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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8-12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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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国的城市化水平不算高
从现象上看,中国的城市化水平不算高。以最新公布的统计为例,我国城镇化率刚刚超过了 50%,怎么衡量,也就是接近全球平均水准。考虑到我国的统计口径是“城镇人口”(而不是“城市人口”),再加上我们的城镇人口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家庭尚在农村的“农民工”,说中国已达到的城市化程度低于全球平均水平,应该是成立的。
也许没什么好奇怪的。中国今天的经济总量固然雄踞全球第二,但人均收入的绝对水平就低了去了,也就排到全球第九十名之后的位置吧。人均收入不高,城市化率也不高,不是蛮合乎逻辑的吗?看那些高度城市化的国家,人均收入一般都很高,似乎也说明了人均收入水平与城市化率的因果关系。
要当心了,因为其中的逻辑可能被弄反了。为什么不是“因为城市化率低,所以人均收入水平才低”呢?如果像我们观察到的,城市的人均收入一般比较高,那么一个国家有更多的人口居于城市,其人均收入水平必定更高,难道不是照样顺理成章的吗?
是的,在上一篇城乡中国的评论里,我提出了一个理解城市化进程的基本“构造”——人口聚集带动更高程度的经济聚集,反过来又刺激更高的人口聚集。按此理解,“人口聚集带动更高的经济聚集”,是城市化的第一推力;“经济聚集刺激更高的人口聚集”,则是城市化的第二推力。两股推力交互作用,结果就是城市化率走高了再走高。
在上述构造中,已经包含了“人均收入”的因素。讲过的,何谓“经济聚集甚于人口聚集”,那无非就是人均收入因人口聚集而得到提高。一个农村小伙子,不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家乡待着,千里迢迢进城打工,还不是因为城里的收入比较高。他进城挣到了较高的收入,再呼朋唤友,把家乡的亲戚、同学、邻居、朋友,一个又一个地“带”进城里,大家一起谋取较高的收入,这难道不就是我们可以观察到的城市化?
要注意,是乡下青年人首先移入人口密度较高的空间——城市是也——才得到较高收入的。这样看,城市化才是因,人均收入则是果。譬如今天中国的人均收入水平还不高,可以说就是因为中国的城市化率尚低的结果。
如果把动力机制撇开,我们更可以把城市化率与人均收入水平差不多看成是一回事。反正在统计上,城市化率高的人均收入不会低,反之亦然。既然几乎就是一回事,城市化率不过是人均收入状况在人口空间布局上的一种表达,那就不容许我们随便找出一个变量——譬如人均收入——就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理解城市化进程的因果关联。
关键在于,相关程度极高的两个现象,并不见得有什么因果关联。举一个例,“雄鸡一唱天下白”,是不少人读过的名句。我有时拿这句诗问同学:“鸡叫”是不是“天亮”的原因呢?从统计上查——至少在传统乡村的环境里——“鸡叫”与“天亮”当然高度相关,且总是鸡叫在先,天亮在后。但是,非要说是鸡把天叫亮的,那就不免过于武断。就算不识天体运行,民间智慧也教我们知道:“鸡叫天亮,鸡不叫天也亮”。
我的看法,任何可观察的现象,都不可能构成其他现象的原因。“原因”或事物的因果联系,惟一地来自人的抽象与想象。离开了基于观察的思维活动,即使最潮的计算手段在手,把天下所有的变量都放进去算,就是天荒地老,我以为也得不出一个“因果关联”来。
