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名原创首发]我和苏诺老师的语文教学
<div><p align="left"><span lang="EN-US"> 我读高一的时候,遇到了我的启蒙老师——苏诺先生。苏老师那时大概三十出头,个子不高,容貌端正,眉目慈和。我和他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但十多年后有天晚上我想起他来,会激动得夜不成寐。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启蒙了我的学术理性,而且还因为他对我这个出奇个性的学生同样出奇的宽容。<br/> 苏老师是教语文的,同时是我所在班的班主任。那时他刚刚因为带班优异从农村中学调到这所重点中学,我所在的班是他带的第一届高中班,但也是最后一届。如今想起来非常惭愧,我认为他最终心灰意懒地转行实际上多少是有我的责任的,幸好他转行新闻界后反而平步青云,我这孽就算做了,到底还不算太大罪过。<br/> 苏老师是个学者型的人,这次初到重点高中,心里有股理想主义,也就想实践一些新的教学理念。也许我在班上也帮助他展现了这样一些理念。<br/> 那时候我在学校是个特殊人物,这特殊是与文学有关的。在那之前两年我就纠集了一帮学生私办报刊,尽管是手抄本,但因为装帧精美内容无拘无束,再加上一个别出心裁的留言板(现在想来,效果有点类于网络的互动交流了),学校初高中各年级的班级都竞相传阅,甚至传到外校。在它影响大时学校里好几位语文老师还都主动给我投稿。当然,我为办它代价不小,后来倒了大霉,因为多门科目旷考留级了。那时,我因为痴迷文学以至无视学业,有些走火入魔,也免不了有点特立独行,冷傲孤僻。<br/> 这种特殊性并没有带到苏老师这个班上来,因为学生大多数是新到这所学校。但我却又给了自己一幅特殊面孔:因为发育得早,我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人也装着吊尔郎当凶神恶煞,加上里里外外熟识的人多,在那个校园暴力抬头的几年,班上这些学生都觉得我是个“黑手党”,只敢陪着笑脸。要命的是我这个黑手党还老呆在班上,偶尔也会卖力读书考个前列,又喜欢多管闲事时不时干点平息打架事件,或者课堂太吵时吆喝一声的事儿。我必须承认,我这个恐怖分子角色曾经扮演得非常到位,尽管我没参与任何暴力事件,但我非常擅长心理上的威慑。结果,班上就弥漫着对我这个恐怖分子莫名的畏惧与忌恨。<br/> 可能还有一种心理是妒忌,因为我和苏老师的关系实在是太好了,以至别的学生即使学业再优秀,也不可能比我更亲近自己的班主任,结果,当到了高三年更换班长时,一位想当班长的同学会非常聪明地先找到当时几乎是“赋闲在家”的我,也果然因为我的推荐中了选。这听起来似乎有些荒唐。而且现在想来,尽管我知趣地不占据任何干部位置,但班级的干部体制却因此被动摇,这一激励机制失去,整班关系沉闷涣散,尖子班也因此成了中不溜秋的班了。<br/>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与苏老师的关系和感情,在外人看来像“哥们”,在苏老师的好友看来是“得意门生”,在苏老师自己说来是“朋友”,在我心里,他就是我打心底尊敬的“兄长”,更严格地应该是启蒙老师。我们的关系确实超越了普通的师生关系。这首先是源于我对文学的热爱,当我得知苏老师对于美学有特别研究时,我专程去拜访了他家,并从此经常性往返。他当然会加倍爱护一个热爱文学的学生,而他因此洞悉我真实的内心和多少有点不平常的过去,也就不可能把我视为不良的学生。而最重要的原因大概是,他欣赏并且包容我的个性。<br/> 我还能清楚回忆起自己当年在他的语文课上狂放不羁的样子来。苏老师一心想打破满堂灌的教学,诱导大家去独立思考,而这正好便宜了我这个讨厌课堂又足够狂妄的学生。即使是在苏老师的课上,我也经常趴在桌子上睡觉。但看似睡觉,其实是睡不着的,耳朵还在留意着他在讲什么,一旦发现他讲得有问题了,我的劲头就来了,马上就会举手起来和他辩驳,而且运气不坏的是,我辩赢的次数还真不少,至不济往往苏老师也会在僵持不下时说:“好了,这个问题先停一下,我们下课再继续讨论。”下了课,他还真会过来和我热火朝天地讨论上。实话说,我在这之前虽然喜欢文学,作文也是长项,但语文成绩却未必真正强势,而且对语法也是毫无兴趣。但正是与苏老师的语法辩难中,我发现思维原来是如此有趣,并且领悟到了一点:绝对没有必须强行记忆的汉语语法知识,语法规则完全可以从汉语运用本身的实践中揣摩推断出来,而且这个过程是如此有趣。这一领悟给我的语文水平带来了脱胎换骨的影响,我对体会这些活的规则乐此不疲,而对课堂教学和书本学习则了无兴趣。事实上的情况是,尽管我极少出现在课堂(即使苏老师的课也只是第一年去了些,后两年也不太去了),也不太翻看语文课本,但我的语文科考成绩自从到苏老师班上后一直处于绝对强势,以至后来高考什么我尽管是长期弃学返校也能在语文一门上拿到铁定的高分。