,百货站又不要他继续住工地,不得不,回到沙湾乡下,像我,即使在北京生活十年,最终,也不得不回到泸州。

我守在祖父祖母身边,他们先后去世,我把他们都安葬后,才离开。

6

我回来,我出生地所在长江岸边,要修长江大桥,柳富云的坟所在那片山坡首当其冲,成了忙碌的工地。我祖父祖母的坟也面临立刻搬迁。我父亲母亲和我二弟都不管。他们对我说,是你的公婆。我刚出院,身体异常虚弱,走路都无力。我出院不是因为病好了,是因为医生给我说:你出院吧,医院外安全些,医院里病毒多容易反复感染。我必须四处找人,找工人和道士,还要联系安葬地,张罗给祖父祖母迁坟。当祖父祖母的坟挖开,我抱着祖父的骨灰盒和祖母的骨头,泪如泉涌,很自然,我想到自己。某天,我死了,谁埋我?碰上迁坟,谁捧我的骨灰盒?城市一天天扩大,农村一天天缩小,我死了,埋在哪一棵草的根下?哪一棵草收留我的灵魂?

正是夏天,身上穿不住衣服,蚊子咬一口,我的身体,被咬处就会留下一个大包,然后一点一点,烂。当时,我不知道是蚁子咬的,我以为是我长了热毒疮,痒,痛,白天,坐卧不安,夜里无法入睡。控制不住要抠。越抠,越痒,越痛,越烂。整整一个夏天和秋天,我的腿和手臂,还有脖子,到处都是烂的。

费尽千辛万苦,我总算把祖父祖母安置好了,但是,当地人天天给我打电话,要求我给钱。原来,我先给的几千块钱,被那个帮我联系安葬地的人吃了。

祖父祖母的坟再次安葬好,我花了一万多块钱。

本来在农村,我有房,不管好坏,总是有的,后来,我到了北京,被我二弟拆了。他为了自己修新楼房,拆了我的旧房。我曾在一篇短文里,说我的房自己塌了。不是,是我二弟拆了。

现在,国家占地,我一直在外,在我的出生地农村,我失去了户口,失去了房,得不到任何补偿。我二弟除了买自己的返还房外,还要买我父亲母亲的。我父亲母亲也让我二弟买,不让我买。

这期间,我出院后,暂住在同学杨昭龙家,天天上山帮我母亲侍候庄稼。我爱侍候庄稼。没办法。眼看土地要被占了,我和我母亲一样着急,想尽可能多侍候一天庄稼。

时间长了,我不能一直暂住在同学家,再加上,我心里清楚我这样的病,所以,我租了房。为省钱,我找了最差最便宜的房,一个月房租一百块钱。

就这样,我在我家乡长江边住了下来,继续我的生活。

7

我得艾滋病,还是有几个人知道了。一是我家乡领导。一是我堂兄白联洲。白联洲是法官,他比医生先告诉我我得了艾滋病。真不知他如何得的消息?

我没病,还在北京,白联洲要送一套房给我。这事是通过我家乡领导说的。我不认识白联洲,不知道我竟然有当法官的堂兄。听到这消息:在家乡,有人要送我房,我高兴得快疯了。具体说,是白联洲替某开发商搞了很成功的策划,开发商要送他房,他转送我,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和开发商僵了,开发商没送他,他就不能送我了。送的房没得到,白联洲对我好,我记住了。我病了回家乡,白联洲知道我的实情,没乱说,仍对我很好,组织白氏家族给我捐款。我出院回沙湾乡下后用着的小灵通是他给的。本来,他还要给我笔记电脑,我没要。我有电脑,台式的。我完全把他当亲人,而且,是唯一的。《星星》诗刊给我发辉煌30年首届农民工诗歌大赛的奖,我要他代我去。他很乐意。他到处宣传:白连春是白氏家族唯一文人。在我家乡,四川泸州,无论城市还是乡村,人人都知道他对我好。

我出院半年,悄悄回到北京,把在北京贷款买的房,最快速度,最低价,卖了。一些朋友:浙江张敏华、北京海城和冯连才、山东孙殿英,借给我钱,先后还了,还有两个朋友借给我钱,我没还。这两个朋友,一个是浙江张连文,一个是黑龙江刘长军,他们都表示不用还。我还是要还,只想缓一段时间。我共欠他们六千块钱。就这样,我卖房的钱,加上朋友们给我捐的钱,有三十万。我打算在四川省泸州市我的出生地买房住下来。我爱这土地,我虽得了艾滋病,注定活不长,心中仍有爱。

白联洲决定帮我买房。很快,他为我选好一处房,一百三十多平米,对我来说,太大。我一个人住,浪费。房价超出我预期很多。见我不想买他推荐的房,白联洲说,这房很好,不买可惜,要不这样,你不买,可不可以先把钱借出来,让另一个姓白的人买。他说另一个姓白的人也是我堂兄。我至今没见过。白联洲说他儿子要上初中了,这房挨着六中(我家乡泸州市最著名的中学),方便上学。他还说孩子我见过,在我的朗诵会上朗诵过我的诗。经白联洲这样说,我想起:几次朗诵会,他都领来一个男孩,男孩都朗诵了我的诗。白联洲说,等今后,我找好房就还钱,按银行同期利息算,保证不担误我买房。

我把钱借了。我的钱三十万借出去三个多月,借我钱的人还没给我写借条。这天,忍不住了,我给白联洲打电话,问,是不是给我写张借条?白联洲回答可以。我堂兄没来,他妻子来了。她写借条,把我的名字写成白莲春。我说写错了,要她重写。她重写了。我要她写如何还钱。她写上:一年1——2万。而且,她写下借钱人名字是她儿子:白肇野。

我不同意,立刻,给白联洲打电话:要求还钱。白联洲连声说好。自从我打了要求还钱的电话。白联洲给我的小灵通开着,就没接到电话,我再用小灵通给别人打,打不出去。原来,他把小灵通号消了。

我买了手机,用手机和白联洲联系,要求还钱,白联洲满口同意,要我说一个还钱时间,我说九月。九月,从我的钱借出去算起,整整五个月了。白联洲同意。九月过了。没人还我钱。我又给对方——借我钱的那孩子母亲——联系,对方说钱准备好了,我说:准备好了,那就十月十号上午九点,借我钱的那家银行还钱吧。十月十号,我到银行拿了号,等很久,对方才来,说,还不了,无法还。

我给白联洲打电话,说,不还钱,我只好告了。

告吧,白联洲说,是你的权利。

我有病,身体不能……

不要给我说这些!

我找了律师,律师说,借条上署的是小孩的名,白联洲没担保,不能起诉白联洲。我找了公安局,公安局说经济案件归法院管。白联洲是法官,而且,律师说了不能起诉白联洲,我怎么找法院?我找了家乡领导,白联洲就是这领导介绍我认识的,领导说,白联洲是你堂兄,我不好介入。没办法,我向朋友倾诉,朋友说,白联洲对你很好,中秋节,还朗诵了你的诗,向我们宣传你的诗《我和你加在一起》,在中央电视台新年新诗会上朗诵后,音乐人小柯谱成歌,由祈福女孩李姗殷作为“祈福中国,爱传百城”的主打歌演唱,还有可能入选亚运会。听朋友这样说,我不明白:公开,白联洲还对我如此好,实际上,他把给我的小灵通取消了至少两个月了。

我怎么办?我三十万块钱,就这样被我堂兄——法官白联洲——领来的小孩白肇野借走,无人归还了吗?

世界很大,我,白连春,一个卖血得了艾滋病的农民诗人很小,何处能让我渡过短暂的余生?人生很幸福,我,白连春,一个卖血得了艾滋病的农民诗人从未享受,可不可以让我继续用短暂的余生热爱?

