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资料] 傅世安:致毛泽东同志的万言书

傅世安:致毛泽东同志的万言书


傅世安   

     
    毛泽东同志:
     
    请你耐心地把我所写的读一遍。
     
    你具有政治家的涵养。你可能会以冷漠的置之不理来对待我的这些浅薄的胡言,把它当成是“小知识分子”的无知。你具有思想家的情操,你也可能被我所写的这些“叛逆”性言辞激怒,大发雷霆。
     
    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确实是把你当成独尊和私利的维护者,我称你为独夫、暴君,甚至对你作了谩骂。
     
    现在,我的思想又变了,人的思想在运动中变的非常快,真是一天等于二十年。无产阶级专政之后国内的阶级斗争,对外战争之世界革命,终是必需的。你为了这些受到关于“独夫”和暴君的责骂是可敬的。
    但是,我的文章既然写了,而且我认为你以形而上学的唯心主义来对待自己原是革命的思想,还是错误的。虽然,我的这篇文章不正确的把你当成反对者,我还是希望你看到这篇文章,接受我的意见,以便利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事业。
     
    你(我说你们)将怎样来处理我呢?
     
    如果对我提出的种种问题采取冷漠的置之不理,却把我当成反革命(要知道,“反对毛泽东”就是反革命呀!)分子抓起来,那么我,不唯是蹲班房,即是死也不惧。因为我是无私的,我的一生是属于人民的。反过来,对于你却显示了无能)。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将这篇文章公布于世,(这种可能很大,但这样做或者会不利于我国思想的统一及对外战争)让群众来批判,把我斗垮斗臭。我是会被斗垮斗臭的,我不会跟群众辩论,群众现在无限崇拜你、信仰你,当然要反对这篇反对你的文章。不过,群众将来会判断是非的。我被斗垮斗臭了,戴上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子,而后到某地去劳动改造,这我都不拒绝。我没有个人的前途,我只是想把我身上的每一条筋,每一根骨都献出来,给共产主义、给世界革命。
     
    我是一个乡村中学的教员,现年二十六岁。我原是在城市长大,度过学生时代,虽然抱着到农村为劳动人民服务的满腔热忱,但身上却满载着小资产阶级的感情。此次文化大革命,使我脱胎换骨了,我觉的我好象踏到地上了,我现在所缺少的是:一、较长时间的跟公社的社员在一起劳动,当一个农民。二、亲身(检验一下反帝斗争战场上的生活。三、把我有关消除城乡差别、防止和平演变、世界革命及战争的意见提出来。
     
    我的现住址:辽宁省、丹东市、宽甸县、牛毛坞初级中学。
     
     
    傅世安
     
    1966、7、15
     
    最近又有三件事感动了我:
    一、 我在运动中受了批判,受了教育,我深深的体会到,我们的党,我们的领袖的宽宏大量。我坚定了向你提出意见的决心。
    二、你的把全国办成革命化的大学校的指示,使我们仿佛看见了消除三大差别的远景。
    三、继承抗大传统,确定了办教育的方向,但要研究一下在小学中学、大学应用抗大传统的具体作法。
     
    致毛泽东的原附件:
     
    论“文化大革命”的革命
     
    文化大革命的进行有半年多了。这是革命吗?是革命。旧文化的命被革了,象始皇帝坑除了百家一样。但是文化不会被坑除,始皇帝的意志只是横行一时。始皇帝之后,文化又继续发展了,不是继续旧的百家,也不是遵照始皇帝的意志,而是在向新的方向前发展了。
     
    辩证法告诉我们,在对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要看到它的否定。事物在向前发展,发展中包含着内在的矛盾,这个矛盾在发展到顶点之后,要使原来的事物解体,产生出新的事物。始皇帝的使命完成了,他也便逝去了。他的声望达到了最高点,他打倒了一个敌人又一个敌人,他踏着一阶又一阶的梯子到了楼上,他的基础也随着被撤掉了。
     
    毛泽东,正是这样。他所处的地位使他看不到这一点,他被尊严和虚荣迷住了。
     
    然而,这是事实,这是客观存在,不是赫赫威势所能掩盖的,更不是对马克思主义正统的自居所能抹煞的。这个“宠然大物”,也不过是一只“纸老虎”、豆腐老虎。
     
    难到马克思曾说过宇宙中某一事物是永恒的和神圣的吗?没有,因为这是违背辩证法的。
     
    请看这形而上学的语句:
     
