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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5 0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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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与夏日有关的总稍纵即逝,只有阅读永恒
THE NEW YORK TIMES
翻译:董楠
http://cn.tmagazine.com/culture/20130711/c11summerreading/
通常夏日里发生的事情总是稍纵即逝:夏日恋情、夏季短期工、暑假。只有书籍仿佛一直跟随我们。这里12位作家回忆他们最难忘的夏日阅读体验,如果你寻觅永不忘怀的夏日浪漫,一本好书可能是最佳选择。
•••路易斯·厄德里奇(Louise Erdrich)•••
我家乡的公共图书馆是一处安静的避风港,天花板上慢慢转动的吊扇带来清凉。高高的桌子后面,有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检查我的借书卡,却拒绝在我选的书上盖章。《白牙》(White Fang)对于9岁的孩子来说太暴力。后来我带着妈妈写的字条回去,上面写着我可以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从那以后我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找书了。那个图书管理员带着一丝忧虑,允许我借阅里昂·尤里斯(Leon Uris)的《出埃及记》(Exodus)。接下来又心情不安地看着我带走了《愚人船》(Ship of Fools)。其实我根本看不懂,只是把它们当做字词的组合来阅读。
后来我发现了尼古拉·蒙萨拉特(Nicholas Monsarrat)的《尼龙海盗》(The Nylon Pirates)。我觉得肯定是关于海盗偷窃女人尼龙丝袜的故事,感觉真够诱人的。结果这本书肯定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那个图书管理员拒绝把它借给我。相反还给了我一本《动物农庄》(Animal Farm)。“告诉我你的感想,”她说。我喜欢这本书。“怎么样?”我还书时她问我。“一个关于猪的精彩故事!”我告诉她。她给这本书盖上了续借的红印章,还给了我。“再读一遍吧,”她说。
*路易斯·厄德里奇最新的小说《圆屋》(The Round House)去年荣获国家图书奖。
•••沃尔特·艾萨克森(Walter Isaacson)•••
我从小在新奥尔良长大,那时朋友托马斯和我常去庞恰特雷恩湖钓鱼。我们在他叔叔家吃午饭,房子旁边是慵懒的波格法拉亚河,里面有好多乌龟。我很困惑,不知道这位“沃尔克叔叔”是靠什么为生,因为他好像总是呆在家里喝波旁酒。他是个好脾气的绅士,一张平静的面孔似乎洞悉世间绝望,但双眼却又总是流露笑意。他女儿说他是个作家。有一年夏天,我读到沃尔克·珀西(Walker Percy)的《电影观众》(The Moviegoer),突然明白写作和医生或渔夫一样,也是可以谋生的职业。那本小说有着嘲讽的哲学深度,打开了我的眼界,令我开始如珀西所说,去“探索”,在身边寻觅我们何以存在的线索。那年夏末,我想请他详细阐释一下那本书中的信仰主题,但他回避了话题。“从路易斯安纳州出来的人有两种,”他说,“布道的和讲故事的。”做讲故事的人要好一些。
*沃尔特·艾萨克森是阿斯彭学院的院长,也是史蒂夫·乔布斯(Steve Jobs)、阿尔伯特·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与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的传记作者。
•••皮柯·耶尔(Pico Iyer)•••
那年我刚刚读完研究生,整个世界都在面前,我却无所事事,为写《上路吧》(Let’s Go)这套导游书,去伯罗奔尼撒闲逛。日复一日,我在寒酸的小饭馆里醒来,搭乘巴士去海边,在漆成白色的村庄之间漫游,观赏景色是为了谋生。我靠希腊式沙拉和可乐勉强活着,还蓄起了胡子,希望自己看上去智慧一点。
