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开选”而不是“开涮”——湖北仙桃方言摭谈之一

苏祖祥

是“开选”而不是“开涮”——湖北仙桃方言摭谈之一
　　我们对“开涮”这个词比较熟：“别拿我开涮。”这里的“开涮”是“取笑、寻开心”的意思。其实这个意思是后起的，流行开来大约只是最近十年的事情。《现代汉语词典》里对“涮”的解释里有一个义项：“耍弄，骗。”这个义项的由来可能是这样的：“涮羊肉”里的“涮”有“摆动、摇动”的意思，于是由此引申出“摆弄、耍弄”，再进一步转变为“取笑、寻开心”。这个义项在2000年版《汉语大词典普及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是没有的，1990版《辞海》里没有，《辞源》里也没有。其实就算是认可这个义项，也无法涵盖“涮”的另一种用法：“他上班迟到，被老板涮了一顿。”这里的“涮”显然是“数说、责备”之意（这个用法在我们湖北仙桃方言里也有）。据此看来，我们现在对“涮”的用法是不妥当的。
　　
　　其实，如果把“涮”写成“选”，一切问题均可迎刃而解。
　　
　　请看《左传·昭公元年》：“秦后子有宠于桓，如二君于景。其母曰：‘弗去，惧选。’”
　　再看《康熙字典》（酉集下）：“选，损管切，音算。《集韵》：‘数也。’《左传·昭公九（祖祥谨按：“九”应为“元”）年》：‘弗去，惧选。’注：‘惧数其罪而责之也。’”
　　《白话左传》（岳麓书社1989年1月版，冯作民译）把“选”翻译为“被杀”，《左传全译》（贵州人民1990年11月版，王守谦等译注）则把“选”解释为“遣送，放逐”。就是特别权威的《汉语大词典》在解释“选”的义项里，也只是这样的：“遣送；放逐。”举的例子就是上面所引《左传·昭公十年》，《辞海》里对“选”的解释也是语焉不详。
　　由此看来，《康熙字典》对“选”的解释才是最为贴切的，《汉语大词典》《辞海》《辞源》等工具书应该根据《康熙字典》的解释纠正“选”的注释。后来的“别拿我开涮”、“他上班迟到，被老板涮了一顿”等说法，把“涮”写作“选”才是合适的。
　　方言是文化的活化石。在我们仙桃方言里，保留有大量的非常古奥的文言词汇。在农耕文明的状况下，一个农民可能一辈子在不超出家乡30公里的范围内活动，他们一代一代将古音古韵传诸久远。

周泽雄

苏先生言之成理，不过俺估计，大家还是喜欢说“开涮”而不是“开选”的。在我的五笔字库里，“开涮”可以直接打成词组。语言，还是个活物，它对习惯的追逐，远在对传统的尊崇之上。而对习惯的追逐，往往没有道理可讲，习惯本身就是硬道理。

苏祖祥

周先生好！多谢：）

俺姑妄言之，您就姑妄听之。

语言的确是个约定俗成的东西，语法的变化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向错误妥协的过程，我这里不过是做个梳理而已。

金秋

这位苏先生是湖北仙桃人士？仙桃离我们只有几十公里呢！不过我没听仙桃人说过“开选”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这词。

土豆炖牛肉

金秋女士，向您请教，潜江市与仙桃市同为省直管市，两市毗邻，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类同，但近年来，仙桃市的投资大幅增长，民营经济异军突出，招商引资如火如荼，城市规模不断扩大，被公认为全省县域经济发展中的排头兵。仙桃市成功的经验在哪里？潜江市与仙桃市在经济发展的客观条件与环境、经济发展的方向与模式以及政策举措上有何不同？仙桃市的发展对潜江经济的发展有何启示？[em01][em01]

苏祖祥

引来土豆兄一连串问题，呵呵。看来金秋女士是研究经济学的：）

金秋老师：都是湖北老乡啊，握手。开选这个说法只有最地道的本地人才说，在外边工作的人肯定不说的。

土豆炖牛肉

嗯，金秋是著名经济学家，专门研究怎么赚大钱的。[em01]