8

我身体越来越差,钱被借走,让我吃不下睡不着,更没免疫力。我头痛,不得不,时常听歌,以此减少痛感。刀郎的歌《德令哈一夜》,是近段时间最感动我的。这篇短文题目,就出自这首歌中的两句。我做了简单改动。我肚子胀,从长江边捡了无数鹅卵石回来,每天都用鹅卵石压肚子,或,趴在鹅卵石上摇晃肚子。

现在,我知道我身上的烂处,是蚊子咬的了。知道是知道了,但是,我没办法不让自己不被蚊子咬。蚊子让我防不胜防。全世界最让我害怕的动物就是蚊子了。蚊子咬一口,就会留下很大一个包,痒,痛,这个包,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烂。

我不想活生生烂死,在我亲爱的家乡。

我不想一个卖血得了艾滋病的农民诗人,被一个法官如此对待,在我亲爱的祖国。

我,白连春,一个卖血得了艾滋病的农民诗人,身边没一个亲人,又被堂兄法官白联洲借走所有钱不还,注定活不长了。

多年前,我祖父在泸州市百货站工作一辈子,分得的房被借走,无力讨回,七十二岁,不得不,回到沙湾乡下,最终,郁闷而死。

现在,我得了艾滋病,我的三十万块钱——这钱,有文友捐的,有我打工挣的,有我卖房剩的,还有我借朋友的——全部,被我的堂兄法官白联洲借走,和我祖父一样,我无力讨回,然而,我不想像我祖父一样郁闷而死,我写这篇短文,不想得到同情和原谅,想得到帮助,想大家帮助我,为我讨回我的钱。

这篇短文,题目虽有两句,意思却不完整,结束时,我表达完整。

只要被打碎,我就随风飞。

只要未被打碎,我就还在这里,迎接生活给我的一切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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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雄 发表于 2010-10-29 23:29

这类文章,最可能逆袭读者的同情心,稍微回过神来,我们至少应该想到:针对白法官的说法,尽是一面之词。

水笺 发表于 2010-10-30 00:09

[i=s] 本帖最后由 水笺 于 2010-10-30 00:10 编辑 [/i]

[quote]这类文章,最可能逆袭读者的同情心,稍微回过神来,我们至少应该想到:针对白法官的说法,尽是一面之词。
[size=2][color=#999999]周泽雄 发表于 2010-10-29 23:29[/color] [url=http://www.yantan.cc/bbs/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461264&ptid=101184][img]http://www.yantan.cc/bbs/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size][/quote]
关于被借钱的事是一面之词。


读主帖,我想的是白连春的现状和过去。原来读他的诗时,虽然知道他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但感觉不到他对生活那怕是一点儿的抱怨。现状远超过我的想象。悲。

轩窗旧影 发表于 2010-10-30 09:51

有些相信!也很是感慨!这世道善良往往被伤害!

水笺 发表于 2010-10-30 10:27

[quote]有些相信!也很是感慨!这世道善良往往被伤害!
[size=2][color=#999999]轩窗旧影 发表于 2010-10-30 09:51[/color] [url=http://www.yantan.cc/bbs/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461324&ptid=101184][img]http://www.yantan.cc/bbs/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size][/quote]

主帖前面的“特别提醒”是别人加注进去的,噪音一样,很讨厌。我去删掉。

周泽雄 发表于 2010-10-30 10:31

[quote]
关于被借钱的事是一面之词。


读主帖,我想的是白连春的现状和过去。原来读他的诗时,虽然知道他生活中的一些不如意,但感觉不到他对生活那怕是一点儿的抱怨。现状远超过我的想象。悲。
[size=2][color=#999999]水笺 发表于 2010-10-30 00:09[/color] [url=http://www.yantan.cc/bbs/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461272&ptid=101184][img]http://www.yantan.cc/bbs/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size][/quote]
我对这位诗人毫无所知,因而也没有先入之见。他所述的种种情状,当然令人同情,但从叙事结构上说,前面列举的种种,都是为最后借钱被骗一事充当铺垫的,而实情是否如此,我们却没有得到有力的旁证(来自对方或第三方),我们如果认同作者,那是由于受到了他之前描述的影响。这份影响是心灵的、道德的,但就这种事情本身来说,我们只应接受事实。

why2282001 发表于 2010-10-30 11:15

哦,世界无奈。人世不错。

why2282001 发表于 2010-10-30 11:15

哦,世界无奈。人世不错。

杜进明 发表于 2010-10-30 17:58

借款人还不起中间人也翻脸 诗人白连春没辙了
2010-10-26 09:34:35  来源:天府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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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白联洲说,白连春和白芳红一家在借款前就认识,为了表示白连春没有违约,32万房款是以白连春的名义直接转账给原房主高建明的。”  余某说,今年8月,她写给白连春一张借款金额30万元的借条,借条上说明每年偿还1万―2万元。


“苦瓜诗人”白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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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瓜诗人”自爆患艾滋 曾掏过粪烧过锅炉(图)

借款证据

  昨日(25日),新浪网友纷纷转发一条关于“苦瓜诗人”白连春公布自己因为多年前一次输血时、不慎感染艾滋病,以及他30万积蓄被人以借款的方式骗走的“围脖”,众多诗人、作家纷纷进行转载。著名诗人翟永明在得知白连春的遭遇后,呼吁诗人自救,希望更多文友关注此事。

  借出方白连春:30万就这样被骗了

  白连春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说,今年5月,堂兄白联洲决定帮他买房,但房价和面积都超出了心理预期。“我决定不买了,白联洲就问我,可不可以将钱借出来,给一个姓白的亲戚买。并承诺在我购房时还钱,按银行同期算。我对借款这家人并不熟悉,只见过借款人的儿子几面,看在堂兄白联洲是我唯一的亲人份上,我答应了。”“我按白联洲说的,把32万直接转账给卖房人高建明,但借款后的3个月,借款方都没给我写借条。”白连春说,他给白联洲打电话询问借条一事。“白联洲答应立即帮我联系借款人。”“可我收到的却是一张以13岁孩子的名义写下的借条,借款人白某某(买房者白芳红的儿子)在借条上写明每年偿还1万―2万,在写借条时偿还了我2万元。”白连春说,“一看这个借条,我就不同意,我身患艾滋生命有限,这些救命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得回?”“得知我不同意后,白联洲的态度完全变了!和借款方约定好10月10日还钱,可对方称没钱还不了,我找到白联洲叫他催促一下,他却称这个事情管不了。”白连春说。“借款给谁?借多少?什么时候还?一切都是他在安排,现在他却不认账了,30万就这样被骗了。”白连春有些无奈,“这30万元包括卖血款、卖房款及患病后文友的捐款。”

  中间人白联洲:正在催促偿还借款

  “我只是中间人,具体借款我并不清楚。”白联洲说,今年5月初,白连春打算买房请他帮忙,最后选中一套价值32万的房屋,签约时,白连春却反悔不要了。“白连春的毁约,让我处境十分尴尬。”

  白连春为什么要借出这32万?白联洲解释说,他的一个晚辈白芳红也想买房,但还差不少钱。“我问白连春能否借钱给白芳红买房,他同意了。”“具体利息和还款方式是他们在商议,我并未参与。”白联洲说,白连春和白芳红一家在借款前就认识,为了表示白连春没有违约,32万房款是以白连春的名义直接转账给原房主高建明的。

  借条上借款人为何是13岁的白某某?白联洲说,此事他并不清楚,具体事宜应找白芳红一家了解,他也正在催促白芳红偿还借款。

  借款方白芳红:没能力一次性还清

  借款方白芳红的妻子余某说,当初购房时,他们并没有经济能力,得到白连春承诺的借款后,才买了这套房,“当时说的是慢慢还,也没有打借条和商定具体还款时间。”

  对于白连春称并不熟悉白芳红一家的说法,余某反问:“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你能借几十万给对方吗?”

  余某说,今年8月,她写给白连春一张借款金额30万元的借条,借条上说明每年偿还1万―2万元。“白连春催款后,10月10日,我们打算先还10万元,但白连春要求一次还,就没能达成一致。目前正在积极筹款,希望早日将借款还清。我们属于工薪阶层,没能力一次性还清。”

  为何借条借款人是你13岁的儿子白某某?余某说,由于办房产证和土地证时是儿子的名字,就以儿子的名义写下了借条。(记者 曹实秋)

  律师观点>>>

  借款属于待定民事行为

  四川毫达律师事务所律师孙顺发认为,借条上的借款人白某某属于未成年人,30万的借款已远远超过其民事能力,借款属于待定民事行为,债权人可要求其监护人对借款进行追认;如果认定是事实债权人,可要求其监护人重新出具一张借条或在原借条上签名予以确认;如果监护人不同意追认,此借条内容为无效借款。

  人物简介>>>

  白连春,45岁,泸州人,被称为 “苦瓜诗人”、“农民工诗人”。曾在2008年获得中国首届农民工诗歌征文大赛特等奖。2008年9月,被诊断为艾滋病。


来源:天府早报

wolfzhang 发表于 2010-10-30 18:16

这位诗人既然生病了要花很多钱,怎么还借钱给别人?为啥做这种违背常理的事情呢?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19:08

和常人相比,真正的诗人一般行事怪异,天真单纯到傻,因为这个世界太世故。不过,诗人有时也真像疯子。
有两个文学界的朋友和他很熟识,我准备给他一点帮助。但愿他的病能够治好!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19:16