     “我们一定要把毛泽东思想接过来,传下去,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让我们的子孙万代永远对毛泽东思想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从而保证我们的国家五代,十代永远革命、永不变质……《我们无限信仰毛泽东思想》
     
    再看:
     
    “毛泽东思想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伟大的真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是当代最活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同志的理论和实践,如同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同上》
     
    还有:
     
    “没有毛泽东思想,就没有新中国”。《同上》
     
    “毛泽东是中国共产党的缔造者,是中国革命的缔造者,……”《我们无限信仰毛泽东思想》
     
    革命即是变,而且是质的变,旧的变去了,新的变出来,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
     
    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呀!把一种革命的思想说成是永恒的,这是多么荒谬的、不革命的思想呀!
     
    走向共产主义的道路是曲折的,复杂的,是要经过长期斗争的,革命的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的,阶级斗争的形式是在经常改变的。经济是在经常变化中的,政治要随着发生变化,意识形态也要变化。在走向共产主义的过程中,政治形式的演变要经过许多阶段,无产阶级专政要向前发展,一直到自身的消逝。怎么能够认为你所建立的一套,必须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永不改变呢?修正主义的帽子恰好应该扣在不革命的头上。马列主义是革命的,违背它就是修正主义。毛泽东思想本来是革命的,违背它也即是修正主义。认为毛泽东思想要千代万代的传下去,这既是违背马列主义,又是违背“革命”的毛泽东思想。革命的思想应该自觉的认识到自己的历史性,不能把自己神圣化,革命的思想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建立的一套是暂时的,经过一个阶段就不适用了,就要废除,否则它就要阻碍历史的发展。
     
    历史是挡不住的,它要向前发展,把革命的车轮拆卸在一家的门前是办不到的。
     
    千代万代的传下去,怎么可能呢?秦始皇帝也曾经以为他的子孙要千代万世的传下去呀!
     
    不能把一种思想看做是“开天辟地以来”的最伟大的真理——如果可以的话,也只能是对于过去——因为任何真理都是历史的需要产生的。马克思主义本身就说明了一种伟大的思想。一方面是当时社会条件的产物,另一方面是人类思想发展的继续。任何被当做真理的思想都不是永恒的,更不能把它绝对化。一种伟大的思想只能在一个时代里起到历史的作用。时代向前发展了,他还要固守自己的思想,或者固守其中的错误部分,或者把正确的思想固守在陈旧的模型里,他就转化为唯心主义了。
     
    毛泽东同志就是这样,他本来是伟大的,他的思想本来是真理,但是现在,他把自己的思想神圣化、绝对化、永恒化起来,他要否定他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把自己的功劳看成是旷古未有的,空前绝后的。
     
    的确,他是革命的伟大领袖,他的功绩是不可抹煞的,他在中国传播了马克思主义,并在世界上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就这一点来说,他同列宁一样,党的建设,人民军队的缔造,社会主义国家的成立首功应该属于他。但是,他的功绩是有限的。这个限就是不能超过人民群众。“毛泽东思想并不是劳动人民自发产生的,而是毛主席在伟大的革命实践基础上天才的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是综合……”不是劳动人民自发的产生的,可也不是他个人的天才产生的。如果认为他是革命的一切的缔造者,没有他就没有一切,这就是忘了群众的作用。一方面,要看到无产阶级的革命不同于历史上任何剥削阶级的革命,因而无产阶级革命家也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英雄豪杰。另一方面,还要看到无产阶级的革命家也是历史的、社会条件的产物。把历史上的一切都否定了,这就是说历史上的一切都不是历史的存在的,他们本来就不应该产生。把现在的伟大领袖绝对化、神圣化起来,这就是说现在的伟大领袖也不是历史的存在,他应该是无限神圣和绝对的。他是怎样产生的呢?是上帝降下来的吗?
     
