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刘若英与董桥

刘若英

台北演唱会的前几天,收到林奕华导演转来的信,上面写着「好消息」。我一向对于「好消息」这种形容谨慎对待,一来那大多都是叫卖的宣传语,二来别人看着是红色的东西,在我眼里可能成了灰色,大家对甚么消息算好的感受不同。带着姑且看看「林生这回怎么耍」的心情,打开了邮件。邮件里还夹了附件,再开,是一份扫描稿,是董桥老师写给我的一封短笺,跟我邀稿来了,眉飞色舞的笔迹。笺上几句客气话能让我浑身发热,这这这,「董桥」不是成列躺在我书架上的名字吗?他的文章我是当教科书读的,更确切的说,这名字在我世界中并不真实存在的。原来有这么个活生生的前辈,并且跟我一样,他也需要干活!
意外过后,先是虚荣心作祟,「嘿──人跟我邀稿来了」。继而一想,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先不说我这两下子怎么上报,就说我想象这些胡闹心情,到了董老师面前,顿时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下了。这不行吧!姑不提写专栏,我连拒绝的信都不知怎么写好。反复琢磨,压力遽增,算了,逃避为先!先开我的演唱会去吧。
「逃避」的结果,就是「面对」。
之后我有一信──
董老师:
实在抱歉,收到您的信多日,今天才回。实在因为这些天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工作,上床的方式都是用爬的…
谢谢您的邀约,但这两年的确对于写作一事陷入困境。一来,想分享的,写不出来。没特别观点的,为什么写?孤寂感越来越强烈,也不想再在文字里给人无助之感。
不过,经过几天的挣扎,我决定一试。只不过,想请问,是否一定要双周一篇?如果实在交不出功课时怎办?
另,你的亲笔真叫人有飞扬的感觉。今晚决定再读《锻句炼字是礼貌》一书。
祝好!若英
董老师很快回了信。他说「写文章不是功课,我为功课苦了大半辈子,不忍心要你受这个罪…」
几句话说的顺理成章,但像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原来很多困惑、怀疑,都是自己给自己罪受。
于是,我今早很早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自顾自的写了起来…
如果有人问我,人所有的表达形式,我最享受哪一种?答案绝对是文字。因为那是真正的自言自语,不用经过导演的认可,不用看见观众脸上的表情,不需要现场掌声。写字能让我平静,学习诚实,面对自我。

同时,写字一直是我跟人联系感情的方式。从小父母离异,我住在祖父母家中,跟爸妈偶而的书信往返成了我寻求归属感的渠道。连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祖父,都常给我写字条,然后塞入我的门缝。祖父常一天待在书房里,只要他书房门关着,家人就明白不去打扰他。我有样学样,也喜欢把房门带上,形同挂着「请勿打扰」。他为了跟我说点甚么,也只好写字条了。这有趣的相互尊重,带动了我从小相信文字、喜爱文字。那是一个无声却又彼此关怀的世界。后来我住校,写家书。后来,我恋爱,写情书。一直以来,写字都是我与我所爱的人沟通最多的方式。甚至当我看着我的爱人同样关起门,我也想象他正写着字,幸福感竟油然而生。
当然,我爱写字,但并非无往不利。也有过因为我的文字达不到精确,少了我脸上的表情、缺了该有的温度,导致身边人受伤或误解。再三误解导致挫折,我因而又害怕写。
今天,我要开始写了,尚不知对象是谁,但首先告诉自己端正心态,没有退却的借口,也不需要压力。董老师不已说了,写文章不是功课!哈,我就权充自言自语吧。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从艺简历:自小学三年级开始学钢琴的她,求学过程中和音乐一直脱离不了关系。就读于加州州立大学音乐系,正当犹豫将来出路为何之际,一次回来台湾渡假因缘际会的认识了陈升,就这样决定了她往后的路。刘若英很高兴,高兴的不是因此可以成为名人,而是将来可以在音乐的世界中无限的创作。除了音乐RENE在电影方面的成绩也是非常的茁跃,曾经以「少女小渔」荣获1995年亚太影展后座,她不因此而感到骄傲,反而更虚心的学习。尔后,每次的演出,都抱着如此的心态去研习,在「南京1937」、「红柿子」、「今天不回家」... 等片中都可以看到她精湛的演出。1997年"SODA"服饰以及"LUX"丽仕都邀请她做产品代言人,因此第一次尝试到如何的走伸展台和拍广告片,对她来说她的努力是没有白费的 从业经历 刘若英自1991年踏入演艺圈后,以影视歌三栖明星的身份,先后主演了《我的美丽与哀愁》《少女小渔》《南京1937》电影《天下无贼》《飞天》《红柿子》《今天不回家》《美丽在唱歌》《征婚启事》《夜奔》《新十字街头》《候鸟》等电影,以及《Crackers》《日落紫禁城》《人间四月天》《住在十字架里的母亲》《粉红女郎》《似水年华》等电视剧,她还推出了《少女小渔刘若英之美丽与哀愁》《雨季》《到处乱走》《很爱很爱你》《我等你》《年华》六张个人专辑。
  她以孜孜不倦的努力,先后荣获1995年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奖(《少女小渔》),1997年第十届东京影展影后(《美丽在歌唱》),1998年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奖、1998年“金马奖”评委会特别奖、1998年台北电影节年度最佳演员奖(《征婚启事》),1999年台湾“金钟奖”最佳女主角奖(《住在十字架里的母亲》)等多种奖项。《摘自百度》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一厢情愿

2010年09月19日

前些年开始了「报纸消亡论」,前一阵子又看见「智能型手机将取代计算机」的说法。虽然很多人笑说不可能,而这一连串的汰旧换新论,确实让我触目心惊。连计算机都过时的一天,还有甚么不能取代。

小时候,我们家每天有六份报纸,有党报,有军方报,有民间报,甚至五岁的我都能拥有一份标着注音符号的《国语日报》。大清早,家里的副官会把报童送来的报纸,用熨斗一页页烫过一遍,不是为了平整,而是如此加工,可不让报上的油墨脏了祖父的手。副官然后按着每个人的阅读习惯,将报纸慎重的分派在餐桌上。从小到大家中都有规定,进餐时不能开电视,不能读书报。唯独早餐时分,看报纸是允许的。我一直以为这是祖父忍不住想马上知道昨天世界发生了甚么事,不得不通融。

祖父走了后,他住了六十年的老房子,政府要收回。搬家过程中,我看见了堆积如山的报纸,甚至看见《中央日报》的创刊号。我知道很多老人家都剪报、集报,我也曾经像许多自认合乎潮流的年轻人,不解这种杂乱的收藏有何用处。但那一刻,我看见了那辈人对报纸的依恋,那不是单纯的收集,也是对知识传播的尊重。

所谓日新月异,报纸被宣布倒数计时收摊,能耀武扬威的剩下极尽荤煽的八卦和个人播报台(例如:部落格,微博…)。现在翻开报纸,都搞不清楚那还算报纸吗?我记忆中的报纸,评论是评论,报导是报导,每则总是清楚署名,标题正确反映内容,偏颇情绪偶而有之,但总分际鲜明。编造杜撰的属文学,摆到艺文版。

我是无端怀旧吗?或我也开始追随着祖父的脚步,想坚守一点对传播力量的敬畏。我愿意坚守这种敬畏。因着我以为,新闻不能随便被按键删除,也不会被真正遗忘。我不认为新闻是纯娱乐,也不接受「看看就好…别太认真…」的说法。更重要的是,我记忆中的报纸新闻,是有温度的,它是经过无数有着温度的手,送到我们有温度的手中。网络也提供新闻,但我总感觉那是凉的,来无影,去无踪。窗口关了,也可当作没发生过。

网络当然是方便的,方便的东西理应都是好的。我也是计算机一族,既是受益者,又是受害者。我只是不愿意想象,有天我想回味一生经历时,面对的只是硬盘里的文件名和虚拟的各种讯号。那多么扫兴。我怀念的不只是公公的报纸,还有各种家书情书、明信片和一张张实际冲洗出来的到此一游照片,还有那张泛黄的双人照…。那信封形状,那字迹油墨,那摸的着、闻着有味道的纸张,那相簿。为甚么所有回忆和交流都要数码化呢!