在整个高中阶段我的语文考试成绩几乎没有跌出过前三名(通常语文考试成绩会起伏较大),这种强势在难度小的考试还不明显,但一旦题目出得活了我通常就会拉开与别人的分数差距。如今回忆起来,我才体会到苏老师对我的启蒙作用,也许我在他的课堂上训练和领悟到的分析思辨能力比起在数理学习中培养的分析能力要更为真实,而自己去思考领会往往比纯粹的倾听更能接近真理,这样一种坚定的信念也许也是来自那里。至少,我可以肯定自己正是在遇到苏老师后才从一个爱好文学的少年自觉转型成了一个思辨理性的追随者,尽管这一转型并不是他直接带给我的,甚至他也曾经一度对这一转型带给我的悲观厌世十分不解。从那以后,我发现自己更擅长思辨而不是创作,更热爱真实而不是虚构,发现思考的快乐要远远强于抒情的快乐。<br/> 我因为思辨而堕入厌世,这让我变得更加离经叛道。我彻底疏远了课堂,却因此更加珍爱阅读。因为厌世,我对一切现实之物都抱对抗态度。在这种思想最强烈的高中未期,因为长期弃学我的学生生涯面临提前告终。很难忘记那些日子苏老师是怎样努力规劝我想挽救我,怎样一次又一次地跑来我家与我以及我的父母谈心。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下午是他的课,中午他一吃过饭就跑来我家,在我房间做我思想工作,要我返回课堂。我们谈着谈着就到了我那些悲观的思辨上了,两个人争执了起来几乎争到了面红耳赤。直到上课时间快到了他才不甘心地离去。也许是心里过意不去,那次的课我破例回去了,坐在下面看着他在上面讲课,心里的感觉非常奇怪,我想,那不止是感动。<br/> 不过我也不是没帮他干过好事。在高一时苏老师有了一个想法,想发展一下学生的课外阅读和互助,于是倡议大家办各科的学习互助小组,而且还指定了专门的同学负责各个小组。很自然,这个语文学习互助小组是由我来负责的。但也就是我这个小组像模像样真办了起来。我马上为小组拟定了目标和方案(启蒙大家的文学兴趣,让大家接触体会书本之外的文字本身及本质),排出了每周周末的学习主题和内容。我特意推荐参与的同学都去订阅一份《语文报》,然后按每周的《语文报》挑出值得反思的知识点进行讨论。每次活动我都会挑出一篇自己那几年印象最深的文学作品来讲解,无保留地告诉大家我的体会和心得,告诉他们我学习创作的思想过程。这样,如果说第一次活动时还有点像是我在讲课,后来的活动则一次比一次活跃,我会让大家一起找个题目来创作,交流大家新近的阅读以及以前最有印象的阅读等等。记得第一次在教室里办这活动时来的只有最初报名的七八人,但有些当时在里面自习的别的同学在旁边听了都觉得很有收益,结果这个小组人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是半个班都订了《语文报》,以至购买分发《语文报》成了我的一项固定工作了。在小组活动的半年间苏老师自己也来了两三次,每次他都像普通同学一样坐在里面接受我的主持和我们一起探讨。这个小组这样办了整个学期直到高一结束文理分班自然解散。而到了高二我也很少再去学校了。我不知道当时参与那个小组的同学有多少从中受益,但他们中那些后来去学了中文或历史的人想来都不至于会忘了这个互助小组。 <br/> 我在那个班是抑郁的,如果说别的同学最初是畏惧我,那么久之自然就是排斥我。当然不必他们排斥我后来也很少再出现。然而在我抑郁地很少出现在那个班的同时,苏老师也许也是抑郁的,因为那个文理分班后云集尖子生的重点理科班总是气氛沉闷。那个班他确实没有带好,也许是管理问题,也许是因为他毕竟是语文老师,不合适带一个理科班出成绩。也许,是他这种教学理念合适培养学生的独立思考和人文追求,却不合适高考这个目标。总之高考一结束,他离职了,而我仍然还是一个不成器的学生。<br/> 我上大学后却一直不怎么联系他,也许是没脸联系他。习惯成自然,时间一年年地过去,却也习惯了不再联系他。然而我却不能不怀念他,多年来我一直是一个艰辛的自学者,我读着越来越多当年他的书架上摆过的书籍,但走在没有他指导的路上。我书房的书也许已经多过了他,年龄赶上了当年的他,那些灰黯的结论已经离我而去,而坎坷的学生生涯也已经磨平了一些当年年少时尖锐的棱角,可是他当年那样的宽容与气度,对我来说始终就像高悬眼前的明灯一样,让我在仰视中前行。我想,如果我此生会有什么著作,我会第一个献给他,那也许也是我唯一能够献给他的了。</span></p></div><p> </p><p>2006.9.17</p>[align=right][color=#000066][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18 0:45:17编辑过][/color][/align]
