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感受

    和小刘一起做木材生意,我并没有收回他欠我的钱,因为他到处是债,我只能收回自己的一部份利润,尽管这样,我的收入比起干别的活还是多得多,和平因为调去搞起重,收入也远比普通工人高,1992年年底我花了两千元购买新年年货,这是我长那么大过的最丰裕的一个年,整整用去和平一年的工资。
    妈妈、妹妹都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我最大的心愿是看到妈妈从心底发出来的笑容,因为我结婚以来妈妈和我一样总想着我没工作该怎么去找钱怎么节省,在一定程度上我成了妈妈的心里负担,如今她已经不再为我没有工作而担心了。那一年许多商品在涨价,最好的墨鱼38元一斤,海参,梅花参100多,这些食品对工薪阶层来说真是太贵了,而我一买就是几斤。这些都适合妈妈吃,中医说妈妈很多的小毛病都是阴虚造成的,她需要海参、墨鱼,吃这些海产品身体也感觉好些。
    海参和墨鱼买回来,妈妈不停的说我忘本变质了,可是当我看到妈妈不用再计算这东西要留到有客人来才吃,能看到她天天吃上想吃和喜欢吃的东西时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那年代吃水果也不像现在一样,想买就买,随时都能买上不同季节的水果,一般只有在本地采摘的季节才能吃上水果,因为这时价格比较便宜,外来较贵的水果靠工资是吃不起的,最多只能买点给孩子吃,都是很有限的。我周围的很多家庭每月的工资都得计划用,吃肉都是算好多长时间吃一餐。
    怀化火车站有一个水果批发市场,在那里我第一次听到苹果有很多品种的说法,有《红富士》之说,我买了一箱红富士回去让妈妈和女儿多吃些,可是妈妈舍不得吃,说一辈子没有吃过这样甜的苹果,要留着过年,妈妈就把苹果收藏起来,等我再买回去时妈妈一边责怪我一边把收藏好的苹果拿出来,没想到她收藏的苹果全烂了,妈妈非常心痛,可是我很开心,因为能让一家人想吃多少水果就吃多少。第一次尝到有钱的滋味,真是不错。
    春节过去不久,小刘说有一棵榉木,能买20多万,有好几万元的利润,离万山和大龙都近,向我借钱,我怕上当,半夜三点让和平包小车去看了树,和平回来对我说确有此事,第二天要放定钱,定金和手续费共要四万多元,我想帮他一把,如果这树做成了他所有的债务就都还清了,我把我的钱都拿出来还差两万元,我只好去向二哥借了两万,让小刘上铜仁木材公司把手续办好,等他拿回手续就可以砍树拉材了。走时我再三的叮嘱他速去速来,做这样的生意也要速战速决,拖的时间多一天就多很多的开支,多一份危险,因为这样的生意利润高,慢慢的很多部门很多村民都懂得这树赚钱了,我们也见过不止一次因为时间拖得长了做这生意的老板被人敲竹杠的事。
    没想到的是小刘一去很多天没有回来,树已经砍下来了,而拉树的路面被一些醒悟了的村民全挖了种上了小菜,一棵小菜要赔偿5角钱,光赔小菜钱就得好几千,公路也被挖断,不让过,要过还得说好话花大钱,没有地方讲理。我急坏了,到处去找小刘,找到他时他的钱已经在老虎机上给打完了。天呀!我真的是急坏了,我从来没有欠过这么多的债,那时候的两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经济刚刚宽裕一点的我突然间背上这么多的债务我真的承受不了,心里急再加上天天骑着摩托到处找他,万山的天气下雨就冷,我又感冒了,一下子发起了高烧,也许我是个没有娇气的人吧,烧到了38度9自己还不知道,也感觉人不舒服可就是没往病上去想,很多天了,有一天表妹看到我问我怎么像喝了酒,过后拿体温表给我量才把我拉进了医院,我便一边打针一边去找小刘,直到真的起不了床。
    那天我感觉很不好,就上二哥家,和平听说我病了也上万山来接我了,我躺在二哥家床上,二哥和一帮人在玩麻将,我突然产生了幻觉,感觉床边有人,我就喊,可是我嘴唇和舌头都不能动,只能发出声音,二哥和其他人都跑到了我的床边叫我,我也睁开眼睛看着他们,我完全能听到他们说话,也能想,有时候还会有幻觉,就是动弹不了,一个老人让二哥掐我的人中和手上的虎口,掐得我痛得眼泪都淌出来了可还是醒不过来,还是不能动,我眼睛完全能睁开,我就叫和平给我翻个身,只因舌和嘴唇不能动,说出来的话不清楚,不过和平还是听懂了,他就给我翻身,但他翻一下又放下不翻了,我气得不行,心里骂他笨,折腾了很久他终于给我翻了个身,我醒来时全身大汗淋漓。
    第二天我和和平回到了大龙,疗养院的医生天天给我打针,又过了十多天每天打10支青毒素,吊点滴可病情一点没好,高烧不退,人也不能走路了,有时间突然出一身汗会把整床的被子床单打湿,都能拧出水来,把家里人吓坏了,查不出是什么病,邻居们都来看我,家人听了大家的建议,晚上在房前房后都烧上了香和纸。
    疗养院有个医生是1960年代初从国外回来的,他对我开玩笑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用新出的先锋霉素。我笑着点头,因为家属能享受半费医疗费,但是先锋霉素不能报销,是全费,于是他给我大量的吊先锋霉素,三天后高烧真的退了,但是我很多天后还是不能干活,软弱无力。
    很久后我找到了小刘,他红着脸不好意思见我,我很生气的骂了他,不过我见他还会脸红,很多过激的话到嘴边也留了三分。小刘告诉我后来他去拉树了,可是因为拖的时间太长,不光是村民要钱,就是地方政府也来了,一共来了七台车收费,连公安和派出所也来了,他们是地方政府请来的,另外有工商、国税、林业部门,七台车七个部门,于是这树不但不挣钱还会赔本,他也就不要了。
    那时欠这么多的债靠工资偿还真是不可能的,因为一个月的工资除去正常生活就所剩无几了,记得姚姐来看我时对我说:“我要是你,我真的只能选择自杀算了。”听她这样对我说时我很吃惊,过后想想,欠这么多的钱,真是太多了,像她们一样一个月只有一百来元,可能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可是我不可能为几万元就去死。表面上看,我离开小刘的执照不能单独做生意,可是这么久来我已经掌握了很多生意里擦边球的奥妙,我在家休息了一些日子,体力也恢复一些了,心态也调整好了。
    虽然欠的债多数是二哥的,可是在我看来和欠别人的没有两样,最多也就是他不逼我。钱我是一定要还的,妈妈心里也非常着急,我相反的去安慰妈妈,因为这场病,妈妈没有再给我压力,她和和平心痛我,我活着才是他们最重要的,我们相互鼓励着,我没有本钱再做生意,只好向妈妈和妹妹开口,那时妹妹和妈妈每人都有两千多元的存款,我让她们借给我,我自己一个人做,利息按每次的利润算,妹妹和妈妈都愿意帮助我。
    本钱少,只能做木炭,这是我最不想做的生意,可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其它选择。于是我就拉开了关系网,第一车木炭我找到汞矿检修厂的福利员,他是我原来邻居姐姐的丈夫,那姐姐和我同姓,在万山这个不开放的地方人们对友情和亲情的都看得很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真挚得多。
    天刚亮我就在路上拦住了一辆刚想出门找货运的承包车,是地质队的,驾驶员和我年龄差不多,个子很高很帅气。我们谈好价,运费160元。那天离万山不远的叫深冲的乡下赶集,我把车直接放到了深冲,街道很狭窄,公路是乡里修的,很窄,高低不平,一路上驾驶员不停的下车看路,有些地方他让我下来,等车过了才让我上车,他怕车翻,怕弄伤我。
    车开到离市场不远的地方停下,卖木炭的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上百担木炭担了过来,因为和木炭打交道又脏又黑,那天我穿了一身黑衣,不过款式和面料在当时都很时髦,价格也很贵。
    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去收炭,我带上算盘和笔记本(我嫌计算器太慢)还有秤。一到我就买了很多长长的树枝,然后请两个人专门在上面给我装车,为了防着一些人趁火打劫把称过的木炭再挑过来称第二次,我让驾驶员把车停在路面最狭窄的地方,只容一个人过得去,然后我自己就站在过人的地方,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踩在车的踏板上,一个肩和卖炭的抬炭过秤,一只手拿本子和笔,装钱的口袋挂在胸前,称完一担记上账放一个人过去,再称另一担,过去的人把自己的炭装好回来再付钱给他,那一瞬间真是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被人钻了空子,驾驶员见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主动帮我,帮我盯人和记账,天刚亮出发的,可是装好车天已经快黑了,好在从深冲上万山汽车只要个把小时就到了,车路沿途都跟着河流走,在河面宽一点的地方驾驶员把车停下来,他让我去洗一洗,当我在他的反光镜上看到自己的模样时真的很难为情,我一张脸比路边的乞丐还脏还黑,我跑进河里把脸和手脚都尽情的洗了个痛快,驾驶员也上河边来了,他说不急你坐一会吧,我真的感觉全身都要垮了,连话也不想说了,我静静的坐了一会,心里惦着还要下货。
    赶到万山检修厂时天已经黑了,邻居姐夫陪我去过了秤,为了多装一些我又请人去砍了些湿的树枝围在车的周围,就这些树枝都有一两千斤,邻居姐夫对我很照顾,他只按照汽车本身退了皮,其它的全给我算成了炭。炭的价格也给得高,反正是天黑时下的炭,炭的质量和数量别人也看不到,下在库房就和其它的混合在一起了。
    我趁下车时买了些糖果和罐头给驾驶员吃,因为那里没有饭店,我一边和‘姐夫’说着话,一边张罗着驾驶员随着卸车的进度不时的倒车,快晚上十点车才卸完,我把运费给了驾驶员,他问我要上哪里住宿,我说上矿机关朋友家,他主动开车送我。到了目的地他把车停下,我对他说了谢谢,可他下车来要步行送我上我的朋友家,他说天太黑,我一个人走不安全,他说他也想走一走,在路上他对我说,我真想像不到你做事这样泼辣,你一点也不像个做这种生意的人。我玩笑的问他,做这种生意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对我说,你不知道你在河边洗脸时那样子有多斯文,哪像个做木炭生意的?他说我非常的迷人,女人真的都很爱听漂亮话,我也不例外,可是在黑灯瞎火的地方听一个陌生男人这样夸我,我心里有些害怕,我再一次说不用他送了,他站在那里问我,我能知道你爱人是干嘛的吗?我说是工人,他摇头,说我骗他,他说我爱人不是老师就是医生,要不就是当官的。我忍不住的想笑,可是我不敢放肆的笑,一贯不拘小节的我这时候怕在人前显得轻浮,因为我对不认识的驾驶员有些忌讳,没再和他客气我就很快的走了,他用不太大的声音在后面对我说,以后你别做木炭生意了,你的样子让人心痛。
    不知道为什么,我其实知道男人在女人面前都会说好听的,可是这晚我总想着他说的我不像个做木炭生意的人,想着自己在反光镜中的那张脸,想着他说我爱人应该是老师和医生时我就是想哭,那晚我睡在万秀家悄悄地流了泪,为什么流泪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第二天我上检修厂去结帐,这一车木炭我整整挣了一千元,那时候的一千元可是能买很多的东西啊,是一个工人几个月的工资。金钱的诱惑很快赶走了前一晚的眼泪,整个思想全部是今后挣钱的计划。 

订正:

第十章第一节 <做木材生意> 内一句话:

"那时没有50元币面的钱"

应改为:

"那时我们那边还没有见到50、100元币面的钱"

第十章、做木材

    木材生意——好心办了错事——钱的感受——生意的艰难

生意的艰难

    矿供应科要一些园木,我就上各个木材公司去联系木材,衡量差价和利润,还好,在离万山不远的江口县木材公司联系到了,木材公司的价是300多,运到万山是500多,除去运费和其它费用每车还能赚几百元,木材的手续就由木材公司和矿里发生关系,我把木材运到后再上当地税务局去补张差价的税票上财务结账就是了,当地的税务局也很高兴。
    那时的银行业务也不像现在这样快速和方便,上木材公司拉材都得付现金,也没有电话联系,都得自己亲自跑路联系,要是没有木材这一趟就白跑了,要有木材还得先回去拿钱来把手续办好再回头放车去拉,因此就增加了开支和人工,减少了利润。
    由于当时全是用的五元和十元的人民币,每次拉木料都要先带一包现金上木材公司,而且每次赶到木材公司时都天黑了,遇到木材公司没下班的时间少,江口县城不大也很闭塞,木材公司也没有招待所,我一个人去带着这么多的钱犹如带着一颗定时炸弹,一些社会渣滓对外地去的人很留意,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就和生命攸关。
    我每次上江口办木材手续都要背一个包装钱,一万多现金就把包装得鼓鼓的了。带着这么多的钱我变得特别的敏感和警惕,一次,我听到两个年轻人在说“这女的一定是木材老板”,好在这天木材公司没有下班,我把钱存到了他们的保险柜里。
    又一次我去晚了,钱只能带在身边,我在离木材公司不远的地方找了一个私人旅社住下,旅社下面是饭店,二三层楼是住宿。我在二楼包了一个房间。进旅社天已经黑了,旅社里面没有厕所,厕所在旅社后面,要从前面绕一个弯才能到,厕所是用油毛毡搭起来的棚子。我不敢把钱放旅社里,也不敢交给店老板保管,只好背着钱上厕所,厕所里没有灯,一片漆黑,我带了个小手电,里面脏得不得了,我只能在近门处蹲下,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我不敢出声,把手电关了。饭店后面除了这破厕所全是烂砖瓦和菜地,我悄悄的站起来往外走,厕所里面很黑,刚到门边就着其它地方射来的余光,我看到很高的一个人影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吓坏了,本能的大叫起来,我突然的大叫把那人也吓了一跳,他连退几步,我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从他身旁冲过去,我一贯跑步都差,可逃命时速度快得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人反应过来就追,到了有人的地方他还在快速的追我。还好,旅社不是很远,我一口气跑进了饭店,他胆子很大,大模大样的在饭店外面看着我,我跑进饭店累得话也说不出来了,脸也发青了,老板娘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把她拉到那人看不到的地方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她没安慰我反而说,你是要小心点啊!你别再出去了,我们这里为抢钱有人杀人呢。
    这晚我一晚上不敢睡觉,深夜一点钟了那人还在我的窗户下面转悠,我甚至担心老板和他串通起来,要真的这样,我出了事没一个人知道上哪里找我,这一晚上我都在恐惧之中。还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天快亮时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我做起了恶梦,我梦到那人上楼来了,店里烧起了大火,我大声叫唤没人理我,我很无助,心里说不出的着急恐慌,醒来满头大汗,恐惧的滋味太难受了。
    我把这事告诉了木材公司的人,他们让我以后在下班之前赶到,为了不把钱放在身边,后来我每次跑江口办木材手续都在紧张中度过,很多时候从铜仁包车上江口,费用也高了很多。那时候交通不像现在,随便什么时候走都有车,从大龙玉屏到江口的车每天只有一两班。
    有一次我前一天把钱存进了木材公司,第二天遇上县城赶集,我挎着空包在集上转悠,遇到三个小伙子,其中有个手里拿着弹簧刀向我逼来,他们小声的说让我把钱拿出来,我退到一个卖衣服的摊位边,人很多,非常拥挤,我本想干脆把包递给他们,可是里面有拉木材的手续,趁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挤到我与他们中间时,我没来得急想,突然有了跳跑的意识,我突然蹲下去,从摊位下面快速的爬了过去——事后又一个体会是,人在跳命时不会去想形像问题。我很快和这些人拉开了距离,开始跑,一些鸡鸭笼子或是别的东西把一双腿划烂了,我也没有感觉,一个劲没命的跑,不时的被前面的人和物碰弹回来。总算到了公路上,跑出去离追兵有几十米,已经到了人稀少的地方,我不停的向过路的车招手,可是没人停车,我感觉跑得喉咙发干发痛了,跑不动了,突然想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钱边跑边用钱招车,一辆很高大的东风货车停了下来,我很费劲的往上爬,心里担心后面的人追上来,驾驶员从他的坐位上弯下身子把一只脚踏上踏板一只脚还悬着在挣扎的我拉了上去,门还没关紧,驾驶员一加油门,把那帮小子丢到了老后。
    到了车上一会,我才感觉疼痛,身上和脚上很多地方在跑时被赶集人的竹篮之类的东西划出了血。到了铜仁,驾驶员要走另一条路了,他不收我的钱,他说一个女人单枪匹马做这生意太冒险了,他只让我请他吃了餐饭,我给他留下了住址和姓名,不过后来我再也没见过这位师父。
    江口的木材并不存放在木材公司,都存在山里的蓄木场——在美丽的梵净山脚下。拉木材的地方风景很美,就是路都不好走,没有正规的公路。天气好时我们把车开到目的地让搬运工们装车,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跳进河里去享受大自然的纯净和美丽,山下的小河里,平膝盖的水,河水清澈见底,小鱼在脚边游去游来,时时用小嘴碰一碰你,弄得你痒痒的忍不住要伸手去捉它,石头下面的螃蟹时时用它鼓着的眼睛窥视着你,把石头一翻开它就完全暴露在你眼前,然后它就把你的脚当成避难所,对着你脚心不停的钻弄得你痛不停的把脚移开,和它捉起了迷藏,河里的娃娃鱼到处都是。梵净山上熟透了的野果伸手可得,板栗熟时满山的地上到处可以拾到。
    有时候农人们会悄悄的跑来问你,要娃娃鱼吗?因为那时娃娃鱼已经受到了保护,一条几斤重的娃娃鱼要价不上十元钱,最多十多元,可见这里的人们对外面的消息有多闭塞,那时候的娃娃鱼在大城市的宾馆里已经买到了100元一斤。还有,山里的竹鼠只买二到三元一只。
    如果贩运这些野生动物——娃娃鱼、竹鼠——也能给我带来很大的利润,可是我骨子里还有和生意人不协调的地方,很反对捕杀它们,我看到人们这样捕杀它们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看到它们在自然界开心的生活我感觉是一种享受。
    进山里拉木材风险也很大,可是进入这没有任何污染的大山,我感觉是人生的一大享受,清晨能看到白云围绕着青山,日出时远处的树木一丛一丛的,有青色的,绿色的,淡黄色的,美丽的山倒影在清澈的水里,看着草木上的露珠,呼吸着新鲜空气,真是说不出的惬意。人的心里也纯净得多,很多时候我幻想着自己能够永远的生活在这里。更多的时候感受到的是遗憾,遗憾没有一个知己和我一同分享这种美的感受,遗憾自己不是诗人,不是画家,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甚至在内心深处鄙视自己抱着找钱的思想来蹂躏这里的宁静和美丽。
    一次进山拉木材,天突然下起了大雨,那天我只放了一辆车进山,驾驶员是和平高中时的同学,雨水很快的冲洗下来,路边的泥土开始塌方,木材很长很高,车在出来的路上不停的摇晃,在过河的时候轮胎打滑,我们冒着很大的雨往轮子下面填稻草。车上来后驾驶员对我说,这段路你走着过去吧,你别上车来,离车远一点,我今天过去了就过去了,没过去就永远留在这里了。我让他把车留在这里,我们一起等能拉时再来拉,他摇头,他说开车的把车丢了,到了真的安全时就会成为古迹(古迹:意指成为人们的笑话),车开到安全的地方,他下车深深的吸了口气,他说,你做这样的生意和我们一样,挣的都是夺命钱,一支脚踩在阳间、一支脚踩在阴间。
    贵阳一个大企业要几十立方80公分以上的大园木,价格出得还高,我跑了很多木材公司都没有这么大的材,那天我只好约和平陪我一起上箭河县木材公司去看看,由于那两天听说在箭河到大龙的这段路上杀了人,是枪劫做生意的,说尸体还放在路上。我不敢一个人去,和平就请了假陪我去联系,刚出三惠县不远就看到一辆昆明开来的长货车睡在山下,车是从山顶翻下来的,一直翻到了山下的公路上,公路呈之字形,车里的人被弄出来了,用汽车的棚布给死者搭了一个棚,听说死者不是车祸死的,在先就被人弄死了的,车祸是个假像。又走了20多公里,人们全都伸出了头,让客车驾驶员把车停下,公路旁边的坎下又有一具男尸,看得出来这人活着时很高,年龄也不是很大,皮肤很白,只穿了一条内裤,那时还不到热天,可是连续几天的大太阳,让尸体肚脐上围了很大一堆苍蝇,人们跑过去看时,苍蝇嗡的一声飞开了,很多人不停的吐,我在车上不敢下去看,在窗户里见了都忍不住的想吐。后来人们上车后相互议论着,这尸体在这里已经晒了四天了,没人搭棚也没有人收尸,尸体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细铁丝,这人和前面车祸死的那人是两兄弟,都是被人害死的,货车是运阿诗马香烟和牛皮从云南过来的,听说是运上北方,有人说车上的东西一点没少,也有人说钱也在,到底怎么也没人说得准。
    这天我和和平当天从箭河一路上拦便车赶回了大龙,回家我两天吃不下饭,想着路边的事就想吐,和平也吓坏了,说怎么也不让我去做这生意了,他说我一个人在外面常常带着现金太危险了,宁愿一家人在一起吃差点穿差点平平安安的过。
    在家里呆了半个月,恐惧和恶心又过去了,仔细想想,一个人的命运是上苍安排的,该怎么就怎么的,天天在家里就为了不饿死,活着有什么意思,还是做生意吧!
    总算在台江县木材公司找到了90公分以上的大园木,把手续办好后在运输科要了两台车。和平还是跟车,车开到放木料的地方已经下午了,木料在砍树的原地,修了一段路才把车开到了木料旁边,可是木材太大,没人能搬得动,只好把车放山里,人走出来找有房子的地方住。
    这里的人们除了林业员懂汉语,其他人说话我们也不懂,他们也不懂我们的话,林业员把木材点交给我们,自己就回家了,我们出来没地方吃也没地方住,还好找到一个地方原来是作供销社的,给了老乡几块钱总算让我们睡在稻草上过了夜,第二天本以为能从山里出来,驾驶员与和平用事先准备好了的葫芦,找来几根长木料搭起了三角架,用葫芦把大树吊起来装车,装着车不知不觉天又黑了,没有水喝,没有饭吃,我进山时买了几包饼干,可没有水,驾驶员们吃在嘴里粉沫不停的往外喷,咽也咽不下去。我心里十分着急,可是无计可施,直到第三天的晚上天全黑下来了,我们才把车装好,驾驶员们饿得难受,和平也饿得不说话了。晚上又下起了小雨,路陟弯多,很多地方万丈深渊,路面又窄,全是黄泥路,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
    车到了危险的路面时,驾驶员们再不像是没吃饭的样子。我坐的车突然打滑,方向盘有些失灵,驾驶员连连唤了几声“拐,拐”,我吓得指甲都抓进了手心里,紧紧的抓住车上的扶手,心想这一下子完了,幸运的是车子还是转过来了,驾驶员把车停下,他下来看看深渊,我也下来跟着他往下看,下面黑洞洞的,我汗毛都坚起来了,这一次更准确的体会到“夺命钱”三个字。
    驾驶员一路的踩着刹车下完坡,车后扬起了一大股胶臭味。到了台江县哪里的饭店都关门了,这时候和平和两个驾驶员真的动不了了,他们坐在车上唤,水啊!我跑下来用力的拍饭店的门,店老板很不耐烦的把门开开,我一边解释一边找水送到车上去,驾驶员喝了水也一起来到了饭店,我帮着老板做饭,让他拿出最好的菜,老板慢慢的清醒了,不过只有腊肉和鱼了。
    吃好了,找上一个最好的旅社开了两个房间睡上两个小时,天大亮就又启程开往贵阳。到了贵阳又是大雨,我便淋着雨上厂里找人收货,找吊车下货,在雨里不停的奔跑。事过后,和平单位的驾驶员们对我有了新的评价,他们感叹的对和平说:“伙计,原来以为你老婆是个玩家,没想到这么能吃苦,真是少见!”