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因为轻率地以为找到了事物的缘由,人们或许就放弃继续探查的努力。这里牵扯到了方法论,有必要向读者交代一下。本文认为比较妥当的方法,是“观察”加“猜测”。还拿上面那个例子来说,我们先清清楚楚地观察到“天亮”,然后探查为什么天会亮?要回答此问题,我以为最有效的招数便是“猜”,即试着向一切可能的方向,猜测引起天亮的原因。
观察当然也可以给猜测以启迪。比如看到鸡先叫、天后亮,于是猜,鸡叫为因,天亮是果。不过到此为止,我们还并没有完成猜测,因为还没有猜出一套道理来。为什么鸡叫之后,天就亮了呢?鸡究竟怎样是把天叫亮的?总要讲出一番道理来吧。而天下“道理”,无论优劣,总是思维的产品——概念、命题、推理、逻辑等等,反正与现象再也无关,观察力再也帮不上忙,惟有靠立志理解现象的人开动思想机器,大胆地猜。
猜到了原因,也多少讲出一番道理,事情就算完了吗?还没有。因为再了不起的猜测也只是一个猜测,再精妙的道理也不过人脑可构造的无数道理中的一套道理而已。下一步,我们不妨把猜到的道理当作“假说”,拿来再检查、再推敲。到了这个层面,学问就深了,因为如何检查、如何推敲才合乎规格,讲究甚多,离开学术传统不容易无师自通。化繁就简,先易后难,起码也要用常识把猜到的因果联系掂量一番。人人说鸡叫天亮,可是偏有人见识过鸡瘟或禽流感,发现鸡没叫,但是天照样亮了。一个反例击败了流行假说,那就赶快另打主意,向其他可能的方向继续猜因果联系。
回到中国的城市化。五千年的悠久文明,城市化率至今不高是一个基本的事实。再仔细地看一看,刚过 50%的城市化率还是近年城市化大大加速的结果。30年前,中国的城市化率不到 19%。再往前推30年,中国城市化率不过 10%上下。确定了现象真实无疑,若还有兴趣探究原因,我们就要猜、猜、猜。更要紧的是,即便猜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也还要继续推敲、辨识、查证,在“观察-猜测-查证”的来来回回中,去伪存真,去粗取精,逼近对现象的可靠理解。
大体上,我们就打算用这么一种方法,开始关于中国城市化问题的探查。基于可观察的人口聚集与经济聚集及其变化,本系列评论将运用一个基本猜测:中国城市化进程历史性落后的原因,在于人口聚集受到抑制,难以对经济聚集作出积极反应。这个猜测包含以下有待探查的问题:当限制人口聚集与经济聚集的哪些关键条件被改变,中国的城市化进程才重新加速启动,并日益变得激越昂扬?
再三向读者交代,本文的“猜测”普通得很,不过是有待查证、有待探查的一个对作者而言比较便利的出发点。“猜测”绝不是理论,即使将来有幸经得起推敲、查验与辩驳,在作者看来,也不过是进一步观察与思考的一位未来的向导。
五、工业化超前、城市化滞后
工业化与城市化相辅相成。在理解上,这一点没有特别的困难。工业不同于传统农业,技术上不靠光合作用,不需要每部机器、每道生产工序都均匀地晒到太阳,所以可以在空间上集中,也需要通过聚集来节约基础设施的投资。此外,工业产能大幅度提高之后,产出有了革命性的增长,需要更发达的分配体系,一般也会刺激市场和商业中心的发展。
中国在很长的时期内,推进工业化的难度更大,因为长期以农立国,工业化的资本、技术、人才门槛太高,难以逾越。比较之下,“城市”却是老早就有了的。发展城市也没有什么名堂,似乎工业化之后,城市化自然就会加速。倘若工业没有长足的进步,“消费性的城市”再多,对经济也没有好处。由此,前辈学者皆重工业化。笔者一向尊敬的、去年高龄辞世的张培刚教授,上世纪40年代在哈佛的成名之作就是《农业国工业化》。
中国的工业化历经艰难曲直,终于在全球搞出了名堂。比照之下,倒是原先普遍认为门槛不高的城市发展,成为落后于工业化的一条短腿。本文标题——“工业化超前、城市化滞后”——讲的就是我国工业化与城市化不相匹配的现实,其中包含的经济逻辑,值得深入探查。