这听起来确实是怀旧了。但细而一想,怀旧可以,悲情倒没必要,因为我根本不相信报纸会消亡。就算会,我也有信心自己不用活着见到那一刻。是的,不管往好的或往坏的方向发展,报纸还会存在很长一段时间,不为别的,就为了那温度。人在冷却,但还没冷却到不在乎这种温度。是这样吗?或纯属我一厢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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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志愿

2010年10月03日

每一个人小的时候,都会被问「你的志愿?」或者写过几篇相关题目的作文。老实说,我的答案从来没有变过:贤妻良母。我知道,人看见这个答案会笑我不合时宜,或者臭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我要强调我从没放弃这个志愿,但既然第一志愿还没实现,那就暂且先扮演好眼下的其它角色吧。

我的才艺有限,但从小爱唱歌、爱假扮,中学时一到课间休息,我能自动站上讲台,把前一晚六十分钟的电视连续剧用十分钟演完,一人分饰多角的浓缩版。但祖父爸爸皆是有板有眼的军人,要进演艺圈,还得费一番工夫闹家庭革命。

孙中山先生一定没想到,革命成功,考验才真正的开始。而我,革命不难,把表演当志业后才是试炼的开始。

现今进娱乐圈门槛不高,各类选秀节目皆是快捷方式。把自己装扮一下,选个偶像的 MV当教材,如果你在 KTV能技惊四座,那估计在海选里脱颖而出问题不大。这时代的好处在不埋没人才,人人有机会,但要把演艺当成终身有追求的职业,那是无休无止的惊涛骇浪。

以前的演员,据说演好戏就行。当然演「好」不容易,但这总是个可以专一努力的方向。现而今干这行当,用心演戏只能当穿好内衣,其它要费的心思实在太多。电影还没开拍,投资老板已经开始想着各种各样的造势宣传活动,你需要不定时参加各式 party,以表彰自身的流行感,慈善活动不能少,现在不兴默默行善这回事,随时要制造新闻点,不管正面负面。比较恐怖的是,你是不能变老的,皮肤的皱褶、下巴的松垮、身材的变化,都会招致最恶毒的评语,彷佛事业宣告结束。其它的行业可能尊重见多识广,可能越做越精采,但是中国女演员超过二十五岁就要开始回答「何时嫁入豪门」的问题。

当我为演员抱不平的同时,也要检讨自己。听说以前制作一部戏,拍个半年很平常。现在人人行程排满档,不同时轧戏已经算对得起你。我第一次拍电影的时候,开镜前导演足足跟我们排练了一个月,外加讨论剧本、角色,还要跟对手彼此熟悉,这样实拍的时候大家有底气。而现在,明天要演床戏的对手我可能还没见过。要多讨论一下剧本,多提几个意见,就会有人从「你太严肃了」、「你太紧张了」、「有替身,别担心!」一直到「你太难搞」。

世界有运行的规律,这行业也不例外,我发牢骚不只是抱怨,更多是遗憾,顺便回答一个问题。这几年总有人问我,为甚么拍那么少的戏?我的官方回答是「没有好的剧本」、「没有适合的角色」,这同时也是真实的回答。我原以为士可杀不可辱,我就撑着,端着,耐心的等着,总有拨乱反正的一天。这时又有热心人士说,再不演,没人看到你,就更没得演了!拨乱反正之前,地球已经毁灭了!

好吧!演也行!不管因为热爱表演,或者还没机会当贤妻良母,我又开始演着。我告诉自己,你已经非常幸运了,学不专精还能混到现在,作品不多也有个三两代表作,不是偶像也召了少数忠实粉丝打气加油,就你这条件还叨甚么叨。行了,不叨了,洗洗睡吧,明儿个早班。

刘若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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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英:我的倔降<BR>2011年05月22日

不知多少人跟我一样,回想起小时候,发现原来我们一直没变过。成长过程中,受了环境刺激难免变世故,习惯也慢慢增加,价值观会逐渐明确,但要说起「性格」,那真是一如既往。

在祖父母的宠爱之下,我成了一个骄纵的孩子。所谓骄纵,并不是那种大小姐般的指气颐使,不是上天下地的欺负人,而是不愿意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我。

也就是一般说的倔降、雷打不动的拗脾气吧。

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祖母希望我每天睡前都能喝牛奶。但是我超级讨厌喝牛奶,几次抗争不果后,再说不出道理,只好勉强遵照办理。但是每次我泡牛奶时,都是满心的不情愿。每晚祖母提醒我后,我走进饭厅,磨蹭一下,然后大叫「我喝完啦」。祖母会说「怎么可能那么快?还得喝……。」于是我就坐在饭厅,呆上几分钟,等祖母出来检查。

「没有脏杯子!你怎么可能喝完还把杯子洗了?肯定没喝——」。此后,除了招数照用,我开始细心把奶粉沾点水,敷在杯子的边缘,像在做电影道具,再把稀释后的少许牛奶在杯中晃荡,最后发展成餐桌上也得撒点粉末,这算是高级陈设技巧了,拍特写都没问题。大功告成,我自觉非常满意回房。

再二十分钟,祖母的剪影如钟馗般立在门口,语调迫人,「我是逼你喝毒药吗?而且你费这番心机的功夫,早把牛奶喝了不就得了?」

为了我的倔,这类谍对谍的较劲还不少。美国的姑姑知道我身体虚,又不愿好好吃饭,于是寄来印有小乌龟、小兔子、小狗小猫的彩色儿童维他命。维他命肯定是需每日服用的。我依老规矩,先是没碰瓶子就先叫,「我吃啦!」弄得祖母每天把整罐的维他命倒出来数数,看看有没有每天少一粒?为了让物证俱在,我每天都让罐子里少一颗。但是那么珍贵的维他命我又舍不得丢,于是每天搬运一颗到我房间的抽屉,一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见上百颗的小猫小狗铺散在我的书桌上面——东窗事发!