白连春的诗



稻和麦手牵着手静静地扬花



稻和麦手牵着手静静地扬花

玉米和高粱肩并着肩疯狂地拔节

白菜在悄悄地攥心,用叶子

把干净的心一层一层地裹起来

蕹菜学习闪电和蚂蚁,紧紧地

贴着地面飞奔。土豆和红薯暗自努力

都在深深地往泥土里扎根

萝卜和胡萝卜从泥土里探出头

又翠又碧的叶子下,一个白一个红

藕更白,潜进池塘的污垢

辣椒更红,站在门前

是真正照耀人民的灯

南瓜金黄,一个挨着一个坐在半山坡的草丛

茄的脸紫气东来,胖胖的,笑眯眯的

芹一直绿着,细细的腰轻轻摇晃

这是中国四川泸州的沙湾乡

深夜零点。我死去多年的

父亲,牵着他死去多年的牛

在月光下犁田。这是深夜的大地在呼吸



我住在麦子里



我住在大地上,说准确些

我住在大地上的一个村庄里

再说准确些,我住在大地上的

一个村庄的一座粮仓里,再说准确些

我住在大地上的一个村庄的一座粮仓的

一粒麦子里。我住在麦子里

那个把麦子收回粮仓的人

那个每年秋天把麦子种在地里的人

那个守着麦子过冬的人

那个春天和麦子一起开花的人

那个把麦子做成面条和馒头喂养我

一生一世的人,已经远远地离我而去了

我忍住了悲伤,可是

忍不住麦子要发芽要扎根

那个人走了

留给我的大地把泪水

凝成了露珠







稻是一粒很小的东西

放到牙上才能嚼碎

阳光的黄内藏的是泪的白

在有水的地方稻是水稻

在没有水的地方稻是旱稻

稻的壳是父亲的辉煌

照了我一生

稻的汁是女儿的酸楚

苦了我一生

稻是一粒很小的东西

拿在手里很轻

但我总是一次一次俯下身

疲惫又虔诚

稻很脆弱

牙轻轻一咬就碎了

为了稻的熟

我爱了一生







冬天桑的叶落尽了
立在地头像父亲举起的手
呼出的气息使时间一秒秒灰蒙
一片片往下落
父亲落在酒店忘了家居的母亲
他为桑修枝的剪
仍卧在窗上
亮亮的 透着水的冷光
水在地上流
水在母亲眼里流
父亲的衣衫于傍晚在母亲眼里散开
父亲父亲父亲
还躺在酒店里
不是酒好
五十五张竹椅他都坐够了
如桑的叶
落到地上



牛蹄



谁能否认牛在用它的蹄
缝补山 在山的伤口上绣出
粮食和云朵
那情景就像母亲缝补村庄



在山腰或者在山顶在山谷
牛的神态安详而且极有耐心
间或抽一声响鼻 摔打一下尾巴
阳光在它的背上 草根在它的脚下
石头和树在它的身前和身后



我们在泥土上睡觉
离牛很近 我们就像一群小小孩儿
围着牛唱一些纯洁的歌谣



雪山还没有塌下来白冰雹和黑旋风
还在遥远的海的那边 山还是
一匹完整的锦缎 到处开着
鲜花 牛蹄就是最美的一朵



我和你加在一起



一只蝴蝶是小的,轻的

微不足道的,和花朵加在一起

就大了,重了,成了春天的最爱

一裸草是小的,轻的

微不足道的,和马加在一起

就大了,重了,成了大地的最爱

一粒尘埃是小的,轻的,微不足道的

和在田里插秧的父亲加在一起

就大了,重了,成了我的最爱

一滴水是小的,轻的,微不足道的

和在河边洗衣的母亲加在一起

就大了,重了,同样成了

我的最爱。一个我是小的

轻的,微不足道的

和你加在一起就成了

岁月的最爱

只是加法太简单了



没有人能把我还原为露珠



没有人能把诗歌还原为

白纸,把字还原为

精,血,泪和乳汁

原始,本质,象征生命

拒绝比喻和赞美

没有人能把灰烬还原为火焰,把火焰

还原为森林,把斧头还原为铁

把铁还原为石头

躺着是海的深

站着是山的高

没有人能把秋风中颤动的坟墓

还原为春光里劳作的父亲和母亲

把父亲还原为咳嗽

把母亲还原为炊烟

没有人能把我

还原为露珠,大地最小

最干净的孩子



我爱世界上一切小的事物



我爱一棵草,从未开花

清晨的叶片上,露珠像我

夜晚滴下的泪。我爱一只

萤火虫儿,从不照耀,灯只发出

一点点亮,在无边的黑暗里

我爱一口池塘,我差点儿淹死在里面

那年夏天,我学会了游泳。我爱一座村庄

在地球最远的边上,村口,老槐树的

一条枝上还挂着我童年的梦想

我爱一个春天,一块白菜地的春天

我生命中最孤独最贫穷的

春天,没有一只鸟

没有一封信

更别说玫瑰了

我爱世界上一切小的事物

因为我的爱

也很小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19:17

43岁像小老头 苦命诗人白连春获诗歌大奖图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19:23

白连春,不仅仅是为你捐款
                                                                      冯文暄(原名:冯晓文)


此主题相关图片如下:


              白连春,不仅仅是为你捐钱
   

   敲下这个题目,心,便像那即融的冰花,无序而模糊。
   关于捐款,于我,当属家常便饭。
   有人说是因为我学佛,有人说是因为作家最起码要具备悲天悯人的情怀,而我要说,能为贫困的无产阶级人物贡献点滴善心,纯粹因为我是农民,一个地道的拉过抗豁子、背过背架子、吃尽地头苦、受尽农家累的农家山妞。
   为了上学,初中,我每天都要步行8里地穿过崎岖而伔人的山路,那时候我就想:等我有了钱,我要给每一个同学、每一个如我一样买不起自行车的人一人一辆车,再不让大家因大雪没过脚面而冻坏脚趾。
   上班后,每次回乡下老家,看着路旁田间辛苦劳作的农民,我就想:最苦最累的就是农民了,什么时候也能轮到有谁给农民发工资?
   好在我的祈盼有了一点小小的希望——农村,60岁以上的农民真的有人给发工资了,尽管那钱少之又少。
   我想说,因为我是农民,所以我对农民有着特殊的无法言达的感情。
   提起为白连春捐钱,我要感恩两个字——善良。
   提起善良,我要感谢一个人——王也丹。
   我必须承认,同是码字的王也丹和我,她的胸怀较我却广袤的多,深瀚的多。
   当我得知白连春患病的消息后,为之扼腕叹息的同时仅是想:怎么用我单薄的力量扶他一把,却没想过要像王也丹那样发文呼吁更多的人更多的力量推动善助的步伐。
   身为作家,王也丹是真的存了大爱大善大悲悯的。
   不能否认,让我重新走近白连春,并苦着他的苦、累着他的累的,是王也丹的这篇文字——


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王也丹

  白连春,许多人不知道他。但订阅、熟悉《北京文学》的人都知道,他是那里的一个普通编辑。可能和我一样不知晓的是,他在《北京文学》的身份至今仍是一个打工者,他是一个诗人,在他的老家四川泸州,人们称他为“苦瓜诗人”。
  我和白连春“相识”,却从未谋面,只通过几次电话。电话里的感觉是:这个人有点“事儿”,架子有点大。
  2006年9月,我收到了一封寄自《北京文学》的信,信中说,我的短篇小说《那年的槐花开了没有》“文淡如菊,贵在诚挚”,已经通过初审,因为电话联系不上,见信后速联系。下边是联系电话,和白连春的名字。我惊呆了,然后是欣喜,我猛然间意识到,在千千万万个自然来稿中,我的文字被编辑看中了。
  电话打过去,白连春接的,说话有点口音,需要我使劲地用耳朵、用脑子听。白连春问了我一些有关小说的事宜,告诉我如果通过三审,就可以发表了,让我等待。
十月份,我接到了白连春的电话,告诉我,小说三审已经通过,准备放在2007年第二期的“新人自荐”里,需要作者写一篇“自白”。
  “自白”写好后,我给白连春发了过去,并电话告诉了他。
  2007年2月,我的小说《那年的槐花开了没有》连同我的照片、自白,刊登在了《北京文学》07年第二期上,同时刊登的还有白连春对小说的评论——《槐花的香气》。
我很激动,打电话给白连春表示感谢。白连春说,所有发在“新人自荐”里的小说他们都要配发评论,这是编辑的职责。
  能大浪淘沙一般把一个无名小辈的稿子淘出来,并给予真诚鼓励。这样的编辑、这样的刊物让我不禁充满了敬意。自此,我对《北京文学》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许多人都说现在投稿要靠关系,无名作者想要发表一篇作品简直比登天还难。然而,《北京文学》让我看到,在污乱的期刊界,还有值得让人敬佩的期刊人。
  2008年5月,我把短篇小说《落地生根》又投寄给了《北京文学》。8月,我接到了白连春的电话,告诉我这篇小说写得不错,准备发在9月份的增刊上。
  9月底,我收到了《北京文学》增刊,《落地生根》在短篇中排在第一位。算起来,我和编辑白连春的电话前后没过十次,每次他都是客客气气,言简意赅。