我被所见过的最质朴的古典景观所围绕——到处都是浓重的蓝色与白色。每一天,我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读着萨默赛特·毛姆(Somerset Maugham)的《人性的枷锁》(Of Human Bondage),看着书中菲利普·凯里和米尔德丽德令人痛苦的故事。当时我刚从英国寄宿学校毕业不久,渴望充满想象力的生活,这本书对我来说成了几乎圣书的读物。当我抬起头来,眼前只见蔚蓝的海水翻涌着泡沫,拍打礁石,橄榄树掩映着一座孤零零的教堂;我低下头看着书本,米尔德丽德正用一把刻刀割破年轻的菲利普的财产。
若干年后我还曾重读这本书,毛姆能将洞悉世事与旅行者的开放心态融合在一起,这一点十分罕有,一直令我深深喜爱。但在当年,我的未来和地平线一样遥远,他的故事像警告与教育小说那样,一下子攫住了我。当你还是个孩子,孤身一人,渴望脱胎换骨的时候,很少有什么书能这样迷人。于是我在希腊的那个夏天就成了目睹菲利普·凯里寻找乃至丧失自我的夏天。
*皮柯·耶尔最新出版的书是《我头脑中的男人》(The Man Within My Head)。
•••亚历山大·麦克科尔·史密斯(Alexander McCall Smith)•••
大约在20年以前的一个夏天,我和妻子去往法国奥维涅一个农场,在一个乡间小别墅里住了下来。我们的孩子还很小,需要午睡,他们睡觉时我就坐在走廊里,读帕特里西亚·海史密斯(Patricia Highsmith)的小说,一本接一本地读,把我自己吓得不轻。《敲响大门的人》(People Who Knock on the Door)那本书我看了几章就开始害怕,读完《深水》(Deep Water)就更是陷入了深深的不安。
当然这很可笑;我难道真的应该偷偷摸摸地去检查通往这栋房子的车道,以防过路的陌生人(一个海史密斯式的变态狂)来到我家?夜里就更糟糕。这栋别墅是有电的,但是刚刚够用,夜里不能不关灯。而且房子又很偏僻。现在回忆起来,奥维涅也有点险恶的气氛,当然,住在法国乡间的汤姆·瑞普利(Tom Ripley,海史密斯笔下的主人公,是变态杀人狂——译注)也值得去想象一番。
*亚历山大·麦克科尔·史密斯是《第一夫人侦探社》(NO.1 Ladies’ Detective Agency)系列的作者。
•••乔伊·威廉姆斯(Joy Williams)•••
我13岁那年夏天读了托马斯·伍尔夫(Thomas Wolfe)的《天使望故乡》(Look Homeward, Angel)。就在那之前不久,我还在狼吞虎咽地读着沃尔特·法利(Walter Farley,著名童书作家,专写马的故事——译注)的书,给马写情书(“我要让你……我要……”),但这次是我第一次发现一本小说——篇幅长、有诗意、奇特、混乱,伍尔夫说它是“关于被埋葬的生活的故事”。我后来知道,有许多著名的评论家认为它根本就算不上一部小说。伍尔夫的抒情性与杂乱无章受到讥笑。就连我的英语老师都说它其实是一部自传,还说它没那么有创造性,比较容易写。那个老师的名字如今连我也忘记了,但《天使望故乡》中的混乱、哀恸、热情与可怖的悲喜剧(其中本·甘特[Ben Gant]的死是文学中最感人的一幕之一)将永远被人铭记。
这是一本年轻作家的书——出版时伍尔夫还不到30岁——当一个人年轻、孤独、前途未卜,绝望地渴望着真诚,同时又想保护自己不受“学校、社会以及整个世界所有野蛮的侵犯”时,读这本书再好不过。它是冗长而放纵的神话诗(伍尔夫原本想给这本书起名叫《啊,迷失!》或《孤独,孤独》),是关于失落,关于明确与不明确事物的一曲哀歌。毫无疑问,它是伍尔夫最好的一本书。当时他身处成熟边缘,正值人生的夏天,是永远充满希望与迷惘的季节。
*乔伊·威廉姆斯是4本小说,3本故事集与一本散文集的作者。
•••安亚娜·马西斯(Ayana Mathis)•••
1989年夏天我迎来了16岁生日。当时费城刚刚摆脱了它在20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初陷入的困境,但这个城市仍然有着沉船与火药桶的气息。我常常冒着下午的酷暑,换乘公共汽车和地铁去中心城看望朋友。我们想当作家。怀着年轻人的愤怒,我们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糟透了。我们的父母与我们的人生都那么复杂,我们太年轻,还理解不了。我们在一个朋友家的地下室里聚会,阅读、吸烟、放音乐。我们常常听《乔安娜的幻影》(Visions of Johanna),以至于我熟悉唱片上的每个沟回。
一天下午,我带来了索尼娅·桑切斯(Sonia Sanchez)的《女高音的天空下》(Under a Soprano Sky)。我本来不想高声朗读,但这些诗歌征服了我。我读了几首诗,大家都安静下来,震惊不已。桑切斯了解我的渴望与恐惧,她和我一样,是黑人,也是女人。而且她是诗人,这让我觉得自己也能成为诗人。我不知道该怎样清晰地表达这些东西,于是一再去读更多诗歌。夏日如火,但我和朋友们拥有友谊与青春,还有诗歌替我们说出我们所不能说出的话语。