老泥伯

苏兄：

“选”训为“数”义，见《左传▪昭公元年》杜注。“其母曰：‘弗去，惧选。’”杜注：“选，数也。恐景公数其罪而加戮。选，息转反。”《康熙字典》从之。“数”在这里是“列举罪行”的意思。

将此处“选”训为“遣送，放逐”，是根据《说文》。《说文》释“选”曰：“选，遣也。”这是《汉语大词典》的依据所在。王守谦等的译注也本于此。其实，《说文》又举一义云：“一曰择也。”段注：“此别一义。《邶风》‘不可选也。’《毛》曰：‘物有其容不可数也。’……‘数’与‘择’同。”今注家可能忽略了这一点。当然，此处“数”与“择”同，意思是“计算”，为“数”本义。而“列举”一义正是从“计算”义引出来的。

以上可供苏兄参考。但我不同意把“开选”等同于“开涮”。

老泥伯

苏兄：

“选”训为“数”义，见《左传▪昭公元年》杜注。“其母曰：‘弗去，惧选。’”杜注：“选，数也。恐景公数其罪而加戮。选，息转反。”《康熙字典》从之。“数”在这里是“列举罪行”的意思。

将此处“选”训为“遣送，放逐”，是根据《说文》。《说文》释“选”曰：“选，遣也。”这是《汉语大词典》的依据所在。王守谦等的译注也本于此。其实，《说文》又举一义云：“一曰择也。”段注：“此别一义。《邶风》‘不可选也。’《毛》曰：‘物有其容不可数也。’……‘数’与‘择’同。”今注家可能忽略了这一点。当然，此处“数”与“择”同，意思是“计算”，为“数”本义。而“列举”一义正是从“计算”义引出来的。

以上可供苏兄参考。但我不同意把“开选”等同于“开涮”。

金秋

以下是引用土豆炖牛肉在2006-8-9 12:50:00的发言：
金秋女士，向您请教，潜江市与仙桃市同为省直管市，两市毗邻，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类同，但近年来，仙桃市的投资大幅增长，民营经济异军突出，招商引资如火如荼，城市规模不断扩大，被公认为全省县域经济发展中的排头兵。仙桃市成功的经验在哪里？潜江市与仙桃市在经济发展的客观条件与环境、经济发展的方向与模式以及政策举措上有何不同？仙桃市的发展对潜江经济的发展有何启示？[em01][em01]

 

土豆把我当仙桃市市长了吧？嘻~

苏祖祥

土豆把我当仙桃市市长了吧？嘻~

金秋老师：就指点一二么：）

土豆炖牛肉：土豆兄是潜江市长吧？：）

老泥伯兄：十分感谢指教。如此详尽丰富，令我心生敬慕。开涮这个说法在我们本地方言里的用法与现在的常见用法有区别。

老泥伯

其实，《辞源》、《辞海》、《汉语大词典》中都列有“选”为“数”或“算”的义项，只是把它归在suan(第四声)读中。请苏兄明察。

童志刚

“开涮”是北京方言，既然知道“这个义项的由来可能是这样的：‘涮羊肉’里的‘涮’有‘摆动、摇动’的意思，于是由此引申出‘摆弄、耍弄’，再进一步转变为‘取笑、寻开心’”的来历，就不必再以仙桃方言为标准来订正了吧？

苏祖祥

其实，《辞源》、《辞海》、《汉语大词典》中都列有“选”为“数”或“算”的义项，只是把它归在suan(第四声)读中。请苏兄明察。

再次真诚谢谢老泥伯兄指点。

有这些义项，但并不是归在suan读中。这个我查过好几次。

“开涮”是北京方言，既然知道“这个义项的由来可能是这样的：‘涮羊肉’里的‘涮’有‘摆动、摇动’的意思，于是由此引申出‘摆弄、耍弄’，再进一步转变为‘取笑、寻开心’”的来历，就不必再以仙桃方言为标准来订正了吧？——这个用法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作一种校正吧，订正不了，也没有这个想法。

童志刚

探讨一下还是很有意思的.