第十一章、

    把我看成什么人——

把我看成什么人?

    在贵阳把木料下了,和平跟车返回单位,而我还得等着验收、结帐、收款。那晚我没上大哥家,就在这个单位的外招开了一个房间休息,我累垮了,要是上大哥家,兄妹见面又得说上半宿的话,我决定不省这个钱让自己好好的睡上一晚。这晚我拒绝了厂方的关系户,不陪打牌不陪跳舞,好好的泡了个澡,早早的躺在了床上。这是我做生意以来,也是我住过的最好的房间,50元一个晚上,有空调有暖气有彩电冰箱。服务员问我开不开空调,我说开,现在想来真是典型的乡巴老,感觉这么多钱不开空调不合算,再说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空调是什么味道。谁知道我这个土包子在空调房里睡不好,脑袋痛了一个晚上,吸新鲜空气习惯了的我哪受得了空调,直到早上我把窗户全部打开才慢慢的睡着,其实贵阳的气候无论冬天夏天都不用空调的。
    睡到九点钟我才起床,二哥炮厂的一位同事(后来成了我的好友)来找我,她做好了早餐让我上她家,二哥在炮厂任厂长时她是副厂长,在这里我就叫她厂长姐姐吧。厂长姐姐一生有很多不幸的事,八个月内因车祸失去共同生活了20年的丈夫,还失去了20岁的在读艺校懂事帅气的儿子(是一种不常见的病去世的)。我非常同情她的经历,在她再婚后我在二哥家认识了她,也认识了她后来的丈夫,她夫妇两对我也很亲热,我曾邀请她在我家住过半个多月,她后来的老伴是贵阳人,认识一些搞供销的朋友。
    厂长姐姐常常在我面前把两个丈夫作对比,前面一个太节约,和她结婚后从来都穿的是劳保衣裤和鞋子,所买的新衣服从来都舍不得穿,从来不上理发店理发,每年只有春节才上一次理发店,平时都是自己用剪刀照着镜子剪,在家从来没放开肚子吃过肉,家里买的肉自己从来不吃,留给儿女和妻子吃,没想到一天福没享到就走了。后面一个是公子哥出生,会花钱,也舍得花钱,常常为钱和她吵架,但是朋友多,各阶层的都有,对我评价还好,常常说我是性情中人,很想帮我在这里打下一片天地,发展自己的生意。来这里做木材就是他介绍的。这次拉的大园木按说利润比较高,可是除去回扣好处费并不比其它地方的生意赚钱。
    这天我结完账取了钱已经没有返大龙的车了,厂长姐姐夫妇约我还有供销科的科长去跳舞,科长和我是老熟人了,对我十分亲切,这晚他和我跳舞时对我说让我去跑煤生意,我跑销路,由他牵线组织货源,这生意做起来一年找十万八万简直是毛毛雨,科长和我从认识时就称兄道妹的,他常常说相信我是个有情义的人,愿意扶持我发财,当然,我发财他也同样的发财,因为我们合作的基础本来就是金钱。我在把该给他的那份给他时一口答应回去后就去找煤的销路。
    第二天早上我清晨从大哥家出发坐火车上大龙,近两万元现金和换洗衣服一起放旧牛仔包里,说也怪,那时结账常常都是五元的,半牛仔包托得重重的,为了安全,我换上一条旧弹力裤,一件旧棉绸上衣,一双塑料凉鞋,只有头发还是习惯性的盘在头上。
    那时上大龙都是坐从贵阳到怀化的慢车,每一个小站都停,贵阳到大龙有几十个站,那时要坐十来个小时,我背钱走到最后的车箱,车箱里人很少,大半的位子空着,我一个人坐排位子,有时候把包枕在头下当枕头睡觉。斜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穿得非常时尚,那时候很少有人这样穿,所以印象特别的深,他上身穿着线白的闪光的丝绸衣服,说话声音洪亮。他和列车员很熟,列车员就坐在我对面的坐位上和他聊天,他身边带了一小伙子,他在镇远下车后列车员告诉我那是他的保镖,还告诉我他现在有三个老婆,是个大老板,不过那时人们也开始接受有钱人在外面包二奶三奶的事情了,不觉得是什么希奇的事了,只是没有现在“二奶”这样时髦的词汇。
    从上车他们就聊天,列车员每到一个小站就开一次门,可是最后的车箱很少有人上,车上人越来越少,列车员感觉无聊就说让老板唱歌,老板的京剧唱得很棒,列车员拿来笛子,他吹让老板唱,可是他的笛子吹得断断续续的,实在是太为难老板了,老板便让他把我叫起来让我唱,我很困,也不想参与他们的队伍,婉言谢绝了。
    我除了上厕所起来过一直躺着,上厕所时我就请列车员看着包,反正都是旧的,没人会想到里面有钱,不过我心里还是非常的紧张和害怕,担心包被人拿走,我又不敢把包背进厕所,总怕别人起疑心,就是困也不会真正的睡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车上送饭的又一次叫“吃盒饭的来了啊”那时的盒饭才一元多一份,两元的就有鸡腿了。老板跑过来拍我,让我起来,他一只手拿一份盒饭,一只手拿了个杯子,杯子里倒了半杯可口可乐,是从他自己喝的瓶中倒出来的,他对我说,从上车就没见你吃过东西,一定饿了吧,来你把这饭吃了,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他又说了,人一生中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有穷的时候,你别不好意思,吃了吧,出门不比在家,别饿坏了身子,我笑,对他说谢谢,我说我不饿,可他就是要让我吃,他说你吃吧,这不是什么贵东西,一两块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他又说我一直注意你,你连水都没有喝一口。我坐起来忍不住的笑,我真的在心里感激他了,我好想开个玩笑,把这饭给吃了,当一次叫花子,可是我不想吃,反正天黑前就到家了,火车上的东西我怕不卫生,因为我曾经吃后拉过肚子。
    我边笑边谢谢他,并告诉他我有买饭的钱,只是我不爱吃火车上的饭。他无奈只好把饭放下,问我干什么工作,我告诉他没有工作,他建议我从农村走出来在城里找个保姆当。我咯咯的笑起来了,说让他帮我找,他说我长得一点不像农村人,我说那你干嘛就认为我是农村人呢?他说看我穿着和背的包,他说我背的包都烂了个洞。天呀!给我吓坏了,有个洞多危险啊!我怎么就这么的粗心。我家就住铁路旁边,我见过不止一次在火车上杀人后再把尸体从火车上丢下来,早不久有个银行的去外地接小车,从玉屏上车,坐的是软卧,到大龙才十多公里就被人害了再从火车上丢下来了。所以那时给我的结论是,有钱千万别坐软卧,除非一个包厢全是自己人。
    我背着身子检查起牛仔包来,真的有个小洞,还好,钱没露出来,只能看到衣服。
    列车员再一次让唱歌,他吹一剪梅,让老板唱,老板说不会唱现代歌曲,让我唱,我说好吧,反正车上人少,大多数都是坐短途车的农民,可是他吹着又断了,无法唱下去,我说我来吹你来唱,列车员高兴坏了,我刚一吹,大家马上说,原来你是玉屏卖笛子的,我没承认也不否认,就这样大家把我当成了卖笛子的,玉屏的箫笛是很出名的。
    下了火车天已暗了下来,一个人背着钱像做贼的一样,边走边看周围。现在想起来有些好笑,那时候会为那点钱紧张成那样子。
    回来就开始张罗推销原煤的事了,二表哥在湖南株洲冶炼厂,是高级工程师,听说冶炼厂每天要消耗大量的原煤,我便打算上株洲去找这个几十年都没见过面的表哥,想通过他的关系推销煤,由于通讯的落后,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我都只能亲自跑一趟,这些人力和资金的投入要是在今天就完全节省了。
    妈妈刚好上老家三哥那里,我想顺路去把妈妈接回来,火车太挤,我决定坐汽车,汽车得在怀化汽车站转车。远房表哥在怀化汽车站上班,他把我送上怀化至株洲的汽车,那时候没有汽车卧铺,再远也是硬座,这趟车做服装生意的人比较多,因为株洲那时有个服装大批发市场。
    表哥让我带600元钱回去给一个老乡,我把钱一张张放在书本里,再放到衣服下面,那时候的车票不像现在这样贵,几十元就到株洲了。
    到了株洲冶炼厂,不费什么劲就找到了表哥,那时表哥还没退休,他见到我十分高兴,他长得也很像妈妈,他的几个同事一见我们就知道我们是兄妹,表哥出自于内心的开心感染着我,他一路的说笑,一路的向他的熟人们介绍我是他的妹妹。
    在株洲呆了三天,每天表哥都带着我去找熟人,帮我推销原煤,后来总算在冶炼厂附近的一个小厂里签定了一份意向合同,让我先拉两个火车皮的煤去试试,要是合格,以后的煤就由我供应,但是每个月最多也只能要40个车皮,我算算真的做成了收入也还可观。
    告别表哥我就回到了尤家院子,天快黑时,我才从后山悄悄的来到了三哥家里,不敢声张,怕堂嫂骂,因为妈妈回去都常常听堂嫂的数落,女儿的去世让嫂子变得失去理智不讲道理。
  三哥见到我高兴得不行,兄妹一直说话到深夜。三哥舍不得我走,怎么都要留下再住一天,就这样我大门不出在屋里呆了一天,第二天我让三哥帮我去找堂表哥要我找的人,可是人不在家,三哥把钱交给我让我带回怀化。我照原样把表哥的钱放在书里,晚上和妈妈睡一个床和妈妈说话到半夜三点过,因为天亮就要赶车,我便把装衣服的包放在床前,把自己的钱包放在枕头边。
    不到6点我和妈妈同时醒来,同时说了声睡得好香啊!一看天也发白了,可妈妈说我的衣服裤子怎么会在地上?不对劲,我是放在床上的,我还怪妈妈大惊小怪。妈妈说她的钱放在裤子口袋里,我下床去给她把裤子拾起来,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我以为妈妈记错了,我一看我的包都没有动,妈妈有些紧张让我看看我的包里,我很有把握的打开自己的包,因为包在原地没有动啊!可发现我的包里除了钱什么都在,我再打开装衣服的包,衣服没动,夹钱的书也在,书还是放在衣服的底层,打开书,除了一张收据钱全没了,门没开,只有侄女睡的房门开了,但门是掩着的。侄女的房间和我睡的房间是通着的。钱丢得太怪了,我平日里睡觉最惊醒,一点声音都会醒来,可这次我真的睡得很沉,很香。三哥很有把握的要去找一个院子里的惯偷,说他会下迷药,我和妈妈制止不让三哥去找,没有凭据不但找不回钱还会闹些矛盾。
    我和妈妈共丢了一千多元钱,三哥心痛坏了,我们走后他硬是去找了那人,那人只说你没有现场抓着我,我不可能退给你,这是我的本事。三哥脾气很坏给他来了一下,他没还手,很多年后我们回去他还是来玩,三哥当着他开玩笑说,别再打主意啊,他笑笑回答“不会了,你们各人的东西各人收好嘛”。
    我和妈妈身上的钱全丢了,连路费都没有了怎么办,着急过后,妈妈摸摸身上笑了,对我说,我内裤上还用针线缝了200元在身上,没丢,平日里我不知道说过妈妈多少次,让她别这样做,钱不卫生,离皮肤近了对皮肤不好,这时我真的很感谢妈妈。用妈妈的200元钱坐车到了怀化,想想反正丢钱了,不如包个车回大龙,没有理会妈妈的反对,当晚就到了大龙。回去后才寄钱还堂表哥。
    刚到贵阳我就去找那科长,告诉他事情的进展,我说我对煤不懂行,要是发过去的煤不好,生意就没得做的了。他说让他来安排,他说他让他在六盘水煤矿当官的朋友发煤,不用我们自己的资金,煤又能保证质量,并约好我晚上见面一起吃饭,一起跳舞。
    离开科长我就上贵阳市西路去逛街,想为自己买一双波鞋,在和老板讨价还价时,老板大声叫小心扒手,等我看自己背的包,拉链是打开的,里面的钱包没有了,不但丢了合同还丢了首饰,耳环和项链。因为贵阳当时抢首饰的事情常有发生,嫂子的项链被抢还被抓破了皮肤,有的人被扯破了耳朵,姐姐妹妹都被抢过,所以我就把首饰取下来放在了包里。
    合同也丢了,心情很不好,我做生意以来很相信预兆,我觉得预兆不好,没有成功的可能,我吃了饭才去,去得很晚,也没特地打扮化妆。我穿了一条合身的牛仔裤,一件紧身黑色T恤,我去时他们在舞厅等着了,有科长的朋友和他说的煤矿当官的,他给我们作了介绍,煤矿的处长和我握了手,他上下打量着我,请我跳舞,他说边跳边和我说生意的事,我一边客气的说我跳得不好一边和他来到了舞池。
    处长看上去喝多了,气喘吁吁,满嘴的酒气熏得我呼吸都困难。说实话,我在心里对这些共产党的干部没有个好印象,生活里的当官的和书本里和电视电影里的当官的差距太大了,我虽然为了找钱不得不对他们烧香进贡,可是在心里我很反感他们。刚认识的处长连原煤的事一个字还没有提就开始把我搂抱得紧紧的,趁灯光暗,双手都扶在我腰上,脸就挨过来贴着我的脸,我忍着恶心把他推开些,说我不想跳舞了,我说我肚子有些难受,他和我一起来到座位上,问我晚上住哪里?我说家里,他说你家不是不在这里吗?我说我住哥家,他把嘴凑到我耳朵边问我:“你情哥哥?”我说你在说什么啊?他就说了科长的名字,我说你怎么这样?我很生气,他又说了你今晚陪我,我说你喝多了,我站起来要走,他补上一句:“你能陪他就不能陪我?我官比他大。”
    真想给他一个耳光,什么素质?什么干部?纯属一个社会渣滓。一个认为找他合作做生意的女人就是个没有自爱的女人,这什么逻辑?我感觉受了很大的侮辱,我不但生这个人的气,也生那科长的气,都把些什么朋友介绍给我?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一气之下我走了,第二天回了大龙,原煤生意没做成,还损失了和平一年的工资。

