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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略懂一点 发表于 2012-4-17 11:52

乔治·华盛顿:勉乎其难当总统

编者按:在《宪法》得以批准通过的同时,美国人民也在准备着迎接一位道德品质无人能敌的人担当由此创设的总统职务。1789年2月4日,由69名成员组成的"总统选举团"一致赞成的选举结果,使得乔治•华盛顿成为史上唯一获得全票赞成而当选的美国总统。国会本应在3月正式确认选举结果,但直到4月才凑够法定人数。原因?交通不便!这从一个侧面说明华盛顿将要领导的国家所处的状况是多么糟糕。在新推出的《华盛顿的生活》传记中,罗恩•切尔诺呈现的是:那个时代的人们眼中的华盛顿。以下摘录的内容,揭示了在总统就职日日益临近之时,华盛顿的心路历程。

国会不能如期确认乔治•华盛顿当选总统,使得他在考虑摆在面前的这个艰巨任务时,有更多时间回味他的疑虑。这种等待如同“缓刑”,他曾对昔日的战友和未来的战争部长亨利•诺克斯这样说过,不仅如此,他“走向政府首席之路时的心情,与一个走向刑场的囚徒并无二致。”他在弗农山庄的“祥和居所”、对于自身缺乏作为总统必要技能、这个国家“百废待兴的巨大困难”——所有这些都令他在前往纽约的重要旅途前夜,萌生退意。在写给朋友爱德华•拉特利奇的信中,华盛顿几乎要将他当选总统比作仅次于被判死刑,并称,在接受这个职务的同时,他放弃了“安享闲云野鹤幸福生活的所有期望。”

国会计算选举团选票并宣布华盛顿当选总统的第二天,国会秘书查尔斯•汤姆森受命赶往弗农山庄宣布这个消息。国会议员们选派了一位优秀的使者。汤姆森博学多才,因其在天文学和数学上的成就闻名。他生于爱尔兰,高大威武,脸型瘦削,目光敏锐,具有穿透力。若是平常,他绝对不会去弗吉尼亚,这趟旅行太折磨人:疾风暴雨、破烂不堪的道路、众多必经的河流等等。然而,他因当选总统的人是华盛顿而满心欢喜,便欣然从命。他崇敬华盛顿,认为他是上帝替这个国家择选的”拯救者和创立者“。华盛顿在“大陆会议”期间就结识了汤姆森,很尊敬他,认为他是个恪尽职守的公仆和堪为人表的爱国者。

1789年4月14日中午时分,华盛顿敞开弗农山庄的大门,用热情的拥抱迎接来客。走入山庄,两人独处时,他们之间开始了拘谨的对话,分别念着事先写好的书面声明。汤姆森首先宣布:“本人荣幸地应参议院之请,谨告阁下(以全票)当选美利坚合众国总统之职”。他朗声宣读了参议院临时议长[译者注:美国宪法规定,副总统为参议院议长,在副总统不在场时参议院临时议长代行其职]、来自新罕布什州的参议员约翰•朗顿写的一封信:“请容我,阁下,沉迷于此希望,若获您正式认可,则公众必深以为幸并迎以昭彰信心,且您亦可视此为来自自由、觉醒人民爱戴及支持之坚定承诺。”朗顿读信时,语气中恭敬有加,甚至有些谦卑,他似乎担心华盛顿反悔,拒绝担任总统。于是,“伟大”的光环再次加于华盛顿的头上。





任何一个研究华盛顿生平的人,都会预料到华盛顿将会发表一份简短、谦逊但不无推诿的声明。“虽然我深知将肩负重任并深感能力不足,”他这样回复汤姆森,“但我希望不存在令我懊悔的理由。我能作出的唯一承诺是将尽心尽力履行赋予我的职责。”他的谦逊回复完全符合他在私信里透露的感受,因此不能说是虚情假意:他对自己能否胜任,顾虑重重,这项工作与他此前所为区别太大。他知道,对于共和政府的希望成功与否,现在就抓在他的手上。作为大陆军总司令,他曾经为求自保而保持缄默,但作为总统,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只能任凭众人评说,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