还有一例。高中时早自习,班上其它同学聊的开心,老师突然走了进来,扯着嗓门说,「刘若英,别说话!」我当时傻了,「我没说话啊!」老师竟一个巴掌呼过来「还狡辩!」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坐隔壁的两个女生怯怯懦懦的发出不平之鸣「刘若英真的没说话!」老师依然不顾事实的要我出去罚站!我沉默走到走廊,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之后,我整个学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连老师问问题,我都只点头或者摇头。一直到新学期换了新老师。

这种损己不利人的倔,估计让我吃了不少亏。牛奶不喝、维他命不吃、虐待自己以抗议寃屈,既不是好事,也不是聪明事。人都说性格不好要改,但怎么改呢?能改吗?我没有答案,也不相信有答案。倒是这些鸡零狗碎的片段,让我又能看见自己,看的很立体,那个固执但又无伤害性的小女孩。很「立体」的意思就是说,我知道自己的不足,同时我接受自己,能原谅自己。也许我永远不了解这个世界,也理解不了他人,但我应该看到自己。

看到自己真的很重要。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哈哈,金丝大哥是刘若英控啊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倔降?录错了还是写错了。
听说若英是拉拉。
哈哈,金丝大哥是刘若英控啊
网事情缘 发表于 2011-5-23 19:02
啊,不是,不过是看她有几篇写得好,大家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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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若英是拉拉。
猪头猪智慧 发表于 2011-5-23 19:20
有篇谈朋友的,先转来看看有没有这个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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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细火快炖

2011年01月23日

最近老有人要给我相亲。是的,「相亲」。以前用的词叫介绍个「男朋友」,不知从何时开始,大家似乎希望我跳过交往的过程,直接戴上婚戒,步入红毯。

我小时候正流行自由恋爱,「相亲」这名词有点损人的意思,意指双方或某方条件上有些问题,试车容易出状况,不如直接到交易阶段,一翻两瞪眼。大约是对于中国人而言,结了婚,也就认命了,不轻易退货。有什么不习惯的,久了,也能渐渐相安无事。或套用冯小刚导演的名言,婚姻就是将错就错。

其它人听到这个提议时会怎么感觉我不好想象,我只知道,当我听到「相亲」两个字时,确实心生畏惧。怎么我就直接到了摊条件的阶段了?

但朋友也说得对,我的工作环境能接触的人实在有限,加上自身不爱出门走动、不交新朋友,年龄也早过了「只在乎曾经拥有」的浪漫期,如果不打算「孤独了此残生」,也许,相亲是个很实在的方法。

家人从不对我的感情生活有过任何干涉,他们认为他们一手拉拔长大的我,必然会有好的归宿。更何况,我的父母很早离异,他们可能觉得自己不算婚姻价值的代言人,有点理亏,不便给我太多意见与压力。但前几天的家庭聚会,不知是谁鼓起勇气开了这个话题,竟然引发热烈的反响,认真讨论起我的归宿。我才知道,家人再「过尽千帆、看破红尘」,还是躲不过婚姻带来的紧箍咒。婚姻制度的设计真是太神奇了,很少人相信它能永保安康,但所有人都认真信仰,轻易不敢挑战。

我依旧故我的说「拋橄榄枝的人很多,就是没碰上适婚的对象,急不得也」。这个答案太应付,混不了事,他们于是开始个案分析,把我过去现在的情感经历一个个评估,结论还是相亲好。我说「就算相亲也得花时间互相了解……」,我亲爱的祖母开始说起了她的理论。

她说──
以前的人,没认识多久,就结婚了,然后心也就定了。像烧一壶开水,也许没马上沸腾,但愿意持续的维持一种常温。而现代人,一认识,就马上把水给烧开,沸腾,爱得死去活来,没一会儿就烧干了。现在还有一种,双方强调追求自我的空间,心想,结不结婚是迟早的事情,这一拖,水凉透了,再也升不了温了。

说实在的,我听完,觉得蛮有道理的,但我想的完全不是相亲的事儿。我脑中的画面都是,嗯……如何能将一壶水细心耐心的保持着温度,的确不易。我从没见过我祖父母天天把爱挂在嘴边,但他们着实大半辈子互相扶持、相互依靠。我认识一些夫妻朋友,并不用天天腻在一块儿,却踏踏实实挂记着对方,那是持久的温暖。

婚姻大概本应是如此……但我这门外娘懂什么呢?

关于婚姻,在没戴上那婚戒前,是不会真正明白的。当下我不需要研究婚姻,只需好好看着我那壶水,等着一个好人来帮我点上火。记得啊,小火就行!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看过刘若英回忆祖父的文章,很好看的一篇,印象很深。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林青霞也很会写,刘若英好像更自在轻松一些。
台湾刘若英,香港莫文蔚,都很知性兼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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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5-24 00:12 编辑

刘若英:姑姑命好  2011年03月27日

那天北京风很大,拍戏搭的帐篷都快被吹倒了。我脱下穿了一天的威牙衣(吊钢丝的装备),倒在躺椅,正跟自己全身的酸痛较劲中,工作人员把手机给我,说是电话亮了好多次,不知有什么急事?我说「再急的事也没有拍戏急吧!」接过手机,显示我姐姐无数次的「未接来电」,短讯三个字「急,回电!」这三个字能令人全身发麻。而电话那一头姐姐哽咽的说,「姑姑走了」。

这要如何反应?十天前我在台北见她时,她还坐在沙发上跟我讨论下午茶蛋糕有多好吃,然后兴高采烈的准备去参加小学同学会。姑姑回到美国后,给我电邮,介绍新时装设计师的网站,并计划过两个月,要与姑丈再去邮轮旅行……。一切历历在目,怎么她就走了呢?难道走的是姑姑的另一个分身吗?姑姑一直喜欢看我写那些已故老家人的故事。但我从没想过,我这么快就必须开始回忆她。

姑姑常说,我爸爸把他当女儿,而不是当妹妹,对他的疼爱甚过对我跟姐姐。爸爸没有带我去吃过一次冰淇淋,却曾带姑姑到圆山饭店冰淇淋「吃到饱」,回家时嘴唇都冻紫了,被祖母叨念一顿。家中规矩很多,使得这家里的孩子容易人在福中不知福,老想「闯出去」,以为外面是自由天地。姑姑首当其冲,大学时就立下志愿,定要到美利坚深造。毕了业,她与姑丈结婚,也毅然决定留在异国生活。不知是不是小时向往「篱笆外的生活」使然?

姑姑非常能干。我去美国上大学时,住过她家一段时间,对她超人般的体力叹为观止。因为希望子女有好的生活环境,她选择住郊区,而自己每天上班,必须开一个多小时的车进 downtown。在车上也不闲着,一边开车一边化妆、擦指甲油、电话联络公事、安排儿女行程。下班回家,操办完家务,继续追连续剧、和朋友聚会……她总能把日程安排的很紧凑而完美。在她的生活里,什么事都有,就是没有「停下来」这件事。

当我们感觉一切安排很妥当,按表操课就应该万无一失的时候,老天总会给我们新的课题。

加州的阳光总给人无限美好之感。在这样一个周末下午,姑姑一如既往冲冲冲,决定抽空去剪个头发,让再来的一周有个清爽的感觉,就在她躺下来冲洗头发时,眼前一黑,她中风了。

我们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已渡过危险期。姑姑不想让自己的母亲在台湾担心,故意拖延通知家人她的病况。在姑丈全心的照料下,加上姑姑不服输的性格,一年后,除了行动仍有不便,言语表情都已经正常。去美国看她,她轻轻松松的跟我炫耀「现在停车可省事了,可以停残障车位,也不用工作,政府养我,不需要做家务,老公包办……。老天真疼我,让我五体不勤。等我好全了,一定会想念这种悠闲日子的」。