第十一章、

    把我看成什么人——榉木——

榉木

    榉木在当时是最找钱的木材生意,眼见有人做成这生意,我心里非常羡慕。和平也常常随吊车去附近为一些榉木老板装车,那天和平要随吊车上怀化帮着装卸榉木,运输科有好几个车帮一老板拉榉木,为了学经验,我也跟着去了,这次,运输科的货车、吊车一共去了六台车,每台车上都坐两至三个人,有去玩的、有财务去结算运费的。为了避开路上检查避免麻烦,车在午夜0点30分从大龙出发,一路上因为是高架,车开得很慢,2点多钟在离怀化30多公里的地方还是来了好几辆小车,拉木料的车全停下来了,老板低三下四的把小车上的人请下来,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小车开走了。大家议论,一定又出血了。
    老板和几台小车上的人扯了两个多小时,运输科车上的人全下来了,大家围成一团聊起了天,在我们那里把聊天叫做“吹牛”,十几个人在一起吹牛,我第一次亲耳听到那么下流的故事,男男女女都无遮掩的又说又笑,有些故事我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人们笑过了我努力去想,天呀!这样的故事也有人想得出来,说真话,我虽是过来人,还是不停的脸红,和平只是偷偷的笑,不插言。他们说的最文明的一个故事,其实也是真实的,一个聋子女人被拉去结扎,她不愿意,说自己吃了避孕药,不是她自己的错,怪只怪药是假的,医生就问她你是怎么吃的药?她回答,我和他各睡各的屋,晚上只要他开门进来我就吃药,医生忍不住笑,边笑边对聋子说,你得天天吃,不是非那时候吃,聋子回答,哪个会天天做那个事嘛,聋子女人大声的诉说引起了人们大笑,讲故事的故意在学聋子时放大声音,惹得大家笑。为了避开人家说我假正经,也避开了些尴尬,我跑去找柴给大家烧火取暖,因为天亮前有些冷,人们身上开始有些潮湿,按我们的土话说是下雾了,下雾后早晨的草木上才会有露珠。我一边拾柴一边还在想他们讲的故事,还在忍不住的想笑。路边的干草不多,我得到处去找连刺也抱来烧,把一件刚买的皮衣给挂烂了。
    车子再次启程,我很想知道老板是怎么样处理这事的,可老板一字不提,和我们做生意一样,放了血得悄悄地,不声不张,不然以后没人敢和你打交道。吃上这碗饭,你割肉放血只要有人要,你的生意就能做下去;要是没人敢要了,你的生意也就做到头了。
    这次是我看到的一次规模最大的榉木生意,老板的百元现钞用旅行袋提,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大面额人民币,从这后就常常见到大票了,当地银行也开始有大面额钞票了。
    从这后我就想做榉木生意,榉木,原来人们叫它无用木材,都用来烧火,可是自从日本和台湾要进口这种木材后,这木材的身价一下子上去了,比任何木材都值钱,一米直径的一立方卖价是四万元。但是原来到处可见的无用木材,这会却很难看到了,我对这木材不熟悉,想自己去闯,便放风出去说我做榉木生意。那时社会上很多没有事情做的人也想找点不花本钱的信息费,便到处去寻找这种树。于是我家就三天两头有人来找,说哪里有树,我看后证实他说的是真的就给他报酬。
    有人来告诉我贵州省的余庆县有大量的榉木,我想我自己不熟悉这种木材,有些木材长相很相似,怕上当。我就想找小刘一起做,如果信息是真的不但能收回欠款,也能挣钱。我上了一趟万山找他,他不在家,我让他爱人告诉他上哪里来找我,我便叫人领路去了余庆,路费和食宿由我出。余庆离大龙约200来公里,要经过石阡县,路特别的不好走,山路弯多路窄,两个县都很偏僻,从石阡进余庆更是只有一条唯一的毛马路,把它叫做毛马路是因为它不光是狭窄更主要的是全泥石路,在晴天汽车经过的地方会扬起很高的灰尘,如果后面的车距离前面的车太近就会呼吸大量的灰尘,连嘴里都是泥,用不了多久就会满头满脸全是尘土,那时候的车没有空调,所以在不是特别冷的情况下车窗玻璃都是打开的。进余庆的沿途很少有住家户,车都在大山里穿行,有些地方见不着人烟。这里消费很低,消息也很闭塞,这里的人们相对比开放地区要朴实。
    我不是第一次来石阡了,几年前我跟堂弟的车来买过东西,那是1988年的事了,我记得那一次我到石阡只带了80多元钱,买了几十斤猪肉还买了很多的鸡鸭,那时候的鸡鸭不论斤,只论只,8元钱买三只鸭、10元钱三只鸡,鸡鸭都在三斤以上一只,正在下蛋,买回家的第二天就下了几个蛋,当时妈妈笑得合不拢嘴,拾蛋成了妈妈一大乐趣。可邻居们还说要是在石阡买的就买贵了,可见那时候的物价有多便宜。
    几年后再路过这里,这里的生活水平也高了一些,但比其它地方还是便宜。特别是野味,真是太便宜了,野鸡还是几元钱一只,比家养的鸡肥多了。
    进石阡的路很险,在山顶看山下就像在塔顶看下面,公路像蛇一样的盘着,直到山底,有些没去过的人第一次走这样的路不敢往车外看,记得堂弟和我第一次走这样的路时,他说“下辈子找不到货拉也不来这地方了”。
    和带路的人到了余庆已经天黑了,我们找了个旅社住下,旅馆只3元钱一个铺,第二天我便跟着这人上山去找树,其实这人并没有真正的见过这种木材,他也只是听人说这里货源很多,到了地方他并不知道树在哪里,领着我一边打听一边走,走了几个小时看到了一棵不到两米高的树,树还是比较大,但是离公路很远,要是修一条路把这树弄出来别说赚钱,还不知道要亏多少本呢,我只好打发他20元钱让他自己走了。
    既然来了,我想不如去木材公司看看,便找到了余庆木材公司。让人想不到的是,一个县的木材公司对外面的消息会如此的闭塞,他们没有听说过榉木被列入特种木材,不知道它的价格。当我问起这种木材时,他们对我说,这种木材我们这里多得很啊!我不相信,要求他们带我去看,于是木材公司派了一个人带我去离县城不远的一个村子,看到那村子里的树,我大吃一惊,单是一米直径大、10米高以上的就不下10棵,我便很快的回到木材公司,和公司定了个口头协议,一个星期内我带人来砍树,公司也很高兴,因为那时这样的木材在他们眼里不值钱,而我给他们的价格在两千以上。
    一路上想去想来,自己一个人做得和两家公司打交道,两个公司如果直接见了面又怕他们甩我,到时候我费力不讨好,还有我对这树不熟,到底是不是这树我不敢肯定,不敢肯定的原因是他们要的价格太便宜了,便宜得让人不敢相信。最后我还是决定找小刘,他对木材有丰富的经验,回来等了他好几天也不见人影,我又怕过了时间木材被别人弄走了,还得上余庆去守着。
    第二次上余庆,万秀不放心我一个人,她要陪我去,因为偏僻的地方也比较野蛮,这次来余庆在木材公司我认识了一位同姓的科长,少数民族,对人比较实在,他一家人对我都特别的热情,我去了木材公司就开始和农户谈价钱,有时候我也请人跑路,每当万秀看我这样花钱时总和我吵架,她说我乱花钱,说生意没做成之前花这样的钱不应该,我向她解释,做生意是要花些冤枉钱的,十桩生意真做成的有八桩就不错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刘就是不来,现在想想这也是自己的无用,生意大了顾虑就多了,手里没有执照要是万一翻船怕血本无归,只好又和万秀回去,回去前和木材公司定好了价格,2600元一个立方,木材公司也盼着这笔生意早日成交。
    要是再找不到小刘就打算自己找老板搏一搏。离开余庆再一次上万山去找小刘,原来他一直怕我找他要账,他不相信我说的这木材价格这么低,他说我是受骗了,他说有一种别的树子和这树子长得很像。犹豫了很久他还是跟我上了余庆,到了那里我直接找了个拖拉机进村,他打着电筒把树看了,高兴得一夜无眠,他说“姐啊!把这里的树全拉了出去你我就是富翁了”。天刚亮他就来敲门了,跑去木材公司去等着。等到上班时人家的答复是,以为你们不来了,昨天才把合同签了,价格是5600元一个立方,其实这木材他们就是再要高一倍的价同样有人抢着要,小刘听了一下子坐在那里傻了,他不停的打自己,说不该不相信我的话,还说没想到个木材公司怎么会不知道这木材的价格。这是做木材失去的一个最好的发财机会,后来我想,人的贫富可能是上天安排好的,不该有的你怎么拼搏也没用,还是回去小打小捞吧。
    听说小刘在铜仁的一个偏僻山庄找到了一棵榉木,有近十个立方,为了收回欠款,我和和平也去,他见到我一阵阵脸红,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尤姐你给我点面子,你别当着人骂我,因为在别人眼里我也是个老板,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你,其实你不来我这次生意做成了我也会来找你的,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你和张哥在这里等两天,也帮帮我,赚了钱还是算你一份。听他这样说我心也软了,我说我不骂你,我恨你赌博,你赌博害得我好惨,你要是不赌了,你慢慢做生意来还我,这次这木材拉出去了算你一个人做的,我和你张哥全当帮你,我们不要利润,但是你要把我的账还清,小刘感激的满口答应。
    我们去时树已经砍倒了,只等装车了,可是山里没有路,车得从小河里开进去,小河靠山,有8公里长。我和和平在运输科要了一辆车,运输科让和平跟车,车进去时8公里走了6个小时,一路上都在请村民砍草和树枝填河水深的地方,空车在河里艰难的摇摇晃晃的走,驾驶员得非常小心的转动方向盘,不然很容易打着手。再说也容易翻车,我想这样的路很多人没有见过,也许还没听说过汽车把河当成公路。
    车到了地方,可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好装车,由于是高架,树又是园的,没有吊车,只好由和平指挥打架子用葫芦拉,用粗钢丝固定。光是装车就整整花了三天时间。在装车和运送的时候我们天天在农家吃饭,每天吃农家用柴火和铁锅煮的饭可香,锅巴厚厚的黄黄的,又香又脆,每天都吃农家用百草从年头熏到年尾的正宗的腊肉,肥肉透明得像玻璃,瘦肉红红的像放了色素一样,又好看又好吃,可难受的是煮饭,炒菜,烧水洗脚,煮猪食都是用一口锅,特别是炒过菜的锅再烧水洗脸后脸上留下一层油,然后白天去河里守着运木材的车,天冷,河里结了薄薄的冰,一棵高约10米长的大园木在车上高高的,不时轻微的晃动。让车在小河里不停的左右晃动。一会车轮又陷进了沙子里,又得搬些石块来垫在车轮旁边,一边用千斤顶顶住车轮的钢圈,一边在车轮下面垫木板和稻草。每天不停的反复的做着同样的事,有时候一天只能走几十米远。
    结冰的河水刺骨的痛,手掌要不了两天就开裂了,晚上吃过饭围着农家烧的草火烤火,火不燃时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只有用长长的棍子去拨弄冒烟的草,灰飞起来又落到有油的和开裂的脸和手上,一张脸怎么也洗不干净了。车开到哪就在哪里的农户家吃饭。好在只要给钱,农户都厚道的把自己收藏的腊肉拿出来待客。8公里的河路整整走了半个月,连装车差不多20天,半个月的运输每天人心都随着汽车的晃动一时提起来一会吊下去,这样的高架车真的翻了是难得起来的,因为吊车是开不进来的。20天没洗过澡也没洗过头,没照过镜子,把树拉出来那天我看看和平真的有点像乞丐一样脏。
    木材拉到了贵州和湖南的交界处,收购这树的老板也来了,得马上去办过关的手续,因为木材没拉出来时这手续不敢办,这手续是有时间限制的。于是我就和收购这木材的老板去办手续,小刘和和平就守木料。
    因为没有照过镜子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到了城里我想去买一双靴子,于是我就进了商店,我问服务员有我穿的靴子吗?她看我一眼很不耐烦的丢了一双质地很差的人造革的给我,我说“小姐;没有真皮的吗?”她很烦燥的用眼瞪着我:“你这样子穿真皮的?真皮的100几你穿得起吗?从古到今这样重衣不重人的现象在这些商店里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到处打听只有一个商店有真皮靴子,我进到店里说明来意,女营业员客气的对我说,你穿这么好的皮衣,应该买双靴子配上,原来这家店是私人开的,态度不好的是国家开的。
    到了旅社我包了一个房间,我想好好的洗个澡,这家旅馆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承包的,他好心的对我说,包一个房间要20元,不如别花钱,让我给他守旅社算了,他说让我晚上就睡他里面的房间,每天可以给我40元,他说其实你只是穿得太差了,如果你好好的洗洗,休息几天脸上白了、干净了还长得可以。我一听他想把我当什么女人使唤了,便装傻开玩笑说,好啊!老板,你一天给我四十元,一个月给我1200元,那我就在这里打工算了,现在人家有工作的一个月工资高的才200元呢。说着木材老板也来了,他叫了我一声尤老板,旅社老板吃惊的看了我一会,马上对我说对不起,有眼不识泰山。
    我进浴室,看到对面不知道是谁,头发立着,脸上满是小黑点,脏得和街头的乞丐一模一样,我本能的退了一步,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面镜子,镜子里竟然是自己,难怪卖货的女孩和旅社老板那样对我,那年头出门要想得到应有的尊重就得穿带好些才行。
    在乡下呆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是星期几了,进了城才知道是星期天,在旅社睡了一晚上,星期一把手续办了,回到放木材的地方,和平老远走了过来对我说,钱难得拿到,因为运木料的时间拖长了,地方上到处来收费了,该收不该收都来了,不给就找个理由不让走,还有小刘的债主也都听到了消息,大家把车围着也不让走,车只好放着。
    收购木材的老板已经投了十多万的资了,木材运不走他比谁都急,我和和平帮着把木材运出来他是看着的,没有和平这木材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出来,再说也不一定能找到像和平一样有经验的人。我便悄悄地把他和小刘拉到一边,这时候我不得不告诉老板,我和小刘不是合伙做生意,我主要是来收债的,我帮着他们做了这么多,我希望老板在过界之前先把小刘欠我的钱给了,小刘也同意,可是老板不干,他说要钱的人太多了,还有木料没走之前他不可能给钱。我想想老板的顾虑是有理的,只有等,等到一些人放松警惕时,能动车时再说。我便悄悄的去给和平的小弟拍了个电报,让他来一趟,小弟接到我电报就来了,说实话,和平的两个弟弟虽然不爱说好听的,不爱表白,可是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很亲。
    在所有的债主中,小刘对我夫妇算是最实在的,那晚他悄悄地来告诉我,木材再不运走麻烦事会更多,他准备半夜三更悄悄地跑,在动车时让我们悄悄跟上,到时候他问老板要钱先把我的账给付了。
    三点过钟我们像做贼一样悄悄的起来,因为天冷汽车老发动不了,又是人工摇又是烧火烤,好不容易把车子发动了,所有的人也起来了,好在各个单位来收钱的人睡觉去了,大家让老板付钱,可老板说他该给小刘的已经给完了,而小刘低着头一声不哼。还是小弟年轻气甚,他二话不说拿着虎头就上车砍钢丝绳,这一放下来老板再也别想把树子装走,要想装走起码再花一倍的钱,于是老板无奈只好求小弟下来,他把小弟叫下来后向我们说好话,说他实在是亏本了,让我们一次不要要这么多,给他也留条路,并说让我们帮帮他,小刘也过来对我说好话,说好人做到底,他会记我和和平的情的,以后慢慢的还我。我这人听不得好话,听了好话心就软,再说背地里有时很生他的气,可见了面,看到他那可惜样也做不出来,也同情他,就这样吃了这么多天苦总算收回了一万五千元。那时候的一万五可不比现在十万少啊!
    现在回想起来,对小刘真是又气又恨,又是没办法,他那时候为赌真把我害苦了。不过,我还想加上一句话,这人心还不坏——好多年后的现在,他还来找我,要还我的账。