由于计票验算工作已拖延得太久,57岁的华盛顿感到时间紧迫,有许多事务需要尽快处理。因此,他当即决定于4月16日启程,赶赴纽约。与他同乘那辆很讲究的马车上路的还有汤姆森及其助手大卫•汉弗莱斯。他那天的日记流露出展望前景时的矛盾心态:“大约10点钟,我辞别弗农山庄、告别我的私人生活,以及合家快乐,同时,精神上受到无法言表的忧虑和痛苦的压迫,出发去纽约……自当应国家之召,尽职尽责,却不免心存犹疑,日恐有负所望。”送行者中还有玛莎•华盛顿,她到5月中旬时才会与丈夫团聚。眼看着相濡以沫30年的丈夫远去,她内心五味杂陈,心里默念着“他什么时候或者还会不会重返家乡呢?”她对丈夫重返公共生活的决定究竟是否明智一直心存疑问。“我觉着他不应该又一次抛头露面,年龄不饶人,”她对侄子说,“可是,这又没法避免。我们的家庭生活也会被打乱,因为不久后我必须随他而去。”

为了尽快赶到纽约,华盛顿和同伴日出而行,日落而息。一路上,他都默念着,千万不要有铺张的庆典,但很快他就会发现:等待他的是连续8天令人疲惫不堪的庆祝活动。他向北去往亚历山大市,仅走了10英里,便遭遇一个小镇的居民为他准备的晚宴,席间他被迫进行了13轮敬酒,耗时很长。华盛顿是告别老手,他简短而顺畅地作答。“言不及意,此时无声胜有声。离别总是痛苦,各位挚友乡亲:后会有期。”

不久之后,华盛顿的旅程逐渐演变成君主登基仪式的共和版本。他俨然成了老练的政客,所到之处,留下一串串政治诺言。他应邀在威明顿市“特拉华国内制造业促进会”演讲,发出令人鼓舞的讯息。“在我的构想中,一个生机勃勃的政府自然会将促进本地制造业发展,作为全力推动的工作内容之一。” 到达费城时,他受到当地名流的欢迎,应邀骑白马进城。在经过斯古吉尔河上的大桥时,迎接他的是月桂树和常青树结成的花环, 一个天使般的男童用一种机械装置给他戴上桂冠。“乔治•华盛顿万岁”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佐证着他告别弗农山庄时前助手詹姆斯•麦克亨利说的那句话:“你现在就是国王,只是称谓不同罢了。”

进入费城市区之后,华盛顿发现身后形成了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沿街站着2万人,他们注视着他,满含惊奇。《联邦公报》报道了当时的盛况:“阁下骑在马上,行进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在他经过时,彬彬有礼地向站在门口和窗前的众人致意,”在华盛顿重游故地“古城酒家”时,教堂的钟声响起。该报发表社论称,华盛顿在立宪工作上的不懈努力,促成了这个国家的团结。“于爱国者而言,这是何等快意的场景重现:这位伟人众人二度奉召拯救国家,众人也因其对他的信赖而再次携手并肩!”据当时的报道:到了第二天早晨,华盛顿开始厌烦了这种庆祝活动。当一队轻骑兵赶来要陪同他去往特伦顿时,发现他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了,“以躲避虚浮华丽的游行。”

快到特伦顿市了,华盛顿曾在这里击退了英军和黑森雇佣兵。在接近小溪上的一座桥时,他发现当地居民为迎接他用枝条和鲜花搭建了一个华丽的拱门,上面有两行字:“1776年12月26日”和“母亲和女儿的捍卫者”。他缓辔前行,迎面走来13名身穿洁白的长袍的少女,她们手提装满鲜花的篮子,在他脚下扬撒花瓣。华盛顿深受感动,含泪躬身致谢,不禁感慨“同样在这个地方,当年与今日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照。”这时,排成三列的妇女——少女、未婚的和已婚的——引吭高歌,颂扬他拯救纯洁的少女和家庭主妇的英雄事迹。这种推崇使得华盛顿内心更加不安。“我的同胞对我报以太高的期望,这令我深感忧虑,”他在给拉特利奇的信中写道。“我担心, 一旦人们发现我们发布的公共政策与他们的期望不符,此刻加诸我身的不吝……溢美之词将即刻转变为同样毫无节制的……责难之语。”看来,他既不能降低人们的期望值,也无法逃脱公众对他表现出的尊崇。