我曾在电话里邀请他来密云玩,他客气地婉拒了。我就想:名刊的编辑,架子真大。那天,我上网浏览。  
  突然就发现了一条消息,说“打工诗人”白连春的组诗《究竟是什么让我的心如此热爱》获得“辉煌30年”农民工诗歌大赛特等奖。呵呵,白连春也参加这样的大赛?他能算打工者吗?又一想,曾听密云认识白连春的几位文学前辈说过,白连春虽是《北京文学》的编辑,却至今不算正式编制,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高级打工者啊。  
  好奇的我就去搜索那首获得特等奖的诗。  
  没想到,就搜索出了有关白连春的许多:小时候被迷信的父母抛弃,由奶奶抚养长大;离家出走;自杀;卖血;当兵;转业;到处打工;贫病交加中始终没有放弃诗歌放弃文学,并取得很大成绩;北漂,做了《北京文学》编辑,却依然困顿……前不久,因患重病,住进了老家的医院。  
  一路读下来,我承认,我被打动了。  
  打动我的是白连春对诗歌对文学的那种执著,是他那种与世无争、甘于寂寞的生活态度。  
  我才知道,我以前对白连春的认识太肤浅了,虽然现在也并不深刻。他不仅仅是一位编辑,更难得的是,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一位真正的、纯粹的、诗人。他有了那么大的名气了,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份名气,但他没有;他是名刊的编辑,他完全可以像某些编辑一样利用职务之便,但他,没有。  
  我尊敬这样的人!  
  白连春——“苦瓜”诗人、苦命诗人,病了,命悬一线。  
  我得为他捐款。不仅仅因为他是我处女作的编辑,更因为他是一个“为诗歌而生的人”。  
  我要为他呼吁。不仅仅因为我“认识”他,更因为他是值得我敬重的诗人!  
  朋友劝我:你这样做会让别人误解,会让人非议!  
  误解?非议?误解什么?非议哪般?  
  汶川地震可以捐款,雪灾洪灾可以捐款,那么多有困难的、素不相识的人我都可以捐款,为什么白连春我不可以捐款?仅仅因为我与他“相识”?因为他编发过我的文字?  
我想不明白。  
  我也不想明白。  
  我怎么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我知道,我的呼吁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反应;我知道,也许会引来某些歧义。但是,我依旧要做。  
  因为,我相信,每一个内心善良的人,每一个热爱文学、热爱文字的人,面对这样的一位诗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白连春个人工商银行牡丹灵通卡帐号:6222 0323 0400 0952 111  
  或者与王也丹联系  

   

  是的,是王也丹的文字让我为白连春的窘况沉默着、不安着。
  无独有偶,关于文字,关于《北京文学》,关于白连春,我与王也丹有着近乎一致的经历。
  甚至,我都有过王也丹文中提到的那种顾虑:为白连春捐钱仅因为他曾刊发过自己的文 字?
  2008年11月,我的文章——《父亲松开了攥着我的手》被《北京文学》刊载,责任编辑——白连春。
  说到这,我想起那个周三的上午。当时我刚好在会议中,办公室的小孩叫我去接电话。接起,是位男士,他说他是北京文学的编辑,叫白连春,我的文字准备在11期刊出,并说主要有三个问题和我探讨,其一:有两个题目要我选择,一个是《父亲》,一个是《父亲松开了攥着我的手》,我选择了后者。其二:他问刊发时用我的笔名冯文暄还是用我的原名冯晓文,我选择了后者。其三:他说文中尾部“父亲松开了攥着七哥和我的手”想直接改为“父亲松开了攥着我的手”可不可以,我说同意。
  后来,我收到了《北京文学》的样刊。
  从过去到现在,我和白连春通过的电话,仅,一个;面儿,没见过。
  事实上,确是我文字编完之后的那个季节,白连春便病了。
  我拿出第一笔善款——5000元交给了王也丹,托她转寄过去。
  朋友说不多点儿吗?我说,相对于生命,不多。
  凭我的性格,我不会因为他曾刊发过我的文字而去善助他。
  我觉得,是他的那种对文字纯粹的拥抱,打动了我。
  在这个人浮于事、功名利禄、尔虞我诈、情色沉迷的当下,还有多少人,还有多少情如此执著的牵手着文字?固守着文字?
  而白连春他,无疑,是我们,是所有情迷于文字的人们的一杆标尺。
  视文字为生命,我理解。
  想以码字人的名义说一声:热爱文字的人,生命,没理由,抛弃他。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19:39

这是我第一次读白连春的诗,当我读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是那么无知和浅薄。虽然我喜欢大自然,喜欢自由生长的一切生命,但我从来不知道稻和麦子是怎样发芽和扬花,我从来不知道白菜是怎样一点一点地卷心长大;我从来没有亲手抚摸过大地和赖以活命的植物,尽管我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陶醉于原野的清香…………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土地,尽管我曾在诗歌里矫情,我更不了解土地上各种各样的生命…………当我读我的农民诗人朋友们的文章和经历时,除了惊奇,我没有真正地体会到他们的那种状态————和我的多么不同呀!

现在,我既感恩我是多么幸运,也明白了自己的浅薄。

水笺 发表于 2010-10-30 19:48

[quote]和常人相比,真正的诗人一般行事怪异,天真单纯到傻,因为这个世界太世故。不过,诗人有时也真像疯子。
[size=2][color=#999999]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19:08[/color] [url=http://www.yantan.cc/bbs/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461429&ptid=101184][img]http://www.yantan.cc/bbs/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size]
如果借钱事实成立,这样的手法真是老辣:老子开口借钱,老婆出面,借条由老婆打,签儿子的名字,还有意无意把债主的名字写错。

这个世界怎么这么恶心呢?!:angerd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21:54

一个叫白连春的人
   马步升(mabusheng)
  