第十一章、

    把我看成什么人——榉木——家长里短——

家长里短

    妈妈周身疼痛,医生建议妈妈去做两个疗程的理疗,理疗只有上万山矿医院去做,一是矿医院理疗做得好,再之妈妈是矿家属,在那里做收费低些。于是妈妈就上万山医院了,可是做理疗一天只做不到一小时,不用住院,本来医院离舅舅家近一些,可是妈妈心痛鸽子——鸽子是妈妈从襁褓中带大的,祖孙的感情特别的深,就选择了住到二哥家。二哥一直在外奔波很少在家,而后来娶的嫂子在考虑问题和处世上很是狭隘,总站在一个人的感情上看问题,从来不考虑二哥的亲情,把连妈妈在内的所有家人都当外人。妈妈才上万山两天,那天妈妈去理疗回来敲她的门,敲了很久嫂子才来开门,开门后她用手指指着妈妈的额头对妈妈说:“我来你们家这么久了,你服侍过我一天没有?”她站在门边没让妈妈进去,妈妈怕外人听到丢人,轻轻的说,我为什么要侍候你啊?你老公有钱了他还是我的儿子啊!你生孩子时我让你爸爸上产房来看你向你解释。妈妈再三的说了当时没有去护理嫂子的情况,嫂子还是不明事理。
    那时候我也正好在万山,觉得嫂子这样太过分,心里非常的生气,姐姐也气坏了,可是和嫂子除了吵架哪说得清理,心想这次一定要为妈妈出口气,可是妈妈不让,妈妈说嫂子不是个开通人,这样只能吵给外人看笑话,知道的会说嫂子不对,不知道的会说我们过分。我表面是听妈妈的了,可心里就是窝火,和姐姐商量等二哥回来一定要把这事告诉二哥,他的家连妈妈也不能进了?
    没过两天二哥回来了,我作好准备要告嫂子的状,可是不曾想到二哥却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女孩20多岁,白白净净的,样子十分斯文,二哥带回了客人,他和嫂子一生气客人不是很尴尬,何况二哥带回来的客人不是别人,说是自己的女儿。于是告嫂子的事不了了之,嫂子也因为这样对待妈妈,心里可能也有些心虚,因为妈妈不住她家了,妈妈住舅舅家了,二哥知道一定会问原因。这时候嫂子也就没对二哥认回女儿的事再出难题,二哥就怀着对嫂子宽容的感激之情没有过问妈妈为什么没住自己家的事了。
    妈妈不但不为二哥没能给她出气,反而为二哥夫妇和睦而开心。现在想来妈妈的一生知书达理心胸开阔,真的是我们这些做女儿学习的榜样。妈妈对我说,我这么多的儿女,又不是靠老二一个人过日子,只要她对鸽子好、对你哥好我就放心了,生儿育女的人心都在儿女身上,有什么比看到儿女家庭和睦更好呢?特别是你二哥又冒出个女儿来,她能够容忍不吵不闹就是很好的事了,听妈妈这样说我心里也平静多了。我的一生受妈妈的影响很大,遇事常常用妈妈的标准来对比自己。
    二哥认了女儿心里十分高兴,带着女儿上我们姐妹家来认亲,女孩真的很像二哥,也很惹人怜爱,表面上看上去非常斯文,可是说起话来干脆利落,思维能力相当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性情中人。
    原来这孩子真是二哥的亲生女儿,二哥在没有被遣送回农村时就和这孩子的母亲恋爱了,听说这孩子的母亲年轻时人长得很好,有文化,可是从四清到文革二哥一直受整,女方的妈妈不愿意自己的女儿找一个政治背景不好的人,女方家是湖南的,她妈妈就拍电报来骗她,说家里有事,60年代封建多了,还有包办婚姻的,女孩的妈妈一回家就被自己的母亲逼着和一个家庭出生好的老师结婚了。结婚后才发现已经有了身孕,二哥这女儿的妈妈一生都在痛苦中度过,到死也没有忘了二哥。
    这女孩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可是她从小就感觉父亲对自己冷漠,她感觉父亲不爱自己,但她很听话,努力读书,高中毕业放弃了学业参加了工作,一边上班一边自修大学。她一直为父亲不爱她而苦恼,直到她大了、工作了,她姨妈才把她妈妈的过去告诉她,她就这样背着父母千里寻父找到了二哥。找到二哥时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她正在用自己的收入负担出生在农村的男友读大学,后来又读完研究生。二哥的女儿真是一个能干有出息的孩子,有时候我在想这可能是二哥的命吧,他认回的女儿从来不考虑二哥的家境,对弟弟们也好,在当时二哥算是个暴发户时,她从来不贪图他的钱财,更让人欣赏的是她很明理,能更好的对待把她养大的父亲,为了不伤害那父亲的感情,寻找亲生父亲的事一直隐瞒着那边的亲人。
    还在开始做木材生意的时候了,一天我上运输科车队交付运费回来,在路上见到原酒厂的小刘,虽然万山离大龙不远,可成家后自己忙于生计我们几年都没见面了。记得小刘对我的疏远是在他一次来大龙电厂学习,因为他爱面子,好朋友,常常领些朋友上我家来玩,他对朋友历来就很热情和实在,那天他来我家告诉我,他要带他一个班的人上万山他家里去玩,由于关系太好我就没有考虑太多,直言相劝,我说我反对他带这么多人回去,因为他爱人姚姐也要上班,那时的酒厂虽然效益很好,酒厂的工人在当时也是很俏的,可是那时没有在饭店吃饭的习惯,来了客人都得自己做饭菜,他领上二三十个人回家,一是路费就要几十元,二是姚姐怎么忙得过来,再说这些都是全省各地来开会学习的人,人家吃了玩了有谁还会记得你?不是我小气,也不是我势利,很多人你对他好他就是把你当二百五,交朋友应该是有选择性的,不可能在一起学习的几十人都是能往家带的知心朋友。那时的小刘真有些大男子主义,不太顾及姚姐的感受,他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我话说重了,他生气再也不来我家了,其实我并没有反感他往我家带朋友,因为他来我家最多也不过带上两三个朋友,再说他来我家,我是把他当朋友,我招待他的朋友是给他的面子,和他带这么多人回去是两码事。可是为这事他再不来我家,我觉得我也没说错,我是为他好,再说我觉得他生活得比我好,我也用不着为这事去赔不是,我在心里还是把他当朋友,虽然知道他不高兴,可是我没有放在心上。
    这次突然遇到他,我拦住他的去路,问他要上哪里,他低着头,很久才对我说去找点活干,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厂下马了,他已经没有了工作,连生活费都没有,两口子没有一分钱收入。我详细问了他找的什么活干,他告诉我在大龙复烤厂撕烟叶。我听了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在复烤厂做个三年季节工,撕烟叶的活不是男人做的,全是些女人干的活,一个大老爷们去做这事能挣几个钱,更何况现在的活都是计件的,男人干女孩子的活,计件算是很吃亏的。
    小刘是我最困难时认识的朋友,我永远都记得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在为爸爸落实政策的时候,借过30元钱给我,他那时才50元一个月,领取工资的当天他就借了30给我,可不一会他剩下的20元被小偷偷了,我硬要把30元还给他,他只接了10元剩余的20元丢在地下自己跑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不让他去复烤厂,让他上我家,我们一起想办法,他很固执,非去不可。过了两天我去找到他,他告诉我一天只能撕几毛钱的烟叶,这样算一个月拼命都挣不上20元,连自己的生活费都挣不上。
    我又没有熟人在复烤厂,想了一晚上,做了一个荒唐的决定。一早起来梳妆打扮后就去了复烤厂,直奔厂长办公室,厂长客气的问我找谁?我说找厂长,他说他就是,他用心的在想是不是认识我,他问我你是哪个单位的?我说我没有单位,他想了想:“你是?”过了一会他说,我们是同学?我说也不是,我们没见过面。他说那你大清早找我干什么?我说我的一个朋友遇到困难了,他大笑,说你朋友遇到困难了找我?我说嗯,你能帮他,旁边的人也笑了,我也笑,大家都很开心,笑玩了厂长好奇的问我,说说你朋友遇到什么了?让我怎么帮?这时我认真的对厂长说,我说:“厂长,其实我这样找你非常冒昧,但是我找不到能帮助我朋友的人,我想了想就直接来找你了,我也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来找你的,我想我万一遇到个心肠特别好的厂长愿意帮助我的朋友呢?”厂长听了又笑,他说万一我心肠不好呢?接着他让我把我朋友的事说给他听,于是我就把小刘当时的情况和处境告诉了他,厂长听了问我,你的朋友不是已经在我这里干活了,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他?我说我想让你帮忙给他换一个工作,因为他现在在撕烟叶,连生活费都挣不上,你换个适合男生干的活给他做,拉板车啊打包啊什么的,只要工资高些就行。厂长听完笑着对我说还没有人为这些小事来找过我呢,好吧,把你朋友的名字留下,一会我让人去看看。我谢过厂长,再三叮嘱他不要忘记,厂长笑着说不会忘记的,这么特别的求助我一时半回想忘也忘不了。
    不过小刘没在复烤厂干几天,和平就在我们疗养院的附近给他另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个私人办的酒厂打工,这是小刘的本行,包吃包住30元一个月,虽然工资很少,可是对于当时的他比起复烤厂来说还是好多了,再说我们离得近,也能天天晚上去陪他说说话。
    小刘每月只有30元的收入,那时的物价也上涨了,姚姐带着读书的儿子在万山过着艰难的生活。不久我遇到一个熟人,原来氯碱镁厂的副厂长,小赵,汞矿转产搞了个氯碱镁厂,投资上亿,建厂房购设备把钱花了一直不能正式投产,一投产不是这里漏气就是哪里漏气,毒气事故时有发生,这厂也就不了了之,工人们也慢慢地各奔东西。小赵见这厂前途不景气,就跳出来自己办了个小小的汞触媒厂,因为缺少资金,就租下了一栋不大的房子,楼上搞试验和住宿,楼下开了个小饭店,饭店生意不好,主要供自己食宿方便,那天我路过遇到他和他聊了一会天,见他有个小饭店,一问正好缺厨师就把姚姐介绍给他饭店当厨师,小赵满口答应,我们议好包吃住每月一百元工资,要是菜炒得好,生意好工资再加,后来又说起他办厂的事,他又让我把小刘弄他那里帮他做点事,待遇和姚姐一样,这样姚姐夫妇的生活问题就暂时解决了。小刘和姚姐自然非常高兴,每月能把节省下来的钱供儿子读书,也解决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姚姐到了饭店,疗养院离那里没几步路,我每天晚上散步都去看看,有时候碰上小赵也聊聊天。小赵的这个小厂当时不但不被人看重,没有工人去投奔他,在大家眼里他也不是个干大事的人,没人会相信他的厂能成气候。姚姐和小刘在那里也是过一天算一天,生意也是要死不活的,不过还好的是姚姐在这里还是呆到了我离开贵州。
    小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逆境,总有屈才和自卑的感觉,特别在人前会表现出自傲的样子。有一天我去饭店玩,小赵对我说,尤桂兰,我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真的要把他俩退了,他说姚姐早上起得太晚,非八点钟才起床,说起小刘时他这样告诉我:“我是老板我还没骂他,叫他干活他动不动就骂我,我是拿钱来找气受?”我过后就说姚姐让她起早一点,姚姐说自己身体不好,起不来,我很为难,我觉得他们失去这份工作暂时找不到活干生活更无着落,我很担心,又去说小刘,姚姐也帮着说了他,小刘说不想干了,原来对姚姐特别好,在我们眼里是个模范丈夫的他竟然为妻子帮着批评了他当着我的面打了姚姐的耳光。
    小刘真的走了,生活重担落在了姚姐一人身上,那天我拉木材回来,晚上我上饭店去看姚姐,她病了,我问她看病没有?她舍不得钱没去看,第二天我带她到疗养院医务室,让医生给她打点滴,让他们用好药尽快给姚姐治好病,因为她得干活,我交代医生所有的医药费由我来结。
    那晚打完针我送她回去睡,姚姐留我陪她,我担心她晚上要人照顾也就在她那里睡了,我们两睡一头,小声的说话,很晚了下面有停车的声音,不一会有人上来,几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是在饭店帮干活的女孩,年龄不到20岁,她是从农村来的,来店里干活不要工钱,只要包吃包住就行,这样的劳力哪里去找,小赵就答应了,女孩每天干活,我们也没看出来她怎么特别。
    女孩走过我们窗前正好和客人谈价,年轻的100元,老头200元,后来又听到男人们争先和后。我小声问什么要200元?姚姐告诉我这女孩在暗地里当‘鸡’接客。常常在外跑的我这时才知道鸡的意思原来是妓女。天呀!这样赤裸裸讨价还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第二天这女孩很晚才起来干活,样子非常疲惫。没过多少日子她脸上长了很多的小红豆,有人说她得的是性病,又没过多久她就走了,听说去大地方去了,几个月后我再见她时她已经再不像农村出来的样子了,学会了化妆,穿着也洋气多了,但整个人身上全没了一点清纯。
    听姚姐这样告诉我,我很是震憾,我想不明白这孩子怎么要这样毁了自己,姚姐告诉我,她家有父母和弟妹,父母身体不好,家里穷。姚姐对我说,可能是走投无路了吧,我说再走投无路了也不能走这条路,姚姐说,人活着要是只为自己一个人就好了,在真的走投无路时为了家人可能什么事都得去做。
    我听姚姐这样说急了,我说你可不能瞎想啊!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还有一双手还有朋友,她笑了,她说我只是这样说,我没说我,因为我还没到那个地步,如果到了只有这样才能养活儿子时,我也会做。她说这话时我突然想到了另一个朋友,她儿子去世时他这样对我说过,要是有人能救我儿子,他让我去卖我都不会说个不字。于是这一晚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想到了《悲惨世界》里的方丁,为了养活女儿把自己的两颗门牙卖了。我又想到了这女孩,现在社会开放了,能做生意能办厂了,能靠自己的智慧发家了,可是却在这方面也开放了,这些事情到底是社会进步了还是落后了,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最后还是在迷糊中进入梦乡。

第十一章、看社会

    把我看成什么人——榉木——家长里短——春节送鸽子上火车

春节送鸽子上火车

    鸽子考上重点高中(铜中)后,嫂子开始改变对他的态度,在生活上关心他,常常还给鸽子炒些菜带到学校去,在人前常常说自己有两个儿子了,嫂子对鸽子的变化让我们这些做姑姑的也感到安慰和开心。鸽子是个很乖的孩子,后母对他改变态度后,他又像以前一样,妈前妈后的叫她,放假期间一般都呆在家里,除了看书就帮着洗碗洗衣。因为鸽子从小没妈,他又特别的乖,又会读书,可以这样说,他身上没有一点坏毛病,在我们六兄妹所生的十个孩子中他最能让人,最能吃苦也最听话,也最惹人疼爱。因为他不像其他孩子吃了苦会说出来,他总是忍着,所以所有的大人都会特别的关注他,怕他顾不着自己。
    鸽子在高中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原本以为他会报考清华或北大,可当他高考时他的老师却建议二哥让鸽子考中国科技大学,老师说鸽子的性格适合搞科技,于是鸽子就进了科技大学,记得那年科技大学在全国排第三,也很不错的,就是离家太远,他每个学期回家返校回合肥时,车票都很难买。那时候的学生,别说坐卧铺,就是硬座也很难买到票,特别是春运时期。
    也不记得是1993还是1994年的春节,鸽子返校时买不到火车票,他带着他的一个同学——这同学的父亲是汞矿的老医生,姓邓,在疗养院我们有过接触——来找我,想让我帮买火车票,因为我离玉屏火车站近,原来又在大龙火车站附近的饭店工作过,大龙离玉屏只十多公里,我在大龙车站也有些熟人。
    鸽子来后我就去找大龙火车站的熟人,想通过他们找玉屏火车站的人买两张票,可没想到大龙车站的朋友告诉我,别说帮你,我自己家人要走都难上加难,现在哪还买得上票,今年春运人特别多,玉屏火车站现在还有几万人在等着,车站挤得水泄不通,全国很多地方火车站都挤死人了。听了这话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
    第二天我带着侄儿和他的同学小邓去了玉屏火车站,到车站一看,哪进得去?那时春节都还没过完,气候非常冷,时不时的下点小雪,车站外面的地坪里都蹲满了人,地上到处是黑色的泥水,脏得一塌糊涂,可还是有人在这露天坝里用塑料布垫上躺在这又冷又湿又脏的地面上。想进车站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我正为买车票发愁时鸽子的另一个在车站等车的同学跑过来了,看到我们像见到救星似的眼里发出希望之光,他说他在车站外面蹲了三天三晚了,这同学看上去非常疲惫,样子也不像鸽子的同学,看上去要比鸽子年龄大得多。我问他为什么不住旅社,他说附近的旅社全住满了,再说他也没打算住旅社,后来鸽子告诉我这是他高中同学,家是农村的,很困难。
    鸽子的这个在农村的同学也把希望寄于我,可是我在玉屏车站一个朋友和熟人都没有,而且,在这个非常时期,就是有熟人朋友、不是帮不上忙,就是躲得远远的。有些就是弄到车票的,听说也买了高价,很多地方听说火车票都被有关系的票贩子买去卖高价了,关于票贩子的事后来电视上也有过报导。
    我只好答应鸽子那个农村同学能帮上忙一定帮他,便带着鸽子和小邓回来了。为了鸽子返校的事,我心里很着急,可是没有办法可想。我想了一晚上,国家当时有照顾学生,优惠优先学生返校的政策。电视上也天天在说,可是这些政策并没有真正的体现落实下来,学生还是被困在车站,有些已经等上多天,人都快支持不了了,鸽子农村的同学就是例子。想来想去我要去找车站站长,他有责任帮助这些受困的学生,主意拿好后我才睡着。
    可是那时候的站长哪是想见就见的,要是说为坐车去找他,一定连人影也见不着,想了很久只有撒谎。清晨起来把自己特地打扮了一翻,化了一点谈妆,把头发盘得高高的,穿了一双高跟靴子,精心挑选了衣服。心里想,我一定要给人高尚稳重的印象,在镜子前照照,既时尚也不轻挑还算满意。因为我去找站长,首先要能过为站长拦架这帮人的关,见不着站长,鸽子和他的同学就不能按时返校,在我心里读书是神圣的。
     先在大龙火车站的熟人那里打听到站长的姓名,到了火车站我目不斜视直接走向办公楼,还没上楼就被拦住了,工作人员问我干什么?我说找陆站长,他问我你找我们站长干嘛?我说见他还要先告诉你干嘛才能见?他说你是公事还是私事?我说先公后私,他问,你有预约?我说我见他从来不预约。工作人员看看我,犹豫了一会,把我带上了二楼站长的办公室。
    陆站长年龄看上去40上下,很英俊,气度不凡,我叫他站长时,他用疑虑的目光看着我。我直接说,站长你不用猜,我们不认识,我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我是骗过你的工作人员才进来的。说这些话时我很严肃认真。站长微笑着问我那你说说有什么事?我就把这些孩子要返校的事说了,站长很为难说现在根本想不出办法。我就说了,站长,你们这里给学生留了多少票?我说国家不是有政策优先学生吗?站长说:“你看到了,现在混乱成这样,我们是力不从心呀!”我说:站长,你怎么也要给我解决三张车票,我说我要帮助的都是国家重点学校的学生,这些孩子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帮助他们,在公有你这站长的一份义务,在私他们不会忘记你。
    站长听了后对我说想想办法,他问我要哪里的车票,我告诉他,有一个是清华大学的学生、一个是中国科技大学学生、还有一个是南京大学学生。他出去了一会拿来两张车票,他说:实在是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但是他答应南京大学这个学生可以和合肥的一起走,到时候由他上车打招呼。我谢过陆站长喜出望外的回来了。
    第一趟就是鸽子要坐的车,车好像是从贵阳出发的,给玉屏留了两个车箱。我叫上鸽子的同学和鸽子一起排队,还叫上站长,因为很乱,没有站长亲自招呼车上的工作人员一定不让没票的这个同学上。
    车一进站,躺在地下无精打采的人们一下子兴奋起来,哄的一下子挤了过来,车站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个个手拿长短一样的木棒,劈头盖脸的乱打,把人们打散,让有票的排队上车。车上所有的车窗玻璃全关着,不然等车的人们会不顾一切的从窗子爬进去。
    先是有座位票的上车,然后就是特站票的上车。鸽子上车了,他从车门一直走到车箱尾部坐下。上南京的那个同学在站长的帮助下也跟着上去了,上去后就站在他身旁。车箱里面也有不少的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里面的工作人员问鸽子的同学要票,可他连站票也没有,工作人员就提着棒子乱打,一点不听解释。我在下面看了急得不行,可是当时的情况太乱,别说在车下面,就是当面也要大声吼叫才能听到,我看到鸽子站起来要去帮他的同学,我担心他也挨打,我在下面用力的给他打手式,让他坐下,由我来处理。上面的工作人员一直把这学生打到车门口,并一脚把他踢了下来。那孩子等了这么多天的车还被这样打,我心里焦急和心痛真的无法形容,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淌,可是陆站长见孩子上了车就走了。我只好把这孩子拉过来再去找站长,站长又一次向上面的工作人员说明原因把人送上了车。我看着离去的火车,眼泪像决了堤的水,忍不住的哭出了声,很多天后我只想起这事就难过得掉泪。到现在我回想这件事,当时除了可怜和同情这孩子也许还有一种女性天性和本能吧。
    送走鸽子和他两个同学,北京的车要来了,我还得把鸽子的另一个同学送上车去,小邓个子也不高,一看就是个学生,文质彬彬的,我担心太挤,我得看着他上车才放心。可没想到的是,上北京这趟车票虽卖了,可在玉屏停车却不开车门,连窗都关得死死的。下面的人像蚂蚁一样围着转,直到车开走人们才失望的无精打采的回到地上蹲着。
    小邓拿着站长给他买的票也上不了车,我只好又去找站长,见到陆站长我告诉他车不开门,他说他知道的,车上已经很挤了,再也上不了人了,我问还有个孩子没走成怎么办?我说你得帮我想办法。陆站长说只有等明天了。我又想起那孩子挨打的事,心里说不出的痛,我对站长提意见,说这样对待乘客是不对的。站长对我说:你只看到打人,可是你想过没有?要是不这样维持秩序几万人见车就挤,会死多少人?我想想站长的话也有理,真的当时就是打都还这样挤,要不这样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到了那时候说什么人民素质都是空话了。
    第二天我又领着小邓去车站,这次我怕火车再不开门,先就去请求站长和我一起送人,虽然多次这样麻烦站长,心里怕人家讨厌,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不能误了孩子读书,自己给自己打气,站长帮送学生上车也是他的义务。陆站长真的很好,他没有表示厌倦、也没推辞就下楼了,他和我们一起等到车来,真在意料之中,车不上人,只停下来加水。站长就带着小邓走了,后来站长告诉我他把这孩子送到火车头上去了。当时有人找站长,他告诉我就走了,我来不急对他说声谢谢,可是我心里十分感激他,我想过买点什么去感谢他,可觉得太俗,我就问楼下的工作人员要了一张纸,一支笔,写了几句感谢站长的话,请那个工作人员给我转交给站长。工作人员是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士,他接过条子看了一下对我说“你人看上去蛮不错的,可惜没有文化。”是啊!他一点没有说错,我爸爸在时常常骂我,说我写的字和鸡爪出来的一样难看,我也常常为自己写的字脸红,可是没有办法,我在写字上就是蠢,怎么也学不好。
    孩子们总算上车走了,可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不知道他们在车上安全不,不知道挨打的孩子有没有受伤。
    玉屏车站也挤死人的消息不断的传来,有人说死了七个人,还传说有一个妇女把自己抱在手上的孩子从车窗里递进去了,可是自己没能上车,车走后这女人疯了,在车站转了几天就碰车死了。自从这次目睹火车这样拥挤,以后到了放寒暑假心里总会为鸽子担心,很多年过去了想着挤火车还心悸。
    十多天后分别接到几个孩子报平安的来信,当我看到挨打这孩子用轻快的语言告诉我他一路平安并感谢我时,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这次送行给我留下了永恒的记忆。