此时,已饱尝赞颂的华盛顿,仍怀有一丝希望,在他进入纽约时,不会兴师动众。他恳请乔治•克林顿州长,别再置他于万众欢呼的场面之中:“实言相告,悄然走入纽约城,于我就是最心满意足的庆典。”但他想象着自己来到临时首都时如入无人之境的话,实属自欺。众人对他倍加尊崇,但无人理睬他提出的简装微行的要求。尽管如此,华盛顿仍然幻想着不再受锣鼓喧天的叨扰。他于4月23日到达新泽西州的伊丽莎白镇,3名参议员、5名众议员和3名州官员列队恭候他的到来。当时他内心一定是很失望,仅凭感觉,华盛顿也应该知道,他将要见识的,会令费城和特伦顿的排场相形见绌。码头上停泊着一艘大型游艇,新刷的漆,光洁明亮。这艘船专为他举行庆典建造,船尾装了红色的遮阳篷,为他遮风挡雨。当然了,这种规模的船,要有13名划桨手才行,他们身着亮白色制服,整装待发。

当游船漂滑在哈德逊河上,华盛顿看到远处曼哈顿的岸边已经“人潮涌动,人们翘首以待他的到来,”一家当地报纸如是说。港湾里停泊着许多船,大部分船上都是彩旗招展,横幅飘扬。如果华盛顿回首渐行渐远的泽西海岸,他会发现自己乘坐的游船引领着一个浩浩荡荡船队,其中一条船上载着身形伟岸的亨利•诺克斯将军。有条船上乘着乐师和女歌手,他们与华盛顿隔水相望,为他吟唱小夜曲。纽约当地报刊“New York Packet ” 不由得发出想象力如此丰富的赞叹:“女士们的美妙歌喉……远胜克里奥帕特拉在纱帐之中聆听的,随着银桨在尼罗河中划动而吹奏出的长笛之音。”飘荡在河面的袅袅之音,岸边传来的阵阵礼炮和人群中爆发的震耳欢呼声,混响在华盛顿耳边,使他又一次陷入恐负重望的惶惑之中。他只有在日记中吐露心声:这些声音“既令我感到痛楚(一想到经过艰苦努力,但结果并不如意时的相反场面)又令人不胜欣喜。”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在此刻享受哪怕是一丝的快意,或许是要避免将来因为前后落差太大而更觉失望。

当总统游船驶近华尔街边时,来迎接他进城的有克林顿州长、詹姆斯•杜安市长、詹姆斯•麦迪逊等一干要人。一个统领特别护卫队的军官快步向前,对华盛顿说他们将听候他的调遣。华盛顿每到一处便是一片欢腾,他极力想要平复众人激昂的情绪。“至于现在的安排,”他回答说,“我会照着做。但这些结束之后,我希望你不要再费心,因为同胞们对我的爱戴就是我需要的全部护卫。”但是,没有人会认真看待他的提示。

街上挤满了向他祝福的人群,他用了整整半个小时才来到樱桃街3号的新居所,它位于纽约城的东北角上,与东河只有一个街区之隔,靠近现今的布鲁克林大桥。 一周之前,这栋房子的主人塞缪尔•奥斯古德同意让出来做总统的临时府邸。华盛顿记录了自己走向这栋房子期间的心态变化,据他描述,他终于被这种高昂的欢庆情绪所感染,尤其是当他看到了众多可爱的美女时。新泽西众议员伊莱亚斯•布迪诺特告诉自己的妻子,华盛顿“不停地向众人躬身致谢,并向那些站在窗前的女士们脱帽致敬,她们挥舞着手帕,向他投下鲜花,眼里充盈着快乐和祝愿的泪水。整个城市沉浸在欢庆胜利的喜悦之中。”