   十年前的一个春天,我见过白连春。我知道他是四川人,是个诗人,而且诗写的不错。那时候,大概谁也没打算认识谁,在滔滔众口的场合一闪面,便各自东西了。我是记得这次见面的,可他却忘得一泄无余,当我说起时,竟毫无印记。十年后,又见面了,本是第二次见面,却不得不当作首次会晤。而这次,我们却是以朋友身份见面的。见面地点仍在北京,稍有不同的是,上次是在一个学院,这次是在明朝大太监魏忠贤的宅子里。
   当年匆匆一面后,我离开了与我无关的京华烟云,而他滞留于此,乐不思蜀,或回川路难。我常在刊物上读他的诗,以此把握他的生活状况,也知道他在一家著名文学月刊打工。过了好几年了,一天晚上,忽然接到他的电话,说是辗转多人才跟我联系上的。他约我写一个短篇小说,可我那时手头正好没有作品,便把本地小说写的好的作者,一口气给介绍了七个,他便一一向他们约稿,几位作者的小说很快在这家刊物露面了。过了几天,我读到了他的中篇小说《拯救父亲》,顿时让我眼睛一亮,不仅因为是他写的,还因为写的太好了,接着,几家选刊争相转载,一时,他的小说之名压倒了经营多年的诗名。后来,又有许多小说梯次出笼,都写的不错,有一篇,还出了点麻烦。而同时,中篇小说〈〈背叛〉〉要在〈〈飞天〉〉上刊出了,编者先打出一份样稿让我看看,说几句话。我一看,确实被感动了,不是我少见多怪,而是他在小说形式上的奋勇突破。这篇小说可以当小说对待,也可以当散文,也可以当哲学,也可以当神话,也可以当胡言乱语,或者,当成罗兰。巴特的“絮伊”(Babil),也未尝不可。那几天,我正在给研究生讲西方后经典叙事理论,便热蒸现卖,以可然性观念对这篇小说做了解读,附于尾巴上发表了。从此,我们来往的电话多了起来,一年总能通话三五次。他是那种不善言谈的人,各说三五句短语,便互道珍重了。
   这次见面,是因为与我有关的作品讨论会。会快要开了,他来了,主办方给我介绍说,这是白连春。我说不像,严重不像,在街上把头碰烂都认不出来。他一口川腔说,我就是白连春嘛。我说你结婚了吗,他说还没,女朋友有了。《人民文学》的陈永春老师说,我警告你姓马的,别把人家白连春当处男。白连春说,那是,那是。会开完了,我邀请他一同去我下榻的地方说说话,他欣然接受。要出魏大太监宅子的大门了,他说,等我去推自行车。原来他是骑车来的。他住在四环之外,会场在城中心中国美术馆旁边。他说他骑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这的。他骑的是大永久,在山区农村土坑洼路才用得着的,稍带一个媳妇两个娃,还可加一头猪仔的那种。我说,在城市,你怎么骑这么恐怖的车子,他说,先前是一辆小型的,骑着不舒服,又换了一辆大的。原因是,他骑小型车晕,坐小车大车火车飞机都晕,就是骑大号自行车坐拖拉机不晕。我看见他走路腰挺的不是很直,便问缘由,他说是小时候让老爹揍的,我说,老爹一定是失手了,他说不是的,是故意的。我说老爹一定很后悔吧,他说才不后悔呢,他一生下来,老爹便把他当仇敌对待的。我说你这身体安全,干不了坏事,他嘿嘿一笑说,身体弱嘛。他说他刚从某地看三十万亩梨园回来,我说你晕车还去,他说,听着音乐不晕。他又说他开车也不晕,我说你还会开车,他说他当过四年汽车兵。这可吓了我不大不小的一跳,他做过什么我都能想得通,惟一想不到他竟当过四年兵,还是在黑龙江当的。我说你这身体怎么通过体检的,他说十五岁那年,让老爹揍的招架不住了,不想活了,正好碰上招兵,去报名,首长一看不要他,他便嚎啕大哭,首长就答应了。到了部队,发现首长带着另一拨新兵站在另一队,他跑去要跟首长走,首长说,我带的这是边防军,要在零下几十度的地方值勤的,你哪行,留在后方开车吧。
   这样他就开了四年军车。说了一会话,都累了,我住单间,两张床,便都睡了。他不喝酒,也闻不惯酒味,我便不喝酒,他不抽烟,也闻不惯烟味,我便忍住不抽,他睡不踏实,最怕人打呼噜,我恰好没这毛病,这便是他留下来与我同宿的理由。下午,北师大谭五昌博士请客,地点在大屯以北,很远的,高凯我们三人打的前去。坐上车,便让司机把音乐开响了,到了点,他已累的够戗,爬在我的肩膀上休息,他勉强笑着说,不好意思,把你压了。我说欢迎压我,一直是我压人,没人压过我,挺不划算的。他笑。点菜时,他不能吃辣椒,而五昌是江西人,我和高凯是甘肃人,离不开辣椒,但我们三人的口味很杂,菜不分东南西北,酒不论红白黄啤,能上了桌的,就能下得了肚。五昌主点,每一个菜,先征求连春意见。我说你四川人不吃辣椒,好像说不过去,他说,人家身体弱嘛。让他点一个最爱吃的,他却点了芹菜,我说你爱吃芹菜,他说他最爱吃的是芹菜,几乎天天吃,更爱吃芹菜叶。我说男人是不可多吃芹菜的,他问为啥,我说,每吃一公斤芹菜,可杀死体内百分之多少多少的精子,你想想,可以按百分比计算的,会有多厉害。他怀疑我开玩笑吓他,我说怎么可以拿科学开玩笑,这不符合八荣八耻要求的。他表示以后要少吃,我又给他讲了几种简易锻炼身体的方法。
   晚上十点,回到宾馆,我说这样早就睡觉吗,他说要不转转,我说你转得动吗,他说转的动。出了胡同,就是绵延几里的街心公园,灯光暧昧,游人稀少,草木茂盛,残存古迹零星残存着,几处雕塑颇有创意。他说他去过不少地方,只有普陀山最适合他,他在那儿睡过两晚好觉。他睡眠向来严重不足。边转悠,边聊天,他偶或还要来两嗓子,转了一个多小时。回宾馆穿过明朝锦衣卫特务横行过的胡同时,空寂无人,他大声吼起了《一无所有》,跑腔跑调,在静夜里,有燕市悲歌的气势,而我觉得,这首歌原本是该这样唱的。一觉睡醒,他说你果然呼噜声很轻,我说人睡觉有三大毛病,咬牙放屁打呼噜,我说我磨牙声是很响的,咬牙切齿的那种。他说就是就是。他听说我从不吃打虫药,便大惊失色,说一个人咋可不吃打虫药呢,必须一年吃两次的,他说你的体内是虫子的乐园,各种虫子到处乱窜,虫子钻了胆,进了脑子,无药可医的。高凯正好进来了,他也不吃打虫药的,连春便大肆说虫子,我俩顿时毛骨耸然,感觉满身虫子乱窜,高凯忙摇手求他别说了,他却催我们当下去药店买美国的史克肠虫清。
   这天,他要上班的。他的打扮有意思,长袖内衣外穿牛仔内衣,再加一件羊毛衫,最外面穿一件衬衣,又敞着怀。一只牛仔包烂得实在不像样了,高凯送他一只刚买的但暂时用不着的黑皮包,他不要,理由是,跨上黑皮包,还得买相配的衣服,不合算。还有一层担忧是,他爱吃馒头,一顿可吃五只,下班路上顺手买了,装在牛仔包里。他认为黑皮包装不下五只,我说可以装八十只,撑开让他看,他说,哦,真的挺大的。我要顺手扔了牛仔包,他不让,他说,这么好的包扔了干啥子吗。在我们的鼓励下,他接受了与他还没建立感情的黑皮包,但却把牛仔包跨上,把黑皮包铺在车篮里。他还不穿裤头,说他从来没穿过裤头的,穿上不舒服,我吓他说要把这件事写进文章布告天下的,他不让写,理由是没意思。我说挺有意思的,穿裤头的人才没意思呢,你要是和大家都穿裤头,多没劲。这是说着玩的。穿不穿裤头,只是一个人的习惯,穿不穿,平常别人是看不见的,谁知道谁没穿,谁穿着,穿没穿,只有你和你那个东西知道。法律没有明文规定,穿不穿都行的。再说啦,我们连穿不穿裤头的自由都没有,实在活的没人样了。
   关于裤头,老婆曾给我讲过一个笑话。说是她读中学时,班上男同学老说一个男生没穿裤头,那男生家穷,住宿生,很多人知道他确实没穿裤头,大家整天取笑他,他很生气,又没办法。一次,一个同学在女生面前又说这事,两人便打了起来。班主任赶来听说是为这事打架的,便问那个男生到底穿裤头没有,男生说,我有裤头的,我们全家都穿的是呢子裤头。在他心目中,呢子大概还是奢侈品。但用这玩艺做裤头,生殖器恐怕会很不高兴的。那个男生从此得了一个外号:呢子裤头。我在高中毕业前也很少穿裤头,又调皮捣蛋,裤裆常是烂的,难免泄了春光。有一次搭便车,大卡车车箱内蹲了十几人,我对面是几个女人,老把头偏一边去,偶或目光相遇,立即脸蛋飞红。坐了几十里路,快到站了,乍一低头,发现自己的那一套设备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夏天太热,还以为是车走风凉呢。那几个女人我认识,多年后回老家,她们还拿这事取笑我。这是偶然事件。在正常情况下,我觉得不穿裤头倒挺好的,夏天那里凉风吹拂,人热得无路可逃,那个混蛋却安享荫凉,冬天凉快地过头了,走路得收住腿缝儿,我没变成罗圈腿,与没裤头穿是大有关系的。还有一层优越性:撒尿不用解裤带。想想,把省下的时间用来为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而努力奋斗,觉悟很高的嘛。
   在隆福寺市场早餐后,白连春跨上那辆特大号永久牌自行车,挥挥手,融入滚滚车流中,走了。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21:56

[转载]白连春.影像
原文地址:白连春.影像作者:视觉一孤独的舞者
    白连春四川省泸州市沙湾人,现为《北京文学》编辑。2008年底因病回到故乡住院,期间,白连春得到了全国各地文朋诗友的关爱!出院后,他在其老家沙湾长江边上租房居住、写作至今。白连春一生命运坎坷,出生即被父亲抛弃,年迈、贫困的祖父母不忍,才将白连春捡回收留抚养。15岁那年,白连春离开家乡开始漂泊……后来他参军到了黑龙江,退伍后又一次踏上了流浪之路,为了寻找他的妹妹,白连春辗转驻马店、信阳数年,期间迫于生计,卖过血……尽管命运如此不堪,生活如此窘迫,白连春依然在文学的道路上执着前行,并取得了成功,对于白连春的诗歌,下面几位老师作了比较中肯的评价。

《人民文学》主编韩作荣说:白连春是大自然赐予乡村的良心,蕴含着土地的伟力和灵魂。

   《星星诗刊》主编梁平说:我一真认为,白连春是一个被遮蔽的优秀诗人。

   《诗刊》主编李小雨说:白连春的诗歌中,蕴涵着朴素的情怀和悲悯的寻根意识,给读者以极大的心灵震撼。

   《诗探索》主编吴思敬说:白连春实践了自己的艺术主张,用生命写诗。

   《外国文学研究》副主编邹建军说:白连春的诗与鲁迅小说并不相同的是,因了生与死的隐痛,其情之悲、其悲之切,实在让人感到是一种新的创造。

    人生,给予了白连春太多的苦难,虽然他现在重病在身,仍然乐观地生活,深深地爱着脚下的每一棵小草;每一粒尘埃……用心去书写生命中的每一次感动!