就在我们快相信全然痊愈是可能的时候,我收到她的一封信。

「我得了乳癌,第三期,已经在 8月 12号切除,下个星期开始做化疗。人生的重大疾病,短短的时间,我经历了两项。朋友说我该去买乐透。幸运的是,每次生病,我亲爱的家人都陪伴左右,这是不幸中的幸福。你美国的演唱会我很想去看,但还是要视当时治疗的情况。请你们都好好的善待自己的身体。 姑姑」<BR>信是如此淡然而实事求是,但背后又藏了多少的泪水与苦痛。疾病确实考验亲情的牵绊,也测试我们对命运的耐受力。

去美国表演,我特意提早两天,住到姑姑家。我看见她时,她带着毛帽和微笑迎接我,声音依然清亮的要我吃这吃那的。之后陪我坐在院子里,闲话家常,彷佛绝症已是过眼云烟。她把帽子取下整理时,问我「下次回台湾看婆婆,可不能给她看见我这时髦的发型,你有地方可以介绍我去买假发吗?」我只能楞楞的直点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两天,我看见姑丈一早去院子摘新鲜蔬果,打精力汤,陪着做复健,陪着说笑话。姑姑有时不顺心,撒娇似的随口一句「你怎么不去死?」姑丈总回说「因为有你,我绝对不能死,因为要照顾你!」姑丈也会开玩笑的说「你是天上不小心落入人间享福,而我是从地狱上来还债的」,两人总是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姑姑就得意的笑着,像初恋的少女。

我的演出在户外,风很大。姑姑全副武装来了,毛帽、大衣、手套、围巾、口罩,层层包裹着她羸弱的身躯。老公孩子、加上十来个好朋友陪着她,顶着风看着演唱会。我站在台上,看着她,想起小时候,她总要我在她朋友面前表演唱歌。她说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真站在台上。而我也从没想过,她是如此坐在台下。

时间飞越如梭吗?对顺遂的人也许是的。

一年半过去,冷不防又传来乳癌复发的消息。姑姑又来了一封信。

「 Amy(我的表妹,姑姑的女儿)怀孕了。天哪!多么好的一个生日礼物……虽然化疗还未结束,但我实在想念家人,希望很快可以回去看看婆婆,还有你们……。 姑姑」

今年二月,姑姑终于回到台湾,我当时需出差一段时间,只能在去机场前,带着饼干去看了她一眼。我急她倒不急,要我到美国再一起逛街。婆婆一旁反反复覆说着姑姑小时的事。走时,姑姑对我说,「别太忙碌,注意自己身体,如果有对象,带来美国给我看看。」我承诺「一定!」

两个礼拜后,噩耗传来。摄影棚里在准备一场发生在太空舱的浪漫戏。我打电话给美国的表妹,想说点安慰的话。姑丈拿过了话筒,没待我发言,却说了句「对不起,我没有把你们刘家的人照顾好——」。我再也忍不住,让泪水肆意冲刷着脸上的浓妆。我哭的不只是姑姑,更多是心疼在世的人的自责与承担。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补了妆回到现场,等待打光时,我望向被蓝布包裹的太空舱窗外,到了电影完成时,那应该是浩瀚无尽的星海。浩瀚无尽的星海可以包容一切,也能消灭一切。隔着道具玻璃,我可以看见姑姑的微笑,彷佛对我说着这一生她重复无数次的话,「我的命真好,有个不怕我烦的老公,儿女都贴心,没什么钱,但永远够用。唉,我的命真好!」是的,也许老天疼惜她的乐观,不想她继续为病所苦,所以带她走了。我不停的告诉自己,姑姑的命,真好。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我们的选择  

2010年10月31日


这几天几乎都被S.H.E成员Selina因拍戏爆破、被烧伤的事情而影响着心情。我跟她不熟,几次见面都是大堆人马聚集的活动场合。电视上,她总是天真直率的模样,时不时自嘲一下自己。在这环境,能自嘲还是比较健康的。这是她给我的良好印象。
艺人因公受伤的新闻偶而会进入大众的视线,但总停留在影剧版「花边」类别,算不上公共关切议题。但跟矿工特别关心矿灾一样,我对艺人的职业伤害自然心有戚戚焉。
拍戏这行当算高收入、高影响力,但干起来也是高伤害、高报废率的职业。冬天穿夏天的衣服、夏天披着厚棉袄这都不在话下了,长期晨昏颠倒、饮食失调往往也是慢性杀手。这部分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捱的职业本色,咱就不抱怨了。但我相信一个兴盛的行业,必定会致力去减少人为疏忽,努力追求专业化的。这说不上是甚么体贴人或文明的高标准,就从简单的经济概念来说,「尽量避免意外」也是比较划算的。一部戏因为演员受伤停工或赔偿,这损失肯定超过安全措施的费用。但华语片的拍摄,截至目前还是停留在「能真的来就不用替身,能真的炸就不用特效」的阶段。
但我感触最深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整个过程,不管是媒体或粉丝,当然都想在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但记者完全不顾及家属跟伤者的心情及安危,壅堵在医院,妨碍医护人员工作。最后Selina爸爸只好使出「调虎离山」,召开记者会五分钟,为的是可以将他心爱的女儿送上救护车去机场。
到了台湾更是一团混乱。Selina所属的公司高层被记者怒骂,为甚么要「调虎离山」?为甚么要骗记者?任爸爸不断鞠躬,请大家帮忙不要推挤,不要拍照,因为Selina希望满身纱布的自己不暴露在大众面前。这是一个女孩无奈卑微的期望。但当然,媒体需要的就是她被「烧伤」的画面。所属的经纪公司,除了安排就医事宜,还要花很多时间去面对媒体,跟大家详细交代,拜托大家可以给Selina一点医疗空间;甚至艺人们也在各种管道疾呼,媒体不要闯进医院。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实在不解,非常不解。
几年前,我因工作暂住香港,当时沈殿霞女士生病,记者天天去打探她的状况。胖了,说她水肿,瘦了,说她病情加重。她终于受不了,搬到与我同一栋酒店式公寓以求清静。然而记者无孔不入,过没几天循线而来。我亲眼目睹,记者堵着追问她的状况,她一句不回,低头进车,有位记者大声的说「我们是关心妳!」关心?这种关心能把人逼死!
这几年天灾人祸频频。我在电视上看见记者追着一个泪流满面的妈妈,地震夺走了她爱子,「你现在是甚么感觉?伤心吗?」这就不是品德问题,而是专业素质问题了。在我来看,问受难家属伤不伤心,跟问Selina爸爸为甚么支开记者,一样事关采访品质。我认为受众完全知道家属伤不伤心,这是蠢问题,我们需要知道点别的,尤其那些被蒙蔽的真相,事件的前因后果。这是媒体的本色,这也是为甚么我还是守在电视、报纸前的原因,我认为媒体有能力告知我真相。