宪法没有规定是否要有就职演说,但华盛顿出于创新之念,早在1789年1月便开始琢磨这件事,并让“家中的绅士”大卫•汉弗莱斯着手起草一份。华盛顿一贯讲究字斟句酌,但他与汉弗莱斯一起却草就了一篇73页的长文,可惜的是,流传下来的仅有几个片段,给人留下巨大的想象空间。在这篇奇特的讲稿中,华盛顿不惜笔墨,为自己决定当总统百般辩解,就好像有人指控他犯了重罪。他否认自己为了财富而接受总统之职,虽然没人指责他真的是出于贪婪。“如果我当初为共同体出力原本考虑的就不是金钱报酬,那么,人们没有理由怀疑我现在有了贪财之念。”在谈及当时人们关注的话题时,他断然否定自己有意建立君主王朝,并以自己没有子嗣为证。与未来就职演说内容相近的是,华盛顿清晰地表明自己对美国人民怀有的信心。他完美地阐述了“主权在民”的观点,认为宪法催生了“一个人民的政府:也就是说,它是这样一个政府,其享有的全部权力,源于,并在特定时期要归还于,人民——并且,其执政行为……纯粹依照只有由人民公正的代理人制订并实施的法律的约定。”

这篇冗长的讲稿从未见到天日。华盛顿寄给詹姆斯•麦迪逊一份副本,他很明智地否决了这个讲稿,理由是:太长;关于立法的建议有行政干预立法的嫌疑。相反,麦迪逊帮助华盛顿起草了一份极其简短的讲稿,只字未提此前稿件中拷问自身的内容。 麦迪逊行事果断、精力充沛,在华盛顿执政初年,处处闪现着他的身影。他不仅帮助华盛顿完成了就职演讲稿,而且还替国会书就了官方致辞,以及华盛顿回应国会的致辞,形成了完整的文字链。此举确立了麦迪逊作为华盛顿出色的顾问和密友的地位,尽管他身兼众议院之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与华盛顿之间存在的顾问关系有违三权分立的原则而感觉丝毫不妥。

华盛顿知道,他在就职仪式上所做的任何事都将为今后定下基调。“一切都是头一遭,将为后世建立先例,”他提醒麦迪逊,“我非常期望这些先例系于正确的原则之上。”而华盛顿的一系列作为也神奇地将总统职位的规制塑造成型。虽然他以战时的卓越表现赢得了声望,但他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即在就职仪式及其以后不着军服,免得令人担心这是一场军事政变。相反,他要以爱国者的形象站在那里,为国货代言。为此,他选择身着双排扣棕色西装,面料选择康涅狄格州哈特福特毛纺厂出产的横罗纹布。镀金纽扣上,镶着象征美国的鹰徽;与这种西装搭配的是白色的袜子、银色鞋扣和黄色手套。华盛顿早有预感,美国人会效仿他们的总统着装风格。“我希望这种装束不久就会成为时尚,”在谈到他的美式着装时,他对老朋友拉法叶伯爵说。“的确,英国人已经歧视我们太久了。”为了在就职日显得容光焕发,华盛顿还要在头发上搽粉,佩戴插在钢鞘中的正装剑。

就职仪式在华尔街和纳苏街交界处的一座建筑中举行,那里曾长期是纽约市政厅。它具有丰富的历史,是许多著名历史事件的发生地,如1735年的“约翰•彼得•曾格案”、1765年的“印花税法案国会”以及1785至1788年间设于此处的“邦联国会”。自1788年9月起,法国工程师皮埃尔-查理•朗方负责把它改造成适于举行国会的“联邦大厅”。朗方在该建筑临街的平地上设计了一个拱廊,并在二楼构筑了一个带山花饰的阳台。 作为人民的议事厅,众议院向公众开放,它在大厦一层,是个八角形高顶房间;参议院议事厅在二层,朝向华尔街,意在避开公众压力的干扰。华盛顿将从这里走向阳台,宣誓就职。从各方面来看,首次就职仪式举办得匆忙、潦草。就像所有戏剧演出那样,直到就职仪式开始几天前,人们还在为改造工程忙碌着。整个城市里的人们都担心这2百名工人能否如期完工。在举行就职典礼的几天之前,山花饰上吊装了一个鹰徽,标志着大厦改造工程正式结束。改造后的这栋建筑,看起来庄严肃穆:外墙主体呈白色,蓝白相间的圆屋顶上安装着一个风向标。