好心常常办坏事[em01][em01][em01][em01]

第十二章、

    为生计奔波——

为生计奔波

    汞矿矿源开始枯竭,人们都在寻找关系往好的地方调迁,有的人甚至为了调离花钱找关系。姐姐的同学在广西平果铝厂当处长,万秀约姐姐一起去找她,很快就由她帮忙调进了平果铝厂,姐姐走后一直动员和平也调广西,说广西这铝厂的工资是大龙运输科的两倍,和平因工作顺心又有外快,嘴里虽然答应姐姐,可是迟迟没有动静,我也就由着他,反正我自己也在做生意。
    没想到一个排名世界第二,为国家立过汗马功劳的大汞矿说垮就垮,才几个月时间汞矿就不行了,和平不得不考虑调动,可他还是不想上广西,贵州是他出生的地方、离亲人也近,他想留下来。那时贵州的翁湖磷矿刚上马,很多的工人调去了那个厂,妹妹的同事正好也去了,她同事的爱人去后就在那厂里当了处长,于是我就想去找妹妹的这个朋友,上她家找她夫妇给和平帮忙。
    在大龙上车就见到一个老熟人,和我一姓,是三哥的同学,在火车上我们打了招呼,一路的聊天,彼此都问过对方上哪里?但是双方都含糊其词说贵阳方向,没有说出具体地址。到了离翁湖不远叫马场平的一个站我们又同时下了车,下车后对视着感觉好笑,再也不问对方上哪里,因为找关系搞调动的人太多,相互都防着给自己添麻烦,怕影响自己办事,没想到的是我们又同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到了目的地,谁也不和谁打招呼各自己去打听自己要找的人住在哪里,更没想到的是我们前后又到了同一个人家,女主人领着我进了家,男主人领着他进了家,尴尬后我大笑,男女主人莫名其妙,当我们把巧遇的事说出来后主人们也大笑。我们又同时在男女主人家的热情接待下住了两天才走,写下简历和调动应写的那些话,又坐同一辆火车,回来等待消息。男主人姓陈,我叫他陈哥,陈哥后来来信,因为联系得晚了,没能办成此事,于是在心里做好调广西的打算。
    为原煤的事情心里一直反感那科长,可是生意还得做,在他道歉后也就没再提这事,因为我们的交往本身就完全是金钱交易,他出权,我出钱、出力,利润平分。在一次拉木材后吃饭的饭桌上,他问我有关系联系到玻璃不,我说可以试一下,因为我有个堂哥在湖南绍阳玻璃厂主管供销。吃好饭我和他夫人还有二哥的同事厂长姐姐夫妇一起去了舞厅,在舞厅他告诉我要两车皮玻璃,让我先联系一下,我说我没有营业许可证怎么办?他们是国家一级企业,不对私。他说这个让我放心,这次他一定会办好这事,他说只要我弄得到玻璃就一定有赚,他说他认识一个公司,那个公司的主要收入都是靠他们这个厂,他们厂的很多原材料都由那个公司供给,所以他在那个公司说话就像圣旨。我再三说一定要有把握,别让我白跑,路上其实非常辛苦,他又次说上次的朋友是喝多了,让我别老放在心上。要说是他道歉我就不计较了,其实是为了挣钱自己也作出了让步,很久后我也在检查自己,明明知道这人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不是个国家的好干部,干嘛还要和他合作呢?其实,如果他真是国家的好干部,有些生意就会通过正规渠道不会和我合作了。
    一车皮玻璃能挣两万元,于是我回来就开始联系玻璃。因为火车太挤,再说坐火车要转几次车我便决定从大龙坐车上怀化,在怀化直接坐车到绍阳,既快也可以减少转车的麻烦。
    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在社会上跑多了也就变得迷信了。从大龙动身去绍阳,刚到三叉路口就看见一摩托碰在货车上,两年轻人当场毙命,心里非常矛盾,可想来想去还是去了。到了怀化汽车站又找到堂表哥,让他帮忙安排好一点的座位,还算顺利我坐上了怀化直达绍阳的车,一路也平安。找到堂哥苗,他让我在绍阳等了两天,然后答复我能帮我弄上一车玻璃。我马不停蹄的又赶到贵阳向科长报告了情况,科长说生意能成,他已经打点好了,就用我的玻璃,我又很快返回大龙,出去这么多天了,家里也得不到我的消息,得回去安排一下,也让家里人放心。
    又一次到怀化表哥处,这次遇上的又是怀化到株洲的汽车,开车时间没到,坐在车上等,表哥上来和我聊天,问我去绍阳干嘛?我们聊天时车上没几个人,只有两个年轻人坐在后面的位子,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所以说话时也没注意这么多。我就回答表哥去绍阳弄玻璃,并聊到现在的玻璃、钢筋一些紧俏物资。表哥问我一车皮玻璃要多少钱,我说大约十一二万。表哥的爱人没工作,也在做些小生意,所以对生意很感兴趣,我们一直聊到车开。
    那时没什么快巴,客车在中途随时随地上下人,所以多次停车,停车时两个小伙子还时不时的和我说上两句话。但是当车开到绍阳前面一个叫隆回县的地方,天已经全黑了,这时候这两个年轻人突然说他们丢了东西,所有下车的人他们都要搜身,不让搜的就打,面目也变得凶残起来。客车在发车时车上就有四个人随车,我还问过表哥这车上怎么四个驾驶员,表哥笑,说路上安全些,不过那时候随车人员只留一个正位,其他两个休息时都坐在前面的引擎盖上。当这两年轻人这样做时驾驶员们一声哼,不制止,乘客心里都感到害怕。
    怀化至株洲的车只在绍阳过路,这两年轻人也在绍阳下车,这样我就特别害怕,因为驾驶员和表哥很熟,我就悄悄地问驾驶员一会我怎么下车,他们问我住哪里,我告诉他们我住堂哥家里,堂哥家里离广场不远,于是他们说在广场停,让我在广场下车。
    车到绍阳是半夜二点,驾驶员停车让我下去,可是那两年轻人不让停车,他们强行把车叫到一个围墙里停下来,然后让乘客一个个的下去,一个人拿着刀在车门边一个一个的放人下去,另一个人在下面搜身。这时我问驾驶员们,既然是丢了东西为什么不把车开到公安局或派出所?让公安帮着破案不好吗?驾驶员们摇头。车上大多数都是去株洲进服装的,有铜仁地区很多县的商人,也有怀化地区的,这些人一看到这样就用塑料袋把钱包上一包一包的用脚往前面驾驶台前踢,然后自己走了下去。有一个老头说自己的钱是借来买猪崽的不让搜身,被两年轻人打,这么多人除老人外没人反抗,不吵不闹,大家都静静的等待着过关,夜深人静只听到打老人时的卟吃卟吃的声音和老人的哀求声。我感到恐怖,心怦怦的跳。
    在绍阳又没有别的乘客下车,我一人下车怎么办?半夜三更的,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又没有办法通知绍阳的家族。这时候几个驾驶员小声的商量,然后有个驾驶员悄悄的溜了出去,一会回来叫我,说让我悄悄的从驾驶台前门下去,说外面有人接我,两个搜身的年轻人紧张的注意下车的人们,没注意车上的动静,他们对车上的人很放心。
    客车挡着了两年轻人的视线,我被两位驾驶员悄悄的从围墙上推了出去,外面有两个穿警服的人接我,我便跟着两警察一起快速的离开了。刚离开一会,全城就停电了,本想请警察送我上堂哥家的,可是一停电我就找不到地方了,我又不记得门牌号。警察就把我送到一个离广场最近的旅社。
    在途中我问警察为什么不直接出来干涉?原来这两警察是各个工厂抽出来管治安的,他们告诉我,“你不知道,现在这样都算好的了,十一刚枪毙了三十多个,要不更乱,就绍阳被挑掉脚筋的人就有五六百人。”他们说虽然他们穿了这身衣服,可是他们不敢公开的得罪这些人,因为他们有妻儿老小。原来我老听说绍阳乱,这一次可是亲身领教了。
    我感觉怕,便问两警察,我说那两年轻人要是找来了怎么办?他们回答让我安心睡,他们这一晚上都在这条街上执勤,听到动静他们会来管的。旅社服务员让我交押金,可我没有零钱放在外面,旅社点的是蜡烛,我事先不知道要住旅社,又不想当着服务员的面摸钱,我就把放外面的身份证押上了。为了安全我要了个单间。四点过钟,下面传来了打门的声音,声音急促,很响,一点没有间隙,我听到服务员不停的答应来了来了,别把门打烂了,一会就听到很凶的问,二三点钟时有个女人背个牛仔包住这里没有,我听到服务员颤抖的回答,接着就听到急促的跑步声,接着很乱的吵闹声。我吓得全身发抖,心想完了。我起来,也打着颤的摸出一把六寸多长防身用的刀,放在枕头下,心想就是死也要反抗一下,把桌子拉来顶着门又爬上床去,愚蠢的把头用被子蒙上,一会再打开听听,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再把头蒙上,直到听到窗下有行人和说话声,打开被子一看,天大亮了。起来拿了身份证什么也不问飞跑的离开旅社,原来旅社外面是个市场,离远房堂哥辉家不远。
    在绍阳我不住旅社,也不住玻璃厂的堂哥苗家,我住辉家,辉是我儿时玩得最好的朋友,他只要回乡下就常常跟我一起去出工,在《苦涩的回忆》里我还写过和他对山歌。辉那时也结婚并生了两个女儿,可是辉在的企业破产了,发不出工资了,嫂子虽然能干,但没有正式的工作。在绍阳的兄弟姐妹中,辉应该是最穷的了,但是我还是愿意住他家,和辉在一起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我告诉辉昨晚发生的事,他也吓一跳。我说我今天不敢出门,我怕碰到那两个人,他们认识我,辉这时张着嘴大笑,说我是吓傻了,然后他就去叫来了另外两个远房堂弟,他们一起陪我上玻璃厂,一路上我和他们说我被吓的事,他们说有他们在谁也不敢动我,我说要是我没遇到两个执勤的人早被那两歹徒动都动了,他们大笑。笑后他们告诉我一些绍阳抢劫、杀人的事,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到了玻璃厂,苗哥告诉我一定要有对方单位的公章,因为当时玻璃很紧俏,都是有计划的,虽然答应给我的属于照顾关系,但是也要有企业公章,我说要是用对方单位的章我怎么赚钱?差价怎么拿?他说让我自己想办法,我又返回了贵阳找科长,我想把差价部分由税务局开发票,可科长说不行,他说他有办法。
    第二天他领着我去了他说的那皮包工司,他一去,公司里的经理和办事员个个像当年见到毛主度一样,恭敬得不得了,要请吃饭,科长问我吃不,我说不吃要回大哥家,他说我不吃他也不吃。他就直接奔主题,把我弄玻璃的事说了,他说后就让我们双方自己协商,对方当时的会计就提出了条件,其实对方的主权好像在会计手里,后来听说办公司是老头会计的钱,其它的人都没钱。会计问我怎么给他管理费,我说条件让他提,我考虑,会计就说平半分,我说那你就得投一半资,会计想想说行,各一半,但是他们要派人和我一起去提货,我说可以,但是要剔除我几次来去的出差费,他们也答应了。我们双方就签了个合同,但是没有经过什么公证。
    接着我就和他们公司的一个办事员上了绍阳,办事员比我大10来岁,看上去一表人才。在动身的大清早,我从贵阳的小十字和大十字的路段中间路过,路上行人不太多,遇着几个年轻人卖衣服,我从旁边过,他们丢一件衣服放我身上,我没反应过来,怕衣服掉地上就顺手接着丢了过去,因为我要赶火车,没想到两个年轻人就让我把衣服买了,我感觉莫明其妙,我说我不买衣服,他们马上露出凶像,说不买不行,我知道遇到坏人了,因为他们看我大清早背个旅行包又穿得朴实,以为我是外地人,我就对他们说,一我没钱,二我不是外地人,你们想诈骗还是找别个,其中一个对我说,你今天不买不行,我们就吵了起来。慢慢的过路的人也多起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我说话,他们的同伙还在对着一些看上去像外地人的身上丢衣服。
    这样明目张胆的强卖,却没人报案,因为那时报案得人亲自出马,不像现在可以打110。我和他们吵起来他们也有些怕,其中就有一个人出来说好话,对我软硬兼施,一个女的对我说,大姐,这衣服也不错,大清早的你给我们开个张,我们感谢你,我说我没钱,她就说你把钱包拿出来有多少给多少,没有我们不怪你。没人帮我,我又要赶火车,我没有时间和他们扯下去,心里也有些害怕。想想钱包里没多少钱。常常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外面跑,看多了,胆小了,我出门时总会把钱分几个地方放,钱包里一般只放在车上吃东西的零钱。我只好把钱包拿出来,他们在钱包里面找了不上20元钱,小声的骂了一句穷鬼,把一件塑料衣服丢给我就放我走了。我当时就把塑料衣服丢了,但是心里犯嘀咕,这预兆实在不好,不是已经买好了车票,我真不想做这生意了,几次出门没一次顺的。
    车票是他们公司代买的,全是硬座,车上又挤,我和那办事员并坐一起,座位旁边站着很多人,脚都不能移,我看到一些抱孩子的女人总不忍心,时不时的要让她们坐会。
    办事员看上去人虽然不错,可是我在心里瞧不起他,因为我一直蔑视皮包公司,在我心里这样的公司大多是乌合之众,多是坑蒙拐骗为本。所以无聊的旅途我们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话题可聊,而他呢也同样瞧不起我,在他眼里我就一个爱钱的没思想的普通女人。
    到了绍阳,这办事员住进了东风饭店,那时候这饭店在绍阳还算是可以的了,20元一天的消费。而我又住进了辉家,我们距离很远,要去办事都是我去找他。我和他一起到了玻璃厂,找到了苗哥办好了手续,货算拿到了,可是车皮批不下来,得等,又不知道等几天,这一住就十多天过去了,那天我和办事员一起去问车皮,回来的路上他问能不能陪他去一趟书店,他说他一人不太敢乱跑,我说行,我就带着他上书店了。在书店我俩同时伸手去拿斯马达克斯这本书,他突然用吃惊的眼光看着我问,你也看外国名著?我问他我看书让你吃惊?他说我一直以为你只会挣钱,虽然到绍阳后我发现你其实很会打扮很会穿,可是我一直把你看成个只会挣钱的生意女人。我笑了一下问他,挣钱不好吗?那你出来为什么?
    在回家的路上,他提出上辉家去看看,看我住在哪里,我就带他到了辉家,还请他在辉家吃了饭。这天我们开始聊天,他告诉我他是因为坐了牢才没有工作的,我问他为什么坐牢?他告诉我是因为写了一本叫“黑玫瑰”的禁书才坐牢的,他问我看过没有,我说我没听说过这书,但是在我心里,对他的蔑视变成了敬重,我虽然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可在我心里一直把读书看成是最高尚的,我敬重知识远过于敬重钱。从这天起他在我眼里是个高尚的人了。在绍阳的最后几天里他天天来辉家,我也常常在吃饭后送他回旅社。
    辉的爱人是个泥水工,在女人里泥水匠并不多,可是她的技术远比很多的男士强,听说她建很高的大楼能站角。我为爸爸落实政策时做过小工,我见过一些技术好的建筑工人,用一根钱吊起的锥形的铁,我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站在很高的楼层的角上问下面的人,直了没有?那样子真是很酷。辉嫂能有这样的技术我真的很敬佩她。辉家虽然困难,可还是买了房子,房子外面有很大的一块空地,嫂子就把外面的空地建成一间长长的房子,下面几十公分是用砖头砌的,上面全用木料框框,准备全装玻璃。我去了几次见玻璃也没装上,要是装好了就可以隔一间做厨房一间做饭厅。    我问辉嫂为什么还不装上玻璃,她说暂时没钱,于是我就想在我离开时一定要帮他们把这玻璃装上。在车皮定下来我亲自看着装车后,我便要辉嫂把玻璃的规格量好,我就去玻璃店按规格把所有的玻璃划好,请人用车把玻璃拉了回来,我回来时这办事员来到了辉家等我,我送他出来的路上他说他喜欢上我了,并说我是个正经女人。

