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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17 2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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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歌》与黑木
《行路歌》与黑木
找到一张老纸,破败得不堪了。但上边的字,大致还认得出来。
那是九二年的东西。我当时想做一本小说,名为《行路歌》,这纸上的字,便是替小说写的提纲――思想的提纲,并不涉及故事的。
少年时候,我大半时间花在小说上――若不直接操笔呢,则心之所想,便在近乎哲学的东西上――我要写的,是个三部曲,名为《飘荡》。《行路歌》便是它的第三本。但最终没能写成,留下的,便只这张破纸了。
我当时碰到一个麻烦,提纲里的想法,太过抽象,实在没法拿一个故事来容纳它。这就只好放弃。
照我本来的意思,三本写完之后,一总整理一下,成个体系。但最后那本写不出,这就什么都谈不到了。我也因此,便卡在那里了,有好几年,都不能写东西。
到近三十岁的时候,才写了本《后十日梦》。这书里,拐弯抹角的谈着提纲里的想法。然而,终不能如其初想。
这次看到旧纸,发觉二十年来,我对人世的观感,几于没有变化。区别只在,用词有些不同而已。我不知道,这该欣慰,还是该觉惘然。
这纸上的文字,除掉我自己,别人是看不懂的。
它好几次写到“黑木”。
我知道黑木是什么。大黑的晚上,大黑的河流上,有这么一段黑木,随波飘着。这河是没有航标,没有方向的,黑木也不知要飘向哪里去――它只这么飘着而已。
小时候,我觉得人便是这样的。现在呢,我也并不觉得,人便有异于此了。
我自己的生活,便近于这段黑木,没休止的飘着。你没法把自己固定在哪一处,或者哪一刻,河的本身,也决计寻不到任何固定之物,更遑论永固之所。如前所言,只这么飘着而已。先父飘过四十六年,最终沦灭于水下。我呢,也飘过四十三年了,但不知沦灭之来,还剩多久而已――也许唯最终要沦灭,这点才确定无疑――然而,总之,是很快的。并且,跟所有的沦灭一样,甚至溅不起一小点水花。渊明也尝飘过的。即便他那样伟大的作品,老实说,对这河而言,也算不上一点儿水花。
整个人类的生活,也无非如此。你不知它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也不知这样飘着,究竟有何意义。这河是没有方向的。你甚至无从对这生活,有何了解――如此的大黑,即便离朱张眼,又能看见什么呢。
这黑河里的黑木,是《行路歌》的中心意象――它最初到我心底来,当是八九年――此后二十年,我似乎再未提过它。我隐隐的巴望,终有一日,会把《行路歌》写出来,所以这意象,便不肯浪费在别处。
虽说我不提它,它倒常来找我的。扯闪似的,忽然便射进脑袋里了。每到这时,我便惶然不安,走来走去的在屋里兜圈子,老半天静不下来。又或者呆坐着,后脑勺起一股冷,直向背脊冷下去。深黑的冷。
多年后,我像渐渐习惯这条河了――除掉习惯它,又有何法呢――然而,即便如此,重看少年所书“黑木”二字,也终不免有些无以自持。
201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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