    一个伟大的开端,常常遭受到悲惨的下场。一个伟大发起人的继承者,常常是在他的失败之后,在多次曲折反复中朝着前进的方向走上去的。历史是迂回的,不是直挺的。
     
    秦始皇帝正是把自已看成了空前,所以他才绝后,他空前的超过了三皇五帝,他绝后却是只绝了自家的后,“皇帝”仍然传下来了。
     
    不对,没有空前绝后的东西,没有神圣的、绝对的、永恒的事物,辩证法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一种辩证法的革命的思想,如果将自己看成是永恒的、绝对的,便是将自己放到物质世界之上了,便成了绝对理念。绝对理念认为客观世界是它的反映,并且要求客观世界服从它。
     
    为马克思主义的发展的毛泽东思想是革命的,但是它现在僵化了、固滞下来了,因此在许多问题上向唯心主义和实用主义转化了。
     
    第一、他过分强调主观能动的反作用,忽视了客观世界的决定作用。
     
    客观世界是物质的,物质的世界有它自己发展的规律,客观的规律是必然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动物完全是受自然支配。人却能够认识自然并在自然规律的范围以内改造自然。人类社会也是属于客观的物质世界,这个客观的社会存在也有它的自然规律。已经过去了的各种社会形态的人完全受社会的支配,共产主义的人却能够认识社会的规律,并在社会规律决定的范围内改造社会。人对客观规律的认识是精神的现象,精神对物质有反作用力,主观能动性就表现了这种反作用力,主观能动性确实关系到加速或延缓社会改造的问题,但是主观能动作用必须在客观规律的范围以内去改造社会。无限制的强调精神的主观能动作用就是唯心史观。只从积极有用出发而不考虑客观规律的条件许可就是实用主义。在理论上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今天这样说,明天又那样说。在实践上愿意作什么就作什么,早上颁布的法令晚上就把它废除掉。
     
    下面这段话的前一半是正确的,后一半就夸大到错误了。
     
    “毛泽东思想是最好的革命武器,有了它就能与山斗,山变样;与地斗,地增产;与水斗,水浇田;与林斗,林成长……”
     
    领袖和群众的关系,领导政策和劳动者的关系表现了主观能动作用和客观规律的关系。当然群众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但是,就整体来说,表现主观能动作用的指导思想是集中在领袖身上的,反映客观规律的物质愿望是体现在群众那里的。过分强调主观能动性就产生了不顾群众愿望过分强调领袖思想的作用,毛泽东同志是主张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但是,他在向群众发出号召的时候想没想到群众是在一种压力下故造声势,还是出于觉悟来大力响应呢?
     
    不顾客观的规律,为所欲为,最后要受到现实的报复,不顾群众的意愿,发号施令,最后要遭到群众的反对。
     
     第二,他在应该的强调了政治的统帅作用的同时,将政治和业务的关系作了唯心主义的解释。
     
    几论“突破出政治”的文章,关于政治和业务的关系说得很详细了,其中有的正确,有的毫无道理。
     
    什么是业务呢?
     
    业务是指人的各种具体工作,有生产的经济的工作,阶级斗争的政治的工作,军事的工作,科学文化工作,教育的工作等等。
    什么是政治呢?
     
    政治是阶级斗争,进行阶级斗争的上层建筑,阶级的人的精神面貌,指导人的各项业务活动的思想意识等等。
     
    政治和业务的关系表现了阶级斗争和生产的关系,政治和经济的关系,政治和军事的关系,政治和科学文化及其他业务活动的关系,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的关系,阶级的思想意识和具体工作(包括政治工作)的关系。政治和业务的关系可以被看成是上层的精神的东西跟基础的物质的东西的关系。
     
    两者的关系究竟如何呢?
     
    政治既然是上层的精神的故是统帅,业务既然是基础的故要受到前者的指导。
     
    这两者,哪个是目的,哪个是手段呢?
     
    从小处来说,有时为了完成业务工作(如生产任务),事先作一下思想动员,这是把业务当目的,政治当手段。有时为了改造人的精神面貌,布置某种活动任务,这是把政治当目的,业务当手段。
     
     从大处来说,我们曾经为了夺得政权而搞好生产,搞好军事,现在又为了巩固政权而搞好生产、搞好军事,这是把政治当目的,业务当手段。我们也是为改善人民生活而夺取政权,又是为改善人民生活,发展生产而巩固政权,是为了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的经济制度而巩固政权,这是把业务当目的,政治当手段。
     
    在阶级社会里,在现在,政治是最高的目的,因为我们现在的一切业务活动、生产活动都是为了最后在全世界消灭资本主义,在全世界取得革命的胜利。
     
    就全部人类社会来说,就将来的共产主义来说,政治是手段,因为一切政治活动都是为了使人走向共产主义,发展生产力,提高人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
    政治和业务的关系是辩证的。
     