先简要交代一下,衡量工业化的水平,关键指标是“工业化率”,也就是工业增加值占经济总量的比例。城市化呢?当然是“城市化率”,即城市人口占全体人口的比例。这两个“率”,一个经济,一个人口,当然无从直接比较。不过,由于工业活动总要“投影”到人口的空间分布上,所以在经验上,以上两率又可以作统计上的比较。
让我们先从最新的数据看起。今年国家统计局宣布我国城镇化率51.3%,那是2010年人口调查的结果。同年的工业化指数是多少呢?46.8%。这是说,2010年我国不但城镇人口超过农村人口,且城镇化率也超过了工业化率。这当然是了不起的成就。不过拿全球的情况来看,中国的工业化率相对于城市化率而言,还是偏高了不少。用世界银行的数据,2010年全球平均的城市化率为50.9%,而工业化率不过26.1%,而中国的两率的比值是1.09(即城市化率/工业化率=51.3%/46.8%)。全球的平均比值是多少呢?1.95(50.9%/26.1%)。中国的工业化率相对全球平均水平高出了近一倍,统计口径的细节差异就不重要了。从大的图像看,中国工业化推进的城市化率的提升,远远不及全球平均水平。
与发达国家的区别就更为显著了。2010年,美国的城市化率/工业化率为 4.1,即城市化率高达工业化率的 4.1倍。同年同一比值,法国为4.11,英国为4.09,德国为2.64,日本为2.48,共同呈现出城市化率远远高于工业化率的特征。即便是“金砖五国”中的巴西、俄罗斯、南非和印度,城市化率除以工业化率的比值也分别达到3.22、1.97、1.38和1.15,都比中国的高。
不可小看这个比值。讲过的,工业化活动引起人口分布的改变,在空间上总有相应的表现。城市化率大大高于工业化率,描绘的是随着工业产出占总产出比重的提高,会有高得多的比重的人口居于城市。这幅图像背后,有规律在起作用吗?
让我援引道格拉斯·诺斯的一项研究成果。这位后来以制度变迁理论荣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教授,早年是研究美国经济史的。1988年他与一位合作者发现,在1970年美国的全部产出中,来自交易部门的贡献高达 46%~55%,比一个世纪前的美国状况——交易部门贡献了 26%的总产出——整整提升了约一倍。这与经验的观察很一致,就是与“发展中的美国”相比,发达后的美国有更多的人力资源从直接生产部门转移到“交易部门”工作。后者通常聚集于城市,所以城市化率比工业化率有更快的提升。
研读这项发现的时候,我问过一个问题:如果交易部门不是比工业生产部门更发达,美国还能拥有世界第一强大的工业生产能力吗?答案是否定的。没有更发达的交易部门,工业品无从在市场上实现转手,很快遭遇“产能过剩”,那就再也谈不到继续发展了。毕竟,工业生产流水线的技术进步可以很快,产出的规模也可以迅速翻番再翻番,可是,打通市场的“技术进步”一般就没有那么快了。简言之,是无数的“推销员之死”,才成就了现代工业革命的。
受此认识的提点,我对交易部门相对更快的增长,多少有了点敏感性。1996年回国,“下车伊始”的当晚,我就前往济南看一家洗衣机厂,对这家当时生产规模不大的制造业公司要向几十个城市派出庞大的销售、服务和修理团队,印象极为深刻。1998年有机会访问 TCL,李东生的副总介绍他们遍布全国的营销人员总数远比车间工人多得多时,我就不觉得那么吃惊了。交易部门的加速扩张,是工业化进步的可靠征兆。
可是,就整体而言,中国还是上述经济规律的一个反例!不是吗?作为当今全球总量第二大的经济体,2010年中国工业增加值总量为18.8万亿元人民币(约合2.78万亿美元),占据全球工业总量中的最高份额,也说明“世界工厂”名副其实。可是,若论工业化推动交易部门的更快增长,以及其空间投影——城市化率更显著的上升——中国却不但敌不过美欧日本,甚至在金砖诸国中也甘居下游。这里冒出来一个谜:工业化推动城市化率更快增长这个规律,为什么在中国的经验里失灵?