“涮”的这个用法其实并不是最近这几年的事情。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出版的《汉语大字典》上就有相关义项，其中第五项是这样的：“方言，讪笑；戏弄。”具体例子举的是冯志的长篇小说《敌后武工队》（该书出版于1958/9年）中的句子：“小狗跟着大狗叫，警备队员也随和队长不三不四地叫骂起来：‘你是涮着爷们玩！’”

老泥伯

以下是引用苏祖祥在2006-8-10 20:24:00的发言：

有这些义项，但并不是归在suan读中。这个我查过好几次。

《辞源》（1979修订本）P1681，《辞海》（1999缩印本）P1609，《汉语大词典》（1992）第10册P1238，都归在suan读。苏兄查了几遍的辞书，难道与我的版本不同？

苏祖祥

老泥伯兄：《辞源》是原来在书店查过，版本就不清楚了。

          《辞海》是1989年缩印本。

          《汉语大词典》是2000年普及本（小米加步枪，不是兄之飞机加大炮，呵呵）。

看来老泥伯兄是专业人士，汗颜之中。不过我发此帖引来老泥伯兄一再垂顾，真是令我感佩。请多指教。

在《汉语大词典》里，“选”的第一个读音为xuan ,义项即为"遣送；放逐"，所举例句为上所引《左传》。在suan的读音里，有两个义项：1、数词，万。2、数，计算。

苏祖祥

探讨一下还是很有意思的.

“涮”的这个用法其实并不是最近这几年的事情。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出版的《汉语大字典》上就有相关义项，其中第五项是这样的：“方言，讪笑；戏弄。”具体例子举的是冯志的长篇小说《敌后武工队》（该书出版于1958/9年）中的句子：“小狗跟着大狗叫，警备队员也随和队长不三不四地叫骂起来：‘你是涮着爷们玩！’”

确实很有意思，我学到不少东西。谢谢斑竹！

正所谓“说有易，说无难”。我的结论是草率的。我根据《现代汉语词典》《汉语大词典》等工具书，就断定“涮”的用法和意义，确实失之轻率。

但应该可以说，这个用法流行开来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可能早先就有这个用法，但却没有流行开来。

苏祖祥

《辞源》（1979修订本）P1681，《辞海》（1999缩印本）P1609，《汉语大词典》（1992）第10册P1238，都归在suan读。苏兄查了几遍的辞书，难道与我的版本不同？

再来一遍。先前的完全消失。

拙文引来老泥伯兄一再垂顾，既愧又喜。看来老泥伯兄是专业人士，更增感佩之情。

《辞源》是原来在书店查过，版本不记得了。

《辞海》是1989年缩印本。

《汉语大词典》是2000年普及本（小米加步枪，不是兄之飞机加大炮，呵呵）。

在《汉语大词典》里，“选”的第一个读音为xuan,义项为“遣送；放逐”，所举例子即为上述《左传》。在suan的义项里，有“数词，万；数，计算”。

请老泥伯兄批评之三。

苏祖祥

《辞源》（1979修订本）P1681，《辞海》（1999缩印本）P1609，《汉语大词典》（1992）第10册P1238，都归在suan读。苏兄查了几遍的辞书，难道与我的版本不同？

再来一遍。先前的完全消失。

拙文引来老泥伯兄一再垂顾，既愧又喜。看来老泥伯兄是专业人士，更增感佩之情。

《辞源》是原来在书店查过，版本不记得了。

《辞海》是1。9。8。9年缩印本。

《汉语大词典》是2000年普及本（小米加步枪，不是兄之飞机加大炮，呵呵）。

在《汉语大词典》里，“选”的第一个读音为xuan,义项为“遣送；放逐”，所举例子即为上述《左传》。在suan的义项里，有“数词，万；数，计算”。

请老泥伯兄批评之三。

苏祖祥

原来是1=9=8=9=年在敏感。

呜呼哀哉，伏维尚飨！虚弱到这个地步，怎么带三个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