    几论“突出政治”都是把政治作为目的,业务作为手段的。但是毛泽东主席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却说得跟“几论”不一致:要求抽象的自由,抽象的民主的人们认为民主是目的,而不承认民主是手段。民主这个东西,有时看起来似乎是目的,实际上,只是一种手段。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民主属于上层建筑,属于政治这个范畴。这就是说,归根到底,它是为经济基础服务的。
     
    资产阶级把民主当做目的,向我们要求民主,我们反驳了他,并说,政治是为经济基础服务的,这就是说,发展经济是最终目的,政治是手段。这种说法没有把政治和经济的辩证关系完全表达出来,但却唯物地解释了政治和经济的根本关系。
     
    今天,为了实用主义的需要,我们完全抹煞违背了政治和业务关系的辩证法,形而上学的用一个“政治是目的”的唯心主义解释代替了一切,这能够使人心服吗?这不是毫无道理吗?
     
    以前,正是国家的某领导人曾教导青年要“以红代专,又红又专”,又是国家的某个领导人教导青年在以政治作灵魂的同时,把政治落实到业务上,并说政治如不通过业务去体现,政治就是空洞的。
     的确,政治必须跟业务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对立统一的,“既没有无政治的业务,也没有无业务的政治”。
     
    如果有人硬说政治只能落实到人的思想革命化上,政治可以不体现在业务上,政治的体现只是它的本身,人的思想落实只是它的本身,那么,只能说,他是个唯心主义者,既使从前不是,他现在也堕落成了一个唯心主义者。
     
     
    选自余习广主编:《中华人民共和国上书史:文化大革命上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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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世安再致毛泽东同志的万言书(1967年2月)2008-04-28 20:13再致毛泽东主席书
             傅世安

毛泽东主席:

       我是丹东市、宽甸县、牛毛坞初级中学一青年教师,运动中戴上了反革命的帽子,被斗两月,五十余次。我表现的很乐观,因为我去掉了对于个人前途的一切打算。我想,既使是一个反革命分子,只要有劳动和吃饭的地方,就能够为共产主义贡献力量。虽然这样,我为了使自己不站在群众的对立方面,还是委屈的按着群众指示的意思作了检查,我口头承认了自己是反对社会主义,反对无产阶级专政,甚至承认了欢迎帝国主义,欢迎国民党反动派。承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对人民,对我自己都毫无损失。不过,我自己的思想,我是清楚的,我的看法,我要坚持下去。你说,彻底的唯物主义都是无所畏惧的,确实如此,我们在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伟大事业斗争的时候,应该有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我到底是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呢?我愿意将下面几个问题对你提出来,并接受你的批评。

       第一,你教导我们要用辩证法来对待一切。根据辩证法,则所有事物无不是一分为二的。那么,你是不是也用这种方法来看待过你自己和你的思想,即毛泽东思想呢?如果是,应该这样,如果不是,便有堕落为形而上学的危险。

       几年前,我曾经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我们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是在你的领导下进行的,可是我国社会上的各种现象,从政治到经济、再到文化,却都能够受到你的思想的批判。于是,我得出了一个结论,是你的现在背叛了你的过去。你企图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因此用形而上学代替自己头脑中的辩证法。我把你跟社会上一切不合理的制度联在一起反对了,我把我国的无产阶级专政的各级领导机关当成了一个正体反对了,这是我没有掌握辩证法表现,因为我没有正确的理解国家政权机关内部也是存在阶级斗争的。

     今天,我还在继续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关于对你的思想崇拜和革命到底的问题。

     人们都说要无限崇拜你,并把你的思想千代、万代永远传下去。可以这样吗?我以为不可以。我想你和林彪同志都应该知道,对于毛泽东思想,在当代崇拜它、信仰它是必须的,传下去也是必须的。但传到什么时候,却谁也不知道,不能提永远二字。辩证法不是明明告诉我们,宇宙中没有永恒的事物吗?把革命的思想当成永恒的,这就是一种不革命的思想。马克思主义者早就说过,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只是开辟出了一条道路,并没有结束真理,人们永远也得不到绝对的真理,毛泽东思想也只是相对真理,我认为,要排除剥削阶级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树立毛泽东思想(这是革命的、共产主义的)的权威,不能采取形而上学的方法,而要采取辩证的方法,即毛泽东思想本身的方法,人们会在学习毛泽东思想的过程里认识到,现在的信仰毛泽东思想的方法却正是违背毛泽东思想的方法。

       前面提到,崇拜和信仰是必须的。现在你的声誉达到了顶峰(同时你却接近了最大的群众),人们在高呼着“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万万岁!”你是否在这件事里想到了其中包括的辩证法呢?要知道,有升必有降,有正必有反呀!

