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李白与杜甫,哪个是正常的郭沫若?



半年前我撰写了一篇长文《荒凉的时代——回顾1966-1976年的阅读生活》,文中提到郭沫若发表于1970年的专著《李白与杜甫》:

文艺方面只有一本有营养的书,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人民文学出版社197110月第一版,我一直珍藏这本书,四十余年来读过多次,每次都有不同的感悟和发现。

      
这是一部真正的奇书,奇在用时尚的阶级观点解读李杜的生平和作品,并做出天壤之别的评价。该书的基调为扬李贬杜,向来李杜并称,扬李贬杜或扬杜贬李都属正常,但像郭老这样离谱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前半部考证李白的出生地、家世和生平活动无甚出奇,精彩在后面杜甫的部分,看看标题就知道了:杜甫的阶级意识、杜甫的门阀观念、杜甫的功名欲望、杜甫的地主生活、杜甫的宗教信仰、杜甫嗜酒终身……

      
郭老不惜笔墨,把杜甫若干著名的作品如三吏、三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一一翻译为白话文,每首诗都想尽办法挑出毛病,套上阶级性的帽子,用词之滑稽、幽默、别有深意,当时不觉得,多年之后才慢慢悟出来。那个时候家里有竖排繁体的李白杜甫诗集,母亲觉得先读简体字比较好,《李白与杜甫》正好做了教材。遗憾的是,此后很长时间,在我心目中杜甫其人和杜诗都是负面印象,至少李白总是高过杜甫。


      
现在回想起来,这部《李白与杜甫》在那个文化荒芜的年头横空出世,似乎并非偶然。如果把李白当作理想主义,杜甫当作现实主义,事实是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对决,理想主义完胜,至少是惨胜。郭老本人是理想主义者还是现实主义者?他内心当真贬杜?我认为认真就错了,郭老早已看破红尘,他的一生就是一部戏剧,在巨大的历史舞台上演出一场后代观众才看得懂的行为艺术。不信重读这部书,细心的话,可以在字里行间听到郭老运笔如飞时的偷笑声,让人不得不佩服郭老洞察世事的睿智与机敏。

文章在燕谈论坛发布之后,几位网友有不同意见,互相争执,要求我展开解释一下。我刚才发布新稿时才留意到这场争执,未能及时回复深感抱歉。以下即简单总结一下我的看法。

我第一次接触《李白与杜甫》时,年纪很小,认识的字不够多,也无能力理解其“深刻独到”的内容,那时母亲只要求我背诵书里的诗句,主要是杜甫作品,两三年后年纪阅历稍长,才通读全书,至今约四十年间,浏览过好几次,经历了不可理喻、稍有反思、会心一笑等不同感受,随时代的变迁有一个变化的过程。

我的基本观点是:《李白与杜甫》扬李贬杜,穷尽夸张之能事,李杜之后千百年,如此荒唐仅此一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荒谬之极,令人瞠目。

要知道郭老并非寻常之辈,此翁乃民国文史大家,四堂之一,1948年中央研究院首届81位院士之一,其政治倾向尽人皆知,中央研究院主事诸翁仍推举他领院士荣衔,可见郭老确有真功夫,也确有斐然成就,不像是世俗弄笔求荣的宵小文人。

这样一号人物,竟然写出《李白与杜甫》这样荒唐的作品,正常吗?谁会相信,一个如此显赫的文史耆宿竟然不顾基本常识,可能吗?

显然不正常,显然不可能。站在郭老的立场,换做郭老的处境和心境,思考一下,有人要我写这样的荒唐文章,我怎么办?不是要我不好意思吗,那我就不好意思到极致给你看看,到底谁更不好意思。大家都是读书人,都读了一脑门古书,谁比谁傻?装疯卖傻谁不会?我想,授意郭老如此荒唐的人,看到郭老文章的极尽荒唐,恐怕也是尴尬不已,大家都是明白人嘛。

如此,鼎革之后郭老所有不正常的言论、作品和行为,都可如是观。

真实的郭老真是这样一个不正常的人吗?我以为不是。郭老是中国科学院首任院长,中科院草创之初,郭老与几位科学家出身的副院长通力合作,四处奔波,风餐露宿,为科学院各研究所的建设、人员和资源的配置、科学家们生活与工作条件的改善等等,劳心劳力,建树颇多。很遗憾,郭老这些成就很少有人提及,如今只能在老一代科学家的日记、书信等原始史料中去寻找蛛丝马迹,感受郭老带领新中国第一代科学工作者筚路蓝缕的辛苦。

一个是正常的科学院院长郭沫若,一个是不正常的《李白与杜甫》作者郭沫若,哪一个更接近真实的郭沫若?我以为,在不正常的《李白与杜甫》中,寻找并体悟正常郭沫若埋下的密码,或许更符合逻辑。

问题是,过去这几十年,正常郭沫若被时代话语湮没了,不正常的郭沫若成了此老脸谱式的形象,大家都这么说,时间长了,脸谱贴在脸上,再也无法撼动。我们只能穿过《李白与杜甫》的文字迷魂阵,去揣摩文字背后作者的真实心迹。

过去这一百年是一个大时代,这个大时代里的人各有各的脸谱,变化多端,复杂纷纭,其中的甘苦实难尽言。这不是为谁辩解,按我刚看到的燕谈某兄的说法,只是对历史人物应有同情之理解,不可过于责备。
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3-11-26 11:12 编辑

当年初《李白与杜甫》出版面世时,林彪集团刚被打倒,文革的狂热期悄悄过去,十几岁的自己又正好是青春逆反期,思想很快转向专制体制的对面,对郭沫若这么个拍马逢迎者写的东西自然百般挑刺,但心底还是有点好感的,毕竟那是很长时间里出的唯一一部讲论学问的书,在极度的书荒里还是有点解渴的。时光过去几十年,回头想到这部书,总是更多地想起它的好来:在当时那种情况下,虽然观点偏颇,但在阶级斗争的幌子下,它终究还是传播了学问,给了我们几十首李杜的诗,可以公开诵读,到现在我还记得郭沫若充满感情的咏哦李白生命最后一年的一首诗:
“…………
揖君去,长相思,
云游雨散从此辞,
欲知怅别心意苦,
向暮春风杨柳丝。

天色向暮了,他在向吴筠诀别,生命也向暮了,他也在向尘世诀别……”

现在想起来,郭沫若也在用这本书向尘世诀别----------虽然他后来活到四人帮被打倒。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谁逼他写了?再委屈也不能为了权位作践老祖宗,可以当哑巴,也可以去扫茅厕。做了恶心事,就不要为自己辩解。
对于郭某这种五星级的无耻垃圾文人,鄙人没有同情心。
数帆老先生写的其他部分很好,就这点不同意,您老海涵哈!俺是傻子,看不懂郭沫若的绝妙好文,俺洗了睡。
本帖最后由 ironland 于 2013-12-7 14:27 编辑

从郭沫若对女人的态度来看,很难相信他还能有什么节操可以剩下。多半就和今日的胡锡进一般,既为保命亦为求荣,泼心泼肺地秉承上意,胡言乱语。
我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