我完全知道媒体朋友「混口饭吃」也不容易的道理。但我们是有选择的,媒体也是有选择的,就好象剧组往后可以决定是专业的进行爆破准备,或土法炼钢草菅人命。我们可以选择继续「笨下去」,无意识地肢解受害人,或回到要求真相的美好传统。
文:刘若英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我曾经很喜欢刘若英。可惜她近年的演技没啥进步,也许没遇到好的剧本吧。文字倒是越写越自然了。

下面是我写她的老帖子链接
http://www.yantan.cc/bbs/viewthr ... F4%D3%A2&page=1
我的不美好  

2010年12月26日

听说很多城市这两天都下雪了,这是岁末的信号。到了这个时候,你不会怎么去考虑今冬是不是极寒的问题,你意识到的是岁末将至,这是年关。天气冷暖是很直接的生理感受,衣物加加减减就是了,但节日是更强大的分界线,你知道你又走到了一个具体的点,这个「点」既是大自然提供的,也是人为强加的。你被逼的要回顾,要做总结。
从小,总是被问及新年新希望,多是言不由衷,心里想的都是「想买这个铅笔盒,想拥有一只大大的狗,希望哪个男生喜欢我,将来赚大钱,买房子,嫁个好老公……」,写的是「早睡早起,不再迟到,每天运动,一定要好好温习功课,不惹祖父生气」。
你那时以为只要长大了,自己能作主的时候,就不用再时时自我检讨了。其实不然。现在批判起自己来,更是毫不留情,无趣的是,只剩下批判,以前偷偷希望拥有东西,现在也许能实现,却一点乐趣没有了。也慢慢觉得,「许愿」这回事有点不太靠谱。
我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吗?可能。
美国人从十月就开始过节了,万圣节,感恩节,圣诞节,元旦。这一路下来的团聚和庆祝,我不知道是藉以怀想生活的趣味,或增加人生缺失的惆怅。向公众散播的画面大多是美好的,红橙黄绿的,闪闪发亮的。但喧闹中,必也有躲在暗处垂泪的小心情。那些平添伤感的,怨天尤人的,通常被大众抹去。大众总偏爱欢欣鼓舞的,习惯把不美好暂时扫进见不到的小角落。
这个倒OK,大众有大众的需要,他们不希望在总结的时候,还要一直被提醒世间有许多不美好。
身为所谓公众人物,除了专业表现,还担负着一定的社会责任,这责任包括传播正面的能量与价值观。这我牢记在心,但做起来真的很难。艺人难道不能有心情不好的假期,只能化上浓妆强颜欢笑?奇怪了,到了戏里我们被要求什么角色都要能演,要崩溃要撕心扯肺,但在生活里,我们只能扮永远正面思考,笑脸迎人的开心果?
这是我个人的总结,我总应该说点老实话。我这一年收的确实不美好。一是太忙。「忙」从来不是个好字,竖心旁,一个「亡」字。忙的确让人无感,甚至心死。二是诸事不顺。这一年特别多的长辈亲友离世,朋友生病,受伤,失恋……。我到了庙里拜拜不再求事业姻缘,祈求的多是家人朋友平安健康,因为说来说去,这个最重要,这个也最难。
另外的不美好,是感觉社会善意消退,恶意增加。有一记者写到,刘若英的倒霉事件都因为单身,楼下漏水打官司,因为家里没男人帮忙调解,机场被摸胸后抗议,因为性冷感,所以大惊小怪……。这种幽默很难一笑置之,因为他暗示的不只是我的无能,而是现代职业女性的失败。我一向认为自己是「反妇女解放者」,但看到这种言论,我有种想闹革命的感觉。
近年越来越觉「美好」在人的心里躲起来了。它可能知道我们不懂珍惜它,所以它干脆旅行去了。亲爱的「美好」,我想念你,你快回来啊!
马丁路德金说的,历史将会纪录,在这个社会转型期,最大的悲哀不是坏人的嚣张,而是好人的过度沉默。我没能耐做好人,又不够资格做坏人;面对恶意,我无法反抗,只敢选择沉默,似乎也成了这种大悲哀的同谋者。我明白,这又是我的另一个不美好。

刘若英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喜欢刘若英的清新淡然,
喜欢奶茶
总有一天,我会遇见我内心的生命,会遇见藏在我生命中的欢乐,尽管岁月以其闲散的尘埃迷糊了我的道路。
完蛋女人

2011年01月09日

常看各种报章杂志,教导我们如何成为完美女人,我喜欢钻牛角尖,想不透怎样能完美,决定好好学习研究一番。我把这任务跟身旁的朋友提起,话音未落,大伙已经笑为一团,指着我说「要研究完美女人也不会是你来研究?」,这还不够损,大伙还补一枪「你倒可以当反面教材」,发起一个「完蛋女人俱乐部」还差不多!

既然都触底了,那我就干脆反弹一下,将「何谓完美」的牛角尖进行到底。
都知道,有生命的东西没有所谓「完美」的,完美女人就更别提了。那些纤细合度、秀外慧中、温良恭俭让的标准都是依着社会需求赋予的,「完美」拿来形容主观感受还可以,但真要一项一项检查,我是一项都通不过,但眼下也没有人能全数通过。

现代的完美女人标准比以前更不人性。以前可能生几个胖儿子,对公婆丈夫百依百顺,从一而终,就可以争个牌位,如果造化弄人,当了贞女烈妇,甚至弄个匾额牌坊都有可能!

而现在?喔!表面上看是解放了,可以当街袒胸露乳,但实际上紧箍咒念的更狠毒!女人要有专业能力,工作之余,要能做得一手好菜,生完孩子三个月之内身材最好恢复产前标准──或以小S的传奇来说,最好超越产前标准!现代女人要懂得打扮,这是礼节,要有幽默感,去KTV的时候要能唱上几首新歌,要善于交际但不抢老公锋头,要知道社会大小八卦,才能忍受家里电视一直播着政论节目,要开发自己的性意识(意思是上床这件事不能只交差了事),最最重要的是,该装傻时要装傻,但肚里要雪亮!这些形容很让人喘不过气吗?我以为我只是举了一半的例子喔!你说说!谁还想当完美女人?给自己一条活路吧!

这些标竿确实是存在的,但既然没有人能真正达到标准,那就是个恶毒的标准。而这个高标准的始作俑者是谁呢?目的何在?这属于很高深的侦探题,超过我的知识范围,我回答不出来。我只知道,这高标准把人、把女人、把我弄得不太快乐,或者说,相当的不爽。

人的有些不完美是天生下来就有的。长相不够好,可以打扮,打扮还不够,现代还可以整型。当然,你也可以不作外部调整,攻内在,拼气质。但不管做什么努力,我们应该先仔细看看自己,看看老天本来给了我们什么?有时候那是镜子里照不出来的。我们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老是带着他人的审查眼光、带着后天环境形成的标准。

我那样看到的自己,能找出太多毛病;脸型比例不佳、身材不够名模、高龄未婚、歌声不够浑厚……所以我越照越不爽!
我无法用科学的语言描述老天到底给了我什么?给了我什么好的?但我愿意先承认,我是女人,我也是弱者。女性主义者要杀出来了吧!别紧张!如果我说的话有点反动,或说侮辱了全体同胞,我再重复一遍:我是一个弱女子,说的是我,我自己,如有其它雷同者,纯属巧合。

