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艾轩:中国油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本帖最后由 水笺 于 2014-7-9 15:54 编辑

艾轩
油画家,出生于1947年,诗人艾青之子。作品几乎全部以西藏的山水、人物为题材,画风细腻,被誉为“中国当代写实派”。作为一位个性特征鲜明的油画艺术家,他的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日本福冈美术馆、国内外艺术机构及私人藏家广泛收藏。代表画作有《第三代人》(与何多苓合作)、《若尔盖冻土带》、《雪》、《又清又冷的空气》等。
早于洞穴时代,人类即已与艺术结缘,通过艺术来表达我们的生活,表达我们内心的情感。在我们回望中国古代艺术家创造的灿烂艺术的同时,也应看到,现当代艺术家也创造出了许多能震撼我们心灵的作品。在这些艺术家和艺术创作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20 14年“大家访谈”新开辟的“谈艺录”系列将把我们的视线投向艺术领域,包括传统书画、当代艺术、收藏、艺术史等领域,以深度访谈的形式回溯艺术名家的成长、成名、创作往事,兼及他们的艺术传统、艺术观的表达以及艺术上面临的困惑等。希望通过这一个系列,部分地展现艺术家们的艺术之路,并由此管窥艺术家群体的生态以及中国艺术的发展现状。
艾轩先生的画室是一幢秀气的二层小楼,采访那天,艾轩穿着大裤衩和拖鞋跑下楼来迎接我们。画室里架着两张正在创作的油画,画的都是艾轩“标志性”的藏族小女孩,水汪汪的眼睛,乱蓬蓬的头发,惹人怜爱的样子。其中一张大约是定制之作,刚打好灰白的底稿,漫不经心地放着,另一张却已色彩妩丽,生动传神,是画来留给自己的,很下功夫,“光那堵墙就画了一个多月”。画架旁颇有气势地立着两盏在专业摄影室才能见到的高挑照明灯。艾轩每天早晨天不见亮就开始作画,这两盏灯的光线可以用来模拟日光。

艾轩是诗人艾青的儿子。他早年在央美附中学画,素描和造型基本功极佳,后又受到美国画家安德鲁·怀斯的影响,在细节刻画和抒情表现上功力精湛。藏族姑娘琼白是艾轩最心爱的题材,以她为模特的肖像画,艾轩已画了二十多年。斜倚的女孩睁着黑漆水灵的双眼,无辜而迷惘地看着世界。也许艾轩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幼年的样子,孤单、忧闷、被成人世界所忽略或忘却,身边只有一只小狗做伴。
1984年,艾轩和何多苓共同创作了名画《第三代人》,艾轩也把自己归为写实油画的“第三代”画家。这一代画家既受过苏派绘画的严谨训练,又接受了来自全世界的经典油画的影响,在绘画技巧和丰富性上远胜于第一代和第二代,代表着中国油画发展的巅峰。但是,在艾轩看来,中国画家还根本“够不着”技术含量极高的西方大师,譬如委拉斯开兹、伦勃朗、维米尔,“他们的感悟、基本功能力、技巧,都是中国画家不了解的。太难了。有时候模仿,也只能模仿到皮毛。所以中国画家想画好油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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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艾青的关系比较疏远

我和我父亲只生活了七八年,后来就没有再多来往。

南都:你1947年出生于河北深县小李庄,父亲是著名诗人艾青,能先讲讲你的家庭吗?

艾轩:我父母生我的时候有矛盾,他们觉得我是个多余的孩子。我上头有姐姐和哥哥,他们已经够受累的了。我出生时正值解放战争,共产党和国民党在拉锯战,1949年初,我父母跟着各自的单位先走了,是部队的保育院把我从河北深县小李庄带进北京。进城以后,渐渐长大。从小就住校,住幼儿园,住学校。我对幼儿园的生活感觉特别好,比在家里好多了。1954年我父母离婚以后,日子就更不好过了。父亲又娶了高瑛。他俩老打架,你都难以想象,怎么半夜“哐哐哐”北屋就打起来了。屋里灯都黑了,有人喊救命,跑进去一看,头破血流的。他俩好的时候特别好,打的时候又特别狠。这种状态下,日子过得很恐怖。9岁的时候,我干脆离家出走,到天津找我妈去了。

南都:你父亲后来被打为右派,这件事情对你影响大吗?

