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闲闲书话』 [私人藏书]天使飞过人间，留下一首田园诗 |
读《当天使飞过人间》有感
给一本没有字的书写书评，是件特别费劲的事儿，但我仍然要动笔，因为想把那种略带忧伤的温暖感和大家分享一下。如果有颜色的话，这种感觉一定是一种特别的黄色：一面微微使劲，想把内里的热量尽力变成一点橙色或者红色，一面又不敢过力，生怕那点热量会是一缕残照，在澄明地呈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后，黯然消退——就像这秋天里最后一片落叶，带走了果实一般饱满的金黄，让你面对冬天的苍白，心生惆怅。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童话：一位老爷爷在路上发现了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狗，把它带回家一起生活。小狗喜欢飞，带着老爷爷飞过大海、渔船、街道，吓了所有人一跳，闹出许多乱子。大家要老爷爷拴住小狗的翅膀，老爷爷只好答应。一天，老爷爷带着两只狗出门，遇到车祸，为了救伙伴，长翅膀的小狗飞奔到车前……
一个老爷爷，一个小东西，一个柔弱，一个娇小，没有桃太郎的雄赳赳气昂昂，没有超人的一身肌肉，连怪物史莱克那种表面上的凶巴巴都没有。在金刚成为偶像的现代社会，这两种形象显然只能被边缘化。但打开樟木箱，翻出泛黄的童话，看到《咪咪流浪记》里的师傅和苦儿、《木偶奇遇记》里的父亲和匹诺曹、《鞋匠与精灵》里的鞋匠和小飞人，你会发现：每当这两种形象同时出现，就必定会生出一个感人的故事。而它们又很容易像多米诺骨牌似的，推倒一大堆人的心理防线，也推倒他们心里那一大堆会引出鼻涕眼泪的东西。
《当天使飞过人间》是一首诗，丘陵、树林、稻田、草场让画面清雅、舒朗。作者喜欢把每个细节都描绘出来，随风摆动的树叶、草地里小心张望的兔子、农屋墙上挂着的蒜鞭……汤锅里缥缈出来的热蒸汽，让收音机里的音符站不住脚，当它们在空中飞舞累了，停在老爷爷眉间的皱纹上歇脚时，会让人觉得这种生活如此真切地出现在你面前，只想伸手抚摸那画面，感受一下它的气息。铅笔素描让画面中只有黑白两色，但朴实的线条将一切都描绘得那么柔和，让人想起小河中的流水、天上游走的浮云，那些曲线裹着各样的颜色，渗透出闲适的味道。
当宫崎骏很少再贡献经典后，我一直以为从日本漫画里再难找到这种田园味道。可是最近几个月有两本书否定了我的看法。一个是高木直子的《一个人住第五年》，它把城市里的喧嚣都关在窗外，就在公寓的小空间里缓缓叙述一个人的孤独和坚强，它对家庭可望而不可即的留恋，会让住家的人心感侥幸，让在外漂泊的人如遇知音。那种对亲情的诉说，在写字楼面前无法倾吐，只有回到城市一隅、任浮华退去后才会出现。
另一个就是这本书。它退却得更彻底，干脆与城市绝缘。在主人公的四周，你只会见到刈草、捕鱼、放牧、郊游。老爷爷骑着自行车到处溜达，他第一次带长翅膀的小狗回家时，一手扶把，一手扛着锄头；小狗没处放，只好挂在吊带裤的吊带中间。他疲劳而迷惑不解，小狗则新奇、憧憬地望着前方——这幅图画流露出一种和谐的生趣，在乌烟瘴气的城市里绝对无法见到。
记得去年和同事们一起到山里玩，住在当地的农舍。很晚时我出去散布，对面就是黑黝黝的大山，一阵风吹过来，是略带潮湿的树叶味道，那时候心里放松极了，一点压力都没有，转天回城我有点无精打采，可能是想起回去又要搏杀所致。我想，城市里的生存已经被换了概念，房贷、油费是一睁眼就在考虑的事情，让我们以为这就是平常的日子，所以当我们偶遇那种淳朴的方式时，会发现心底还存着些念想，这时就会注意到公园里打太极拳的老人们、陪着他们玩乐的小猫小狗，注意到停在枝头的鸟、夜半里悄然升起的星星，注意到这种被我们边缘化的情景，或者，它们本该是生活的主心骨。所以，我们为什么会被一些故事感动？是因为它从内部敲碎了我们貌似坚强的壁垒，敲在了有点麻木的痛处上面。
天使被缚住了翅膀，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故事里唯一的现代工具——汽车造成了悲剧的发生，一阵骚乱之后，长翅膀的小狗不见了，只留下捆着那对翅膀的带子。我问了几个看过这本书的人，小狗哪去了？有人说死了，有人说飞了，还有人说，老爷爷回家后看到了所有的小狗都长出翅膀，大约它“灵魂附体”了。我不知道哪个答案对，只知道书里留下了一页空白，是悲剧后的不知所措，也是一个转圜的契机，心肠软的，大可自己画上几笔，把它的命运改变过来。其实你发现没有，“当天使飞过人间”，重要的不是它此前、此后在哪里，而是它的确曾经“飞过”，并让我们有了些感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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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2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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