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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 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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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梦忆张岱
梦忆张岱 作者 ■布 谷
遥远而浮华的场景了,场景中的两位主角,是我所关注的,一个是张岱,一个是陈洪绶(老莲)。是在明代崇祯十二年(1639),中秋前夜,地点在杭州西湖。当时,张岱、陈洪绶等一班诗朋画友在西湖游舫上,饮酒赏月,手中剥着塘栖蜜桔。都是性情中人,便都有了些醉意,陈洪绶已经靠在舷边,发出了鼾声。游舫靠岸后,夜已三更,陆续散去了。一位年轻女子正好从岸边过,张岱见其有些妖娆,便邀约上船。于是,再置盏开饮。陈洪绶兴致最浓,饮罢,还跳上岸,追女子而去,过岳王坟,女子即隐去,不见了踪影。读着这一场景,很有些蒲留仙笔法的味道。
收在《陶庵梦忆》中的以上这段,张岱写的是陈洪绶的事,确也写出了陈洪绶个性的一面。其实,这也是张岱的自我写照。张岱是喜欢陈洪绶的情趣的,两人旨趣一脉相承。美国汉学家、史学家史景迁先生熟读中国典籍,也了解中国古代文人的习性与趣味。以为张岱及其笔下的陈洪绶,其实,便是晚明文人一种共同的浮华习性。文人的情趣,无论浮华还是苍凉,最是能看出时代脉络的变迁。史景迁的《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一书,写的是张岱私人化的情趣脉络,从中我们却是读到了明清易代之际的历史尘烟……外国人治史,往往别具趣味。
浮华的晚明。
张岱的浮华日子可以说是写意的。生活无忧,便随着运河的流水,往还于南京、扬州、杭州、绍兴之间,沉迷于繁华的胜地。以张岱的才学与性情,身边自然少不了红颜知已,在南京游历,便有王月生陪着。王月生长得艳丽,“面色如建兰初开,楚楚文弱”,且一手好丹青,擅长画兰、竹、水仙等,还弹得一手好曲,“曲中上下三十年决无其比也”。性情文雅,还安静孤傲,张岱在《陶庵梦忆》中有“王月生”专条,说:“月生寒淡如孤梅冷月,含冰傲霜,不喜与俗子交接。”其中还记述了轶事一则,很是点明了王月生的清高奇倔:“有公子狎之,同寝食者半月,不得其一言。一日口嗫嚅动,闲客惊喜,走报公子曰:'月生开言矣!’哄然以为祥瑞,急走伺之,面赪,寻又止,公子力请再三,蹇涩出二字曰:'家去。’”写的是王月生,其实是写出了自己的浮华性好。
张岱的浮华性情还有不少。
后来张岱在“自撰墓志铭”一篇中有完全的供述:“蜀人张岱,陶庵其号也。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如此痛快的自述,绝世罕见。同时,也是反照出了晚明社会的奢糜风气。
张岱在“自撰墓志铭”中接着写到:“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奢糜浮华的尽头,接踵而至的是乱世的苍凉与破败。
乱世中的张岱对南明小朝廷还是存有幻想的,这也是明清易代之际文人较为普遍的一种心态。已经是顺治二年的九月,张岱还是以极高的兴致接待了南明流亡小朝廷的鲁王,当时,鲁王从台州来到绍兴。张岱在《鲁王》一节中写到:“鲁王播迁至越……岱接驾。”先是看戏,演的是《卖油郎》传奇,内有泥马渡康王故事,与时事巧合,便“睿颜大喜”。后来在张家“不二斋”内的“梅花书屋”,欢宴以待。作陪的还有好友陈洪绶,鲁王酒量很大,
“睿量宏,已进酒半斗矣,大犀觥一气饮。”酒宴正欢,陈洪绶却已不胜酒力,张岱后来在《陶庵梦忆》中附有《鲁王》一节,专记此事,其中写到:“陈洪绶不胜饮,呕哕御座旁。”后来,鲁王要陈洪绶作画,也因手不能握画笔而作罢。鲁王却酒兴正酣,便移席再饮,“又进酒半斗,睿颜微酡,进辇,两书堂官掖之,不能步。”百姓涂炭,流亡朝廷竟依然寻欢作乐,自然便失去民意,还有民心。
张岱当时的心情,与乱世中的百姓也没什么二致,看到朝廷的无能,便祈求天降草莽英雄以救世济民,心目中的英雄应该是《水浒传》中一百单八将的化身。张岱很喜欢陈洪绶画笔下“水浒”中的人物,还配了不少对子,题赞水浒人物。
眼看南明气数已尽,先是陈洪绶辞去了流亡朝廷鲁王授于的“翰林待诏”一职,遁隐归林,出家云门寺为僧。张岱也跟着走了陈洪绶一路,去职而隐居在绍兴、嵊县一带的深山老林中。
糜丽而浮华梦一样地逝去了,张岱知道,一去不复返了,于是,在过着颠沛、潦倒的隐居生活的同时,张岱便开始苍凉地梦忆早年的浮华岁月。
留下来的是张岱的好文字。
在中国文学史上留有位置的《陶庵梦忆》、《西湖梦寻》等著作,便是张岱在流亡隐居时期的追忆之作。还完成了三百余万字的《石匮书》以及《石匮书后集》,是一部关于明朝的史著,效仿司马迁《史记》一路。
张岱的文字是干净的,也明快,而且洗练,并不乏浮华与苍凉,尤其小品。当年,好友祁彪佳为张岱《义烈传》一书作序,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祁彪佳至少需要两百字才能写完的事,张岱只需二十字便能尽述。原文是这样写的:“点染之妙,凡当要害,在余子宜一二百言者,宗子能数十字辄尽情状。及穷事际,反若有千百言在笔下。”张岱的文字是为晚明小品中的上品。
张岱浮华而苍凉的一生岁月,还有文字,其实观照出的还是晚明的历史遗迹。从文人的趣味中是可以看出时代变迁的。史景迁的史笔是精彩的,而且别具意趣,还有其史著《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史景迁先生深研中国历史,景仰司马迁及其《史记》,便有了这样一个很有个性的汉家名字。
(《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美]史景迁著,广西师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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