艾轩:因为有档案跟着,走到哪儿,人家都知道你是艾青的儿子。“文革”时期我爸爸是全国的顶级右派,也就是反革命分子。从小耳边就听见别人老在议论,知道“艾青”是不太好的一个词儿。

我1963年考入中央美院附中。在美术学院附中念书的时候,附中的教师都是文艺界人士,对我父亲也比较了解。领导开会谈到历次革命啊,俞平伯啊,说到胡风的时候,大概是1955年的事儿,我就赶快起来上厕所,因为知道下边就该说到1957年了,1957年就要涉及丁玲、艾青这些人。1957年反运动派在文艺界很厉害,而我爸爸和丁玲是文艺界最著名的、路人皆知的右派。等到上完厕所,估计1957年说完了,我再回来。

1962年,我母亲改嫁给一个革命干部。我母亲自己也是革命干部。他们俩加起来的正分,抵消了我爸爸的负分。所以我很感激我的继父,如果没有他,我人生的很多路就不会是这么走过来的。我跟我继父的关系比跟我父亲的关系要好多了。我和继父共同生活了五十多年,我和我父亲只生活了七八年,后来就没有再多来往。

当然,无论是反右派,还是到现在,我父亲红了,黑了,我都是他儿子。他是1979年平的反,1996年去世,还落着十几年的好日子,变成了“红色诗人”。实际上他不是右派,而是左派。他后来反对写朦胧诗那些人,顾城、北岛、舒婷……说人家不把事儿说清楚,让人看不懂。其实朦胧诗没什么可指摘的。因为诗歌并非要去讲清楚一个故事,有时候它是表现一种情绪,一个心里很微妙的感觉。我自己也写点朦胧诗,都是自我内心的反射。

南都:你写的诗给你父亲看过吗?

艾轩:没有。我不敢给他看,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我后妈(高瑛)老在旁边看着我。我和父亲见面的时候,旁边总有人盯着。我跟我父亲,从小到大没有深谈过一次。现在探监的人还能通过麦克说半天呢,我跟我爸从来没有。我没有这个资本。我后妈很厉害,老在旁边看着,“差不多吧,该走了”,老这么说。弄得我很紧张。

我父亲好多事儿没跟我谈过。但我想,他其实有很多话要跟我谈。因为他看了我的画,应该知道,儿子画成这样,比他当年在法国画得好多了。我在美国做展览,展览后出的画册他也看了,还留着,看着画册他还哭。他还找来认识我的人递话儿,让我去看他。

他对我后来有些认识。他说他小时候对我不好,很愧疚。但我始终没有机会与他交流。他也是一样。否则他为什么哭呢。他一看这个孩子出息了,怎么画出这样的画来,这些画里边蕴含着什么东西,他想知道。

安德鲁·怀斯的影响

1980年代初我到四川美院拜访,认识了何多苓这些朋友。从那时起,画风就开始转变、成熟了,后来又受到美国画家安德鲁·怀斯的影响。

南都:你开始画画是受父亲的影响,还是天生爱好?

艾轩:我从小就喜欢画画。最开始和所有的小孩一样,看小人书,画点骑马打仗的人物。考上美院附中后,按部就班地学习素描、速写、色彩。1969年,我和同学们一起下放到张家口蔚县的农场,在那里待了四年。那时候,画画算是资产阶级业务。干完活儿,几个人凑一块儿,挤在一个小屋里互相画,今天你画我,明天我画你。被别人看见以后告发了,把我们作为典型批评。

从此不敢明目张胆地画,只能偷偷地。开会的时候,我就画旁边那人。上头在作报告,我假装记笔记,实际上是在画旁边人的耳朵。这耳朵哪个地方是脆骨,哪个地方是肉,观察得一清二楚。光是耳朵我画了好多,以至于我现在耳朵画得特别好。除了耳朵,还画侧面的鼻子。两年以后解禁了,重新允许画画。大家就带着纸笔到农村去,找老乡画像。空闲时间也是一屋子一屋子在那儿画,因为每个人画画都需要光亮,屋子里点了一圈煤油灯,那种气氛还是很有意思的。

南都:后来,你去了成都军区创作组,从那时候起就开始画藏区了?

艾轩:我在成都军区创作组画了十一年。开头的任务是画红军,画红军长征,得到长征的路上去看,看当时的人的状态,藏民的样子。任务完成以后,就可以画些藏民。就从这里开始画藏族人,画比较孤寂的荒野。在西藏地区,人和自然的关系很残酷,也很动人。在强大的自然面前,人非常脆弱。尤其是那些女孩儿,因为自然环境太恶劣,她们美好的那一面极其短暂,比城市里的人保持稚嫩和青春要困难得多。气候恶劣,不断的曝晒,暴风雪一来“哐”地打在脸上,冰雹、飓风,往来都是瞬间的事。所以,画里的人物难免有些无奈、孤独,充满了对未来不可知,对命运不可判断的哀愁。

南都:在成都军区“命题作文”式的绘画和你后来的创作方式大不相同,是什么促成了画风的转变?

