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F1赛事连年巨亏仍将续约7年，承认盈利困难
中国经营报 叶文添 薛凌按
曾经的F1教父郁知非曾自述自己生平只搞了两件事：足球和F1，他也终因这两件事
身陷囹圄。被称为F1教父的郁知非也许没想到的是，从2004年F1进入上海，至今连续7年
巨亏，盛名之外，F1已成为上海这个城市巨大的烧钱机器。如今，在F1连年巨额亏损之
下，上海正面临下一个7年的选择。
4月16日到4月18日，F1在上海完成这个7年合同的最后一次赛事，未来何去何从仍不
明朗。
不过，据《中国经营报》记者从可靠渠道获知的信息显示，尽管面临巨亏，上海仍
可能再签下一个新的7年合同。
亏损泥潭
曾经沧海难为水。
2010年2月8日，郁知非出狱。与当年风云上海滩的体坛大亨不一样的是，如今的郁
知非已是个59岁的带病之身。一位熟识他的人士说，郁在监狱身体十分不好，曾多次住
在安徽合肥的医院，他在监狱是寂寞的，如果没有批准，即便是亲人也无法探视。
郁知非在陈良宇时期的上海是个风云人物，他自述自己生平只搞了两件事：足球和
F1，他也终因这两件事身陷囹圄，而他走后，光环已失，申花足球日渐沉沦，F1更是陷
入亏损泥潭。
4月7日，《中国经营报》记者来到位于上海嘉定区伊宁路2000号的F1赛车场，此时
离4月16日的开赛日期仅10天，赛场内外鲜有行人。场内，工人们已经开始搭建巨大的帐
篷，一些工人则在对赛车场进行维护。入口处，一位工作人员对记者说，参观赛道需50
元，“你是今天的第一位游客。”
在F13天赛事之外的362天之内，这个庞大的赛场大多数时间都是如此冷清，方圆几
里之内难寻餐饮店和超市，而这也注定了，这个号称世界最豪华的赛场仅能依靠3天的F
1高烧。这也使得F1上海站离赚钱显得十分遥远。
目前主管F1经营业务的为上海久事国际赛事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称久事赛事)，该公
司为上海久事公司全资子公司，注册资本金为1.2亿元，成立日期为2007年年底，该公司
除了经营F1之外，网球大师杯是其另一块核心业务。
对于F1亏损数额，久事赛事、上海新闻办、上海体育局等多方均对此讳莫如深，均
不愿正面回答记者的问题。
据《中国经营报》记者在上海工商局查的工商资料显示，久事赛事2008年度生产经
营情况如下：资产总额为1.88亿元，负债总额为1.34亿元，净资产总额为0.53亿元，负
债率超过70%。其年检报告书显示，其在2008年销售营业收入仅为415万元左右，纳税额
为46563元，亏损额为6600万元之巨。
对于如此巨额亏损，3月16日下午，久事赛事市场部主任杨亦斌对《中国经营报》记
者解释，亏损主要是因为赛事运营的高成本。目前上海的F1主要成本有以下几方面，包
括赛道维护、申办费用、运作、广告、客户服务等费用，这些费用相加，十分惊人。“
久事赛事的实际收入只有门票、电视转播和卖盒饭，仅以此，F1上海站短期要盈利确实
困难。”
高昂的造价也是F1上海站亏损的另一个原因。一位跟踪采访F1二十多年的媒体界人
士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说，上海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专门为F1建造了高规格的专业赛车
场的城市，而其他城市如新加坡等都是利用城市道路或者体育场、公园改造而成，“上
海对F1的建造可谓是不惜血本。”
据记者了解到的信息显示，上海赛车场主体工程建设费用超过29.7亿元，再加上相
关配套基础设施，赛场投入至少在32亿元。而最近7年来，加上维修、扩建等费用，上海
对F1的投入将近50亿元，却一直未能走出亏损的泥潭。
对于7年50亿元的说法，杨亦斌表示这完全有可能的。“F1上海赛车场是F1历史上技
术最高的，投入自然也十分巨大，由于上海的沉降地形，赛场打了4万根桩，连周围的小
路也进行了打桩，聘请的设计公司也是国际汽联下属的设计公司，费用高昂。”杨亦斌
说。
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F1上海连年亏损，观众人数却逐年锐减。据记者了解，在
F1进入中国之初的2004年、2005年，F1的观众曾达到了25万左右，而2009年9月的F1上海