    可怜的兄弟——白连春!

    悲怜的诗人——白连春!

    作为白连春多年的朋友,我无法为他做更多什么,谨希望用自己手中的相机,记录下一个诗人在乡土上生活、创作的点点滴滴……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21:59

声明:本栏照片版权系博主独有,如需转载、刊用,请与本人联系,QQ:474169909并附言。否则,本人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

[b]因为有以上声明,就不便转载照片了,但从照片上看出,他是一个很朴实的人。又从他的博客上找到他最近的文章.比较起一位法官和一位诗人,我对于后者的信任度要大一些。[/b]

[b]一封白连春给白居易的信[/b]

    白居易我问你:你究竟还是不是我白连春的祖先啊?

    如果是,为什么你不好好保佑我?如果不是,为什么你要我跟着你姓白?如果你真的不是我的祖先,从此刻,我将改名叫黑连春。哪位朋友帮帮忙,把我的博客改成黑连春博客好吗?我自己刚学会上博客,不会改。黑连春先谢了。

    白居易你要我跟着你姓白,却要我生在一个如此黑暗的世界,而且还把我生成一颗星星,让我在黑暗中升起闪烁,在阳光中堕落毁灭。

    白居易你要我跟着你姓白,却要我生在一个如此黑暗的世界,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早先,农民,包括其他穷人,就是你疼爱的匹夫匹妇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卖血,后来,农民进城了,虽然仍在祖国之内,都被当成外地人,甚至,直接等同于坏蛋和罪犯,被抓,被打,被强迫劳动,被遣返原籍,被莫明其妙活生生消失。现在,终于天亮了,阳光来了,居住证取代了暂住证,救济站取代了收容所,农民可以放心大胆进城打工,打工也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词了,农民又被艾滋了。我,就是其中一个。当我被艾滋,离开北京回到四川省泸州市我的故乡,有一个法官站出来,说,他是我的堂兄,于是,我把他当唯一亲人。而这个我唯一的亲人,把我害得如此惨,不得不自曝患艾滋病,还在辩解他是真的对我好,还在说我除了身体有病,心理也不健康。我心理唯一的不健康,就是不该把他一个所谓的法官堂兄当亲人。

    现在,我回答有网友提的问题:我自曝艾滋病,究竟要做什么?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是真好,真善,什么是假好,伪善。我就是因为听到朋友说:我的堂兄法官白联洲还在朗诵我的诗,还在自己的博客里发表我的诗,我不愿意,我要终结这件事。我要这个对我假好的伪善者,从此,不敢再说他对我好。

    没有他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北京,历经千辛万苦,买了房,患了艾滋病,回到四川省泸州市我的故乡医治,病未好,只是稳定了,即出院,一个人悄悄返回北京,卖了房,自始至终,我,都平安无事。我今年四十五岁,之前,一个人的时候,受过很多小骗,这样大的骗,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偏偏在我有了一个法官堂兄后,因为听信他的话,他亲自,亲口说的:你随时要随时还,利息比银行利息高,结果,我把钱借给他说的另一个同样是我的亲人的人,却无力收回。很多年前,我亲爱的祖父,把他分得的房子,借给朋友没房结婚的儿子,最终无力收回,七十二岁,不得不离开生活一辈子的泸州城,回到沙湾乡下,郁闷而死。我不想像我祖父一样郁闷而死,所以,我要不顾一切后果,自曝患艾滋病。

    我的法官堂兄白联洲,亲自,亲口说的:你随时要随时还,利息比银行利息高,最后,在他的博文里,成了我卖血患了艾滋病的农民诗人白连春说的:无期限,不要利息,成了我在炒作,成了我在报复社会和国家,成了我在仇恨人类。

    呸!

    我白连春,可能小时候,不懂事,仇恨过人,长大后,自从我在坟地里给死人读了泰戈尔的《飞鸟集》后,自从我成为像我的祖先白居易一样的诗人后,我发誓:我没有再恨过任何一个人。

    现在,此刻,我站在电脑前,打出这些汉字,对天发誓,绝对不是因为我恨我的堂兄法官白联洲,我只是要他停止再说他对我好,我只是要自己不再把他当亲人。

    通过我的事件,我要让全天下所有假好的伪善者,停止。

    我自曝患艾滋病后,走在街上,人们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忍着泪水,我想我必须挺住。我想我要还是诗人,我就得挺住。我想我要还是农民,我就得挺住。再一次告诉全天下的人:我,白连春,绝不自杀。十五岁那年,我已经自杀过一次了,我为什么还要自杀?

    在我亲爱的祖国,很长时间:农民,包括其他穷人,就是坏蛋,就是罪犯。

    在我亲爱的祖国,很长时间:农民,包括其他穷人,要活命,不得不卖血,卖了血后不得不患艾滋病,患了艾滋病后不得不死。而我,是其中最不幸一个,患了艾滋病后,还不得不自曝患了艾滋病。

    我愿意。我高兴。我庆幸上帝选中了我。

    我患了艾滋病后,回到故乡四川省泸州市。我的出生地沙湾正在拆迁。我本农民,因为写诗,在钱代富老师的帮助下,成了城里人,结果,农村占地,我得不到任何补偿。在农村,就在我最亲的父亲母亲兄弟中间,我也无房可住。我父亲母亲,他们都七十多岁了,不想买农民返还房,本该让我这个无房又有病的儿子买,可是,他们不,要给我的已经有返还房没病的二弟买。导致我,即使在患艾滋病中,也不得不四处张罗买房,最终,钱被我的法官堂兄借走,无力收回,最终,为讨公道,为阻止伪善者,不得不自曝患艾滋病。

    白居易,你要我时刻牢记你的教诲:为匹夫匹妇写作,写匹夫匹妇心声,你要我成为你之后我们白家唯一一个真正的诗人,却得不到一点诗人的尊敬,即使在我的故乡,在我的亲人中间。

    白居易我问你:我的亲人不是我的亲人,我的故乡不是我的故乡,你要我去哪里?你要我如何继续活?白居易,你要还是我白连春的祖先,就显显灵,告诉我。我好想穿越无数时空,回到你的身边。我好想这个世界,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人姓白。我好想在你的怀里痛哭一场。白居易,我自己有一个想法,现在告诉你。其实,我有这个想法很久了。只是,最近,这个想法,我不得不实施了。

    我自曝患艾滋病,收回钱后,以前,朋友们捐给我的钱,我无力一一退还,我本收到十二万块钱,出院不久,已经退还了两万块钱给世中人,昨天,我在博客里给几个要我退钱的朋友说了,我要退钱。但是,这件工作太大了,太累了,我无力完成。我想:把我收到的捐款十万,再加上我自己拿出五万,共计十五万块钱,给河南省上蔡县艾滋病村,剩余十五万块钱,我想委托河南省上蔡县的朋友,如果你真是我白连春的朋友,请你去一趟艾滋病村,帮我在村里寻找一户勤劳善良的农民,最好那家父亲不抽烟的,因为我闻不了烟味,问问他们要不要我白连春做他们的孩子。如果他们要我,就把剩余的十五万块钱给他们。

    我想要真正的亲人,我想要真正的故乡,除此,我什么都不想要。当然,我还想要重新做农民,重新侍候庄稼。除了庄稼,我谁也不侍候。

    我想白天在大地上侍候庄稼,夜里在我小小的房子里读诗,写诗。一生,我都想做一个这样的人。

现在,我患了艾滋病了,我又自曝患了艾滋病了,白居易,你要还是我的祖先,你在天之灵就帮帮我,实现你留在这个苦难人间唯一的孩子最后的愿望吧。

    白居易,如果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意,我保证我还继续姓你的姓,做你的孩子,如果你不帮我实现这个愿意,我真的改名叫黑连春。

    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有黑,可你偏偏要叫我姓白。

    白居易,我要对这个世界说不,同样也要对你说不。



                         你留在人间唯一的孩子

                         2010年10月30日晨六点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22:14

一封白连春写给白联洲的信

大哥你好!

