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美国诗人拉塞尔 埃德森

拉塞尔•埃德森(Russell Edson, 1935-    )
 


拉塞尔·埃德森

(Russell Edson, 1935-    )

 

    拉塞尔·埃德森,二十世纪美国著名诗人,以寓言式散文诗体驰名于当今美国诗坛,他先后出版了《那发生的非常之事》(1964)、《一个人所见之物》(1969)、《平静的剧院》(1973)、《一个骑手的童年》(1973)、《直觉的旅程及其它作品》(1976)、《不切实际的人从不悲伤的原因》(1977)、《受创的早餐》(1985)、《隧道》(1995,散文诗选)、《受折磨的镜子》(2001)等多部散文诗集;另外,他还著有四部戏剧和小说作品。

    埃德森是二十世纪后半期美国诗坛上风格最为独特的后现代诗人之一,以寓言式散文诗体驰名于当今美国诗坛,他的作品几乎都是散文诗(或可称为其他体裁的作品),实验性很强,想象力丰富,语言诙谐,情节较强,叙事成份较多,具有浓厚的反诗歌特征,貌似一幕幕场痴人说梦的喜剧,或一次次无情的玩笑,貌似荒诞、幽默、逻辑错乱,实则另有深意。他善于在日常生活的场景中给读者以新鲜的启示,他与大卫·伊格内托一起成为美国文学界以寓言体创作的代表人物。

 

 

 

 

 

    有一个人找到两片树叶,拿进屋来给他的父母看,并且说他是一棵树。

 

    他们说,对什么而言呢,那么到院落中去吧,别在起居室里生长,因为你的根会损坏地毯。

 

    他说,我在开玩笑,我不是树,他扔掉他的叶片。

 

    而他的父母却说,看吧,树在落叶了。

 

 

 

梦者的新娘

 

    有一个胖女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胖女人。

 

    为什么?她的母亲叹息道。

 

    因为人们会认为我是一个伪装成胖女人的瘦女人。

 

    那又有什么好处?她的母亲叹息道。

 

    于是就有一个男人会娶我,因为很多男人都喜欢瘦女人。

 

    然后又怎样?她的母亲叹息道。

 

    然后我将脱掉伪装,他会看到在这个胖女人的下面是另一个胖女人。

    并且他会认为我是一棵洋葱而不是一个女人。

    他会认为他娶了一棵洋葱(这是另一种伪装),这个胖女人说。

 

    然后又怎样?她的母亲叹息道。

 

    他会说,多么时髦呀,一棵有阴户的洋葱。

 

 

 

反物质

 

    在镜子的另一边,有一个颠倒的世界,那里,精神失常者精神变得正常了;骨头爬出泥土,退缩成爱的最初的粘性物质。

 

    傍晚,太阳在升起。

 

    情侣们哭泣是因为他们只年轻了一天,童年很快就劫去了他们的快感。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有很多那当然是快乐的悲伤……

 

 

 

数绵羊

 

    一位科学家有一根装满绵羊的试管。他疑惑他是否应该为它们把一个牧草场缩小。

    它们像谷粒一样。

    他疑惑是否可能把什么东西缩小得失去存在。

    他疑惑绵羊是否意识到自己的微小,它们是否有比例感。它们仅仅认为试管是一个玻璃羊棚……

    他疑惑他要用它们来干什么;它们的肉和羊毛当然比普通绵羊都要少。他降低了它们的商业价值?

    他疑惑它们是否可以用来替代大米,一种长羊毛的大米……

    他疑惑他是否不该用指头把它们捏成一团红色糊状物?

    他疑惑它们是否在流血,或是否其中的任何一只死了。

    他把它们放在显微镜下,在数点它们之际睡着了……

 

 

 

 

 

    在一间黑屋的肮脏的窗户上,有一颗一个老人看得见的星星。他看着它。他看得见它。它是这房间之星;一颗掉出他的大脑又卡在窗上的灰尘中的斑粒。

    他想他能靠那颗星星来驾驶。他想他能将椅背当作引导这房间穿越夜晚的船只的舵轮。

    他对自己说,勇敢的船长,你害怕吗?

    是的,我害怕;我并不那么勇敢。

    勇敢些,我的船长。

    这个老人彻夜驾驶他的房间穿越黑暗……

 

 

 

 

 

    起居室长满了过高的草丛。它从家具周围长上来。它穿过餐厅蔓延,越过旋转门而进入厨房。它连绵好多英里,延伸到墙壁里面……

    草丛中有财宝,在那里落下或者搁放的东西;一块曾经是铅笔刀的锈铁,一块墓碑……全都隐藏在牧草场的头皮上的草丛中……

    草丛下面的一个地窖里,一个老人坐在摇椅上,摇来摇去。他的手臂下面夹着一个婴儿,他自己的婴儿之躯。他在草丛下面的黑暗中摇来摇去……

 

 

 

世界的重迭

 