艾轩:这种转变其实是从四川美院得来的。1980年代初我到四川美院拜访,认识了何多苓这些朋友。我当时有个固定的概念,即画画是要有主题的,但何多苓他们却把画画变成个人情感,要抓住一朵花,一个闪念,把它画出来,也不问故事情节,也不问主题,我感到很惊讶。后来醒悟了,绘画就应该这样,绘画就表现一个瞬间,这个瞬间涵盖了一个人的教养和学养,对人生的态度,对音乐感的理解,对诗意的理解。

从那时候起,画风就开始转变、成熟了。后来又受到美国画家安德鲁·怀斯的影响。安德鲁·怀斯在美国的位置相当于中国的齐白石,非常有名。他的画法,跟我们所学的苏联的画法不一样。苏联的画法是摆几块颜色,漂漂亮亮的就可以了,不用再往下画。怀斯则把人画得特别精细入微,他有很多很多的细节可以展示。

南都:1987年,你在美国办展的时候拜会过怀斯。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艾轩:我在美国纽约哈夫纳画廊办画展,怀斯的儿子到纽约来,看见我的画,回去跟他说:“有个中国人,画的画跟你很相似”。怀斯就想见见这个中国人,于是托画廊老板来问我。我一听,怀斯想跟我见面,这太好了!画廊老板跟我一起去的宾州,去了5个人,开的是一个加长的凯迪拉克,他们跟我说:“去见怀斯,我们都沾光!”那时候怀斯已经70多岁了。到了以后,怀斯说:“你的画是参看的照片,美国很多画家都这么画,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抄照片,你是用个人情感去驾驭照片。”我听了很高兴。因为怀斯是画写生的,他知道一个人这么待着的动作肯定不能长,一定是拍照片的。参考照片不是错误,一百年前,列宾他们都参考照片。关键看你怎么对待照片。用你的思维去驾驭照片,效果会不一样。“驾驭”这个词最重要,这也对我们当今的青年人是一个启示。怀斯就见过我一个中国人,他从不离开他的庄园,纽约他都不去,他也没出过国。

南都:去美国不到一年就回来了。为什么?

艾轩:在美国我去博物馆看了很多画,对我潜移默化有很大影响。之后就不能再待了。美国毁人。中国非常有才能的画家,很多都折在了那儿。因为在美国,艺术没有自由,为了挣钱,美国人要你怎么画你就得怎么画。我们先跑了,剩下想坚持的,最后只好跟资本家投降。为什么?房租、煤气、电话费……账单雪片一样地来,要不就到中央公园去给人画像去,跟要饭的一样。

本来给我签了两年,但我一年就回来了。那个“包养”我们的资本家挺有眼力,他原本来中国谈石油和天然气生意,生意没谈成,弄了几个中国油画家回去。他找了好几个人,陈衍宁、王沂东、我、王怀庆,我们四个人先去,杨飞云后去。但杨飞云也很快回来了,他也发现美国不是画画的地方。但我们还挺感谢这个资本家,让我们开了眼。我们回来之后,马上又去藏区,去体验当地的生活,接着画下来。

我画里的颜色是不遵循法度的

有些人模仿我画画模仿了二十年,从来不能做到像我这样,又严谨,又深入,颜色还特别丰富。

南都:你画一幅油画的过程是怎样的?

艾轩:先画一个草图。带着草图到藏区去,根据草图去拍照。草图是源于生活的,但回来之后要强于生活。先画出图式,根据图式去找人,找得着人就幸运,找不到人就点儿背。找到人之后,带她到你希望的环境里,抓好光线,拍些照片。回来再组合、拆接,把那个人的鼻子安在这个人的脑袋上,把另一个人的头发借过来,这样来回组合,最后组成一张画。

回来以后作画,先画小素描稿,再画小色彩稿。转移到油画画布上时,打底子,铺颜色。铺颜色是按照苏派的方法,讲冷暖关系,大的面,大的色调,大的构图,大的比例。弄好了以后,开始深入。这时候怀斯的感觉又回来了,在细节部分不辞繁缛。不再按照苏派的冷暖关系排列,比如脸上的蓝色、冷光,可能是情绪化的。然后你再往里面深入。深入的过程就不好用言语表达了。可是观众想听的,就是“你怎么深入的呀”?有的人说,“我深入不了”,或者“我一深入就脏”,或者“你在脸上画蓝色,我一画蓝色就突兀了,不协调”,这就看个人的修炼程度。需要长期的、坚持不懈的探索。