       这次文化大革命是你发动起来的,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乡间教师,当然不能在开始就理解到它的全部的深广的意义,我认为它只是为了迎接国际大变采取的统一思想的措施。由封建的专制主义,到资本主义的自由,再到社会主义的思想统一,这是合乎否定规律的过程。我推敲了一下,认为,在这个空前的思想统一之后必然要出现一个空前的大民主,那是目前的革命的革命。后来,运动的继续进行,出乎我的意外,我理想中的很多现象竟然发生了。我这才理解到,这原来是一次伟大的革命,迈向共产主义的运动。

       用辩证法来观察一下,近现代的舞台,好象似历史的长过程的缩影,历史上很久以前的某些事物的特征,常常又在近代的舞台上重演(当然这是不同性质的,在更高阶段上的)。从原始共产主义到阶级社会,再从阶级社会到未来的共产主义,这是两个相反方向的过程,这两个过程在历史的螺旋上便有某些类似的地方,尧舜的禅让,军事的民主制是从原始社会到阶级社会的过程里曾经实行过的制度,今天的文化大革命则是从阶级社会到未来共产主义的过程里出现的现象。文化大革命运动中仍然包含着敌对阶级之间和人民内部的两种矛盾。

       将来,敌对阶级之间的矛盾所占比重会逐浙的,有反复的减少,人民内部的矛盾所占比重会逐渐的,有反复的扩大。到了共产主义,人民内部的矛盾就会全部代替了阶级之间的矛盾。共产主义社会的人民内部矛盾表现为先进和落后集团之间的斗争,而先进和落后集团之间的斗争实际是新旧制度之间的斗争。当权派常常要站在原来制度的维护者的立场上(当然其中也会分化出相当部分的反对革命者)。“文化大革命”运动在今天主要仍是阶级斗争的表现形式,很可能,到了共产主义时代它又成为人民内部矛盾的表现形式。

       可不可以用秦始皇帝给你打一个比方呢?请你忍耐一点,不要大发雷霆。秦始皇帝是奴隶主阶级的革命家(所以不能把他跟无产阶级的革命家等同起来),他开创了奴隶制和封建制的漫长时代(我们今天要建设的是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时代),他的焚书坑儒完全应该说是一场文化革命(当然不能与我们的文化革命相提并论),他曾经想叫自己的世袭由二、三到千万无穷(注意,我们的事业不是家传的,而是社会的)。秦始皇帝怎样呢?他本人遭到了悲惨的下场,他的世袭只传了两代,经过一番曲折仍继续了下来——如果有人歪曲我的本意,说我用秦始皇给帝国主义者找根源,诅咒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我是不能承认的,但我并不怕。

       有革命必有反动,有前进必有后退,当然,反过来,有反动又有革命,有后退又必有前进,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是你早就说过的话,玩火者自焚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你,作为一个伟大的导师和领袖,是如此深远的推进了社会革命,是如此充分的发动了群众运动。你告诉人们对一切事物都要问一个为什么,你告诉人们造反有理,人们几乎怀疑了一切。及乎反掉了一切,这些都是对的,好得很。但是,当人们怀疑到主席著作,并且反到你的头上的时候,却受到了镇压。现在,还没有什么问题,因为革命的群众知道只许人民造帝国主义、修正主义的反,不许反动派造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反,造帝国主义、修正主义的反是革命的,造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反是反革命的。问题是在将来(恐怕也不用等到将来),你想到还要发生什么曲折吗?直接的反对毛主席、反对林副主席不行了,那就来间接的,反对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和毛泽东思想的口号是蠢人才能喊出来的,没有哪一个明白人告诉你,他是反革命的。啊!所有的都成了捍卫你的力量,多么统一啊!多么集中啊!可是这捍卫你的力量的人们中间互相斗争着、削弱着。真正的,你的卫士也被拉下马来,为什么?因为在你打倒敌人的同时,你又给了敌人以武器和假面。你能够亲自出来告诉人们到底谁是革命者吗?形而上学的头脑看不到这种曲折,用辩证法来考虑一下就可以予备好,迎接这种曲折。那些被打倒了的反动派,今天戴了高帽子、抹了黑脸,明天,他们必要借尸还魂,兴风作浪。