1789年4月30日,整个上午都回荡着教堂的钟声和祈祷声,午时刚过, 一队骑兵和载着议员的马车来到华盛顿在樱桃街上的居所门前。在大卫•汉弗莱斯和助手托拜厄斯•里尔的陪同下,当选总统上了指派给他的马车,跟随在马车后面的是来自各国的显要人物和欢欣鼓舞的人群。长长的游行队伍在曼哈顿狭窄的街道上缓缓地蜿蜒前行,然后队首出现在距离联邦大厅2百码的位置。华盛顿走下马车,穿过两排士兵组成的过道来到联邦大厅,进入参议院议事厅,国会议员们聚集一堂期待着他的到来。他走了进来,分别向参众两院鞠躬致敬——这是他一成不变的尊重标志——然后坐在摆在前面的那个威严的椅子上。大厅中肃然安静。副总统约翰亚当斯起立迎接,并告知华盛顿,历史时刻已经来临。“先生,参议院和众议院已做好准备,依照宪法规定引领您进行宣誓。”“我也准备好了,” 华盛顿答道。

他走出门,来到阳台上,众人雷鸣般的欢呼声扑面而来,华尔街和百老汇街上人头攒动,水泄不通;放眼望去,屋顶上也都挤满了人。这种露天庆典确认的是聚集在这里的公民们的主权。华盛顿气度不凡,谦逊而不失温情:他单手抚胸,多次向人群鞠躬致敬。一个观众看到这个场面评论说,人群如此密集,“看上去完全可以在众人头顶上散步。”华盛顿的朴素尊严、正直品格和为国家做出的卓越贡献,令人们彻底折服。当时,法国政府大臣穆斯提耶伯爵也在人群中,他注意到,在华盛顿与仰视他的密集人群之间存在着深重的信任。他向本国政府汇报时说:从来没有一个“君主能够如同华盛顿之于其公民那样完全赢取臣民的心灵......他将英雄的灵魂、神态和外形成功地集于一身。”有位年轻妇女也有同感,她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看上去如他那样伟大和高贵。”只有国会议员费舍尔•埃姆斯看到的与众不同,他这样写道:华盛顿的那张脸写满了“岁月的摧残”,形容枯槁,饱经沧桑。

美国宪法对总统就职仪式作出的唯一规定是宣誓就职。那天早晨,国会委员会决定,为了增加庄重的效果,要求华盛顿复述誓词时,手抚《圣经》,这个仓促的决定,使得大家手忙脚乱,四处找《圣经》。幸亏一个共济会会员拿来一本厚厚的《圣经》救急,它有深棕色皮面,带深红色天鹅绒衬垫。当华盛顿现身门廊之时,这部《圣经》已被放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

就职宣誓正式开始,由纽约法官罗伯特•R•利文斯顿领读,人群随即安静下来。显然,华盛顿有些激动。在总统宣誓即将完毕时,他弯腰向前,手捧《圣经》亲吻。此情此景触动了华盛顿的心弦:一个观察者注意到他以“虔诚的热情”“复述着誓词并虔敬地屈身亲吻”《圣经》。传说中,他还加了一句“愿上帝保佑”,当然,这个记录出现在65年之后。无论华盛顿是否说了这句话,当时未必有人会听到,因为他声音微弱,嘶哑。对于阳台下面的人群来说,就职宣誓就像演一出哑剧。因此,利文斯顿不得不提高嗓音,告诉众人:“宣誓完毕。”随后高呼:“美国总统乔治华盛顿万岁。” 观众们热烈响应,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神佑我们的华盛顿!我们敬爱的总统万岁!”他们以自己唯一熟知的方式欢庆,犹如新君登基时高呼“国王万岁!”