南都:我注意到你的画面上色彩的细节相当丰富。衣服、草地、脸颊……

艾轩:这个东西是天赐。别人画颜色,都是慢慢地铺下来,冷暖冷暖地交替。我画里的颜色是不遵循法度的,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别人看着还挺舒服,问:“你这个是怎么弄的?”你瞧这孩子的脸上好多色,包括她的头发,晕开很多颜色,刚才你说的时候我就想起这个地方……退一步远看呢,它还挺协调。有些人模仿我画画模仿了二十年,从来不能做到像我这样,又严谨,又深入,颜色还特别丰富。一般人画着画着就突兀了,蓝的特别蓝,红的特别红,要么就脏得一塌糊涂。因为他不会拿颜色去深入。后来有人干脆放弃了,转而去模仿陈逸飞,因为陈逸飞比较好画。我这个颜色神出鬼没,变化得比较奇怪,连我自己都是跟着感觉走。

南都: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持续不断地画同一个地方相同的人物?

艾轩:因为这体现出你想表现的一种形象。每个人慢慢会把形象归纳起来,形成审美的模式,渐渐的你画谁都像这孩子。形成模式以后就很难改变了。比如黄胄画的驴,徐悲鸿画的马,他画出来永远是那个样子。包括田黎明画的那些姑娘,大眼睛,木讷的表情,他就老画这个,大家也没有非议。有模式,好的方面来说是面貌清晰,不好的方面来说,就是个性不太强。你忍不住想,是不是要有些新的形象呀?其实未必。像莫迪里阿尼,他画的男男女女都长那样,大长脖子,眼睛那么勾两下。林风眠最没趣,他简直别无二致,女孩往那一坐,斜挑眼一勾就完了。如果中国有一百万个人画画,画出一百万个模式,看起来不一样丰富吗?没必要一个人一定要画出多少样子来。相反,一个人盘踞一个风格,一个模式,反而更好一点。盘踞好了,比你左门外道的好,掰玉米掰一个扔一个。你看张晓刚画的人都一样,你要他画一个完全不同的洋人,他还会不适应。

“第三代人”

这一代人都是学院训练出来的,基本功都很厉害,同时又采纳了世界各国优秀艺术品的影响,这代画家阵容相当强大。

南都:1984年你和何多苓共同创作了著名的《第三代人》。请谈谈这幅画的创作经过。

艾轩:我和何多苓很谈得来,也都对古典音乐、古典文学感兴趣。何多苓非常有才气,谈吐幽默感很强,所以我们之间很“扣手”,经常在一块聊天。我回北京画院以后,两个人还老写信。《第三代人》是1984年的作品。主体思想就是“我们来了”。老一代画家看了很恐慌,说:“你们来了,你们要干什么?”所以这件作品虽然让展出,但是没评奖。画里用了翟永明、建筑设计师刘家琨、张晓刚、周春芽、何多苓自己……这些画家、诗人只是模特,但他们代表着整个这一代人起来了。这幅画其实没太多政治含义,但气势上让人有点发怵。有趣的是这张画里的人以后都还挺有成就的。

南都:中国油画取得的成绩和西方经典油画相比如何?

艾轩:我在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看到委拉斯开兹这幅《宫娥》之后,极度震撼,买了一张印刷品。印刷品和原作差很远,但还是有点原作的影子。很多人拿这张画来改,毕加索也把它拆解、异化,但原作漂亮极了,没有人能赶上它。到今天为止,全世界画家没有一个能够超越委拉斯开兹的。

到了我这个年龄,看的画已经太多了,各国的美术馆、博物馆都去完了,中间感觉很纷乱,但慢慢筛选筛选,也就剩那么几个。我觉得委拉斯开兹是最好的,伦勃朗的自画像画很不错,很厚实,包括维米尔也是,这些技术含量高的画家,中国画家现在根本够不着。他们的感悟、基本功能力、技巧,都是中国画家不了解的。太难了。中国画家有时候模仿,也只能模仿到皮毛。所以中国画家想画好油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南都:你曾说徐悲鸿的油画是“土油画”,为什么?

