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1年,孟德斯鸠三十二岁,任波尔多法院院长,并为波尔多学院院士,典型的上流社会的有闲阶级。未署名的《波斯人信札》出版了,孟德斯鸠将因此书而进入巴黎的上流社会,成为巴黎沙龙的常客,并且在他三十八岁的时候, 获得法兰西学院院士的桂冠。虽然,他曾在《波斯人信札》中对这些脱离社会生活的院士进行讽刺,可是他并不拒绝这个头衔给他带来的荣誉。 他在书中讽刺那些自以为无所不知的聊客,只是读了几本有关波斯的书本,竟然自认为比生活在那里的人更了解波斯。可是孟德斯鸠不也是这样的人吗?他正是依靠传言和书本知识想象出了波斯人的习俗和观念。 有关这本书的体裁和隐喻、过程和意义、年代和精神,并不需要多费口舌,因为这些都已经是陈旧的知识了,没有必要拿出来晾晒一番,拿起这本书的人会有自知。书中孟德斯鸠借两位波斯人的眼睛和笔,观察了1710年代的巴黎生活,他们一老一少,一住乡间一居城区,一个思考生命与宗教,一个忙于沙龙和交友,他们的名字分别是郁斯贝克和里加,最终郁斯贝克离开了令人腻烦的巴黎,而里加留在了这个欧洲大城市。读者一定以为,这样的两个人,差不多可以比较全面地对巴黎的各方面进行客观的评论了。 然而,千万不要忘了这样的两个波斯人,其实是孟德斯鸠的木偶而已,他们的背后只是一个人。 1715年,路易十四去世,君主专制的压力降低了,人们的各种想法能够较为宽松地得到释放。当然教会的力量还在,它作为道德监察机构,害怕人们弄出什么乱子来,《波斯人信札》在出版后不久就被禁了。可是城市阶级的力量相对于过去,毕竟是增长了,并且还将不断增长,这为启蒙书籍提供了读者群。 印刷工艺使图书出版变得容易,各种拼拼凑凑的、敷衍铺陈的书籍充斥市场,一本书比一本书厚,一本书比一本书开本大,仿佛不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学识就没有对方深厚似的。《大百科全书》说不定也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波斯人信札》则是每篇都精短适当,若是遇到需要较长篇幅的主题,则被分割为多封信件,这样的结构当然会增强读者的阅读信心和兴趣,比其他面目严肃的书高出一筹。 在这样一个时代,并非启蒙思想家们启蒙了城市居民,而是城市居民早就需要和创造了这些思想家。书中所描绘的那些几何学家、翻译家,还有背上几百条格言的聊客、试图控制话题的名流,他们都是这样一群人物。 启蒙思想家的著作并不一定要产生惊天动地的效果,并不是把城市居民们从某个无知的领域挽救过来,它们就是畅销书而已,人们期待已久,触及心灵合乎欲望。一本书的畅销,似乎让人意识到大家都有着相同的看法和关注,他们或会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并不歪门邪道,而是再正常不过。 不但是当时,今天人们阅读里面的人物和故事仍然相当有趣,你会发现那些崇高名头背后的虚伪,你会觉得他们就像小孩,为了不让人看出他们的实际目的而遮遮掩掩。从这个层面来说,是否意味着理性启蒙的前兆是人们对政治以及宗教等力量的幽默感的增强呢?是对严肃话题一本正经的答案的讽刺呢?魔法师一般的教皇、糊涂的皇帝、自大的贵族、愚蠢的财务大臣、虚荣失身的女演员、自信炼出金子的化学家、虚伪的神学家、拙劣的作家,还有谁的劣根性不能不被批评和讥笑呢? 躺在椅子上,看着孟德斯鸠眼中的1710年代的巴黎人,你发现你仿佛看见了他们的诡计和神态,他们并不十分尴尬,因为他们或许认为谁也免不了这么可笑。 可是当我们的一些作家批评和嘲笑我们的缺陷的时候,为什么不能像孟德斯鸠那样聪明和幽默,而是流于直接的指责呢?这是一个微小而有意思的差别。 《波斯人信札》(法)孟德斯鸠著 商务印书馆2006年4月版 定价:22.00元 转者案:上个月刚刚看完这本书,真是本妙书,这篇书评写得一般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