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耶鲁校长如何说毕业演讲辞
凤凰花开,夏天又到,一年一度的大学毕业典礼也接踵而至。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因为1948年出生的武汉华中科大校长李培根先生的毕业致辞格外出彩而显得特别热闹。在6月23日的毕业典礼中,他开风气之先,在演讲时大胆“返老还童”,把学生们耳熟能详的社会流行话题和网络流行词汇来了个“串烧”,不经意间“一举成名”。而学生们出于激动,现场喊出的“根叔”也因此成为网络热词。随后,李培根的这种贴近生活的演讲方式也被很多大学校长效仿,被称为“根叔式”演讲而风靡一时。相比以往大学校长在毕业典礼上千篇一律的格式化表述和走过场的官样演讲,这当然是个难得的变化,所以李培根的这个只有十几分钟的演讲才会激起华中科大7000多名学生的几十次掌声,也因此感动了大学生们并成为媒体报道的热点。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的大学毕业典礼。1991年夏天,我在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历经四载寒暑,虽磕磕绊绊,也终于修业期满,得成正果。毕业前夕,学校在大礼堂里也举行了毕业典礼。虽然师生们济济一堂,可当时是由何人致辞,致辞内容为何,已几乎全无记忆。只记得在领导沉闷的发言中途,不知哪个系的同学在礼堂门外点了一串鞭炮,方才让人为之一震,可遗憾的是,鞭炮响了没几下就被闻声而至的老师踩灭了。再看今日李培根校长的致辞,真让人感慨万千,时代的确进步了。
对于大学生来说,毕业典礼显然是人生中所要经历的一个比较重要的仪式。因为从此以后,就要离开学校踏上社会,开始独立奋斗,正式开拓自己的人生。而对于学校来说,是把自己培养的学生送出校门,从此亦要接受社会的考验,同样十分重要。所以,大学重视毕业典礼也是应有之义。换句话说,无论是对学生还是对学校,它都既是迎接未来的仪式,也是告别过去的典礼,如哈佛大学的毕业致辞叫“Commencement address”,就有开端的意思。而耶鲁大学则因为有较强的宗教色彩,其毕业致辞称为“Baccalaureate Address”,直译就是“学士学位致辞”,即大学毕业典礼的致辞,这种说法据信源自欧洲中世纪的宗教仪式和后来的牛津大学,而意译则有告别的意思在内。
说到耶鲁,今年的毕业典礼是在5月23日举办的。不过,与李培根几乎同龄,于1947年出生的耶鲁大学校长理查德·C·莱文,却没有玩“穿越”通过“装嫩”来吸引毕业生的眼球,而是很严肃地以《回归政治的本来面目》(Reclaiming Politics)为题给学生上了一堂“形势政治课”。在讲话中,他直言,美国自金融危机以来所遇到种种问题,如医保计划的推行、气候协议的签订、金融改革的实施等,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甚至有关经济复苏的举措也不如中国有效,而在他看来,这是美国政府的决策偏离了真正的政治轨道所致。其原因,一是因为由于大众传媒的存在,使人们易于接受简单的意识形态影响,让政府的政治决策流于肤浅,其次就是美国的政客刻意迎合特殊的利益集团需求,以至于不能公正地考虑更多人的利益。而若要改变这个局面,莱文指出,这就需要在座的每一个耶鲁学生参与政治生活,让政治真正复归到政治本义上去。为此,他提到亚里士多德的名言,“人生来就是政治动物。”可莱文还有句话没讲,尽管这可能对耶鲁的学生来说不言自明,那就是,亚里士多德还把“政治”(politics)看成是“城邦的事务”,也即国家的事务,作为公民,当然需要人人关心,人人参与。
至此,莱文的这篇讲话的题旨才显露了出来。他对学生们说,“你们来到这里(耶鲁),是为了培养你们的批判性思考能力,是为了能够从那些表面的、有误导性的和迷惑人的东西中区分出合乎情理的东西。不管你们学的是文学、哲学、历史、政治、经济、生物、物理、化学还是工程,你们都已经能够去进行深入的思考,去辨别矛盾和悖理之处,以你自己的方式去推理出智慧的结论。你们可以运用这些批判的洞察力,去实现个人的抱负,但同时也要为公共生活作出贡献。”显然,在莱文看来,耶鲁所要培养的不仅仅是拥有专业知识的人,而是要培养那种拥有独立的思想和批判能力的公民。因为一个人只有拥有这样的能力,才能正确地认识自己和社会,才能不被种种误识和偏见所迷惑。并且,拥有这种能力,不只是为了个人生活的安康,而是为了更好地服务于公众和社会,这才是耶鲁的精神,即“我该如何服务?”(How can I serve?)莱文认为,这才是深深地植根于耶鲁的使命和传统中的东西,也正是耶鲁这所学校想传递给学生的东西。
在毕业典礼上以如此严肃的内容进行致辞,固然与莱文的专业是政治和哲学的背景有关,但我想,这也与耶鲁大学这样的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学的精神追求和所尊崇的理念有关。而我之所以在这里把莱文和根叔相提并论,是由于我觉得“根叔”的毕业致辞虽然广受推崇,但其所表现出来的其实还是一些很浅层次的情感,充其量也只是向理解学生或尊重学生走近了一步。而这对一所真正的大学来说,或者对一个真正的大学校长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大学的真正使命,是培养能够独立思考和有批判能力的人,即培养合格的公民。从这个角度来讲,中国的“根叔”们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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