够没出息吧。但很妙,我这么自白后,肩头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紧接着,渐渐还欣赏起了自己,觉得在一种「自甘堕落」的标准底下,本人干得还算不错。

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对我而言,善待自己就是放过自己,放过自己就是把标准放低,把他人的指指点点视为无物。我们离完美是真的越来越远了,但与其望洋兴叹,因此自暴自弃,不如干脆另辟蹊径,走另外一条路。说白一点就是抄小径啦!小径就是「老娘不玩了,你爱怎么比就怎么比去」。

很多人都知道说,不为别人而活是最快乐的。但这话只对了一半,不在乎他人的评判很重要,但懂得欣赏自己也很重要。只有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或说彻底承认没有完美这回事,才能看出自己的美妙处。不要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能让天稍稍再蓝一点,北极的冰山不再溶化,要我退一万步我都退。把自我的意识缩小了,自我的意识反而扩大了。这就是「完蛋」的妙处,完蛋了以后,突然变得轻松,来什么都算好的。

唉,真是越说自我感觉越良好,简直飘飘欲仙。旁边谁是不是赶紧掐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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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刘若英,自然不做作!
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1-5-28 15:03 编辑

刘若英:永远不搬家<BR><BR>2011年04月10日

房子变成一栋生活仓库

我回到老家,花了七天时间把家里的所有东西巡视了一遍。这是我住了二十几年、我的公公婆婆住了五十六年的房子。公公是职业军人,所以房子是政府分配的,有一百多坪,分为三层,在家人口中那是「楼上」、「楼下」跟「下面」三个空间。「楼上」有三间,一间书房,一间会客室,一间秘书的房间。「楼下」有四个空间,公公睡的、婆婆睡的,另外有客厅跟餐厅,当然还有我睡的公主房。「下面」分别是两间副官的房间,一间勤务兵的休息室,以及一间厨房。

这样说来好象很大,但是根据我的主观感受,实际可用空间应该只有房子的十分之一。五十年来,东西只进不出,家具、衣物用品之外,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杂物收藏;从大陆带过来的大木箱一个个原封未动,公公收藏的书报、婆婆数十年来的水墨画,都是理所当然地充塞可能的角落。甚至,餐桌一角有张一九九八年的广告单到现在还躺在原处,那对都已经离婚的新人送来的礼饼也原封不动的在酒柜上。家里是有人打扫的,物品堆积不去并不是生活习惯的问题,而是对家人来讲,每一样东西都是有意义的,有时间标志性的,未来可能派上用场的。当人进入这样的状态,就没有东西是可以舍弃的。渐渐地,房子变成一栋生活仓库,主要是用来摆东西的,我们只是仓库管理员。

那年年初,军方通知,四月必须迁离,会换一个国宅给我们。虽然一个一百多坪的平房,去换一个不到四十坪的公寓,是有点为难人,但毕竟「情势不为主观意识转移」,搬是一定要搬的。问题是,怎么个搬法?积累五十多年、塞满三层楼的对象,要放进一个国宅公寓,并不是多做几个储物柜就可以的。整整一年半以来,凡是家庭聚会、出门逛街、寿宴喜庆,家人碰面讨论的话题就是围绕着:「怎么搬?」解决方案从帅气的「全丢了,再买新的啊!」到阿 Q式的「找国防部负责啊,是他们要我们搬的!」都有。听到任何论调,我都投赞成票,因为打从心里认定「反正不会是我搬」。早早我就跟姐商量,搬家我出钱,买新家具我出钱,但我动不了手。我知道那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老房子的味道

这样,一年五个月过去了,我在老房子里来来回回了数十次,婆婆除了嘴里常常提到要搬家,家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公公的老花眼镜也还沾着尘灰静静地躺在原处。天佑公公,他去世已经六年了。

终于有一天,或具体地说,是「搬家死线」的前五天,我跟同事如婷一起回家时,她小声地说:「我觉得如果再不动手,可能真的搬不了了喔。」

「当初清清楚楚说好我不用动手的。」

「但如果房子原封不动,到了期限怎么办?」这不是如婷问的,是我在问我自己。我不能想象拆除大队开着怪手吊车来时,年迈婆婆在房子里惊慌垂泪,我举着一块「人在屋在,屋亡人亡」的布条在家门前嘶喊。

不啰唆,第二天早上九点,我穿着一身工作服,召唤了如婷、小娴、怡俐、大丽真、怡臻等一班娘子军,开始了我的强制搬迁!我跟自己说,不过就是丢东西嘛。

公公跟着军队撤退到台湾的第一天,就住进了这个日式的老房子。公公当时四十多岁,但房子当时是多老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有记忆以来,它就很老了。屋顶上的瓦常常剥落,半夜有小猫会掉进天花板里,一夜叫个不停,木板地底下会有老鼠爪子的声音。我常幻想为什么笨猫不干脆掉到木板底下呢?两败俱伤,这样不是可以安静一点?对一个城市里的小女孩,住这样的房子并不是多愉快的经验,虽然这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BR>公公走了很久了,但只要我回到老房子,闻到那气味,看到他的书桌,我都会忘记他已经离开了。但是,如果这一切可供记忆的东西不复存在呢?如果桌子搬走了,房子拆除了,气味消失了呢?我有能力把这些记忆完整地储存在我的感官里吗?

还来不及解答这个问题,我已经扎起头发,戴上口罩手套,买了好几包垃圾袋,来到了老家门口。我觉得自己像个屠夫。我一一指着家里的东西,问婆婆:「这还要不要?」她的回答都是:「这个?当然要,这是……(回忆开始……)」过了两个小时,我发现没有一样东西是她不要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事关重大的,譬如那个缺角的盘子,「是你小时候吃麦片的盘子,你都不记得了吗?」或那张传单,「是公公一个老朋友开画展的……」垃圾桶,「是中兴百货刚开幕时,我跟你去买的啊……」是啊,什么冷血的人舍得丢掉我小时候吃麦片的盘子?

回忆是生活态度

因为父母早年决定各奔东西,我是跟祖父母一起长大的。从我能记事开始,我已经活在老人家的记忆里。回忆不只是他们的表达方式,也是生活态度。因为两岸相隔,他们的成长环境被剥除了,他们见不到亲人、见不到家乡,除了记忆,他们还能怎么对抗这种隔离呢?

想法是感人的,但当我脑子再度浮出举抗议布条的画面,心肠就变硬了。我决定不用问她了。原则一,我心里想着,凡是以后还买得到的,就丢。原则二,生活中毫无用处的,也丢。我打电话给收二手书的茉莉书房,说我有些老书要捐给他们。回答是如果要他们来收,需要超过一百本。我说,应该有三千本以上。他们来人看了一眼,结果是动用了八个工人,搬了两卡车。

除了书,还有各式各样的家具。那些家具都是我在拍二三十年代背景的戏里才会看到的。我打电话给一个做戏用道具的朋友,请他来收。他两手空空来了,进来看了不到五分钟,说要回去开卡车。我不知道他一共搬了几车走,我在忙着丢别的东西,但耳里倒是一直听到他的话外音,「天啊!还有啊!」

家电在我们家出现算是晚的。小学时,我曾羡慕同学家有洗衣机,回来问婆婆,为何我们家没有?她的回答是,因为我们家有人洗衣服,而且衣服用机器洗容易坏。从小家里也没有看电视的习惯,公公的理论是「客人来家里是交流,不是来看电视的」。因为这样,家里晚上是无声的,婆婆画画,公公看书、写毛笔字,而我,我忘了我在干嘛,应该在发呆吧。但是曾几何时,我家成了有四台电视、四台录像机、三台 DVD、两个微波炉、三台冰箱、两个洗碗机。这就是时代的洪流吗?还是因为我进了演艺圈?

