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老同学 这事得从前天说起。 前天快下班时,正收拾东西,接到一电话,号码:13824434615,显示来自广州,然后一个广式普通话传过来:“天野,在北京吗?忙什么啦?” 语气平和,慢条斯理,一种很熟悉的调调,不用说,只有老班长唐杰才这么沉着稳重,我们7月刚在福州聚过,联床夜话两晚,余音尚在耳边,这时听来倍感亲切。 我不假思索道:“你唐杰吧?在哪里?怎么换号了?我没在北京,到金华几天了,正准备下班。” 那边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听出我来啦?耳朵够尖噢。我在温州办事啦,这是我的新号码啦,上个月手机丢啦,原号作废啦,你记住这个号码啦,把原号删掉啦。这几天忙不忙啦?能过来吗?” 我有点犹豫,最近正在做一个实验,一些过程参数要随时了解,但老同学过来,千里迢迢的,总应该见一面,于是据实相告:“忙倒不怎么忙,但不能完全走得开,下周二应该可以脱身。你还要在温州呆几天?” 唐杰停顿了一下,“我这边的事,如果顺利,明天应该能处理完啦,然后去看你啦,到时请你吃饭啦。” 我心里一松,笑道:“你能过来最好了,不过,当然是我请你吃饭啦,我的地界我做主啦。噢,对了,前两天有一个广东的电话,上来就直呼我的大名,说要到北京看我啦,还让我猜他是谁啦,我听了半天,声音很像老邓,就问他是老邓吗,对方把我贬了一番,说我太差劲,连他老邓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但我还是很疑惑,因为老邓说话不像你这个伪老广,总是啦啦啦的,我问他怎么说话腔调都变了,对方好像挺生气,说不愿见面拉倒,就把电话挂啦。我后来电话打过去,对方不接,不知道怎么回事。老邓没换号码吧?”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听到唐杰语重心长的声音:“应该是骗子吧,我前一阵还和老邓通过话啦,他的号码没变呀。天野啊,你怎么还这么呆啦,广东这种事情很多啦,专门就骗你这种人啦,以后陌生电话要多小心啦。好啦,我们明天联系啦。” 没等我回话,唐杰把电话挂了。我如醍醐灌顶,那老邓肯定是骗子,到底是班长,这么多年了,还是比我活得明白。 昨天又到快下班时,接到唐杰电话,告诉我,他那边事情很顺利,明天上午过来。我当然很高兴,让他上车前告诉我车次,我好到车站接他,然后处理完班上的事,告诉同事明天不到班上了,有事电话联系。晚上预定了酒店,准备第二天给唐杰接风洗尘。想着就要和老同学见面,心里多了些期待,很晚才入睡。 今天一早醒来,已经8点多了,窗外阳光灿烂,一扫持续了几天的阴霾,真是天遂人意,一个令人高兴的日子。起床后,正准备给唐杰拨电话,电话就响了,正是唐杰的,这才叫心有灵犀呢! 我按下接通键,迫不及待地问:“老大,上车了吗?几点到?”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为难,还是那个悦耳的男中音:“对不起啦,天野,我这边临时出了一点事啦,可能下午才能到啦。” 我有些失望,“哦,这样的,没关系,反正我这一天都准备交代给你。什么时间的票?” “哦,票还没买啦。向你打听点事,温州公安局有熟人吗?” 我心里一紧,“怎么?出什么事了?温州那边没熟人,但我可以通过这边的朋友打听一下。” “那就麻烦啦。”电话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你吧,我现在在派出所啦。昨天晚上高兴,酒喝多啦,在卡拉OK唱歌,临走带小姐到酒店开了房,谁知道现在扫黄风声这么紧,我们全扫进去啦。唉,喝酒就是误事啊,兄弟你可别往外传啊。” 我有点懵了,唐杰一向做事稳重,他结婚晚,女儿才五岁,福州聚会时,他每天都是早请示晚汇报的,跟他家小姑娘说话那温柔劲儿,都甜的起腻了,谁料竟会出这事! 我赶紧安慰他,“事情已经出了,你也别着急,我这边有朋友和金华政法委的比较熟,我马上联系他们。” 唐杰这边还是不紧不慢的,“恐怕来不及啦,我们有朋友找到了温州公安局的副局长,他说每人交五千块马上就能放人啦,我卡里有钱,可取不出来啦。唉,如果今天上午钱还交不足,就要拘留十五天啦,还要通知单位和家人啦。” “拘留十五天?那罪遭大了。可我上午也赶不过去,这样吧,你告诉我需要多少钱,告诉卡号,我给你打过去。” “哎呀,兄弟,谢字我就不说啦,我们一共六个人啦,要三万啦,我短信给你卡号,你最好一小时之内打过来啦,这样我们下午就能见面啦。” “三万?我手头没这么多,我找人凑一下,估计需要两小时。” “那你手头有多少啦?” “大概一万吧。” “那你先把这一万打过来啦,我出来再把剩下的交了。” “这主意好,就这么办吧。你马上把卡号发给我。” “好的,兄弟,拜托啦!” 立刻,我收到了如下短信: 工商银行:6222022015002331532 户名:蔡晓明 半分钟后,电话又响了,问我短信收到了没有,我告诉他,正在回复呢,然后,跟他核对了卡号和户名,让他不要着急,我会尽快的。 折腾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洗漱呢,准备收拾一下就去银行。坐在马桶上,把事情经过捋了一遍,感觉哪不对劲,凭我对唐杰的了解,这件事比较离谱,我是不是应该向其他同学求证一下?但这事很难说出口,想了想,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思量再三,突然有了主意,我何不打一下唐杰原来的号码试试?但心里还是有顾虑,万一通了,还是他接的,我怎么说呢?这么多年的同学关系,难道这点信任都没有?在按下拨出键的那一瞬间,我希望这个电话不会接通,这样至少可以证明他没有骗我,那下一步我就应该把钱汇出去。 短暂的停顿,然后是彩铃声,电话通了!电话居然通了,我有些慌张,连忙挂断,心里尚存一丝侥幸,也许唐杰根本就没听到! 但为什么通了?接下来我该做什么?正发呆,电话铃又响了,是唐杰的老号码,我迟疑了几秒,还是接了。 “天野,你刚才给我打电话啦?”悦耳的男中音,不疾不徐的语调,但音质明显要清亮。 我一愣,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问他:“你这个号码不是废了吗?你人到底在哪里?” “你这话说的奇怪啦,这个号码我一直在用啦,我就在深圳,哪都没去啦。”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满。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笑死我了。”这回我是真明白了,是那个磁性十足的声音欺骗了我,那骗子打到我手机上的号码显示的是广州,而不是深圳,从一开始就应当引起我的警觉。 我把事情的经过向唐杰叙述了一遍,唐杰也大笑,最后来了一段经典的班长式的总结,依然是语重心长的:“天野啊,你怎么还这么呆啦,广式普通话都一个调啦,广东这种事情很多啦,专门就骗你这种人啦,以后陌生电话要多加小心啦。好啦,不多说啦,多联系啦!” 电话挂了,耳朵里满是那拖长的“啦”音,我顿觉脊背发凉:唐杰一定被那骗子附体了!又或那骗子被唐杰附体了?俩人怎么一个腔调呢?到底谁附体谁,鬼才知道呢! 反正也弄不清楚,且让他们纠缠,我只管上班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