    家具就像是动物模型。你可以看见餐桌跟椅子站在一起,就像公牛跟它的母牛站在一起。或者是安乐椅跟脚凳站在一起,就像母牛跟幼犊站在一起……

    它们过着一种生活,仿佛是一个精神世界,这世界被重迭,忘却于另一个世界。

    月光中,这些动物软化,重新开始生活,啃着地毯;如同我们一样,在楼上熟睡于我们的梦中,重新开始我们的生活;重迭又忘却于另一种生活……

 

 

 

亮着灯的窗口

 

    一个亮着灯的窗口,就像一张纸在风中穿过夜晚而漂浮。

    我想看到它的内部。我想穿过它爬到其亮着灯的房间里面去。

    当我一抵达它,它就穿过树林溜走。当我追逐它,它就滚动,翻滚到空气中,穿过夜晚向前滑行……

 

 

 

林中小屋

 

    他在林中给自己盖起了一座小屋,靠近昆虫用翅膀摩擦出歌声的地方。

然而,没有尺度或者恰当的比例感,他把这小屋盖得太小。只有当仅仅他的手能伸进门时,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尝试用手指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但他的手臂却卡在门口。

他疑惑他将怎样做饭。他也许会把双手伸进厨房的窗口。但即便如此,他也将不能在这样一个过于微小的火炉上做出够吃的食物来;一个个锅就像顶针和瓶盖。

    夜里,他也肯定无遮地躺着,即便小屋里有一张带着叠好的卧具的床等着他。

    他躺下,身子围绕着小屋而卷缩成一团,聆听着那用翅膀摩擦出歌声的昆虫……

 

 

 

漫长的野餐

 

    一页公文在树木之间从野餐者的头上吹过森林。

    这是夏末,所期待的就惟有雪。这个光合的世界正在崩溃。

    那些整个夏天都在森林中野餐的人们看见他们的食物变质了。黑莓酱变成了焦油,野餐篮盛满了旧报纸包着的骨头。

    一个青年男子转向他的情人。她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她的头在脖子上上下跳动。

    公文飞越头顶之际,野餐者试图抓住它。而风却把它吹走了。

    公文上写着夏天结束了……

 

 

 

手推车

 

    他们有很多牛,如同厚厚的云层在牧草场上飘游。

    可是他们没有的,是一辆手推车。他们研究商品目录,祈求。

    最终,对未来绝望了,他们给一头牛的前蹄系上轮子,两个身强力壮的绅士抬起其后腿,推动这头牛环绕牧草场。

    虽然他们尽了最大努力去凑合把这头牛改装成一辆非常糟糕的手推车,可是他们仍然没有手推车而工作了很长时间,并不是真的需要一辆,现在可以因为装饰价值而轻松,因为,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时间使来自实际需要的效用腐朽已久。

    别的牛,从未见过这样一辆手推车,就转身观看。然后,它们掉头如同云层飘进牧草场……

 

 

 

旅行的马戏团

 

    一个白脸小丑躺在水沟里,如同一只旧网球鞋。马戏团离开了镇子……

    马戏团上一次离开镇子,它留下了一个胖女士,如同一堆穿着女式内衣的农家干酪堆积在人行道上。

收拾行装又打开行装,这个马戏团总是在流动,总是忘记什么。

有一天甚至会忘记离开镇子……

 

 

 

 

 

    一只手攥成昏然欲睡的拳头搁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它突然转动它的背部,张开它的指头,仿佛在寻求它的手掌被人阅读。

    然而,当我凝视它的线条,它却突然飞起来掴打我的脸。

    我开始痛哭……

    于是这同一只手开始拭去我的泪水……

 

 

 

 

 

    捕鼠夹弹起。它捕住了一只腕部被咬掉的手。

    这只断手的拥有者无论是谁,都肯定很忙乱。我想知道他是否会为了寻找它而回来?

    也许仅仅是为了寻找依然握在他的断手中的奶酪……

 

 

 

对散文诗观念的某些注释

 

拉塞尔·埃德森

 

    那么,散文诗是什么呢?在我看来,它可能是那种似乎不属于任何其他体裁的所有相对短小的作品。

    然而,因为这一点,散文诗似乎并没有自己的体裁。难以把散文诗认为是一种文学形式。有时,被它所不是的东西所描述似乎最好。在理论上,一首散文诗的内容创造它自己的体裁,就像突然从一片黑暗的梦幻之海中突现出来的岛屿。

    我并不是在谈论写出一个人的梦幻,那并不起作用;一位散文诗作家不应该把自己看成是自己的梦幻的抄录者。已经做过的梦就像窗台上的死苍蝇。有谁需要它们或甚至发现它们还有吸引力,也许除了那些喜欢为其私人动物园而收集死去之物的精神分析学者。最好是在写作的一页纸上重新做梦,正如我所称呼的那样,半梦半醒,然而就像有些人所偏爱的那样,在接近了睡眠的创造、诗歌真正的家园、无意识之际,就完全苏醒。

 

                                                

偕隐岂邀名,澹泊实素志。
顶。
偕隐岂邀名,澹泊实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