       第二,你教导我们要政治挂帅,重视主观能动性的作用,这是很对的,但我认为同时不应该忽视物质措施和客观条件的基础作用。扩大了前者,放弃了后者,岂不成了唯心主义的调子,可是修正主义就是强调物质刺激,忽略政治挂帅呀。且慢,下面两方面内容说明了我的看法与修正主义根本不同:

     一、修正主义单纯强调物质刺激完全忽略了政治挂帅。马克思主义的主张应该是在重视政治挂帅的同时,不轻视物质措施的基础作用。挂帅既是指导,这种指导焉能没有基础。

     二、修正主义的物质刺激作用使人和人之间(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之间,当权派和群众之间,工农之间,城乡之间)的等级差别扩大。我认为,调整工资,使人们的工资集中在一个水平线的上下,便是马克思主义的物质措施。另外,脑力劳动者参加体力劳动是个严重的事,脑力劳动者们光是喊着口号响应你的号召,却并不愿意实行,因为参加体力劳动,多少要受一些皮肉之苦呀。你曾说要把那些学者、专家、艺术家们统统赶到乡下去,不下去就不开饭,这“不开饭”,我看就算物质措施。如果那些学者、专家们照旧领了国家工资(而且足够其奢华浪费),既使在运动期间随着大势下去了,运动过后,还要陆续的回来,要使脑力劳动者坚持下去,参加体力劳动,应必须在政治上挂帅,用群众运动改变了他们的状态之后,跟着以物质措施巩固运动的成果,比如,使科学、文化单位和工厂、公社结合起来,学者、专家、艺术家们成为工厂、公社中的普通劳动成员,给他们规定一定的体力劳动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跟工人和社员享受一样的劳动报酬,这样,他们与工人,社员有了共同的物质利益,也便能产生共同的思想感情了,所谓物质措施,实际上,我们己经作了不少,但终未能坚持下来形成制度。

       我又读了一下八届十一中全会公报,那里提到“全会完全同意毛泽东同志近四年提出的一系列英明决策。”实行的怎样呢?有很大成绩,但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你每提出一项号召,百姓们便在下面大搞一番声势(其实这是那些“媚上压下”的当权派老爷们搞的,不能怨百姓。)声势过后,动作的精力也消耗了一半,应该作的事,便也只好扔掉一半。应该怎样对待你的这么多决策呢?我认为,这些决策要被有机的联系在一起,不能把其中的每一个当成是三、五年的单独的临时任务,一九五八年,在我国大办了人民公社,近几年,很多企业单位纷纷准备迁到乡下,去年你又提出了工业兼农、兼军、兼学,农业兼工、兼军、兼学,这三件事为什么没有被人们联系起来看待呢?我的理解是否正确。我还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似乎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建设共产主义公社的方针。

       第三,最近,关于“最高指示”的口号喊得极为普遍,只要打着“最高指示”的旗子就可以干出各种犯法的事来,这是一种危险的倾向。“最高指示”真的应该凌驾在宪法的头上吗?我看不应该,要充分估计一下法的作用。

       可能人们又要说:资产阶级曾用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迷惑过劳动人民,我们今天就是要打碎资产阶级法律关于平等的遮羞布。这种说法固然正确,但我们要打碎资产阶级法律。不是不要无产阶级法律。法律是人民向敌人专政的工具,但法律不仅对敌人有专政的作用,对人民也有约束自己的作有,需知人民中的分子,如不能遵守法律便有堕落成敌人的可能。正如,教育者需先受教育,制定法律的人要先遵守法律。

     法律,即成文法,在从原始共产主义过渡到阶级社会时代替了习惯法、法律,即成文法,还要送走阶级社会,促使未来共产主义的实现,重新过渡到习惯法。革命运动往往要破坏旧法,但革命运动的成果却必须用新法来巩固它。最高指示只能产生一时的行动。法却能形成较长时期的制度。

       最高指示是可以被人们自由解释的,这次运动已经表现出了这一点。伯恩施坦能够打着马克思的招牌搞修正主义,赫鲁晓夫又能打着列宁的招牌搞修正主义,难道不可能有人再打着你的招牌搞修正主义吗?