忘记的一扇门

人家要是问你,你家里东西有多少,你能怎么回答?你的计量单位应该是什么?从某个角度说,每一个人家里的东西都很多,那是生活长年的累积。但有些东西是可以计量的,譬如说,我问你,你家的酒有多少?

让我打开我家的酒窖瞧瞧。所谓「酒窖」,其实是公公房间里的一个小储藏室。我从来没有看过里面是什么,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的门口就堵着一个挂大衣的架子,意思是那里面没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跟我们的生活无关。要不是搬家,所有人都根本忘记那边有一个门。终于打开后,灰尘扑面而出,门后是满满一柜子的酒,每个瓶子上都覆盖着一层尘封的土。我随手拿下一瓶瞧着,空的,全空的,但瓶口的包装原封未动。这瓶酒没有开过,只是,蒸发掉了。我一瓶一瓶的取出来,大致算了一下,两百多瓶。

长年在家里帮忙张罗的张叔悄悄来到我身后,「另一个储藏室里还有。」

「我床头柜子里也有,统统可以当你的嫁妆。」婆婆凑过来说。这话听起来窝心,每个家庭不是都有传家宝吗?但陪嫁几百瓶酒,这是传达了什么讯息呢?悲喜剧成了闹剧了。公公是不喝酒的,但他觉得别人送酒是心意,不应该转送,更不应该转卖,八十几岁的老先生,就这么攒了四百三十瓶酒。多吗?酒之外,类似的礼品类还有茶叶六百多罐、人参两百多盒……

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战斗,书要丢、家具家电要丢、衣服要丢、剪报要丢──公公四十多年的剪报,及家中老小帮我从娱乐版搜集来的剪报。我的中小学作业、知名不知名的情书,也在以身作则、大义灭亲的心情下,一并收进垃圾袋。

就这么不断地与往事干杯,有天爸爸说话了,「你简直是秦始皇,焚书坑儒。」我听了脸上是笑的,心里是酸的。也眼看着已经丢掉的东西,有人晚上拿着手电筒到垃圾堆又偷偷捡回来。就这样谍对谍来回数日,爸爸终于又站在院子里指着我,「红卫兵抄家也不过如此!」

好笑吗?其实惨绝人寰。婆婆声音颤抖地问我说:「我的红木柜你为何不帮我搬到新家?」我跟她说,我量过了,新家的电梯太小,进不去,就算走楼梯搬进了新家,也放不下。然后我就见她独自坐在餐厅看着红木柜哭,她说这次真的不想活了,连这个红木柜她都带不走。我站在那里,完全不知从何说起。

压抑和坚强终于瓦解

七天这样血淋淋地过去,我坚持了我冷面屠夫的角色。搬进新家的黄道吉日终于来临。当天中午我因为有工作,要姐姐早点到老家,把公公的牌位请出。结束工作我一进老家门,姐气急败坏把一对签塞到我的手里,她说她对着公公牌位磕头磕了一个多小时,签掷了无数次,出不了一个「正签」,意思就是──公公就是不肯走。她觉得公公在耍她。我收下签,请姐先把婆婆带去新家,不要让她最后一个走,以免触景生情。我跟如婷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拿起胶布把一个个老柜子封上,写着「清空」,把房门一个个关上,再次贴起胶布,写上「清空」。

最后回到大厅,我看着公公的牌位,手里拿着签,四周一片安静,心也是静的。我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心里说着:「我知道您舍不得离开,我也舍不得离开,但『家人家人』,家就要跟着人,爸爸还在,姐姐还在,婆婆还在,他们在哪里,您的家就在哪里。」我掷了签,「一正一反」,那是他说好的意思。我继续念着:「婆婆已经在新家等您,她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她可寂寞了。」第二个「正反」;应该 OK了。这时如婷一旁屏着气说了声:「还要再一次。」

还要再一次?我吸了口气,闭上眼,「亲爱的公公,我知道您最疼我,我们走吧……」我将签高高举起,睁开眼睛看着照片上的公公,手一松──连续第三次的「一正一反」。我用力地把头往地上一磕,突然间,这些天的压抑和坚强彻底瓦解,我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二 ○○五年四月十号下午五点十分,我终于看了最后一眼门前的那棵桂花树,转过身去,拉上大门。喀嚓一声,这世界上能有一种声音是这般熟悉又如此惊心动魄吗?走出小小的巷道,我禁不住再次转身,觉得故事还没完。可不是,一片夕阳的殷红中,那个甩着两条辫子的小丫头,左手牵着公公,右手牵着婆婆,正步履轻盈地唱着歌。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你会以为全天下的小孩都不用长大。歌声若有似无地传来,听不真切,但我知道她在唱什么。我家门前有小河,后面有山坡,山坡上面野花多,野花红似火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这篇文章有点心酸。奇怪象刘这样的人,难道不能在台湾买比较大的房子吗?
张叔

2011年06月19日

  「张叔病了」,婆婆在电话的那头说着。

  不知道为甚么,我听了竟觉得「应该没事」。为甚么?是因为多年来张叔不管甚么病痛,都能很快好起来?是我心里的张叔从不生大病?又或者,我打从心里不允许他生病,不能接受他也会离开……

  过去几年来,身边的老家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我,我该有些心里准备的,但……但他是「张叔」啊!他是老家人里头最年轻的,也是家人中唯一一个、我认识的时候还是一头浓密黑发的。我印象中,他会出状况的只有牙齿,掉了好些颗也不补,就这么龇牙咧嘴的笑,像是点缀性的带点风霜痕迹。

  张叔十四岁跟我们家结下不解之缘,那是我出生前二十年。听祖母说,他小时家境非常困难,非常瘦,皮肤黝黑黝黑的,常常到我祖父在南京的办公室门口蹓跶。萧副官见他相貌端正,想收留他,就让他来当小小传令兵!就这样,小屁孩一个,被理了寸头,握着比他还要高的枪杆在我祖父家门口站岗,一排整齐洁白的大牙吃吃露着,笑着。可以想象当时的他,对这一身行头和归宿充满了期待。每天每天精神抖擞的……祖父撤退到台湾,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跟着来了台湾,从此以我家为他家。

  从大陆到台湾的男丁里,他是当时唯一还没娶亲的。但一切都遵循着「老芋仔」的套路走,他在台湾娶了个本省媳妇。由于祖父不再涉足军政,不需维持排场,家里不用那么多人手,祖父鼓励还年轻的张叔应趁此机会多读书,不能一辈子都只是一个传令兵。张叔从此奋发学习,靠着自己努力考上公路局,当了一个公务员。这期间,他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家人非常和谐的生活着。他的家人并不常出现,就是在年节时,张叔会带着大大小小一起来拜年。记得小时候看见他儿子时我还会害羞,因为他儿子跟张叔长得很像,瘦瘦高高,相貌堂堂。