阳台仪式结束后,华盛顿回到参议院,发表就职演说。他走进大厅时,国会议员全体起立迎接,当他鞠躬致意后,全体入座。这是个重要的并具有象征意义的举动。在英格兰,下院议员站立着聆听国王讲演;而美国国会一俟成立便采取就座听讲的方式,明确表示立法机关和行政机关享有平等的地位。

华盛顿开始演讲时,表现慌张,他左手插入口袋,右手颤抖着翻动讲稿。他声音微弱,大厅中的人们勉强能听清。费舍尔•埃姆斯提到:“他神情严肃,近乎悲伤;他言辞谦逊,实际上声音发抖;他的声音低沉,微微颤抖,必须侧耳聆听才行。”在场的人们认为他过于紧张焦虑。“这个伟人即使面对大炮或滑膛枪,也不曾有过这种不安和窘迫的表现,”宾夕法尼亚参议员威廉•麦克雷窃笑着说。“他颤抖着,有几次甚至语塞,尽管事先他可能读过不少遍这篇稿子。”华盛顿的异常表现可能源于未确诊的神经障碍,或者仅仅是一次精神紧张导致的糟糕表现。这位新总统一直以举止优雅著称,但他在演讲过程中用于加强语气——“挥舞右手”的单调动作,显得很笨拙,麦克雷说,“它相当不雅观。”随后几年,麦克雷一直刻意观察着这位新总统的神经障碍和怪异举动。

华盛顿就职演说的开场白,表达了自己对能否胜任总统之职的担忧,他提到,(“人生在世难免经历盛衰沉浮”,但)比起查尔斯•汤姆森送达的讯息,“没有什么能给我带来更大的焦虑不安”。他坦诚,考虑到自己“禀赋不足”并缺乏担任政府文职的经验,因而深感沮丧。但是,“全能的主”佑护了美利坚的诞生,这使他感到宽慰。“在各国人民当中,美国人民尤应答谢和敬爱掌管人间事务的无形之手。”或许是隐喻自己突然变老,他将弗农山庄称为“因喜好成习,及因困于不时病痛而在时光摧残之外又平添人为荒废的隐居处,它日益显得弥足珍贵、不可或缺。”在由大卫•汉弗莱斯起草的就职演说稿中,华盛顿曾加了一句话,说明自己健康欠佳的原因,不是自己做得不好,而是“为国操劳招致早衰。”

华盛顿为后来者的就职演说奠定了基调,他没有涉及政策层面的事务,而是大力宣扬本届政府执政的主旋律,排在首位的是国民应团结一致,战胜可能对国家造成破坏,甚或解体的“地区性的偏见或拘囿于本地的忠诚”。国家政策需要植根于私人道德,这种私人道德存在的基础,是天命的“秩序与正当的永恒准则”。另一方面,华盛顿还尽量避免支持任何特定的宗教派别。他很清楚人们期待共和政府在宗教偏好方面的表态,因此他说,“自由圣火的存续,共和政府模式的命运,均经深思熟虑之后,最终寄托在由美国人民掌控的实践之上。”

演讲完毕,华盛顿率众多代表走过百老汇街和两边站满民兵的街道,来到举行主教祈祷仪式的圣保罗礼拜堂,在这里,华盛顿被授予专用长椅。祈祷仪式结束后,华盛顿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然后再参加晚间的庆祝活动。当晚的曼哈顿下城区灯火通明,宛如童话世界。从利文斯顿法官和诺克斯将军的府邸,华盛顿观看了在鲍灵格林园区举行的长达两个小时的烟花表演。人们将华盛顿透明胶片的影像贴在窗上,在夜色中,他的形象熠熠生辉。颇具讽刺意义的是,这种庆祝活动在华盛顿看来并不陌生,他应该还记得,在当年的威廉斯堡,每当英王派来一位新总督,人们也是用篝火、烟花和家家户户张贴窗饰的方式,迎接新任总督走马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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