<p>写得很好。</p><p>不过我一直觉得我逻辑分析的能力是从小学时做的应用题里得到的——你当然可以说我逻辑分析的能力很糟——文学带给我的可全是感性的认识。</p><p>祝早日有作品献给苏诺老师。</p> 谢谢时时刻刻MM。文学当然带给我的也是感性思维,可是语法规则的体会与思辨却不仅锻练理性分析能力,而且能让你明白理论的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能培养如何从经验中抽绎出规则并活化它的能力。也许是这其中某种观念和信念的明敞能让一个人开了理性之窍吧。从事学术研究以来我的自己的感受是,有些细微的思考习惯或许信念即是自己一再能冲破某些理论难关的关键(假设确实冲破了的话),这就不能不追溯到当年那些与苏老师的课堂课间课后论辩留给我的财富。
[align=right][color=#000066][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17 22:29:16编辑过][/color][/align]
<p><u>可是语法规则的体会与思辨却不仅锻练理性分析能力,而且能让你明白理论的真实与虚幻的界限,能培养如何从经验中抽绎出规则并活化它的能力。</u></p><p>同意你说的这点。</p><p>(不一定非要叫我mm吧?你不一定能确定我就比你小,另外,听起来好像有点大男人主义,再另外,如果我是个男人所有在这里发的帖子都是我的“文学创作”呢:-)请原谅我这样挑剔,不过真的都有可能</p>[em01][em01] 嘿嘿,叫你mm就是一种感性规则的运用了:凡是年龄不明的女性头像一律为mm,就算错了也是好听的错误。实在是你年龄太大了,MM还可以理解为嬷嬷嘛,[em05] 呵呵,原来裂石小时候还扮过“黑手党”,我想像那模样一定是很酷的。有没有MM给你递情书? <p>有点气人了……</p><p>(我是想指出你的思维定势,你不要巧言善辩……什么使得你觉得mm就是好听的错误?中国人有尊老的传统,你用mm--很明显你指的是mm而不是嬷嬷——潜意识里……)</p><p>我还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不过我看你也不会具有什么女性主义的思想呵呵。</p><p>不过就此休战;如果你辟出男权意识与女性主义的场子,一定观战。</p>[em01] 回老茶,那时确实够酷,是怎么酷就怎么扮,就算块比我大的也怕我三分,挺好玩。MM的情书就没了,那时候大家都多纯洁啊,只写信不写情书的,不过也是在我扮“黑手党”之前,一年会收到校内外几百封信,和现在没法比啊,可能到现在我的私人信件里往前数几十封就到那时了。 <p>啊,时时刻刻MM,我用MM确实就是为了时时刻刻把凡是可能作为MM的都想象为MM,你如果是指我有这个思维定势我就干脆承认好啦,反正我又不准备写篇论文论证你是不是MM,不严谨就不严谨了。</p><p>你要说我有点大男人主义我也承认,我虽然不认为男尊女卑,但确实也没兴趣管什么女性主义。不过怎么我这么隐密的大男人主义都被你看出来了?好奇啊。这好象和用MM一词无关吧?</p>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裂石</i>在2006-9-17 22:56:00的发言:</b><br/>回老茶,那时确实够酷,是怎么酷就怎么扮,就算块比我大的也怕我三分,挺好玩。MM的情书就没了,那时候大家都多纯洁啊,只写信不写情书的,不过也是在我扮“黑手党”之前,一年会收到校内外几百封信,和现在没法比啊,可能到现在我的私人信件里往前数几十封就到那时了。</div><p></p><p> 呵呵,你这个黑手党扮得不成功,扮得好可以吸引很多MM。好在扮以前的成绩不错。</p><p> 你上中学时应该已经开放了,可怜的是我们那个时代,我一封信也没收到过。上大学也没收到。不过大学混得不好主要是因为我缺乏魅力,不能怪MM们。</p> <p> 回老茶,我扮黑手党只是觉得能唬住很多人的强者感觉,很过瘾,同时也是以攻为守的自我保护,因为学校里爱武力欺负人的小混混太多了,我这人性子烈,真要欺负我头上我是要鱼死网破的,所以不如以攻为守,我那幅样子分寸只要拿捏好,就永远不受人欺负,也不必欺负别人。</p><p> 我那时中学时代通常还是比较保守的,毕竟重点中学升学抓得比较紧些。不过青春期的男女总是渴望理解和交流的,所以我办那手抄的东东会大受欢迎。不过倒霉的是,这些人写信给我写得挺欢,什么都讲,当面见了却是不敢说话,还不是一两个,几乎是个个如此。所以咱们是差不多,也到底还是没魅力啊。</p> <p>呵呵,很难在帖子里见到茶斑斑情趣幽默的一面,这会见识了,继续发扬啊[em07]</p><p>裂石这ID给俺的感觉就是不太合乎平凡生活的平仄,文章也是这样啊,好读</p>[em17] 祝裂石gg争取早日收到mm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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