*安亚娜·马西斯是小说《哈蒂族的12个部落》(The Twelve Tribes of Hattie)的作者。
•••克里斯托弗·巴克利(Christopher Buckley) •••
那是在缅因州的一个度假村里,它的名字似乎叫野鹅,已经不可考。我那年12岁,非常可怜。我带了自己的玩具士兵,那些住在阿纳康达木屋里的男孩都无情地嘲笑我。于是被他人孤立的我,生平第一次发现了阅读所能提供的逃避。
那是一本破破烂烂的平装书,封面上是一片森林,有一束束阳光照射进来,两个留着莫西干头的印第安人在林间行走。这是一个置身两个世界之间的男孩的成长故事,他从小就被德拉威尔部落的人拐走,直到十几岁才回到生身父母身边。
一早醒来,我总会躺在床上,贪婪地读着每个字。我还记得当时小屋外面松林的香气,还有鸟儿醒来时的啼鸣。
这本书是康拉德·里希特(Conrad Richter)的《林中之光》(The Light in the Forest),1953年初版,那时我正好一岁。我对里希特其人一无所知,但我永远深深感谢他为我提供了那年夏天的避难所,给我指示了一条走出密林的路径。
*克里斯托弗·巴克利的散文集《但是受够了你》(But Enough About You)将在明年出版。
•••朱诺·迪亚斯(Junot Diaz)•••
大三那年我在一个钢铁厂打工。身边的男性朋友都觉得这不算什么,我的女朋友和家人一起住在海滩,给我写简略的信件,描写那些“迷恋她”的小伙子们。她住在海边,我敢肯定她想离开我,我在工厂里,一星期有五天穿着绿色耐热服,穿着保护足骨的笨重靴子。进熔炼车间的时候我得穿上绿色耐热服,要不五脏六腑就要被烤熟了。更糟的是有些同事,他们想卖给我画着“黑人”的射击靶子。这是他们的玩笑。
这真是一份讨厌的工作,这个夏天就更讨厌。
但你还是得战斗——于是我就战斗了。每天中午吃饭时我都会坐在能俯瞰肥料厂的平台上,看点儿托尼·莫里森(Toni Morrison)。我把她的所有小说都从罗格斯大学带了过来,发誓要在这个夏天读完,最后也真的做到了。我一心一意地读着,后来就再也没有那么专注过。我绝对肯定自己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午饭时间,那些翻过的书页,还有远处忙个不停的小松牌装载机。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书与那些令人心碎的句子。“玉米须是多么松软,汁液是多么饱满。”我永远不会忘记,当自己合上书页时,感觉身体充满力量,回去工作。
我挺过了那个夏天。女朋友也没离开我。在那个特定年龄段,托尼·莫里森的小说比其他任何书都让我着迷。而且永远难以忘怀。
*朱诺·迪亚斯的小说《奥斯卡·瓦奥短暂而奇妙的一生》(The Brief Wondrous Life of Oscar Wao)2008年荣获普利策奖。他最近出版的书是《你就是这样失去了她》(This Is How You Lose Her)。
•••乔丽·格雷厄姆(Jorie Graham)•••
1963年初夏,在罗马,我吃完晚饭,带着一本新书走进空荡荡的起居室。我一手拿着有着光亮封面的伽利玛(Gallimard,法国著名出版社——译注)版《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énine),一手整理着深绿色丝绒沙发上的枕头。燕子的身影掠过夜空。知了像纺织机般细密地鸣叫。房间里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大门紧闭,我却开始忘却一切,穿越另一道大门,门框是由白纸上的黑字组成。我的双手消失了,我的头,整个房间、花园、花园里大群大群的麻雀……这一切全都消失了。
“安娜并没有像吉提希望的那样穿紫色,而是穿了一件低胸的黑色天鹅绒晚装……现在她明白安娜为什么不能穿紫色,因为她的美就在于她的人总是胜过她穿的衣服,她穿的衣服永远不会引人瞩目。人们不会注意到她穿了带奢华蕾丝的黑色礼服;那不过是画框而已,真正引人瞩目的是她本人——”
