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水上：夏承燾日記裡的胡蘭成
[i=s] 本帖最后由 杜雅萍 于 2011-4-17 21:24 编辑 [/i][color=#666666]2011-04-17 19:20:18[/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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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兰成跑反的时候，就随张爱玲的姓了。他想张家是大家，而且平时张爱玲经常跟他说家族里的事情。他也知道不少。索性就冒充旧家子弟，说不定能兜搭到几个人物。结果还真给他兜搭到了，跟夏承燾一班温州地方上的文人做了朋友。后经人介绍混进教师队伍里去了。下面是夏在日记中记载一些张嘉仪（注：胡兰成的化名）在温州的一些情况。胡本人在《今生今世》中写道；毛建立的新朝是秦，不是汉。他自觉在新朝中没有容身之地。梁漱溟邀到北上共商国是，给新朝建言进策。他一路上看，一路想，最后坚起心意。他就中途跑路了。
胡兰成由广东后到香港，《今生今世》中有一段写火车上的众生相。老胡当时也没钱，看人吃东西流口水，别人连虚让也不让一下。气得他心里直骂人情浇薄。五零年的时候，铁幕还没合上。他是在铁闸徐徐合拢的时候钻出去的。他跟张爱玲到是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知道在何种环境下生存，就象某一种植物或者动物一样，这样人有点生态风向标的作用。跑到香港之后，他去找佘爱珍借钱，佘爱珍也辣手。老胡趴在她的膝盖上哽着嗓子叫一声：“爱珍！”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老胡想走演技派这一路没走通。佘爱珍把胡先生拉起来，胡先生哭哀哀的，眼睛红红的。佘爱珍说现在世道艰难，不比在上海的时候了。大家日子都不为好过！这也是实话。佘爱珍只给他二百港币就把他打发走了。这桩事情搁一般人不会写出来的，胡兰成他肯写出来，也是提供了不少历史的细节。后来他坐遣送日本战俘的船到扶桑去。船走在台湾海峡中，他说船上无线台时一会听到大陆的广播，一会听到台湾的广播，一时又听到日本的广播，弄到去国离乡的胡先生百感交集。但夏在日记中说胡兰成口述说鲁迅与周作人交恶，起因是鲁迅先生踏死了周作人家养的小鸡，这还是头一回听说。
1947年
[七月九日]早，與天五詣劉貞晦翁。小病初起，以紹興張君嘉儀所著中國之前身現身稿本二冊囑看。天五攜歸讀一過，甚為歎佩。
[七月十日]閱嘉儀所著書，論阿瑙與蘇撒古文明，此前所未聞者。午後與天五同過竇婦橋訪之，頗直率謙下，謂曾肄業北京大學，從梁漱溟、魯迅游，與漱溟時時通信。
[七月十一日]嘉儀來久談，謂其祖佩綸，嘗著續七俠五義一書，已刊，而頗無意味。謂梁漱溟近不談佛學，謂千年以後，始可談此。
[七月十三日]晚訪嶸老於溫中，介嘉儀君。……於嘉儀家，見一女郎，倚窗看予作書。而戶外一中年婦人，向予問訊，訝不識其人，詢之，則鄭姜門令妹也。憶予年十八九，往來姜門家，時其妹才十四五，且一度與予議婚。今亂頭粗服，子女皆已成人，似隔世相逢。
[七月廿九日]嘉儀來，談魯迅遺事，謂其與作人失和，由踏死其弟婦家小雞。作人日婦甚不滿魯迅，謂其不潔，又生活起居無度，且虛構魯迅相戲之辭告作人，致兄弟不能相見。
[八月二十日]……嘉儀謂：半通卻障百通。
[八月廿二日]過嘉儀房，同看維摩經。嘉儀謂：西洋藝術論與數學論皆與佛學相通，見其贈別貞翁一五古小序引孫仲容先生語：平生五官之正，以膽為主。此先生報太炎語也。 [八月廿三日]夕，嘉儀來，談靜坐沉心法，謂坐臥時皆可做工夫。
[八月廿五日]（溫屬專科以上學生聯藝會）會散，嘉儀君謂欲為予作筆記，取谷超豪君所記去改補。
[八月廿六日]午後，嘉儀送長恨歌、琵琶行講記來，謂費兩日力，幾為之成病。嘉儀時時引佛經證成予說。全文七千言，嘉儀自注者二千言。
[八月三十日]過嘉儀談詩經談越劇。如謂作詩必有關世道、必有取義，則無以解國風將仲子、摽梅諸什。
[八月卅一日]嘉儀來，囑寫詞畫荷花。嘉儀素治哲學理論及辯證法，謂近欲盡忘此學以求第一義。此語有味。
[九月一日]畫荷一張，再贈嘉儀。嘉儀悼其聘室黃女士死於法國飛機，囑寫此為紀念，以黃女士平生最愛此花。為題放翁句云：若教具眼高人見，雨折霜摧或更奇。
[十二月十六日]得嘉儀復，謂與鷺山相對，如讀乾象文言，甚喜知之不盡，能久而彌敬。又謂金嶸老仁厚中正不可及。謂今亂世乎，何其多大人也。又謂近於數理上得一新見，於讀易時悟得，質之治高等數學者，亦以為然。此意實自鷺山啟之云云。
1948年
[十月二日]得張嘉儀雁山函，示二詩，謂徐步奎有書與彼，托其勸予勿過儉約，多食營養品，甚感其誠。
[十二月六日]……論東坡詩一紙與張嘉儀。
[十二月廿六日]得張嘉儀書，囑尋教席。
[十二月廿七日]張嘉儀寄來新印之中國文明之前身與現身，改名張玉川，不知何故。
1950年
[三月十四日]張嘉儀偕史頌遠來，留午飯。張君昨夕自溫來杭，謂五六日後往北京訪梁漱溟。談溫州各友人近況甚詳，謂戴幼和、方介堪、王梅庵皆甚艱窘，惟貞晦翁及冷生尚優裕。貞翁慣於處窮，冷生則社會關係較好，依然長袖善舞也。張君又以秦代情狀喻時事，謂秦時社會經濟並未破產，黎民只不堪秦法之嚴，漢高以三章得民心。又謂中土自有其文化，民間自有秩序，不必強學他邦云云。
[三月十六日]張嘉儀托史君送來貞晦翁月輪樓校詞圖詞及東坡生日詞二首，屬和。
[十月十六日]晨接張嘉儀九月廿九東京書，由香港唐君毅轉來。嘉儀過杭北上，數月無消息。雲中秋到日本，過文字生活，每月寫六千字，可維持一家三四口。有時亦去大學作學術演講，不知所寫所講是何種學術也。 “不知所寫所講是何種學術也”，瞿髯老人岂能解“张某”之野狐禅。 胡兰成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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