皮包公司

    看着装好车,我们在绍阳的任务应该算是完成了,装玻璃的车皮因为还要等其它上贵阳的货,我们就先回贵州了,不知道车皮哪天才能到贵阳。我决定先回大龙等,便和这办事员约定,车皮到了由他拍电报给我,我再上贵阳,于是我们就分手各自回了家。
    在大龙等了几天后,连续接到两份电报,让我赶快上贵阳验货,我便又动身上了贵阳,到贵阳时天已经黑了,出得站来,见办事员微笑着在车站等我,在夜间他看上去疲惫、苍老。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一个地方吃了晚饭,聊了一会天,我告别他拦了个的士就上大哥家了,我们约好第二天公司见。
    第二天下午两点我去了公司,这办事员和公司的其它几个职员都在,经理也在,大家看到我时很热情,办事员用调侃的语气和我打招呼。这时我注意到他们公司比原来多了两个人,办事员向我介绍,这是他们公司新来的经理,原来这么小的公司会要这么多的经理,新来的经理对我客气的点点头就出去了。公司原来的经理是个30来岁的年轻人,听说他父亲是个当官的,很有一些来头。当时科长在把我介绍给他时就让他叫我阿姨。其实我比他大不到十岁,所以办事员常常阴阳怪气的调侃叫我阿姨。经理说今天没什么事需要办,让我第二天和那办事员一起去验收玻璃。
    大家聊了一会天,我准备回大哥家,就和办事员约时间第二天在哪里碰头,这时年轻经理叫住我,让我别走,说公司请我吃饭,并请我给科长打个电话,我说让他们自己打,他说一定请我打,我也没多想就真的打了,电话是从公司办公室打到科长办公室,科长接电话了,这公司不大,我打电话公司所有的人都都能听到。科长接到我电话很高兴的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他在这个公司,我说公司说请他来吃饭,他问我在不在那里吃?我告诉他我想回大哥家,我不想在外面吃饭,科长说你吃我才吃,我客气的推脱,我说公司有很多人陪他,这时经理接过电话告诉他说我不走,就在这里吃饭,科长说马上过来。我还想走,公司的人就再三的挽留,还让个女孩拉着我不让走。
    科长离这公司有20多公里路,不到一个小时,一辆小车把科长送来了。那时的科长单位并没有给他配小车,都是些老板亲自为他服务的。可见当时这供销科科长真比一般的科长权大。
    科长的到来,公司的人都很热情,热情得能用阿谀奉承这个词,办事员见到科长时也满脸堆笑,可当公司经理和科长去说话时,办事员恨恨地看我一眼甩门就走了,我还叫了他一声,问他怎么不吃了饭才走,这时经理也客气的叫他,让他一起陪客,不过经理叫他时的样子能看出来是很敷衍的。
    这天晚上吃饭的客人只有我和科长,公司方有两个人,年轻经理和他的一个朋友。经理叫了一辆的士,的士把我们四人送到了金筑饭店,当时金筑饭店在贵州算最好的饭店,因为那时贵州饭店还没开业,正在建筑中。我在做木材期间也常常进一些好的饭店,可是这次是我进的消费最高的一个饭店,里面多是外国人,有些桌上也有少数中国人,但多是女孩,而且多是会外语的。
    虽说消费很高,可没有一个合口的菜肴,每个盘里都是一点点半生不熟的东西,当科长把带着血的鸡肉夹到我碗里时,我对他说我可是个乡巴佬,你别拿这洋玩意吓我,惹得他们大笑,不知道他们花了多少钱,反正我是没吃饱。
    出得饭店,天已经快黑了,这时经理要了两个出租车,我和科长一辆,两个车一起到了两所大学,接了两个女大学生,大学生年龄都在20来岁。可看得出来她们一个和经理非常好,一个和经理的朋友很好,要是不知道经理已经结婚一定把他们当恋人了。
    接了两个女孩,我们就一起来到了贵阳当时消费最高的夜总会(每人最低消费68元),叫了饮料后,经理和他的朋友就带着自己的女友进了舞池,我第一次看到这些已婚男人和女大学生在舞池里像在无人的地方一样亲吻抚摸。科长看着他们对我笑说,现在的年轻人不比我们那年龄了,我们那时谈恋爱还离得远远的呢。我笑笑,我感觉我在这样的环境里非常别扭,科长不停的找我讲话,他说其实现在的人才会享受,说以前的人太傻。音乐停了,经理走过来问科长和我为什么不跳舞,音乐再起时科长邀请我跳舞,舞池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我和科长保持着跳舞应该保持的距离,科长说我太保守太老土,说实话,我心里很讨厌这些官场上的混混,为了找钱我是硬着头皮应酬,我既不敬重他也不喜欢他。
    当我回到座位上来,听到经理对科长小声说,包了三套房。科长说不用了,她不会的,她家教很严,她很保守,经理再三说房子都定好了,科长又说算了,她不会答应的,这时我知道这个‘她’说的是我,我装没听到,科长又起身请我跳舞,在舞池我对他说我10点钟要回去,我和我哥说好了11点前回家的,科长让我留下来,他说我们聊一晚上,我开玩笑说,我可没你这么浪漫,没有你的闲情逸致,我难得闲下来,要回去好好的补瞌睡,也不想让我哥为我担心。10点半我怎么都要走了,经理和他的朋友再三的挽留,说难得来多玩一会,说这夜总会能玩通宵,我嘴里一边说谢谢和要回去的理由一边往外走,科长只好跟着我来到外面拦了一辆的士,他帮我打开车门,我坐上去后,他又想起说,还是再玩一会儿。我挥挥手,谢过他走了,我能感觉到他很失望。
    第二天我来到了和办事员约定的地点,他和公司的出纳(一个女孩)已经等在那里了,我见他满脸的怒气,也不理我,我当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会这样,我慢慢的问出纳他和谁生气,女孩也说不知道。一路无话,我们来到了这个厂的铁路上,玻璃就下在铁路的旁边,找来厂里的人一起验收完货,我去找了科长说结账的事,科长说要等,他说玻璃质量有问题。我心里有点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可我怎么说,说什么?我只有求他帮忙,装做什么也不明白,还是把他当兄长当朋友,科长说送我进城,带我去他的一个朋友那里玩,我说好,我不想得罪他,我想要回我辛苦挣来的钱。
    到了他的朋友那里,他朋友和他年龄一样大,那时快50岁了,他开了一家经营建筑材料的公司,主要销量还是依靠这科长。可是夫人年龄不到30岁,他朋友当着我们的面对夫人是百般怜爱,犹如热恋。后来科长告诉我,这是他朋友包的二奶(那时候还不时兴二奶这个词,他说的是金屋藏娇),接着他对我说,只要我愿意,他也给我在贵阳开个什么店,我们也可以像他朋友那样生活,说着他用手搂了我一下。我很反感的推开他,我感觉他太卑鄙,就凭着共产党给他这点权力为所欲为。可是我还是忍了下来,只说了句你看我像是靠这样生活的人吗?我不敢过分得罪他,只是平静的对他说再见就走了。
    回到公司后我要求他们公司去结帐,可公司会计没有回来,公司经理客气的请我和出纳一起去,我们又找到科长可他推说玻璃质量有问题,他还要些时间求人。我知道他在卖关子,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非常迫切,也不想对他说谢谢,我想让他感觉我对他的蔑视,拉着出纳就走了。
    回到公司,公司的人都走了,只有办事员还在,本来他一直生我气不理我的,可是这时他突然非常高兴和热情起来,对我有说有笑。我不喜欢他这样时冷时热的,再说心里也很不痛快,见公司经理不在我就和出纳及办事员说,我说这款还是你们公司去结账吧,我有事得回去几天。办事员见我要走,他说和我一起走,在路上他对我说他误会我了,原来他以为我那天晚上和科长在夜总会玩通宵,他说他最看不惯那科长了,说他道德败坏,说上次他们公司为了生意也请科长来吃饭,还给他开了房间,还由他们公司一个20来岁的女孩陪寝,说这女孩都可以当他女儿了。他说这科长一般叫不来的,我一个电话他就来了,所以他在心里对我有看法。
    当他向我这样解释时我心里感觉非常的委屈,其实我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也常常感觉得无助和无奈,不是在大街上我真想大哭一场。我俩就这样不坐公共汽车一直走路,他一路上都在说这科长的坏话,他让我别对其它人说,他说他们公司要靠这人吃饭,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也很无奈很屈才。我同情他,我不敢说我喜欢他,因为我对他的崇拜远远超出了喜欢,一个能写书的人多不简单啊!我心里想,自己崇拜的人能够喜欢我,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路过河边,天色已近黄昏,我们就坐了下来,坐在河边我忘记了所发生的不愉快,我想对他倾诉心情,也想得到他会心的理解,那一瞬间我没有想到家庭和其它,我感到极端的疲惫,正当我把他想象成避风港时,他对我说了一句“你跟我吧,我会让你在我们公司多得些钱”。
    当他这句话一出口,我感觉自己被人用冰水从头泼了下来,我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有被愚弄和嘲笑的感觉,对他所有的崇拜一下子化为灰烬,这个让人看上去一表人才的人这时看上去真是滑稽可笑,让人感到恶心。很久我才对他狠狠的说道,你真是俗不可耐,真让人恶心。
    我开始后悔不该违背自己的预感,不该做这趟生意。可是后悔有什么用?为了表示对他们的轻蔑,我第二天便离开了贵阳坐上了去广西的火车,因为和平的调动的事,姐姐已经找好了人,我得上广西为和平办理调动手续。
    在火车站临时买了一张贵阳至湛江的高价车票,是有座位的,车上挤得水泄不通,特别到了半夜,座位下面都睡满了人,遇到有同情心的乘客,两个人的位子坐三个,三个人的位子坐四个。坐着也没地方能靠着打瞌睡,我便拿出外国小说《唐吉柯德》来看,很多地方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特别是看到他和风车打架时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一个人这样笑引来很多注视的目光实在尴尬,怕人家以为我有神经病。只好把书收起来,当我把书收起来后,同座的男士找我聊天,我们就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他见多识广,聊到了自己上海南发展的经过,聊到他创业的艰难,我在他的话里受到了很大的启发,感觉自己眼光短浅,然后我就告诉了他我现在的处境,先生单位马上要下岗了,说到对出生地的留恋,还说到广西气候的炎热,他这样对我说,既然有往那里走的想法,就要有去发展的打算,就要有吃苦的打算,过渡阶段一定是艰苦的,可是以后一定比你现在的单位强。
    原来吃惯大锅饭的人很多一提到上广西,想着气候炎热都感觉害怕,那时下岗工人不像现在这么多,特别是万山这个老矿的人们从解放来就拿着国家的高工资,就是知道矿里一天不如一天,可还是没有把未来看得这么可怕,会真的发不出工资,原本我也打算看看再说,可这一下子我听他说了外面很多情况,我决心这次一定办成和平的调动,再是满天尘土飞扬,再是炎热也不犹豫。决心一下心里也感觉轻松。
    到了广西南宁,再转车来到了铝厂,一进厂看到的是到处都是黄泥,天也灰蒙蒙的。
    运气还好在厂门口就遇到了熟人,他把我带到了姐姐家。那时家里都还没有电话,晚饭后姐姐带我上她同学王姐家,我很小的时候王姐常常上我家来玩,一对长辩子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现在见到的王姐虽然没有了长辩子了,可样子还和以前一样,王姐看到我非常激动,她记得叫我黄毛丫头的事。王姐把我介绍给她的爱人马哥,王姐马哥都是这厂里的处长。
    第二天万秀要了一辆车带我上厂里到处转了一圈,鼓动我一定要来这里,在王姐和马哥的努力下厂劳资处让我回去提和平的档案,几天后我又返回了贵阳。
    我又一次来到公司,公司已经把玻璃款从那个厂里结了,可是公司经理说他没有权,说这款要等会计回来,因为他们这公司的钱也是会计从广东挪过来的,他让我给会计打电话,会计接了电话,他说钱还不能给我,因为和我一起去出差的办事员告诉他说我在玻璃厂吃了回扣,那时的玻璃这么紧俏,又不是卖不出去,哪还有回扣吃,我非常生气在电话里和老会计说道理,他说要去调查,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我就打算等他回来,我一点没想过他们会吞没我这钱。
    为吃回扣这话我太生气了,我就找办事员麻烦,问他凭什么这样污蔑我?我骂他是小人,他当着人的面装得很有些绅士风度,一点不生气,小声对我说“你不是很能吗?我这俗不可耐的人能把你怎样?”我听了大怒,便骂他你算个屁,不就一皮包公司的打工崽吗,你以为你能整我是吧?你不就能在钱上为难我吗?可是我吃没吃回扣可以调查的,而你呢,把你那爱芙姬琵达的嘴脸全暴露出来了。我当时感觉把他比喻成斯巴达克斯里的妓女非常合适和准确,也很解气。
    他气得脸色发青,再也没有了绅士风度,说要打我,我笑着对他说,注意!注意!别说难听的话,继续装你的绅士,对一个女人说打太没风度了,说不定人没打着监狱却坐着了。因为太生气我当时也没考虑这么多,只想到怎么样解气才好。这时候新来的经理过来了,拉我出去,说要请我去喝茶,他硬是把我拉开了。
    新经理操着一口的广味普通话,把我拉上了他的小车带我来到一个茶馆,要了些点心,开始了解我这次做玻璃的经过,在和他的谈话中我得知他在这公司还没有权,他是想来这里投资的,可他和原来的经理很不投机,他希望通过我能接触那位能给他们公司生意做的科长。可是我只能告诉他我无能为力。
    因为老会计说要过几天才回来,我又急着要把和平的档案送去广西,我就回了大龙,在大龙和万山只呆了两天又去了广西。我一点也没有想过钱收不回来的事,因为有公司在他们怎么也跑不了。可不曾想到的是,半个月后我从广西再回到贵阳,这公司却人去楼空了,那一瞬间我真是傻了,我难受的不光是钱,而是在路途上所遭受的罪,我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
    我打电话去找了这科长,问他这公司上哪里了?他说不知道,我问他为什么不为我收回我的钱,我找这公司全是他的主意,他说他只是介绍我们认识,其它的他没有参与,他怪我自己没把这钱收回来。
    我后来找到了这个年轻出纳,这女孩说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家住哪里,老会计是回了广东,她没有直接告诉我,可她的话里却告诉了我,我的钱他们公司用了一部分给科长上供,我想了很久我想去告那个企业的小混混,是他为我找的公司。可是出纳不愿意出面帮我,她劝我算了,她说打官司不一定赢,除非我有很多的钱。其实我心里也怕打官司,因为我曾经为父亲打这么多年官司,为了找人说理我常常说得脸部神经抽筋,整晚整晚不能睡觉。
    还有,如果我去告他,我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和金钱,别说他,就是他妻子可能也会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虽然没有做亏心事,可是我这些年在外面看多了,很多在外做生意的女人都会被人说三道四,可我宁愿不要钱也不想有个坏名誉,妈妈常说名誉是女人第二生命。
    我很想不通就去找介绍我们认识的厂长姐姐,告诉她夫妇我受骗的事,他们不反对我告,可是提醒我要准备时间和金钱。还有我在那里知道了科长家儿女都不争气,儿子坐牢花了不少的钱,于是我决定不去告他了,我想我就是告赢了,可能花出去的钱也少不了多少。我也不想再过打官司的日子,我把这些磨难看成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就什么都想通了,这些骗我的人将来的日子不一定比我好过,这样想着,我也就决心做一次阿Q了。

    注:斯巴达克斯、爱芙姬琵达:小说“斯巴达克斯”的两个主人公。
    斯巴达克斯是巴尔干半岛东北部的色雷斯人,罗马侵入北希腊时,他被俘虏,并被卖为角斗士奴隶,送到卡普亚城一所角斗士学校参训。他鼓动同伴们夺取武装,逃到维苏威火山上发动起义。起义队伍由七十余名角斗士很快发展为十余万人,并多次战胜罗马军队。前72年,斯巴达克斯率军沿亚得利亚海岸穿过整个意大利,在摩提那会战中击溃了卡西乌斯总督的军队,然后又挥师南下。罗马元老院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命令克拉苏统率大军前往镇压。当年秋,起义军在布鲁提亚战役中遭受重大损失,被迫于前71年春试图突袭意大利南部港口布林底西,渡海前往希腊。罗马军队四面围剿,终于在阿普里亚决战中将起义镇压下去,斯巴达克斯战死,余部在意大利许多地区坚持战斗达十年之久。

