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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7 0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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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9月27日
给记者打电话的沙皇普京
西蒙·塞巴格·蒙蒂菲奥里
俄罗斯记者玛莎·格森(Masha Gessen)最近因为拒绝报道弗拉基米尔·V·普京总统(Vladimir V. Putin) 驾驶悬挂式动力滑翔机给迁徙的白鹤引路而被解职,普京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不少的非笑。上周,她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在《纽约时报》的国际版——《国际先驱论坛报》(The International Herald Tribune)发表的一篇博客文章中叙述了此次电话交谈。“我的电话响了……我等了两分钟都没人说话。”终于电话里说道,“不要挂断,我会为你接通。”她感到很懊恼,于是大喊道,“你想做个自我介绍吗?”这时,一个著名的声音回答说,“普京,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我听说你被解雇了,而我无意间成了这件事的起因。”总统还邀她见面。
格森感到很困惑,她问,“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恶作剧呢?”
有良好教育的俄罗斯人可能会发觉这个电话与早期罗曼诺夫王朝(Romanov)和共产主义独裁者对作家生活居高临下的干预有着共同之处。它们都体现了俄罗斯领导人的一贯作风以及权力和艺术之间的关系。在文学备受推崇的俄罗斯,这个传统使作者感到荣幸。但这种意外之举也加强了人们对深不可测的沙皇的崇拜,沙皇就像上帝一样举动神秘。
82年前,小说家、剧作家米哈伊尔·布尔加科夫(Mikhail Bulgakov)被苏联剧院解聘,他的作品也被禁。一天,他的电话响了,“布尔加科夫同志吗?……请稍等。斯大林(Stalin)同志要和你说话。”然后一个著名的声音开始说道,“我很抱歉……我们会努力为你做些事情。”事后,布尔加科夫打电话给克里姆林宫,是恶作剧吗?那确实是斯大林。剧院很快又重新聘用了布尔加科夫。
1934年5月,诗人奥斯普·曼德尔施塔姆(Osip Mandelstam)因为写诗嘲讽斯大林而被逮捕。他的诗人朋友鲍里斯·帕斯捷尔纳克(Boris Pasternak)试图帮忙。他的电话响了,听见斯大林说,“曼德尔施塔姆的案件正在复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是个天才,不是吗?”帕斯捷尔纳克说,“但这不是重点。”他说,他想要探讨“生命和死亡”。斯大林挂断了电话。帕斯捷尔纳克又给克里姆林宫打电话,询问斯大林的秘书是否可以告诉别人他与斯大林之间的对话。答复是,他可以。
1949年3月,作曲家德米特里·肖斯塔科维奇(Dmitri Shostakovich)拒绝代表苏联出国演出。斯大林打来了电话,肖斯塔科维奇说,苏联乐团不演奏他的作品,所以他不加入苏联代表团。斯大林说,“为什么不演奏你的作品?”审查员禁止演奏他的作品。斯大林说,“我们没有下达这样的命令。我会纠正这些同志的错误。”
在更早的1826年,尼古拉一世(Nicholas I)镇压了十二月党人(Decembrist)起义之后,邀请已经流亡的起义支持者——诗人亚历山大·普希金(Aleksandr Pushkin)交谈。这位沙皇亲自担任普希金的审查员,并宣称,“今天,我与俄罗斯最有智慧的人进行了对话。”普希金则向每个人诉说了尼古拉的魅力。
斯大林是在效法尼古拉斯一世,普京则效法了他们两个。尼古拉斯一世被称为“发电报的成吉思汗(Genghis Khan)” ,斯大林是“打电话的成吉思汗”。但普京却不是用黑莓手机(BlackBerry)的成吉思汗。当年的俄罗斯,处在东正教沙皇政权和草菅人命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极权统治之下。 今天的俄罗斯是一个威权国家,但还是较为自由一些。
斯大林天生其貌不扬、一只手臂略短,曾经发表过诗作。他一半是暴君、一半是知识分子,阅读不止。他酷爱文学经典:他浩瀚的藏书据说一半就放在克里姆林宫的总统办公室。普京的兴趣则看来更实用主义。他更偏爱展现自己人猿泰山般赤身伏虎的环境主义。不过,他仍有可能从那些书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俄国的作家几乎享有无上的地位。曼德尔施塔姆曾回忆说,诗歌在俄国受到极大的尊敬,以致于“有人因写诗被杀”。他自己就死在劳改营。在斯大林统治下,艺术家并非异见人士,他们期望的无非是生存与写作。今天的俄罗斯仍然危险,令人担忧:记者被暗杀、反对派被打、朋克抗议乐队Pussy Riot(一个因批评政府而被判入狱的女子朋克乐队,­­ussy Riot意为少女暴动或小猫暴动,pussy同时有阴道的意思——编者注)被囚禁。因此,面对总统时,格森展现了勇气:当普京请她复职时,她拒绝做“克里姆林宫的御用文人”。
那么,这些统治者究竟为什么打这种电话呢?对话的结果无关紧要。关键不是电话本身,而是电话产生的神话效应会在知识界像池塘里的涟漪一样传播(这就是为何斯大林的秘书告诉帕斯捷尔纳克,他可以转述这件事)。这显示了,普京总统已经听说了格森的困境,并且带着帝王般的宽宏大量,屈尊降贵,接触一位抱有敌意的作家,来纠正一个不公正的安排。他还能证明,尽管他可能因为一些新奇举动受到嘲笑,但他并没有被蒙在鼓里。事后发现,普金“抓获”的一只老虎来自动物园,潜水“发现”的一只古陶罐是事先放在那里的。他愉快地承认“有时做得过了”,但那都是为了保护大自然。他的坦诚后来被格森报道了出来,消解了人们的嘲笑。这个开明沙皇展示出,他和普通俄罗斯人一样,蔑视那些曲意奉承、小题大作的官吏。
如今的反对派不是诗人,而是写博客的人。但这位互联网时代的独裁者仍然向老派的文字表达了敬意。正如布尔加科夫写下的话:“手稿不会烫着人”。
© The New York Times Compan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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