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志罡专栏 / 南方周末
全面推行免费义务教育已被列入政府工作目标。根据计划，到2015年，全国将普及义务教育阶段的免费政策。部分富裕省份，更打算提前实现这一目标，例如北京、江苏、广东等。
全面推行免费义务教育，显然是出于善良的愿望。中国贫富差距大，一个重要原因是许多人没有机会接受基础教育，得不到必要的知识和资讯，一生都失去了改善命运的机会。随着学费的快速上涨，这种情况在某些落后地区有趋于严重的趋势。不少人因而呼吁政府负起普及基础教育的重任，其情可勉。况且，宪法中也有相关的条款，规定政府要提供九年义务教育。
遗憾的是，免费义务教育这种说法，不够严谨，容易造成误解。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然也没有免费的教育。楼房、课桌、书本以及教师的工资，样样都要花钱，怎么会真的免费呢？这种误解，往往使人们忽视了推行免费教育的困难。
准确地说，免费义务教育只是改变了基础教育的付费方式，由用者自付，改为政府统一采购、统一分配。而羊毛出在羊身上，政府要靠税收为教育埋单，其实质是纳税人统一为基础教育付费。形象地说，没有免费教育是自己的钱自己花，而有了免费教育，则是大家把钱交给政府，由政府替我们花。
问题来了。政府替我们花钱，花得值不值不是我们说了算，这里就有一个委托－代理的难题，监督因此必不可少。所以推行免费义务教育，第一个困难就是强化监督。要注意，监督本身也是有成本的，而强化监督意味着更高的监督成本。此其一。
其二，要花钱先要收钱。从层层收税到层层拨付，如果管理链条过长，所有的钱都千里迢迢交到中央，再由中央千里迢迢拨付下来，则各种中间环节的损耗，一定高得惊人。
不要小看这两个问题，其中涉及的成本极其高昂。一旦处置失当，会使教育变成新的财政黑洞。中国并不富裕，享用不起太过奢侈的义务教育。
这只是问题的一个层面。一个难度更大的层面是，如何约束公立学校。
旱涝保收的垄断部门，从来缺乏提高质量的意愿。用行政拨款保老师的饭碗，家长、学生又没有发言权，试问还有多少老师会在提高教学质量上下功夫？老师们是更关心涨工资呢，还是学生的成长？
是的，允许学校收费，多少还有点竞争；完全不收费了，基础教育又基本由公立学校垄断，那就很难指望这些学校有改进教育的积极性了。经验是，只有竞争才能带来物美价廉的产品，教育也不例外。情况明摆着，公立学校由政府兴办，教育款项也由政府支出，自卖自买，纳税人如何相信这钱花得值？
此外，在总体教育供给不足的情况下，寻租是必然出现的现象。学费和杂费可以全免，书本费呢？教材出版可是暴利。就算教材也免费，校服、午餐和饮料又如何？是否允许老师向学生推销教学参考书？不是杞人忧天，向学生推销参考书谋取回扣早已是不少老师的发财之道了。难道到时发个文件，禁止老师向学生推荐参考书？
不是没有解决之道。教育券是个办法，可以在学校之间引发竞争，但牵涉到教育系统及教师集团的既得利益，推行难度大；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放开民办教育，并将审批权从教育主管部门剥离，以避免利益冲突。有了民办学校，对公立学校多少是个竞争压力，虽然民办学校不可能免费。
重要的是，推行免费义务教育与鼓励民间办学并行不悖。民办学校是在公立学校之外额外的增加了教育供给，对社会有益无害。选读民办学校的人等于放弃了享受免费公立教育的权利，对低收入者是好事。但民间办学的最大障碍正是公共教育系统，他们总是试图逃避竞争，维护垄断。
在免费公立教育下，如何形成多渠道竞争性供给是个大问题。如果重回垄断办学的老路，公立学校的浪费和腐败将会无日无之。
要搞好教育，良好的愿望只是第一步，而且恕我直言，是不重要的一步。真正重要的是，如何冷静理性地处理好每一个细节，充分考虑各教育主体可能的行为，才能使愿望落地，不会成为中看不中用的海市蜃楼。
发表于 2006-8-2 0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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