第十二章、

为生计奔波——皮包公司——难忘的日子——

难忘的日子

和平很快就办理了调动手续,只是家还没搬,不过我也不想再留在贵州做什么生意了,我想为自己找个稳定的事做,便让和平先带着女儿上广西,我自己上贵阳学习美容,我想以后在和平的厂里开个美容美发店。
和平走后就我和妈妈在家,为了让妈妈身体更健康些,我天天为她饮食调理,弄些她喜欢吃的菜,妈妈和我口味不一样,她不太吃辣椒,那我就天天做些清蒸或清炖的给她吃,那天邻居告诉我用虾仁做云吞好吃也营养,我回来就做虾仁云吞给妈妈吃,没想到妈妈吃了马上病了,到了半夜竟然不能动了,我吓坏了,去请来医生给妈妈打针,医生说天亮得马上送大医院。正好妹妹那天出差不在家,我天亮就上街上去找车,我找了一辆吉普车,可是妈妈全身发硬,根本坐不了车,人也没了知觉,我又跑上街去,可街上一辆空车都没有。等了一会一辆装满货的解放牌货车开过来了,到我面前停下按喇叭,我见是运输科常常帮我拉木料的头庞师傅,我把妈妈病危的事告诉他,我说现在急着找车,庞师傅一听马上把车开了回去,把货卸了,把车开进了疗养院,那时的车都是自己找货源,因为汞矿接近下马没有什么货拉了,好不容易找到一车货他却为了帮我给了别人,还不让我说运费,说算他帮忙,庞师傅这样对我,我真的太感动了。
车来了,疗养院所有的人都来帮忙,因为妈妈不能动,他们就用四个人把担架抬上车后,四个人就站在车箱里,一手台着担架,一手扶着车箱的栏杆,他们说这样汽车抖动就伤不了妈妈。
新晃医院离大龙很近,那里的医疗技术也不错,汽车就直接开到了医院门口,我来不及和帮忙的人们打招呼,直接去挂了急诊。等我挂完号,妈妈还没抬来,我又跑回去,一看把我气坏了,也不知道是城管的还是什么部门的人,他们拦着不让抬妈妈走,他们说这路是不能进大汽车的,一定要交罚款。驾驶员正急着向他们解释,说是为了救命,可他们说不管,收费的人说“叫老板来”,医院门外挂着救死扶伤,可人民的公仆却把病人当成老板来挣钱,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一边让人们把妈妈快抬去看病,一边让驾驶员开车走,收费的不干了,一定拉着驾驶员不让走,我说让他跟着我,我说我把我妈安置好了马上来交罚款他们都不行,硬是拉着把罚款交了才让车走。交完罚款我生气的说,我是老板,我把我妈的病卖给你们。说完这话我就跑了,要不是我跑得快,他们说我态度不好还要加罚,走远了还听到他们生气的在那里大声的说我。
还好,妈妈打了点滴后第二天苏醒过来了,妈妈醒来后对我说,“你呀!你以后别这样对我,你做的好事常常都成了坏事,你给我买了几次补药都害得我住院。”说来也是,每次要是特别的想给妈妈换点花样孝顺她,总是事与愿违。
我把妈妈送进条件最好的病房,妹妹回来后,妈妈身体也慢慢的恢复了,大哥和二哥在贵阳听说妈妈病了也带了8000元回来给妈妈治病。他们说不管花多少钱都要给妈妈用最好的药。妈妈恢复得很快,一个礼拜就出院了。
妈妈出院后,我去感谢帮助我的庞师傅,他一分钱都不收,还给了我一大堆的土产品,他说以后打交道的时间少了。
在生活中,有些人瞧不起小地方人,有的人瞧不起穷人,有的瞧不起工人,有的瞧不起农民,甚至于有人瞧不上和自己平等阶层的人,可是我感觉越是生活在最基层的人们,对人的感情越是朴实,他们没有华丽的言语,可他们有着最珍贵的真情实感。
不多久和平跟车回来搬家了,并一起接走了妈妈,我也就上了贵阳美容学习班。
大哥二哥在贵阳包了房屋工程,三哥也在工地帮忙,我学习的地方离工地比大哥家近,三个哥哥都在工地,我便不愿意上大哥家住,我愿意住在工地,尽管工地泥石很多,很乱,也很脏,可是和哥哥们在一起真是说不出来的开心。特别是三哥,他负责工地的生活,为了能和我一起去菜市,他每天都要等到我下午放学,我和他一起提着提篮一路说话一路走,常常说起儿时的趣事笑得蹲在地上。在兄妹里三哥条件最差,但是在我学习美容的日子里,他却天天忘不了要给我买零食,他总说我馋嘴,每当我吃着三哥给我买的东西,三哥脸上总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我和二哥三哥住工地,大哥虽然每天得回家,可他总是回家很晚,来得很早,几兄妹只要见面就会开心的笑,没有任何理由也会笑。每天下午去上学的时候,哥哥们都会留我接近上课时间才走,为了多些时间呆在一起,大哥二哥常常出钱给我打的,快40的人了,在学习美容的日子里常常在哥哥们那里找到儿时的感觉,真是无比的幸福。
两个月的学习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告别哥哥们,又回到了大龙,邻居刘妈见到我不停的擦泪,她们舍不得我搬走,见我回来了,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激动就掉泪了。他们说我走了他们很不习惯也不方便了,邻居们还告诉我小刘现在在贵州一个偏僻的地方(为了行文方便,下面就叫它A地吧)砍树子, 可见邻居们真是太好了,他们把我的事全放在心里。
我回大龙也是为了想收回些外债,于是我就写了信告诉和平我要晚一点上广西,我要去那个地方找小刘。
在铜仁一个满地泥泞的专门发郊外和乡下车的车站,等到这一天一班的去A地的车,车上全是鸡笼鸭笼和扁担箩筐之类的东西,挤得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在我去得早,买到了前面的座位,邻座是个带眼镜的男人,个子比较魁梧,当拥挤的人们把扁担和箩筐举到我头上时他好心的为我用手挡住。这时我注意到这辆车上就我俩穿戴得像城里人,其它的都是进城赶集的农民。
我去这个地方非常偏僻,在我打算去时邻居刘伯就告诉我,去那个地方一个人一定要小心,因为那里解放前是个土匪窝,那里的人比较野蛮。我虽然不知道那里的人现在是否比较野蛮,但是在人们的说话和穿戴上我能看出那里的人比较落后。
铜仁到那里只有几十里路,可因下毛雨,路面很坏又狭,所以客车一个小时走不了30公里。坐了可能有两小时的车了,旁边的大汉开始找我聊天了,他问我上哪里?我告诉他后,他说他也上那里,他告诉我他雇了一批工人在那里砍树,他是搞出口贸易的,在做柏木生意。我马上连想到小刘是不是在和他做生意,结果真是这样,我们俩到A地竟然是找的同一个人。
到了目的地,我没费劲就找到了小刘。A地在解放前真是有名的土匪窝。现在是个乡,一条小小的街上,全是木料结构的老房子,这里也住着一些非农业户口的居民,比如派出所的啦,乡政府的啦,供销社的啦,邮局啦。
小刘看到我表现得很高兴,但我看得出他有些紧张,和小刘一起的有他的堂弟和小舅子。小刘马上把我拉出来告诉我,和我一起进去的是他的老板,他让我别说出他欠我钱的事,他担心老板到时不敢大胆的拿钱给他周转。我答应了他,他也答应我把这里的树子拉出去把我的债还了。
第二天天上飘着小雪,我让小刘带我去看树子,和我一起来的老板小尹也跟着一起去看。在半山腰我见着了两棵参天大树,又高又直,是我这一生少见的两棵柏树。直径在80公分以上,老板出的价是一万元一个立方。
见到树子我也很高兴,小刘要是做成了这笔生意我的钱也就收得回来了。可天不助他,天天的下雨和雨夹雪,树又在山腰,离公路还有段距离,无法砍伐,等了半个多月雨才停下来。停了一天雨,路面有些干了,小刘找来人砍树。
两棵树的距离只有两米多远,在农村砍伐这样的树就要烧香拜佛才能砍,因为树的距离太近,人们担心树吊颈,(树吊颈就是一棵树倒下会靠在另一棵树的身上)传说中出现这样的情况就会死人。为了在砍伐时不出现树吊颈,小刘又去请道士做法事,弄下来就过了半天了,结果砍下树就天黑了。本来树一砍下就可以拉出来的,但天黑了,又是冷天,就只好等第二天了,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天突然下起了大雨,一下又是半个月,这时候当地的农民就把树要经过的地方全挖了种上小菜,拉树就得拿钱,不然就不让拉,日子一天天又过去了,我在这里就住了一个月了。
我们住的这个地方也叫招待所,是原来的供销社的房子,整个房子全是木料结构。有两层,所有的男客住上面,我一个人住下面供销社的库房。供销社和这房子全由一个比我年龄大几岁的单身女子看管,我叫她乔姐,她也是外面嫁进去的汉族,她对我很好,我去不久她就告诉我说她们这里的人特别是派出所的不好处。只要是外地人都得小心,弄不好就是罚款,这里离县市远,有什么事你想去告也都得走上一天的路。这里山高皇帝远,她让我在这里要处处小心,一个人不要和男客在屋里关门说话。
我虽然小心翼翼的,可还是不太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但是不相信的事却真的在这里发生了,一天晚上这里来了一辆货车,驾驶员40来岁,驾驶台上带着两个小女孩,女孩都是十四五岁,他们晚上就住在我们旁边,好像是邮局招待所。这里地方小,来了个陌生人,人们都认得出来,这里又没有什么特产,很少有外地车进来,这车一来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晚上10点多钟这驾驶员就被抓了,罪名是嫖娼。
驾驶员是在一楼被抓的,两个女孩住在三楼。据驾驶员解释他是上去叫两个孩子明天早一点起床,叫了就下来了,两个女孩吓得哇哇直哭,可也说是这样,但是派出所的就是说驾驶员嫖娼了,结果要罚款七千,并要没收车子,这事真让我吃惊。
这事发生后的第三天,我和小刘小尹三人在我住的地方打牌,本来说赌钱的,但是约定了谁说错话也要扣分。那天也怪,大家老说错话,打一晚上牌,笑一个晚上,一直没人拿钱出来,其实说玩钱也只是句玩笑,不会有人真收钱的,可没想到的是,派出所所长带头,一直在窗下等,等着我们拿钱出来抓现场,老天保佑,雨越下越大,天又冷,终于把他们给淋湿了受不了了跑了。他们一走乔姐跑下来,她都冻得直打哆嗦,让我们千万别真的拿钱出来比试,不然一定会抓我们走的,他说派出所已经说了,这帮外地老板男的抓不了抓女的也行,乔姐的话让我着实吓了一跳。
这地方小,也落后,可有个不错的澡堂,小间小间的,有淋浴,因为澡堂洗澡的人少,那时也要两元钱一次,当地人不舍得花这个钱。澡堂房子是一字排的,里面很深,有些阴深深的感觉,我有些怕,一个人要是在里面遇到什么事叫人都叫不应,所以我平常去洗澡总是叫上小刘兄弟一起。那天我又和小刘小尹四人一起去,开澡堂的悄悄地来告诉我,他说“姐,你一定一个人洗啊!他们有人在监视你,他们说要抓你们几个。”我听他这么说我头都大了,我说我不是一个人洗还和谁洗?看澡堂的说,我是让你一个人来,要不你到时候说不清。天呀!这里离地区不上100公里怎么会黑暗成这样,真让人胆寒。
我们一帮人天天都在小街上的饭店吃饭,天天吃猪脚火锅,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吃饭越来越香,每天不吃那火锅心里就难受,但睡觉越来越睡不着了,我开始失眠,听说喝酒好睡觉,那天我买了一毛钱的酒喝,可喝了就走不了路了,天旋地转。乔姐知道原因后,她悄悄的告诉我,你是吃鸦片吃多了,后来我才注意我们吃的火锅里全是鸦片壳和鸦片子。我问老板怎么放这些,他说放了才香,我说会不会上瘾?他说不会,可是我却吃得睡不了觉,吃得饭量大增,这时我才发现赶集时的街上那鸦片壳和鸦片子堆得满街都是。
为了不被派出所抓,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打开门坐着吹风,冷得难受,要不一停雨就邀上小尹小刘在石板路上散步。雨雪下久了,一些人在我们身上又找不到钱,他们就在树上打主意,找了很多的理由树也不让拉了。一天我在乔姐那里坐着,有人来找打麻将,小尹和小刘都说不好玩干脆打牌,我说不让他们打,我来打,其实我不好说,因为他们身上有钱,而我没有,再说我警惕性高些,我当然不愿意他们被人陷害。我们刚打一把我就自摸赢了,有个人就要开钱给我,这时我就看到远处派出所的所长往这边跑来,我对给我钱的人说我不玩钱的,你要给钱我就不玩了,那人反常的拉着我往我手里塞钱。我打开他的手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走出了乔姐的房子时所长才赶到。后来乔姐告诉我这牌局是他们有意设的,特地和她打过招呼不让她告诉我们。她说她见我们要参加打牌她急死了,她说所长后来说这女人太奸了,这次没弄倒她算她运气好,那时我真的感觉这些人跟土匪没什么两样。
这地方让我感到害怕,饭也不敢吃了,下雪下雨也没个安全地方休息,我只好把我来要钱的事告诉小尹,请他付小刘的钱时给我拍个电报。可是没等我走,小刘和小尹也要走了,因为树被人锯了,再不走可能连人也走不了了。我们一杆人就这样悄悄的离开了那里。
离开后小刘又去别的地方找木材了,而我要回大龙,我回大龙后要上广西,上广西就得坐火车。小尹原本是铁路上的,他坐火车不用买票而且他坐火车也要经过大龙,听说我要上广西他就主动提出来送我上车,万一没有座位他可以帮我想办法,他说他能帮我弄到卧铺。
这样小尹就和我一起来到了大龙,一路上他还鼓动我和他一起做木材,他说只要我找到资源,钱由他们公司出(不过那时做这些特种木材的确不用自己出本钱)。
我不想再在外面飘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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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生计难

为生计奔波——皮包公司——难忘的日子——出了‘家务事’

出了‘家务事’

    附注:在前面一些小节里,作者有不少地方涉及了他的家务事,在修改过程中,大部分根据我的意见删掉了,因此,读者在读到这一节时,可能会感到突然。作者在继续写下去时,感到不可能脱离这一问题来写作,因此,从这里开始不再回避这个问题。读者在阅读本节时,可能会有脱节的感觉,尚请见谅。

    我不想再在外面飘泊了。原本打算回到大龙就直接上广西的,可不曾想到我和小尹刚进门一会就接到一封信,信是写给和平的,上面的称呼是“爸爸”信的内容是要钱。
    原本不想戳穿的这张纸终于戳穿了,比我想像中的还快,原本预感到的事情一旦成为事实摆在面前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突然感觉万念俱灰,就像跌入了深谷,坐在那里说不出话来,我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唤也唤不出来,我感觉这世界小得容不下我,连个放声大哭的地方也找不到。我傻傻的坐着,忘记小尹在等我赶车。妹妹进来了,见到我高兴得问长问短。我不想让妹妹知道这事,我感觉丢人,只好强撐着去做饭招待客人。
    吃过饭我对小尹说,“我不走了,我跟你一起做生意吧!”小尹非常的高兴,他说这样好,他说我是个让人信得过的人,只要我找到木材他就敢大胆的投资。
    这天晚上小尹没走,他在妹妹的住处住下了,妹妹就和我一起住,一个晚上我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处理这事,关键是和平一直欺骗自己让我难以接受,又没人能商量,我感觉孤立无援,最后我想,要来的总归要来,我不如把这张纸捅破,于是我做出决定,把那孩子写给和平的信加上一个我写的信封原封不动的寄给和平,看看他的反应。
    这晚我想了很多,我不恨那孩子,也不恨他母亲,如果不是上山下乡的政策,他们不去那个特定的环境,这事就不会发生,我和和平相处这么久,他不是个道德品质败坏的人,倒是个胆小的老实人,这事虽然让我像吃了苍蝇那样难受,可是事已至此,如果和平能推心置腹的给我个说法,能对他长时间的隐瞒说声对不起,或者能证明这孩子真的不是他的——总之他如果能有个明确的态度——求得我的原谅,看在女儿的份上我就原谅他。如果他对我不理不问,我就不去广西,留在贵州自己一个人过算了。
    小尹为我突然决定不去广西有些好奇,他问我是什么原因让我决定留下来做木材的?
    和小尹近两个月的相处,我们早已成了好朋友,他比我小两岁,一直叫我姐,我们常常一块散步聊天,他常常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家庭,夫人,孩子,并且定时上邮局给夫人电话。总听到他夸自己的夫人,所以在我心里他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可交的朋友。于是我就把和平的信给他看了,在当时我真的特别的痛苦,想找个人说说,但我又不愿把这些烦恼带给家人和身边的朋友,感觉没面子。小尹是远方人,就是让他知道也没什么关系,能找个人说说我心里也会感觉轻松一些。
    小尹听完事情的经过后对我说,他赞同我的想法,他认为这事不全是和平的错,他觉得社会有责任,但是和平如果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么这样生活下去以后不会幸福,如果和平在乎我的感受,为女儿着想还是原谅他。后来小尹还这样对我说,他说如果万一和平不在乎我,万一生意也不成功,他愿意投资给我开个店,开个美容院,他说他现在的资金也是老板的,那时候几乎所有做特种木材的资金都是日本和台湾老板投资的,有些到后来账都无法算,贸易公司到后来也是亏的多赢的少,欠下不少的账,到最后到底怎么处理我也没听说了。
    小尹对我说,开店他投资,我挣了钱就还给他,亏了就欠着,钱反正是公司的,事实上做这样的木材生意他们常常这样在外面放定金,很多时候都是收不回来,给我的感觉他们内部的经济是乱套的。
    他说在他心里我是个高尚的人,小尹对我这样的信任让我感动。
    把给和平的信发了,我就全身心的投入了木材生意,虽然感觉万般无奈,可是如果能挣上钱,自己能挣足养老的钱对自己的将来也是一种保障。
    离春节只有一个月了,我跑了沿江,应江等县,也吃了不少的苦,先前这些地方都说有货,可是上山一看都不符合规格。最后我一点不抱希望的去了离大龙最近的玉屏县,因为在我印象里玉屏没有木材,出乎意料,这里反而有百多立方的柏木,木材公司的负责人是我的熟人,他遗憾的说如果早来一星期木材都可以运送了。
    小尹跟着上山去看了木料,回来激动得不行,他说他为公司完成了任务,我也能挣上几十万,于是马上放了一万元定金,准备第二天上山砍树。
    事不如愿,放完定金第二天就下大雨,雨后就是大雪,别说砍树了,连山都上不了。年前是别想上山了,只有等年后了,小尹也打算回家过了春节再来,可是我的春节怎么过?和平一直没有来信,他对我给他的信不理不睬,他的沉默激起了我对他的不满,可是对女儿和妈妈的惦念又成了一种折磨,撕咬着我的心。就在这时候我接到了妈妈的来信,妈妈告诉我他没有跟姐姐住一起,她是和女儿及和平一起住在条件很差的过度房里,她告诉我和平对她是怎么样的孝顺,妈妈对我说,和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了,和平说我一直不去广西是为那孩子写给他的那封信,妈妈在信上劝我,他说和平是个本分人,她说和平不善言辞,但是不善言辞的人比会花言巧语的人可靠,妈说不管事情怎么发展我都应该上广西过年,她说她和女儿也在想我,她也在为我在外面闯荡担心。
    接到妈妈的信我忍不住的哭了,心里矛盾极了,思念妈妈和女儿的心情更加强烈了,这时妹妹也在催促我上广西过年,并且她和妹夫也要在初二、三上广西看妈妈,给妈妈拜年,她让我年前带上她的女儿先走。
    出于无奈,我只好带着妹妹的女儿皓皓上了去广西的车,由于是春运,车上太拥挤,小尹就利用他的身份送我上了怀化至柳州的火车,他说他坐车不要钱,他送我们到柳州,把我们送上南宁的车再坐火车回去。
    在怀化要等一晚上的车,天又冷,我就带着皓皓开了个房间,房间里有暖气,卫生间24小时有热水,还有彩电,6岁的皓皓长得特别漂亮,样子也特别可爱,她从来没见过有卫生间的房子,见到能站着洗澡,(因为在家里都是用的盆)还能睡在澡池里,不用出去上厕所,开心得不行,十分激动,她不停的跑厕所,她频繁的上厕所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她生病了,原来小家伙是看到能坐在抽水马桶上尿尿,尿完还能放水冲洗感觉新奇,就不停的上厕所,晚上睡到床上她对我说,姨妈;这里的房子贵不,我们住这里要花多少钱?我说四十元,她睁大眼睛楞了很久对我说,我们回去让妈妈也搬来这里住,这里住着晚上不用出去上厕所,热天也没有蚊子叮,晚上也不怕踩着蛇了。我看着她那又可爱又可怜的样子不停的淌泪,我想我去了广西,妹妹一家真的不方便了,我现在就牵挂她们了,可是为了生存不得不分开。
    到柳州又是晚上11点多了,没有上南宁的火车得坐汽车,多亏有小尹相送,不然黑灯瞎火的我带着孩子背着行李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汽车站。小尹把我们一直送到了汽车站,我们约好过完春节再上玉屏运木材。
    到了广西和平他们铝厂,妈妈见到我高兴坏了,妈妈的激动让我强烈的感受到母爱的真挚。晚上和姐姐一家在一起吃饭,亲人们问长问短的,女儿和和平不离我左右,我这无助和无奈空虚的心一时间被浓烈的亲情裹住,我意识到我离不开他们。
    和平在我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对我给他的信还是一字不提,在没人的地方我问他这样沉默到底打算怎么样?他说不怎么样,他说孩子不是他的,说这孩子很不听话,打他父亲,他母亲看到管不住这孩子,再加上和平又调来了广西,孩子妈妈就把与和平的事说了出来,她想通过和平给孩子找份工作,而和平的哥哥和他叔叔认为和平家四兄弟一共生了四个女儿,他们就自作主张找到孩子妈妈,给和平去认了个儿子回来。
    听了和平的话我又生他的气,觉得他没出息,自己几十岁了什么事还得由他哥来安排,同时我也讨厌他哥,常常认为自己上过工农兵大学什么都懂,动不动就男尊女卑那一套,从来不把女人放在眼里,什么事都他说了算。他可以安排他家的事,可他有什么理由为和平作主?于是我在骂了和平后对他说,如果这孩子是他的,他就承认,不过有个前提,他这样蔑视和欺骗我,我不会原谅他,如果这孩子不是他的,他不能这样由着他哥独断专行。他哥凭什么管我家的事,他有什么权利为和平做这样的主?在他家里,他老婆把他当老大,可在我家他这样不尊重人,他算个屁啊!和平听我这样斥责他哥,也跟着说他哥哥过分,他说我们家永远都只有我们三口人,他当场表态如果他哥再这样胡闹他可以不认他。
    其实在我心里我也同情这孩子和他母亲,我只是觉得和平这样对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他的欺骗和隐瞒让我感到对我的蔑视,这是我不能容忍的,所以和平既然这样表了态,那我就算了,可我在心里忍受不了他哥那自以为是的作风。
    广西的春节,我们十多个人挤在姐姐十来平米的客厅里吃年饭,个个穿着短袖,男人们热得打赤膊,妈妈一边吹着电风扇一边说活了70多岁了还没见过这样的冬天。
    很多新调来铝厂的人们都与和平一样没有分到新房,都住在原来建筑工地的工棚里,原来建设工人住的工棚都是用水泥砖修建的简易楼房,十几栋楼都住满了外单位刚调来的工人和家属,和平带着女儿和妈妈住在三楼。在大龙住宿环境宽敞而优美,当我走进这小小的黑乎乎的小房子时真难受得想哭。女儿一进门就问我“妈妈;你看见老鼠吗?”说完拉我上过道来(长长的楼房都是单间,共用一个过道)女儿抬一盆水从三楼倒下去,一楼地平的乱石里猛然钻出来上百只大老鼠,肥的起码有一斤多一只,胖得跑都跑不动。难怪这里提着气枪打老鼠的年轻人这么多,这地方的老鼠都大得有些像兔子了。
    来到这新的环境,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老鼠,蟑螂和蚊子、蚂蚁,说来怪,这个地方炎热的夏日少有蚊虫,蚊虫多在凉爽的深秋和冬天出来咬人。
    再上这里的市场看看,市场里有活的和死了退了毛的老鼠卖,当地人告诉我,这里的女人生了小孩在月子里都要吃一只老鼠。
    和平又带着我去看正在建设中的新房,每套房不到五十平方,但是结构非常合理。前前后后全是新房,有些已有人住,铝厂还在吃建设款,工资比地方上高很多,福利也非常好,虽然我看到建设中的厂子既脏又乱,可是它在这个地区已经是有名的贵族区了,当地人在谈到这个厂时都用羡慕的语气。我在心里打算,做完这批木材就在这里开个店,不管做什么,走在前面总能挣钱。
    正月都过去了,但是贵州还在下雪下雨,玉屏木材公司来电说还不能上山,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小尹终于来电报了,他告诉我木材不能做了,因为他们公司和外商定的合同已经到期,但是他们半年内却没弄到多少木材,于是外商把资金撤走了,而玉屏木材公司的一万元定金又不愿意退他,他想请我去帮他要回那一万元定金。
    我到了玉屏找到了木材公司那负责人,利用熟人的关系给他要回了6000元,其余的作为赔偿损失扣下了。生意不能做了,我便打算马上回广西,晚上我便约上妹妹去和在饭店打工的姚姐告别,可是姚姐听我说真要走了,急了,心里非常难过,她流着泪对我说,你这一走我就没了主心骨了,而她在那里打工的老板原本也是看我的面子,我也担心说不定哪天她这100元一个月的工也没得打了,我就问她愿意和我上广西做点小生意不,我让她上广西和平他们厂做点饮食生意,本钱我来想办法,姚姐一听非常高兴,于是她就跟我一起到了贵阳。
    到贵阳见到大哥二哥,大哥二哥都埋怨我前两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二哥说春节前看电视,说湖南火车站有个无名女尸,他们当时就想到了我,还准备去找我呢。第二天大哥二哥提着三万元现金来到了美容培训中心,把钱往桌上一放,让美容器材部的按最好的设备给我配一套美容所需用品和器材。完了没有商量的对我说,以后不准再跑生意了,就开个美容院,免得一家人为你担惊受怕的。二哥对姚姐说,你是桂兰最困难时交的朋友,也是我的妹妹,你做生意要多少本钱,一万两万你开口,于是我告诉二哥,不用这么多钱,我说姚姐现在只能试着做些小生意,做点饮食生意,因为饮食做起来成本少、周转快,姚姐自己也不敢多借,她只要了三千元。二哥把钱拿给姚姐时对她说,“这钱你拿着,赚了、有钱了就还给我,要是赔了就不用还了,算我帮助你的,”姚姐非常感动。
    就这样我和姚姐怀着希望,怀着憧憬,同时也怀着迷惘一起奔赴了广西。