    今天中午,下着大雨,我母亲来到我租的房子,她打着一把破伞,一身都湿透了。见到我,她当即就哭出了声。今天上午,我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我舅舅订了《泸州晚报》。之前,她一直以为我的病好了,她一直以为我没钱。她在我的租房里哭了很久,走了。

    她走后,我立刻打开电脑,给你写这封信。

    白连春向你道歉了。白连春对不起你。白连春实在没想到会引起如此多的人骂你。如果可以回到我在网上发博文前,我多么想回去,和你面对面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5月11日,我把钱通过你借了出去,到现在,五个多月了,你没见过我一面。

    8月2日,对方还了我两万块钱,补写了借三十万的借条,写下还款计划:一年一至二万。我当即表示不同意,立刻给你打了电话,要求还钱。你仍然没见我,相反,你给我的小灵通莫明其妙地不能用了。后来,你说是电信部门所为。开始我不信,因为就在我身边,很多人都还用着小灵通。现在,因为我母亲,我宁可信。

    这么长时间,你和我挨得如此近,你为什么不来看一看我,和我说说话,难道你也怕我是艾滋病吗?以前,我借钱前,你为什么不怕呢?

    还有一件事,我对你非常不满,就是关于我祖父祖母迁坟的事。因为我刚离开医院,身体很虚弱,我父亲母亲弟弟都不管这件事,他们说:是你的公婆。我找你,希望你帮我。你断然拒绝了。后来,你多次说,可以悄悄埋在你承包的长江边上。后来,你还带我去看了埋在你承包的长江边上的白家祖坟,夸耀地说,是你主持埋的。我听了很难受,因为我费尽千辛万苦,花了一万块钱,把祖父祖母的坟迁好后,那中间人,把我付出的钱吃了,当地人又多次找我要钱,弄得我很不知如何是好。这事,我给你说过。

    今天中午,我母亲来。她先是为我的病哭,后又为我的钱借出去前没给她说一声哭,最后,她为你哭,她说你人不坏,一直对我很好,都是亲戚,不要把事做绝了。

    我母亲走后,我想了想这件事,我的确做得欠妥。我不仅把自己逼入了绝境,同时也把你逼入了绝境。可是,我还是想问一问你: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就不见我一面呢?

    9月底,收不到钱,我用新买的旧手机给你打电话,说,我要告你。你说你告嘛,是你的权力。我咨询了几个律师,才知道无法告你,也无法告那借钱的人,因为是一个孩子。我很着急,又给你打了电话。你接了电话后,没理我。

    10月初,我给你说,我要写文章。你说你写嘛。

    结果,我就写了。

    我看到网上很多人骂你。我不愿意。我很难过。他们骂你,在我看来,也如同骂我。因为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我太白痴,如果借钱前,我懂点社会经验,也不会如此轻易把钱借出去。我太相信你,如果我不要你替我买房子,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我太农民,把每一分钱都看成血汗钱,很害怕这些钱从此收不回来了。因为这些钱里,有无数朋友捐的,我卖房的,我卖血的,我打工的,还有我借朋友未还的。

    现在,我想收回这些文章,但是,已经不可能了。我生来就是诗人,血容易热,脑壳容易冲动。你要原谅我。

    还有人因为我和你之间的纠缠,骂起了《北京文学》和杨晓升老师。这,我更不愿意,我更难过。在此,我特别说明:《北京文学》对我很好。我开始在《北京文学》打工,的确是800块钱一个月。这个时间不短,因为我差一点要离开了。而且,我在《北京文学》打工,还总受其他人欺负。后来,杨老师给我涨了工资,到我生病时,已经是每个月3000块钱了。要知道,我在《北京文学》打了近十年工啊。后来,我病了,回到四川,继续给《北京文学》打工,《北京文学》给我每个月2000块钱。我在北京时,其他人欺负我,杨老师不止一次帮我说话。杨老师一直很照顾我。在此,我也借此机会,向杨老师道歉,希望杨老师原谅我。

    此时此刻,我想就我借钱一事,提出一个方案:明年5月11日还清,按银行同期定期利息算,你看如何?就当我把三十万块钱存了一年银行。

我以前说过很多过火的话,包括要去告高建民的话,现在,我收回。

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收回我说过的所有过火的话。

    上午,甚至中午,《知音》杂志,先后有两个人给我联系,要把这件事做到《知音》杂志上。上午,我都同意了,中午,我仍同意,直到我母亲来了。现在,我不同意把这件事做到《知音》杂志了。刚才,《知音》杂志的人又给我打了电话,我拒绝了。

    我想和你合好。我想我和你本是兄弟,不是敌人。

如果你同意我提的方案,你重新写一张借条,写清还款方式,不让我着急。这件事,我向上帝保证,从此,不再提一个字。

    我伤害了你。你不想见我。你写好借条后,随便交给一个我认识的人,要他带给我即可。

    你看这样,行吗?

    如果你觉得不行,你再提出一个方案来,好吗?

此致



                                   敬礼



                                 你的兄弟白连春

                                 2010年10月28日中午两点

还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一面呢?真的怕我是艾滋病?

彼亦一是非 发表于 2010-11-1 21:04

哪位有白连春的联系方式?我想采访他一下。多谢。

网事情缘 发表于 2010-11-1 22:31

只说主贴。

前一半很感人,说到堂兄味道开始变了,正如泽兄所说,都是为这堂兄做的铺垫。然后很突然地讴歌了下祖国。真不知道为什么在毫不相干的地方把“祖国”弄出来做什么。

当祖国来的时候,我总是拔腿就跑。

周泽雄 发表于 2010-11-1 22:51

[quote]一封白连春写给白联洲的信

大哥你好!

    今天中午,下着大雨,我母亲来到我租的房子,她打着一把破伞,一身都湿透了。见到我,她当即就哭出了声。今天上午,我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因为我舅舅订了《泸州晚报》 ...
[size=2][color=#999999]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0-30 22:14[/color] [url=http://www.yantan.cc/bbs/redirect.php?goto=findpost&pid=461482&ptid=101184][img]http://www.yantan.cc/bbs/images/common/back.gif[/img][/url][/size][/quote]
根据信的内容,这封信应该不会被任何人(收信人白莲洲除外)看到,才合乎情理。
结果,不知算可笑还是可悲,一边声称自己拒绝媒体,以挽回白莲洲等人的声誉,同时挽回自己与白莲洲的关系,一边却又继续把信在网络上公开。
真不知道这算哪路子坦诚。

春雨弯刀 发表于 2010-11-2 09:53

我还是比较支持泽雄兄,他的经历让人同情,他的言行又让人讨厌,尤其是打着诗人还是农民诗人的身份招摇

心中有刀 发表于 2010-11-2 11:03

从20楼来看,主帖讲的案情也不尽属实。除了擅自将私信曝光有点缺德,白诗人的诚信好像也成问题。

兮兮 发表于 2010-11-2 12:41

从12楼作品来看,他配得诗人称号。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1-2 12:45

昨天看到的博客声明:
白连春请朋友告诉朋友:

1,关于我钱被借走不还的事,几个朋友出面,已经给我解决了,按我的说法,明年5月11日还清。我曾说,我把这事和我得艾滋病曝出来,不是为了钱,钱收回后,以前的捐款退给大家,又嫌退起来麻烦,想一次给河南省艾滋病村。我说了这话后,有朋友建议我应该给《星星诗刊》,设一个白连春诗歌奖,这样,也许我会因为这个奖流芳千古。我白连春究竟要不要这样流芳千古呢?


对于诗人,俺向来抱着宁信其诗的态度。至于做人,诗人就是半个孩子,有点弱智,半个疯子,有点无解。:laughd

水笺 发表于 2010-11-2 18:32

[i=s] 本帖最后由 水笺 于 2010-11-2 18:35 编辑 [/i]

谈白连春诚信缺失或人品缺陷不太妥当的理由:

1,白诗人目前患艾滋绝症,这样的情况下,自已毕生积蓄由堂兄白联洲牵头借给另一白姓堂兄,再由这个白姓堂兄他老婆打的借条,签名的借款人是她儿子白肇野。当白诗人意识到借出去的钱不安全的时候,要求还钱的各种协商均告失败,那么他该怎么办?