站的观众仅为13万人。
杨亦斌解释说，第一、二年，很多观众并非F1车迷，只是图个新鲜，凑个热闹。国
内至今尚未能形成真正的F1文化氛围，新鲜感一过，自然会流失不少。“金融危机的影
响也存在，F1与经济密切相关。另外，F1运动在过去的两年并不太平，品牌和影响力出
现下降，观众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流失。”
新的七年
尽管F17年巨亏，但似乎无法阻挡上海的续约之路。
据《中国经营报》记者从可靠渠道获悉，由上海市政策研究室起草的《F1赛事对城
市影响的评估报告》近日已经出炉，这份报告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F1未来在上海的命运
。据参与报告的知情者说，这个报告从旅游、房地产、招商等多个角度进行了阐述，说
明了F1在过去7年对上海经济的间接拉动作用。
此前，久事赛事总经理姜澜曾对外表示，从上海市领导的决心和各方面的支持来看
，F1肯定为上海带来了巨大的社会效应，赛事的引进一定是有价值的。持续地办这个赛
事，是有可能和有必要的。“这一点，我想我是能够判断的，不会有错。”姜澜对此非
常肯定。
“尽管我还没有看到结果，但我个人认为结果可以想象，是乐观的。”4月14日，杨
亦斌对记者说。不过他也表示，最终续约与否要等到11月。此前，上海的决策层将会做
出决定。
一位上海政府官员对记者透露，续约是早晚的事。尽管此前7年投入了50亿元，但如
果不再续约，未来这个世界上最大的F1赛车场将面临荒废，更是血本无归。“如果说此
前引入赛事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么目前的政府已经骑虎难下
、进退两难。”该官员如是评价。
尽管至今上海对当时的申办费用仍然秘而不宣，但据英国《F1商业》杂志报道，上
海购买的举办权费用是各站中最高的，每年高达3000万美元。而同期的巴林只付出了18
00万美元，在亚洲的其他两站比赛中，日本铃鹿站的举办权费用只有950万美元，马来西
亚雪邦站的费用为1500万美元，仅为上海的一半。而欧美地区的各个F1分站赛该项费用
约为1000万美元左右。《F1商业》如是评论：“上海花了三倍的费用购买举办权，这非
常不可思议。”
一位熟悉当年引进F1谈判的知情人士说，中方在当年的谈判十分缺乏技巧，且显得
财大气粗，急于求成，为了尽快得到举办权不惜血本，根本没有想过日后的经营难题，
这也为如今的亏损埋下了伏笔。
据杨亦斌介绍，F1上海站主要收入来自于比赛三天时间的门票、与中央台五五分成
的广告时段收入、电视转播冠名权，这些收入不过是个零头，而真正赚钱的场地广告、
赛事冠名权、电视转播权及相关产品的开发权都划入了一个英国人——国际一级方程式
管理委员会主席伯尼·埃克莱斯通的腰包。
杨亦斌坦言，如此苛刻的规定让全世界的F1站几乎都不赚钱，“但没办法，这个游
戏的规则就是如此。”
一位郁知非的旧识对《中国经营报》记者回忆说，当年郁就曾对F1的经营难题一筹
莫展，身为副总经理的他主要承担营销问题，但高昂的票价让国内车迷却步，据该人士
说，郁知非曾在F1引进的风光之下，多次为经营难题找体育圈人士借酒浇愁。
2006年，郁知非因职务侵占罪入狱。
后继者同样无力解决F1上海站的经营难题。知情者说，这也导致了2008年8月中旬，
久事赛事董事长毛小涵被先后免去董事和董事长的职位，该职位由其母公司上海久事总
经理张惠民接任，而久事赛事的法人代表也在这一年的9月1日由毛小涵变更为张惠民。
由母公司负责人直接接管，足以看出上海久事公司对F1的关注度，也侧面反映了F1
的经营困境。
杨亦斌说，F1的营销模式一直在变，目前的票价在380元到3980元不等。在主看台还
推出了贵宾包厢，最便宜的100万元起，可以容纳40个人左右，这种包厢共23个，除久事
赛事自己保留一两个，以及预留一两个包厢散卖之外，其余的每年基本上可以卖完，“
多为一些公司进行公关、客户招待所用。”
尽管赛场周边人士告诉记者，平日里这里冷清不已，但杨亦斌表示，每年除了F1，
还会有一些国内赛事进行赛道租赁，“一年到头都是忙的。”
不过，据记者了解，V8国际房车赛和A1大奖赛在上海的票房也都不理想，业内人士
质疑的是，如此困境中的F1在未来新的7年里何以为继。
尽管面临亏损、遭受质疑，但据记者了解，目前上海已与F1正在进行新的谈判。据