       最高指示的精神,可不可以通过法的形式贯彻给群众呢?

       第四,现在,我们的国家可以说是空前的思想统一了。是绝对统一吗?不,空前的思想统一,实际却是空前的思想自由(政治上的空前的大集中之下,存在着空前的大民主,与此道理是相应的)。在这个问题上,历史的事实仍然有助于启发我们的思考。

       儒家本来是诸子百家中之一家,汉武帝时来了个独尊儒术,扫掉了其余各家,使孔夫子的思想统治了中国两千年之久,凡念书的人就都是儒家的人了。儒家的内部是统一的吗?独尊以前是不统一的,独尊以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斗争,辩证法和形而上学的斗争,仍然贯穿着儒家思想发展的始终。儒家内部的今文经和古文经,被打倒了的过去的墨、道、名、法,外来的浮屠、摩尼,甚至基督,都改头换面,纷纷参加了儒家思想的发展过程一样,这是可笑的理解。但从儒家思想的发展过程中可以看出一种思想发展的规律。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过程与此规律相符合是早已得到证明了的。
我要向你说的,就是这一些了。

       这些都属于修正主义的吗?这些都是反革命的吗?我认为不是。如你所说,一种唯物主义的思想刚出现的时候常常要被打到毒草堆里去。

       话又说回来。

       可能你根本没有看到这封信。

     也可能你看了以后会感到我所提的问题都很幼稚。前面说了,我是一个乡村学校的普通教师,对上层的事、国家大势知道得很少,自然不免有一些幼稚的思想,此信关于国际只提到在变两字也是这个原因。还可能,你也把这些议论看着是反革命修正主义的东西,我遭到逮逋。不是给毛主席和林副主席写大字报就要捉起来吗?不过,我写的信,并不是大字报,我也不想我提的问题在公开场合进行宣传。过去,我在学习马、恩、列、斯和你的著作时作了一些杂记,我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遗憾的是,红卫兵搜了我的东西,人们大吃一惊,把足有两个包袱的笔记和手稿当做反革命修正主义的材料给没收了。去年七月,我写的与此信内容大致相同的一封长信也被他们搜了去,他们剥夺了我给上级写信的权力。现在,我作了遭受逮捕的准备。为的是共产主义事业,为的不是哪一个人。

     我是回家过春节的期间在大连写的这封信,信寄出后,我便回到宽甸。地址已经在前面提到了,信皮上的“旅大人民旅社”是借用的名词。

             傅世安
           1967年2月

【简介】傅世安(1939年11月~   )男,汉族,旅大市人。1960年,傅世安于辽宁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分配到宽甸,先后在宽甸师范、宽甸初中、毛甸子中学、牛毛坞中学任历史、政治教员。1967年3月以“反革命罪”被捕,判处17年徒刑。

     傅世安从五八年升入大学后,即对“阶级路线”、大跃进、打倒彭德怀等错误极度不满。1966年春,全国造神运动气氛越演越浓,这激起他的严重不安,对文化大革命与极端专制主义有日益清醒的认识。966年7月3日,傅世安毅然上书毛泽东。他对文化大革命的专制独裁和愚民政策,以及主导文化大革命的极左路线,林彪神化毛泽东的一系列说法和做法,进行了全面剖析和批判,明确表示了坚决反对封建法西斯主义和专制独裁的不妥协观点,和坚持真理、与极左路线斗争到底的姿态。

     1967年2月,傅世安再次上书毛主席,陈述自己反对愚民政策反对专制独裁的观点和态度,进一步就造神运动、愚民政策和专制独裁,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分析和批判。1967年3月19日,傅世安被逮捕,定为反革命罪,判处17年徒刑。在凌源劳改支队劳动改造11年,受到严重的人身摧残和迫害。

     1978年11月傅世安得到平反,宣布无罪释放。后任宽甸县一中历史教师、二中政治教师、宽甸县文教办、县政府办工作人员、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县政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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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这封信寄到18层地狱,毛老逼收不到,要寄到18层再往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