  虽当了公路局的公务员,张叔每天还到我们家。有时是早上上班之前来看看,下班有空也会来帮忙,大约他觉得自己有两个家。到他从公路局退休下来,他在我家的服务又从兼职恢复成全职。这时张叔已经六十多岁了,平头已经泛白。

  总骑着一台漆成萤光黄脚踏车的他,说这样比较安全。也是,常常天没亮就出门,怕大车看不到他。当我自己有了收入,买了一台单车送他,第二天就发现那车全身已被漆成萤光黄。我简直崩溃,问他「我还为了买那个颜色挑选了半天……你为甚么不干脆自己全身穿个萤光黄算了?」

  年轻如我不懂珍惜生命,不能体会时间流逝的急迫感,直到亲人不再理所当然地围绕身边。有一回祖父参加完朋友的追悼会回来,心情不好,我觉得莫名其妙,张叔跟我解释「你祖父坐在下面,应该会想,坐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很快也会轮到自己……」。祖父晚年的神志不太清醒,祖母的年纪也不小,扶不动祖父,我们请了菲佣照顾。当时担心的是,张叔跟菲佣、菲佣跟祖父,一个口齿不清的湖南话,一个菲律宾英文,一个南京话,要怎么沟通?但三人发明了只有他们听得懂的共通语言。祖父的最后两年,菲佣也败下阵来,祖父的吃喝拉撒就全靠张叔一个人。有一回过中秋,祖父坐在轮椅上,大伙吃饭,喝点家乡的甜酒助兴,张叔说,祖父也说要一点,我自以为懂事的把白水倒进酒杯,心想祖父反正也分不出是酒是水,张叔立刻说「你公公肯定会知道!」我不信。祖父才一抿,立刻说「张育才,你骗我……这是水……」看来张叔比我了解祖父,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祖父。

  他对领导虽毕恭毕敬,也有跟祖父闹别扭的时候。祖父是老军人,说话嗓门特别大,说气话就更大了。有回两人为了甚么起了一点争执,我祖父气着说「张育才,你明天不要来我家了!」第二天,都到七点了,张叔果然听从将军的指示没有出现。祖父嘴里不说,但是一直在房里走来走去,最后终于骂骂冽冽的「简直反了,报纸到现在还没有来!」祖母偷偷打电话到张叔家,张叔的太太接的,她当笑话说「老张啊,一早就穿好衣服坐在客厅,但就是不出门,不安的起起坐坐的,刚刚终于坐不住,出门啦!」说时迟那时快,大门有声响,接下来就是一双手捧进了当天的报纸。我跟祖母偷着乐,就是张叔跟祖父俩跟没事人一样。

  祖父临终时,张叔坚持亲手为他擦拭身体,像是在跟自己的大半人生告别。这样的两个人──老将军跟传令兵,没有血缘、没有债务、没有合约,凭的就是相互的感念。祖父应该是个讲情份的人,以至他带来台湾的部下始终不离不弃。祖父有付出,也获得更大的福报,可见阶级矛盾并不能适用所有情况,尤其是军人。

  每年上山帮祖父扫墓,必须带上张叔,只有张叔找得到那条崎岖的路。上山时,他除了鲜花、香、纸钱,还带上一个自制半圆形的铁网,说这样烧起来又透风,灰絮也不会飞得到处都是,然后自顾自的开始跟祖父报告:「英英来搂,他来看你搂,太太都好,你放心啊……」仪式结束,他不忘帮安息在我祖父身边的几位朋友扫扫地,弄弄花甚么的。彷佛受了他的体贴启发,我会开玩笑说,你要请这些邻居多担待,祖父的脾气不太好。

  祖父离开之后,老家人只剩下张叔,他依旧坚持每天来家中招呼祖母。常年在外地的我打电话回家,只要是张叔接的,他总不断重复着「家里都好,家里都好,你放心……你放心……」的确,我也总因为他这样说着,更加放心在外游荡。我知道,刘家大到存款,小到洗手台的螺丝钉,张叔叔都会一肩挑起,任何时候我回家时,他会一如以往的迎接我。

  那几天台北雨下个不停,整个城市浸的发霉。正在路上这么想着,祖母来电话说,「张叔病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张叔也会真病。他不是最年轻的、发丝乌黑的那个吗?他不是每天游泳、健步如飞吗?他不是一路背着萧副官回大陆探亲,还一路背他回来的吗?他不可以生病,他生病了我们怎么办,祖母怎么办?这就是自私的我当时问的问题。

  但是,他确实病了,祖母说。他太太也说,他不爱吃东西了。当时正赶着唱片宣传通告的我,想去看他,祖母跟他的家人都劝阻,「张叔不放心你去,树林很远,下一趟,下一趟吧……」要不就说怕我找不到路。就这样,我失去再见他一面的机会。这是我的莫大损失,不是张叔的。

  我去了他家,终于。的确有点远,不好找,但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每天每天出门来我家须走的路。也没听他提过远,就这样一趟一趟的,一趟一趟的几十年来如一日……那条巷子,确实很窄,他确实需要萤光黄来保护他。我爬上了四楼,迎接我的依旧是那最灿烂的微笑,只是那微笑已被凝结在黑白相框里。他家的气味跟我家一模一样,因为两个家都是他打理的,都是他的家。我跟姐姐向他磕头,姐姐念着「谢谢张叔您这一辈子为我刘家做的,您终于可以放假了……您安心吧!」说好不哭的我,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啪啪啪的掉着眼泪。我除了难过,还有说不出的生气……

  跟他太太儿子聊天,我抬起眼来,玻璃柜里有一张有点眼熟的相片,我走近一看,是张他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剪报,上面是多年前我去高雄慰劳海军时,跟官兵合影的照片。他将它框了起来,放在显眼处。小英英长大了去劳军,想必对他有非凡的意义。这又让我想起,我好象从来没跟张叔好好合过影,永远都是我们忙着要照相,把相机往他身上一丢,自顾自的站定了姿势。而张叔,永远都藏在镜头的后面,维系着我的家,照顾我们一家人。他十四岁到我家,此后陪了我们六十多年。

  他的太太这么说着:「他这一生永远把刘家放在第一位,再来才是自己的家人。每年的年夜饭,他都是招呼好刘家,才愿意踏上归家的路……」张太太说时语气淡定,不含悔怨,像是她充分理解并欣赏先生的先人后己。看来张太太也是张叔的福份。

  离开张家时,我在楼梯间见到了我送的那辆脚踏车,萤光黄已成了墨黄。颜色再也没能保护好我的张叔。

  今年清明,我又想上山去看我祖父,拿起电话,才惊觉张叔已经不在了,有谁能再引领我走上那条慎终追远的路?他是六个老家人中,最后一个离开的,他的离去,对我而言是一整个世代的结束──一个只问付出不求回报的年代,一个把忠诚视作基本教养的年代。他们对祖父,就如同祖父对民族和国家。祖父,连同老家人,前后陆续离开了我。从此我益形孤单,生活中少了活生生的典范,我只希望,他们的气节永远伴随着我,留存在我的血液中。我只希望,祖父、张叔、易、萧副官……,他们鲜明、巨大的形象,会在我无助的时候,在我抬头处出现。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