一位知情者透露，在新的谈判中，申办费用有所下调，或将取消每年10%递增的条款，久
事赛事与国际汽联新合同的细节已在草拟中，双方将在今年11月前完成签约。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如此，在未来F1上海站的经营仍难有起色，签约后，这
架巨大的烧钱机器仍将轰鸣7年。”知情人士如是说。
一位熟识郁知非的人士说，今年的F1赛事，郁绝对不会去看一眼，因为这已经不是
郁知非的F1，而是一个城市的庞大游戏。
本报记者薛凌对此文亦有贡献
谁的F1
F1巨亏之下，上海为何难以舍弃？
郁知非曾说，F1不要算小账，要看到它间接对上海经济的拉动，这个是具有广泛效
应的，连续7年数亿元的巨亏，投入50亿不求回报，这显然不是一般的民企所能承受的。
F1的投资主体为上海久事公司，该公司系国有投资经营控股公司，组建于1987年，
目前注册资本为252.7亿元，总资产为2085亿元，负债率60.6%，它控制着上海60%以上的
公共交通，上海交通投资、上海巴士实业、上海强生等地方骨干企业均先后被划至上海
久事公司旗下，其还拥有外滩大部分楼宇的所有权，旗下拥有兴业房地产公司、通联房
地产总公司、新上海国际商城有限公司等多家地产公司。
上海久事公司自成立以来，就一直作为上海市政投资意志的执行者，该公司一位人
士说，久事从不用考虑去做什么，政府决策之后，久事要想的是该怎么去做。
除了F1之外，久事公司在2000年之初的另一个大手笔，就是磁悬浮列车轨道，30公
里长的磁悬浮示范线总耗资近100亿元，早于F1一年使用，但自从2003年开通后一直处于
亏损状态，来自上海磁浮公司的财务报表显示，在2004年到2007年，财务亏损总计超过
了10亿元，每年的收入仅1亿元左右，按照这样的速度，其收回投资需要近100年的时间
。而当年，F1与磁悬浮均是上海两大形象工程。
在F1上海站运行之后，地方政府也曾一度宣传说，其对上海经济拉动巨大，将会带
来数百亿元的收入。
不过，此说法也引来业界争议。一位不愿具名的当地政界人士对记者说，这个说法
比较模糊，实际上的拉动根本无法计算，这其实是为F1的亏损寻找挡箭牌，“仅仅3日的
赛事能带来多少间接收益？这是明摆的事情。”
“这是用一个泡沫在构建另一个更大的泡沫。”4月15日，长期关注F1的中国社科院
教授曹建海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说，在他看来，F1最明显的是为上海带来了土地升值
，让之前一文不值的滩涂变得价值连城，房地产商变成最大的获利者。
对于上海久事公司来说，事实似乎也是如此，在对城市的“名片效应”之外，将其
变为直接拉升的地价，是其最现实的归宿。
4月7日，记者看到，上海嘉定的F1赛车场旁边虽然无任何商业基础设施，但旁边空
旷处已有楼房在建。一位售楼处的人士告诉记者，目前在售的楼房从83平方米到147平方
米不等，均价在1.6万到1.8万元之间，超过200平方米的别墅单价每平方米超过2万元。
“这些房子最大的卖点就是，登上阳台就能免费看F1。”而此地距离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乘地铁需花1个多小时，已临近江苏，周边仅一辆6路公交车和刚开通的地铁11号线。20
04年，其周边地区房价不足2000元每平方米。
《中国经营报》记者走访了上海嘉定区政府，嘉定区旅游局一位副局长向记者表示
，F1赛车场对旅游拉动是显然的，不过，这种拉动并非只针对嘉定区，需要从上海全盘
来考虑。但迄今为止，旅游系统没有对其影响进行过详细的评估，所以尚无此数据。
嘉定区政府经委人士也对记者表示，面积达5.3平方公里的F1国际赛车场区域为上海
市里统一规划和发展，区政府并没有任何决定权，也从未统计过F1对嘉定区产生的效益
。
据记者了解，在这块5.3平方公里的土地，F1赛道占据了2.5平方公里，其南面的2.
8平方公里的配套区域土地将会以居住与商用办公用地的方式，通过招拍挂的方式流向地
产市场，建成高档住宅，据业内人士估算，仅此一项就将为上海久事公司带来超过20亿
元的收入，来弥补7年投入50亿元的巨亏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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