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名家如荷马、但丁、莎士比亚和托尔斯泰的作品,不会使我们变成更好的公民。 ——《西方正典》 厚叔说:“好作家、大作家、大文豪,都应该具备顾宾所言的胆量——为的就是其他的作家,今后的作家,无需再具备这样的胆量。”厚叔厚叔,这胆量怎么看都是公共知识分子、政治家甚至政客们的优良品质,一个好作家、大作家有固然好,即使没有,也不会妨碍其艺术上的成就。厚叔这句话还犯了逻辑上的错误,既然大作家、大文豪都应该具备这种胆量,后来的作家为什么不需要了呢?今天的问题解决,并不意味着明天不会出问题,作为社会的良心,刺猬不单今天需要、明天需要、后天也需要;不仅中国需要、法国需要,朝鲜人民也需要。今天的大文豪、大作家不可能帮助今后的作家解决问题,因此,不能格外要求今天的作家如何如何,假定厚叔的要求合理,也应该是对所有作家(不分空间与时间)一视同仁才对。更何况,俺认为厚叔这项要求对作家而言好像用十四行的标准要求律师的辩护词一样,或者说一定要让年轻漂亮的小妞抡起大锤打铁、胡子拉碴的老汉拈起兰花指一样,非常错位地说。 华山论剑还有另外一个情节:一群无名小辈跑到华山论剑,夸夸其谈要夺天下第一的名头。厚叔不要忘了,高手谁得第一并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高手各有其看家本领,总归一句话,高手首先技术上得过关。成为天下第一,关键之关键在于首先要是一个高手。心中充满浩然之气并不是成为作家技艺高超的充分条件,只能是其提升生命境界的必要条件。 布鲁姆在《西方正典》中也强调作家的胆量,而这份胆量不是厚叔所言之公共关怀,而是一份与前人一争高下的丹田之气,为此,后来的作家调动其所有的知识储备、天赋才华,为的是在文学的园地留下自己的印记。尼采说有一天有许多话要说的人,常默然地把许多话藏在内心;有一天要点燃闪电火花的人,必须长时间作天上的云。除去天赋异秉的少数天才,大多数人在写作道路上恐怕要花很大力气在苦练内功上,贾岛推敲苦吟不说,老杜作诗“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胆色比他“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更动人、更当行。 厚叔,文学世界与现实世界有很大的差异,李白《侠客行》说:“五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一般人都觉得痛快淋漓,如果放在法律语境中,是在逃杀人犯。现实的场域和文学的场域各有各的要求和规范。牟宗三先生说《水浒》本来就是些化外之人的世界,不适合用现实标准来硬套。从文学作品中读出社会意义和史学价值,是学者的活,文学欣赏大可不必这么干。作家练胆首先应该是怎样才能超越施耐庵的叙事和人物描写技巧,而不是吹毛求疵说《水浒》是中国酱汤文化的典型。 厚叔的社会关怀无可厚非,但对文学领域来说,这些关怀却不是作家所必需的。比如医生,关注医疗改革只能说明这是一个有良心,但不能判定这是一个好医生,好医生首先还是要看他的医术怎么样,就是说看他是不是当行。 要我说,中国作家,啥时候想起先把自己的手艺——看家本领练好了,知道自己是干什么,能干什么,才有前途。技术不过关,再怎么心气高也不过是个棒槌。《天龙八部》鸠摩志到天龙寺捣乱,用少林的武功秘籍诱惑天龙寺的老和尚,枯荣禅师定力超好,点化弟子说保家护院还是看家本领最好。练胆也是练定力的过程,好高骛远永远不如脚踏实地、一点一滴做起好。 最后用夫子的话给自己壮壮胆: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而无文,行而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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