我的看法,谜底在于开放与全球化。读者都知道,今天的中国工业为全球市场供货。但是,中国制造的工业品之所以大步流星地走向世界,很大程度上是借助了“世界城市体系”的帮助。离开了香港、新加坡、汉城、东京、法兰克福、汉堡、洛杉矶、旧金山、芝加哥、纽约、伦敦等世界城市的商务、物流、技术和融资等多方面的服务,中国制造要坐上天下出口的第一把交椅,应该没有那么容易。
看来,内地企业的“借船出海”,首先是“借城出海”。世界上当然没有白借这回事,服务费总是要付的,学费也不能不交。来来往往之间,中国制造刺激了境外交易部门的繁荣,推动了相关经济体的城市化更上层楼。我们要明白,今天发达国家的城市,服务的可不仅仅是他们本国的实体部门,这些声名远播的世界城市中心,也为中国制造提供服务,并在服务扩展中成长。
这就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了中国内地交易部门的更快增长。投影到空间表现上,中国的城市化率就没有表现出相对于工业化率的更快提升。虽然自己和自己比,近年内地的城市化率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甚至有人认为已经偏快了。可是拿全球的情况作为参照,迄今为止,我们还是可以在中国现状中看到“工业化超前、城市化滞后”的现象。本文要说的是,经济规律未被违反,只不过是开放与全球化不再让它显示在单一国家的账面上。
六、中国城市化滞后拖累经济转型
出口导向驱动的高速经济增长,遮蔽了中国经济的一条软肋,那就是城市化滞后。大量中国制造品源源不断地外销全球市场,其实是利用了现成的境外商贸、物流以及金融等方方面面的服务,也就是借现成的境外城市达成了中国制造的出海。一路顺风顺水走下来,中国作为世界工厂,经由世界城市向世界市场外销产品,十分顺理成章。
冲击才显露出掩盖在成就下的薄弱环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波及中国,使过往每年 20%-30%正增长的出口,骤然降为 20%以上的负增长。东部沿海出口主导的中国经济增长发动机,突然“失速”。那年10月间我先后在沿海一些工业区里打转,看到上下班人潮依旧汹涌,但订单大幅度下降的情况却普遍出现了。年底时分,农业部门发布的一项调查说,出现了2000万农民工的回乡潮,为1962年以来所仅见。
形势当然严峻。须知中国的出口在最兴旺的年份,几乎相当于国民生产总值的 40%。外部冲击一到,中国的出口增长率里外里下跌了50个百分点,倘若找不到另外一驾马车顶替一下,经济增长断然难以持续。
这就逼出了一个新动向:当庞大的出口工业能力遭遇外需疲软时,一些外向厂家率先向内“转型”,希冀通过开拓内需市场来摆脱困境。从道理上看,向内转具备可行性,因为外需走弱明显改变了中国产品在内、外市场上的相对价格,“看不见之手”终究会牵着厂家之手向国内市场的方向走。虽然购买力的绝对水平还是外高内低,但这些年国内消费市场扩容也不小,加上人民币对美元的真实汇率不可阻挡地升值,风助火势,“中国制造”部分转内,应该大有可为吧?
恰恰是2008年10月的温州之行,教我懂得中国制造转内绝不容易。那次访问的由头,是温州市请到2004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爱德华·普雷斯科特,要他为温州产业界指点全球危机的迷津。不知怎么搞的,主办方还点上了我作陪。我自己是刚看了东莞的几家工厂,很乐意利用这个机会再看看温州。于是,在论坛开始的前两天我先行到达,请当地朋友安排看几家温州制造企业。
转来转去,就转出了名堂。印象最深的,是红蜻蜓的老总钱金波在他的办公室里给我上的那一课。记得刚坐下来,钱总就报了一个数:今年销量下降了 15%,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我问:行业怎么样?他说降得更凶,怕 30%还不止。也是因为外销收缩吗?是的。怎么会呢?温州总不像东莞那么依赖外销吧?