2,虽然白诗人利用了自己诗人的名声将这一情况公之于众,伤害了牵线人和借款人的感情,我想也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白连春不是诗人,如果借款人真的想含糊这笔钱,那么白连春还有什么好办法让借钱这一事实还原真相?所以我体谅白诗人有点过激的做法,对一个几乎没有救的病人,他情绪上大起大落我认为是可以理解的,跟“打着诗人还是农民诗人的身份招摇”无关。

周泽雄 发表于 2010-11-2 20:47

我以为,同情白连春的遭遇,乃是人之常情,如果话题只是涉及到他的不幸染病及其悲苦家世,同情他更是所有人的第一感。
但,现在情况不是这样,作为一种可能性,对白连春的同情有可能构成对另一个人的伤害,而那位白莲洲先生,至少没有证据表明,他活该受到这样的伤害。白连春的叙述颠颠倒倒,可疑处很多。单看他的文字表达能力,还真是中学生级别的。从他字里行间不慎遗漏出来的信息来看,那位白莲洲先生有可能是被冤枉了。
如果明知白莲洲先生存在被冤枉的可能,依旧对白连春寄予单边同情,而理由仅仅因为白连春是一位诗人,那是很不公正的。诗人是个美好的字眼,不应该被这么理解,尤其不应该被无意间弄成一种伤害他人的凶器。
实际上,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行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诗人成了不负责任的代名词,诗人似乎拥有胡来的特权。我心目中的诗人,具有人间最大的智慧和道德观,他们即使行为有点与众不同,也不会沦落到这种级别。
再和水笺讨论一个细节问题:即使看白连春单方面的表述,白莲洲也好像确实替他弄到了一套价廉物美的房子,他本来打算把这套也许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房子优先提供给白连春的。如果是这样,那总该算是一个莫大的恩惠。由于白连春因故拒绝,一个与人为善的推论是:白莲洲不舍得放弃这套来之不易的住房,转而打算施惠于另一个人。和白连春一样,那也是一个穷人。接下来,才是借钱问题。白莲洲在过程中只是一个中介兼帮忙的人,由于那个买房者未能(部分是轻率,部分也是缺乏还钱能力)及时归还那笔钱,导致事情起了变化。但在这个过程中,并不存在白连春四处声称的“三十万元被骗”,那更像是白连春想象出来的处境(尽管情有可原)。对方无法或无能一下子归还那笔钱,无论如何不能推导出对方蓄意侵吞那笔钱。
白连春出于某种他归因为“农民”的心理,把他人想得太阴暗,又把自己的臆想无意间坐实。虽然从心理上讲,他出现这种心理是情有可原的,但这不等于别人活该受到他的冤枉。
我的态度是:在涉及他人权益或尊严之时,如果事情尚存疑点,最好谨慎同情。出自善意的同情心并不必然会起到善的结果。
我说的只是可能,真相如何,不知道。至少,白连春根本没有把真相展示出来。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1-2 21:12

从世俗的角度说,纯粹的诗人几乎都难以理喻,古来的李白、陶渊明,李商隐………………今日的顾城、海子、余地…………衮衮诸君,以世俗的标准衡量,那一个能算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在俺看来,诗人真是一个高度危险的行当。所以,不想对诗人做道德评价,只想最大限度的理解,这个行走在人与佛,人与魔边缘的,因纯粹而高智,因单纯而弱智;因激情而疯魔,因真情而永恒的群体。

对诗人,读他的诗吧。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1-2 21:46

这是中国四川泸州的沙湾乡

深夜零点。我死去多年的

父亲,牵着他死去多年的牛

在月光下犁田。这是深夜的大地在呼吸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1-2 21:53

没有人能把秋风中颤动的坟墓

还原为春光里劳作的父亲和母亲

把父亲还原为咳嗽

把母亲还原为炊烟

没有人能把我

还原为露珠,大地最小

最干净的孩子

水笺 发表于 2010-11-2 22:12

回泽雄兄
首先谢谢泽雄兄的细致入微探讨。

如果往前上十年我是对诗人充满祈待和幻觉的,一直以为他们一定会受到世人的尊重,诗人的道德一定比我们平凡人更高尚,其实不是,至少在我们这样的现实中不是,中国不是智利,小偷对诗人聂鲁达也十分恭敬。(但这并不是说诗人在一个环境恶劣现实中就有了滥用诗人名气的权利)。

从白连春由一个苦难的农民成长为一个诗人的轨迹看,他基本是一个诚信可靠的老实人。但鉴于人都有自己的弱点,白诗人是一个有弱点的人,如同我们理解海子,海子的临终遗言对他的一个朋友伤害最深(有人解释为海子因为迷信气功产生了幻觉,有人认为也不是)。站在白诗人和我一样是平凡人的角度,如果手上拿着的一张三不着四借条,上告也告不上,协商又无果的情况,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于是对诗人写了上面这样的文章,我理解。
或者主帖这篇文章在用词造句上有诸多不恰当,但借钱的基本事实应该没有大问题,,借条的不着调(是不是应该说没有法律保障更妥?)也是事实(如果这一基本事实不成立,借款人或白莲洲也可以反驳的)。

其实我很高兴能看到白连春在诗以外,对待如借款产生纷扰时写的文章,这说明了一个人处理应急问题上的真实态度。这才让我觉得白连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对待如此鲜活的人,我不苛求,甚至欣赏,白连春是一个非常不容易的人。我也高兴白莲洲的沉默,也许他比我们更加理解白诗人和诗人的处境。

现在我在想,我到底与兄在白诗人关于借钱问题处理认识上有什么不同,俺估计是性别产生的,我偏于感性,直觉,而兄是理性分析。这里不是法庭,不要那么多理性,何况也没有人对白诗人借钱问题做第三方认证。我判决我胜,嘿。

梅吟雪 发表于 2010-11-2 22:14

我的眼睛里噙着狂沙十万里

             白连春

我的眼睛里噙着狂沙十万里,怎么

忍得住不流泪?我的胸膛里燃烧着

烈火十万里,怎么忍得住不化为

灰烬?我的生命里既茂盛着又枯萎着野草

十万里,怎么忍得住春天和秋天交替

又怎么忍得住我不长成大地的一部分

我的心里沉默着十万个你,坚守

贫穷和疾病,叫喊着十万个你,捍卫

朴素和善良。我痛,我苦,前仆后继

血溅村庄和城市,怎么忍得住不恨你

我伤,我死,死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死无葬身之地,怎么

忍得住不一生又一生地恨你?你是

我的梦我的诗我的故乡我的祖国

我全世界所有的人民也是我唯一的人民

其实我就是十万个你。其实我只是

芸芸众生之一。我流泪。我化为

灰烬。我长成大地的一部分

都是因为只是因为:我,无怨无悔地爱你

(发表于《诗刊》




到处是金子,孤独的,贫穷的

到处是金子,孤独的,贫穷的

这个在街边卖烤红薯的女人

满脸笑容,比烤红薯还香

这个鞋匠,一条腿空空荡荡

风雨无阻,天天准时出现在街口

这个捡破烂的老人,手很黑

脸很黑,头发却很白

这些从早市买了菜回来的人

大包小包拎着,挎着,背着

这些刚从火车或长途汽车上下来的人

疲惫,迷茫,看着大街

这些骑车的挤公交车的走路的人

这些修车的修锁的绿化的送水的快递的人

这些厨师服务员保安

这些扫大街的和扫厕所的人

这些装修工人售楼先生美容小姐

所有的人,他们孤独贫穷

普通善良,都默默地

闪着光,都是金子,值得人间珍藏

滔滔孟夏 发表于 2010-11-2 22:37

读他的诗,不觉想起梵高的画。。

G弦上的咏叹调 发表于 2010-11-3 01:24

白莲洲利用他在白连春心中的地位促成了借款成功,后来又撒手不管,是极其不负责任的,有点耍无赖的味道。白连春的钱追回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借款人买的房子还在嘛

心中有刀 发表于 2010-11-3 02:44

在借款问题上,白连春碰到的主要麻烦是水笺MM说的“一张三不着四借条”,但是我们要看到,第一,我认为不能说借条打成那副样子,是对方的责任,更不能说是白法官在蓄意欺骗。白连春如果觉得实际借款的并非未成年人,因为必须以成人的名义打借条,我想不会有什么麻烦,至于他先表示接受,然后又发现这么打借条不妥,最少一半责任在白诗人自己身上。第二,有了借条,白诗人是可以告的,他可以把形式上的借款人(那个未成年人)和实质上的借款人都当成被告,起诉到法院,要求偿还借款,告的方法有很多种,聘个律师,应该不难办,至于不想为讨债付任何代价,指望着给对方泼脏水、施加舆论压力来解决问题,我认为想法和做法都不正当。

我想,那位白莲洲若看到了白诗人为讨债而写的那些文字,肯定气坏了,我们不能因为没看到白法官也弄个博客,发反驳文章,就断言他理屈词穷。

舒雨湖 发表于 2010-11-4 12:20

呵呵,有刀学法到处运用,高。呵呵,
我看这事情有另外的想法:1,城市啊,不好耍,能够不去就不去,不然整起什么病了,很痛苦;2,票子的管理最好理智点,不说紧抓在自己手里,也至少有个好思路,比如存进银行什么的(当然,幸好我没那么多票子呵呵);……

种雪 发表于 2010-11-12 22:49

喜欢他的诗。希望他过得好点。诗人的成就不能证明他的人品,诗人性格上的缺陷也无损于他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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