艾轩:据我看来,写实油画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法派”,即徐悲鸿、李铁夫、颜文梁那一代人。他们正好赶上当时的野兽派、立体主义等风潮,他们也受了影响,但是西方顶峰艺术的精神和表现手法,他们都没学会。回到国内以后,由于中国的色彩有自己的一套,所以他们的油画越画越土。所谓“土油画”就是没有冷暖,没有颜色,不像油画而像水粉,而且还是没有颜色的水粉。

建国以后,大量的留苏人员,到俄罗斯去学油画。他们大概把苏联基本的内功学到手了,但高级的创作技巧,比如列宾、谢诺夫的手法还是没学着。回到国内画的油画又成土油画了。这批人以罗工柳为代表,包括马克希莫夫训练班的学员。他们画的油画,代表写实油画的第二代。靳尚谊是这一代人里表现最好的,因为他的素描好,造型能力很强,所以他始终没有往下出溜。其他人光是注意很激动地摆点颜色的人,年纪大了以后,颜色感觉退化,造型能力又不够,艺术就垮掉了。所以,第二批油画家,在色彩方面把中国油画向前推进了一步,但在造型上最好的东西没拿回来。

现在就是第三代人。第三代人是最“凶恶”的。这一代人都是学院训练出来的,受过苏派的熏陶,学的是契斯恰科夫教学体系,基本功都很厉害。同时又采纳了世界各国优秀艺术品的影响。这代画家阵容相当强大。四川人有句话说,“这帮人很凶险”,就是指能力很强,又有些势不可挡的意思。像刘小东画的《白胖子》、《烧耗子》,这些画受了弗洛伊德影响。何多苓最开始画的《春风已经苏醒》和《青春》、《老墙》,都是受怀斯和俄罗斯绘画的影响。杨飞云又受了欧洲古典油画的影响,他研究了很多欧洲古典油画,他的油画里的“油画味儿”比“法派”和“苏派”的“油画味儿”要浓。冷军又是“超写实主义”,他的写实能力已经到了奇幻的地步,他是在挑战照相机。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世界第一,在写实方面没有人能超过他的。古典大师不这么画,他们不会画那么细致的东西,只要颜色漂亮,造型着实,讲究用笔、用光,在细微处没有到冷军那样细腻,连毛衣的毛孔都画出来了。像刘小东、阎平这样的画家,强调的不是写实,而是一种感受。阎平是个女画家,她的大作品非常厉害,画戏班子,画得酣畅淋漓,男人都画不出来。王怀庆画的又是冷抽象,学养很高。这些人都是百花齐放,很丰富。单从写实的角度来说,也比前辈们在整体上要厉害得多。

南都:你现在工作状态是怎样的?

艾轩:上我这个岁数的人,通常睡得少。六点半开始画画,工作到大概八点,楼下阿姨就叫吃饭了。吃饭的同时,跟我在纽约的媳妇儿微信。微信一小时以后,上楼工作。从九点半画到十二点半,上午加起来能工作四个小时。中午回家吃完饭睡觉,睡到两点半。然后再到工作室来,耗在这儿,喘喘气儿,看有没有劲儿,有劲儿就画,没劲儿就打电话、看电视,这都是重要的生活内容。然后逛商店,晚上跟哥们吆三喝四地聚,喝酒吃饭,谈天谈地,谈艺术,谈政治……

南都:逛什么商店?

轩:什么商店我都愿意逛。我不会上网,只能逛商店。主要是油画工具店、国画工具店,再就是逛拍卖行。我收藏了几千张老照片,清朝的、民国的,还有老信札。我自己手里就有好多,何多苓、周春芽、陈丹青他们给我的信……现在都是很重要的,哈哈。以后搁在那儿就升值了。还有怀斯给我写的:“致艾轩,对你的作品表示最高的敬意。别忘了我这个美国朋友。”

我不是一个专一的收藏者。不像画画,专门画一种油画。收藏是我看着好玩就买来了。我曾买过一包第二野战军南下的照片,花了四十多万,买回来往柜子里一扔,都没打开过。好多照片现在都不知道搁哪儿了,多极了。本来我想买来画老北京,有点功利主义。后来没有时间画,还是画我的西藏,就算了。
委拉斯开兹这幅《宫娥》



怎么震撼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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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鲁·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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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东 白胖子



刘小东  死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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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娥》不知道有什么出彩地方。首先以为是表现宫廷小戏子的画,因为右边有一个老胖的侏儒人,想象是供人逗乐的。
搜后才知道,这幅作品的中心人物是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的小女儿玛格利特公主。
安德鲁·怀斯这幅跪着的女裸体画真是出彩,人体非常柔和,得体,自然,具说作者画这女人画了四十年,她常常出现在他晚年作品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和姓,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