听到我的问题外行,钱金波决定细说从头。温州鞋业原本是内向为主的,大约六七年前开始大规模转出口。当时的情形是国际大公司拿着大订单来,看上哪家,全部生产线都要了,条件就是为外需贴牌生产。那时,国内鞋的市场竞争激烈,杀价无情,还要跨地域管理庞大的营销网络,遇到经济景气波动,收货款都难。比较之下,外销订货数目巨大,回款的信用好,特别是交易简便,签了合同、发个传真就可以做生意。别看国际订单压价狠,毛利率低,可是走货量大,麻烦很少。权衡利害,大批温州制鞋企业转为外向。传统的温州商业模式,即“做市场、带工厂”,也一路转为“接单工业”。老板倒是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特别是不用为国内商路上那层层叠叠的麻烦劳神了。
红蜻蜓算一个另类。2003年,一家国际连锁巨头公司要红蜻蜓接单。钱金波在谈判中才算明白了接单模式的利与弊。这位楠溪江边的农家弟子,认定还是要创自己的牌子,所以看到了“舒舒服服贴牌”中隐含的代价。他认定,红蜻蜓遍布全国城镇的1000家自营门店和3000家加盟店,才是自己真正的核心竞争力。尤其是看到业内那么多厂家亦步亦趋转接单,他把心一横,不但谢绝了超大订单,而且把当时已占公司 30%产出的贴牌生产,也转为通过自己的渠道行销。
这就是红蜻蜓在2008年的冲击当中,受伤程度低于行业平均水平的原因。“好歹我们还可以通过自己的销售网灵敏地知道市场动向,可以及时调整。”接单工业就不同了,一旦国际市场需求减缩,没了订单,“就像电灯突然拉掉,屋子里马上漆黑一团,谁也摸不着门。”
难道不可以再转型回来吗?无非是重操旧业,再把国内的行销商路建起来就是了。可是,钱总对此不乐观。“那次从内转外,是从难转易;此次由易转难,不可同日而语。”更要命的是,“那时我们鞋业老板的平均年龄也就是30来岁、40来岁,现在40多岁、50多岁的,打拼不动了。”
是的,温州工业——珠三角的制造业也一样——原本就是做内需起家。举凡纽扣、像章、眼镜、鞋饰、低压电器、小家电,这些当年赫赫有名的温州小商品,我们想不出有哪样不是冲着国内消费者而生产的。温州人的本事是做市场,十万经销员打天下,进而承包商业柜台,然后搞起遍布神州的经销系统,终于带出闻名天下的温州制造业。历史的轨迹很清晰,离开了开拓国内市场的经销能力,温州人的创业之梦——“白天当老板,晚上睡地板”——怕是圆不成的。
上世纪90年代以降,特别是中国加入世贸之后,温州货走向更远的市场。草创的本地公司边干边学,把产品越做越好,达到国际市场可接受的标准。另外很重要的宏观环境因素,是1994年中国主动大幅贬低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国内工业的成本优势得以发挥,与国际市场打成一片,“中国制造”更开放地涌入世界市场。
恰恰在那一波转型当中,长三角、珠三角的制造业普遍发生了一种“流程性”的转变。原本的“以商带工”,逐渐演变成专业程度极高的“接单制造”。要明白,接单工业绝不是不要创意、设计、融资、分销、物流以及售后服务。哪一个环节也少不了,只是无须“中国制造”亲力亲为。所有那些环节,很多甩在了境外,由“发单”的跨国公司去完成。用进废退之间,中国制造转成了世界工厂,或者更准确地描述就是成为世界的车间。这就是上期本栏目概括的,中国制造借了世界商业和服务业,借了世界城市,然后大踏步地走向世界市场。
这也是2009年以后,虽然“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扩大内需”以及“刺激消费”等口号不断升温,但最后中国经济主要还是靠政府主导的高投资,才抵御了全球危机对中国增长的影响。说白了,在现实条件下能够替代外需这匹大马的,只是投资,而不是消费驱动的内需。
钱金波教我懂得了选一个新的角度看全球金融危机对中国的影响。已在相当程度上“接单化”了的中国制造,要转向开拓内需市场,非借国内商业与服务业的跳板不可。反映到空间布局上,这块跳板就是城市。问题是,“世界工厂”的多年繁荣,并没有为中国备下一个消化得了超前工业化成就的国内城市。整体看去,中国城市化的小马,拉不动工业化的大车。这是经济转型绕不开的一道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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