就在那时,在无处不在的华尔兹音乐中,出现了这样的字句“渥伦斯基走上前来”,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换句话说,我望着清晰的书页,却只看到黑色的天鹅绒,而且变得整个房间都是。我想去触摸它,但我的手却滑了过去。我在哪儿?哦,原来天鹅绒就在这儿,就在我指尖——是枕头的边缘。我就在起居室里,我是在家里。然后我又回去看书页,它消失了。如果我不抬起头来,那么舞厅、舞蹈、以及那些危险与欲望是不是就不会消失呢?渥伦斯基所看到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事物曾经无所不在,终于会烟消云散?后来房门打开了,妈妈冲我叫道:“那么黑,你在干什么,要把眼睛弄坏了。”然后灯开了。那本小小的平装书重新浮现在我的手里,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乔丽·格雷厄姆的新书是诗集《地点》(Place)。
•••切尔西·凯因(Chelsea Cain)•••
1979年,我生平第一次被凯·韦斯特公立图书馆“绑架”了。当然,后来我就经常到那里去。那是一栋粉红色的建筑,有着白色的百叶窗。在这么个地方被绑起来堵住嘴扔进一条船里可真不错。没人问我我爸妈哪儿去了,或者我为什么要每天花5个钟头系统阅读儿童神话选。周末图书馆里有很多大人的时候,我们就去海滩或者去游泳。那阵子我从水里捞起过不少20美元的钞票。我会带着这些湿漉漉软趴趴的钞票去达瓦街的T恤店,让他们用贴印花的烙铁把它们熨干,看上去又是簇新簇新的。20美元钞票可是不错的书签。星期一我又到图书馆去,一借就是5本书。我经常一读就是几个小时,把簇新的20块钞票夹在我最喜欢的书页之间,然后再还回去。有意思的是,小时候我们对此从没质疑过。多年后我才发现自己意外捡来的那些20元钞票不是粗心的游泳者丢的,是走私犯在被海岸巡逻队登船搜查之前扔进海里的。可是太晚了,我已经在图书馆的所有南希·朱尔(Nancy Drew)的藏书里塞满了毒贩子的钞票。
*切尔西·凯因的最新惊悚小说《放我走》(Let Me Go)将在8月出版。
•••谢莉尔·斯特雷德(Cheryl Strayed)•••
15岁那年,我做着两份全职工作。一份是在我就读的学校里做清扫和修理的工作,是一个联邦计划提供给财务困难的年轻人的;另一份是在DQ冰淇淋店。一星期有5天里,这两份工作彼此冲突,让我一天16小时连轴转,从早忙到晚,刚刚擦掉墙上的涂鸦,扫干净地板,就得去做香蕉船,满脸堆笑地收顾客的钱。休息的时候我总是书不离手。整个夏天我只读了一本书,就是达尔顿·特郎勃(Dalton Trumbo)的《约翰尼得到枪》(Johnny Got His Gun)。每一页都是那么不容辩驳,都像对着我脑袋开了一枪。全书中特郎勃一个逗号也没用,写“圣诞”(Christmas)时也不大写。他在书中表达出了关于这个世界我所知道和不知道的一切,但这一切都是在一个身体残疾的男人大脑里发生的。从我上一个工作地点到下一个工作地点有半英里路,我就在这段路上读它。深夜下班时,我在DQ的停车场等车时读它。每次读完我都会长出一口气,然后翻到第一页重读一遍。特郎勃仿佛让我整个夏天都陷入恍惚,但这是另一种“恍惚”,不是那种让你神智不清的恍惚,而是让你此后终生都保持清醒。
*谢莉尔·斯特雷德的书包括《狂野》(Wild)和《美丽的小东西》(Tiny Beautiful Things)
•••吉姆·霍尔特(Jim Holt)•••
这是一通喧嚣、嘈杂、吵闹的老生常谈,但我最难忘的夏日阅读体验就是一边搭便车和坐火车在欧洲旅行,一边读普鲁斯特(Proust)。那是1976年夏天,我还在上大学。我乘坐便宜的冰岛航空,从卢森堡起飞,一路搭车来到英吉利海峡,最后到了牛津。在牛津天堂般的布莱克维尔书店,我买下了全套Chatto & Windus 版的《追忆似水年华》(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翻译是斯科特·曼克里夫特(Scott Moncrieff)。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这12本黄蓝两色装帧的小书陪伴我走过英国、法国、奥地利与意大利,时常令我专心致志,不忍释卷,也时常会令我厌烦。我坐在巴黎的蒙索公园里,无与伦比的夏吕斯(Charlus)令我发笑;在从萨尔茨堡开往威尼斯的夜行列车上,我忍受着叙事者对阿尔贝蒂娜(Albertine)冗长的迷恋;纳博科夫说她是个“不大真实的年轻女子”,有着“贴上去的乳房”;回家前几天,在新桥,我经历了一次“伪普鲁斯特时刻”,各种记忆不自觉地涌上心头。是有点俗,但我怀念那个当年的我。
*吉姆·霍尔特的新书是《世界为何存在?》(Why Does the World Exist?)
本文最初发表于2013年6月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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