第十三章、

开店——

开店

    广西没有冬季,最冷的天气也只是穿毛衣。我来后妈妈就住姐姐家了,我每天晚上吃过晚饭都会步行上姐姐家,去和姐姐妈妈呆上几个小时,然后走路回到建筑工地自己的家里,工地和厂房离得很近,离家属区很远,而姐姐住在家属区。
    女儿每天上学校读书要走很远的路,刚十岁的女儿每天早晚都爬爬车回家和去学校读书,那时交通不方便,进厂上班的人们除了骑自行车就是坐当地人开的小四轮车,后面一个小货箱,两边放上两块长木板一边能坐三到四个人,但是不让孩子们坐,车开时女儿就跟一大帮孩子们在车开后飞跑的爬上去,驾驶员有时候知道了不管他们,有时候在半路上把她们赶了下来。被赶下来后女儿常常会走上一个小时的路,有时会迟到,有时很晚才能吃上饭,很多时候她都拖着疲惫的脚步过了饭时才进家,样子惹人心痛。去学校的路,没有小路,她只能沿着公路走,公路上车特别的多,所以每天都让人提心吊胆。
    想开店,却没有地方和房子,到处都在搞建设。随调过来没有工作的家属很多由服务公司和绿化办及实业公司安排做些临时工。
    门面房正在建设中,建好后由生活服务公司安排,我想要一间铺子开店,得找生活服务公司经理,万秀当时就在生活服务公司搞财会,当时的经理姓刘,是万秀的上司,可是万秀因工作和经理有些不合,她不能帮我的忙。我又找不到和刘经理关系好的人为我求情,只好自己出面去碰碰运气了。
    我找到刘经理办公室,里面堆了很多的人,我一直等到快下班,经理也起身准备走时才有机会和经理说上话,我说要担搁他一点时间,我先自我介绍,我说我是万秀的朋友,我想事先说明白,怕到时候他知道我是万秀的朋友了再来为难我。经理很不耐烦的问我有什么事,于是我就告诉他我是没有工作的家属,我家全靠先生一个人的收入,非常的拮据,我自己有手艺,我会理发和做美容,我又向他解释,美容就是做妇女的皮肤护理,我想要在服务公司要一间房子开店。经理态度缓和多了,他说房子还没有建好,可能再过两个月才能好,建好了可以考虑给我一间,他说还有一个也是搞理发的,我们两可以合要一间。后来我才听人说,这经理家夫人也没有工作,也是长期做家属工,所以经理对没有工作的家属特别的理解和照顾。
    姚姐来到铝厂后,开始试着做点烧烤和卤肉生意,可她一个人又要买又要卖。(其实姚姐有个亲弟弟也在铝厂工作,但是她弟弟反对她来这里做生意,对她很不支持。)于是她就决定把她爱人小刘也叫来帮她一起做。小刘就带着很多的锅碗瓢盆来了,他们俩租了一间偏僻简陋的房子住下。做生意所要的燃料,煤,柴,都由二毛与和平供应,二毛是开车的,常常拉一些煤渣和材料包装箱去,煤渣里有很多没烧过的煤,拉一车煤渣去能捡一两千斤的煤出来,我有空也去帮他们拾煤。和平在运输部,和汽车打交道,常常给他们弄点柴油之类的东西。可是生意不好,没做多久姚姐就流着泪对我说他们要回去了,因为那天只买了两元钱。
    看到姚姐夫妇这样,我真的很生气,我就对他们发火了,我说你们现在有人帮着还这样,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像我们姐妹以前那样还怎么活?现在天塌下来有个长子顶着,我这里虽还不像个家,只要你们不嫌弃,没地方住,你住一半我住一半,有我一餐饭就有你们一餐饭,生意真的赔了本,钱是二哥的又不让你还,目前生意不好怕什么?你做的是吃的,少做一点,买不掉自己吃了,吃不完送朋友熟人,别人也不会白吃你的,生意靠慢慢的做,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你们要是这样走了以后可能很难找到人帮你们了。我又说了我们姐妹当时遇到很多困难没人帮的往事给他们听。
    姚姐夫妇听了又有了信心,决定继续做下去,半个月后他们的生意基本能保本了,而我的店也开起来了。
    经理没有失言,他真的分了一小间给我做美容,外面一间大的让我和北方来的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家属大姐做理发用。大姐见到我就像亲人一样,非常亲热。1995年五月一号美容院开张了,那天妈妈特地包了一个红包送到了店里,说了些祝福的话,妈妈希望我能开个好头,那时正好厂长姐姐也来广西了,她也包了一个红包,我的美容院就拿她开张了,那天我连红包共收入了560元,妈妈说是个吉利的数字。
    我开店的第二个月收入就达到了800元,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刘经理让我上厂劳资处去签了个临时合同工,那时单位都还没有完全走向正规,很多的事都是乱套的,有很多人花钱买指标调进铝厂,而我与劳资处签定合同后,生活服务公司不但不收我的水电房租,反而每个月给我360元工资,还和职工一样发劳保用品,什么水果,大米、糖、饼的,只要职工有的我们都有。只是我自己感觉不合理,我不应该拿这个钱,我让生活服务公司来收管理费,当时有人说我傻。
    我和那个大姐一起理发,她一进来就把好的地方占了,我想我还有美容做,她只会理发,也没说什么很高兴的答应了,可没想到的是,还没开店时她对我那么亲热,一开了店凶得不得了,不让我理发,动不动就骂,还摆出打架的架式来。我虽然心里一点不怕她,可是我不愿意和她吵,我感觉特别的丢人,有人找上门让我做头她都骂,我只好常常躲她,平日里有些小资情调的我碰到这样的人,真是非常难堪,我只好全忍下来,不做头了。
    可老天也关照我,我的美容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我是这里第一家只做女客拒绝男客的美容店,又因我不瞎吹,总是对顾客实话实说,还有我从来不劝说顾客要怎么样的在我这里消费,这样一些很讲究的女客都成了我的回头客,她们说我不像个生意人。
    慢慢的我也没有时间做头发了,再说我也怕她骂起来丢人,我就把外面一间里本属于我的半间门面让了出去。这样公司就又安排了一个会理发的家属进来,那女的原本和那大姐是老乡,关系看来不错,可没想到这会在一起理发了,为了自身的利益,第一天就打了起来,脸也抓破了,衣服也撕烂了,为了不让这些人打架,公司又再派了一个人进来,可没有相处几天,待人特别亲热的大姐又大打出手了,这次比上次更为厉害。而我却悄悄的躲在我的小房间里既不劝也不看,我不想把人最丑陋自私的一面在我们这些生活在最社会底层的人们身上表演得这么淋漓尽致。
    我的熟人慢慢的多了起来,姚姐的生意还没有上路,于是我好些日子在下午快下班时就跑到姚姐卖卤肉的地方去,见到熟人就让她们买肉,并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卤肉做得很出色。慢慢的姚姐夫妇的生意也好了起来,每个月除了自己吃的还能余下千把元一个月。姚姐常常对我说,亲不如友,她说要是听她弟弟的她早就回去了。
    广西气候特别的炎热,刚从贵州到这里很不习惯,夏日时我们一排楼上的人家都很少关门睡觉,我也常常整晚架着凳子躺在走廊里。记得有一晚太热,隔壁的一对年轻夫妇用门板架在矮凳子上做一个床,我女儿见了,就跑过去睡,刚躺下小矮凳啪的一下倒了,女儿从过道栏杆的下面掉了出去,她吓得大叫一声,还好手抓住了铁管吊在了空中,我吓得头嗡的一下,感觉整个血液都凝固了,和平跑过来把她拉了上来。和平站在那里脸色发白,楞了一会,过后回过头来打女儿,吓坏了的女儿一声不哼的让他打,我反应过来拉开他,抱着女儿边骂她太大意边摸她,她吓得说不出话来。很久后我都为这事后怕,要是当时真掉下去,掉到下面的乱石堆上哪还有人。
    女儿上学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我盼着新房快一点分下来。1997年的9月房子总算分了下来,那时分到新房也没有人搞什么装修,都是粉刷一下铺上磁砖就搬进去了,我家也一样,刚分上新房就搬了进去,住久了过渡房,搬进这不到50平米的房子也感觉特别的舒适和宽敞。白白的墙壁亮亮的地板,加上漂亮的落地窗帘和我在贵州打的新家具,很多同乡和新朋友都说我家漂亮豪华。
    姚姐夫妇的生意也越做越火了,看到有人找关系调进来,她们也有了进铝厂的想法,她们买卤肉也慢慢的有了一些熟人,姚姐没和我商量就找了人为他们办理调动,还悄悄地给了几千元酬金给那个答应为她办调动的人,那时候工资低得多,几千元不是小数,可不曾想到,给了钱后那人就不见了,好不容易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就这样被人拿走了,姚姐心痛而焦急,只好来告诉了我,我为她这样容易上当而生气,但也感觉她的想法是对的,能进铝厂比做这生意好得多,她的快上高中的儿子也能有个安心读书的地方,也不用和父母天隔一方。我让姚姐上那个人的家里要债,他不给就告到他单位去,调动的事由我来找人。
    1996年,房子虽然有了,可是还没装空调,为了姚姐夫妇的调动,我每个星期都请好几次客,请客不光是花钱,主要是菜全由我自己做,贵州过来的都好吃,每餐饭都做十来个菜,广西的夏天常常三十七八度,为做饭我常常热得衣服裤子都能滴汗。那时候没有什么像样的饭店,再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舍得上馆子,没几个人在饭店请客,何况我是三天两头的请人吃饭,也不可能上饭店去。妈妈见我为朋友花钱又花力对和平说“我桂兰对人太义气,人说啊,义不长财慈不长兵,所以她总富不起来”。
    化了半年多的努力,姚姐两口子总算调了进来,悬的是,两个酿洒工变成了技术工。新建的厂子有关系比较好进,很多没有工作的家属都在原籍用钱买了工作指标调了进来。
    我没有把自己弄进去,原因是:和平一个月只有1000元收入,而我每月能挣几千元,这样算就是到了退休年龄我也什么都挣出来了。再说我曾经为了要个工作花费了多少精力,现在能挣钱了也不想再去费这个神。可是没过多久来了个政策,40岁以上的女工可以内退。这一来我就想,能拿着工资开店有多好,就想马上去弄个指标调进来。也许是命中注定,等我有了这个打算时厂里有了新政策,所有没调进来的家属全部停止办理调动。
    社会发展很快,没过两年人们就都开始装修,开始在家里放卡拉OK了。再后来就开始购置大些的房子,而我的收入也远远超过了和平的工资,我家也在第一时间购置了上万元的家庭影院音响,还在第一时间装修了房子装上了空调,在早十年怎么也没有感觉这房子看上去会如此的狭小。

第十三章、

开店——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

    一天,来了几个女孩,要求我给她们纹眉,因为一家美容院当时纹了很多的眉都返红了,于是她们也不管我技术怎么样,一来就说把眉交给我了,她们说相信我纹出来的眉不会是红色的。
    我在学习美容的时候从来没有亲手给顾客纹过眉,可是开店了碰到有顾客要求你为她纹眉或纹唇时,真的很不想放过这种学习机会和考验,可是我又不能告诉顾客我只是学过但并没有亲手做过,于是我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低收费。我就按老师教过的方法开始给她纹了起来。平日里看上去容易的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要把针直接扎在人的皮肤里会让人疼痛难忍,会发出叫声,当我纹到半条眉时真的很想放弃,我真的不想挣这个钱了,太紧张了,她的脸上在淌血,我的脸上在淌汗。可是这又不像做别的,我已经在顾客的一条眉毛上留下了半条黑呼呼的还浸着血水的人工眉毛,这也犹如骑上了虎背——骑虎难下了,只有硬着头皮一鼓作气的把这事做完。
    当我把顾客两条眉纹完,她洗去脸上的满脸色素和血水时,两条黑呼呼像毛虫一样的东西已经留在了她的眼睛上面,而她并不挑剔的对我说“大姐,这着色好,我喜欢,不过我现在没钱,我要挣到钱了再给你,我一定会来付钱给你的”。
    谢天谢地,她不说不满意我就放心了,钱给不给都是小事,在心里反而非常感谢她给我当了一次试验品,我不知道一些同行在学习这门学问时破坏过多少天然的美,反正我自己感觉失败的次数太多了,好在没人和我计较。纹一个全唇能挣200元,但是纹一个全唇下来那渗着鲜血的红色的棉花得有半蒌子。
    虽然有过不少的失败,但是成功的作品还是不少,只是出于一种道德,一种对美的爱护,有些天生就很美的女孩非要把自己原有的美再添加上一些不必要的色素时,我常常劝她们放弃,可过不了多久当她们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时,她们的模样已经在别的美容院里被改变了,而我却成了个不会挣钱的傻子。
    纹眉的女孩又来了,她带了好几个女孩一起来,当着我的面向大家介绍,这大姐心最好了,我们以后都来她这里做美容。于是这些女孩子就常常光顾我的美容店,但是也常常欠着账走。我弄不清她们是干什么工作的,一天这些女子又来了,那个叫我纹眉的女孩把60元钱给了我,并高兴的对我说:大姐,我昨天碰到好事了,我问她什么好事,她说,昨天你们厂里有一个人(当时她还把这人的姓和家里住址告诉了我)白白的给了她100元钱,我说他干嘛要给你钱呢,女孩说,他也不是想白给我,是他要和我做那事,可是他肚子太大了做不成,但他还是给我钱了。我不知道做那事是什么事,因为我根本想不到有人会这样公开的把那些事说出来,我就问他和你做什么事?旁边的女孩平静的回答:“就是睡觉,我们的工作就是陪人睡觉。”
    天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女人说起这事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没见过有女人把这当职业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的。纹眉的女孩当时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后来她们告诉我,她们无论在哪家饭店干活都不要工钱,她们只要饭店给她们提供食宿就行。在她们嘴里我有时候能听到一些熟人和单位干部的名字,这些事让我感到震惊同时也感到害怕。我不想再为她们服务,原因不是因为她们的身份,而是怕惹事生非。不久后她们一个个得了性病,我也就找各种理由拒绝为她们服务,她们也就不来我店里了。
    一天,其中的一个女子跑来我店里要借钱,她说她一定还,我想她是有了难事,其实在心里我有些同情她们,因为我曾经劝过她们不要这样生活,这女子就告诉我,她男人出去打工几年不回家了,也没有一点消息,她得靠这行当养活儿子,而她因为人长得不怎么样,年龄又偏大,每次的收费都比其他女孩少。我就把钱借给她了。过了几个月也没见她来还钱,我想和平上下班要经过她们饭店,就让和平去帮我问一下,因为这帮女子还有些美容钱也没给。和平回来说钱要不回来,还埋怨说,以后这样的事你别让我去做啊!
    没几天一帮女孩和这女子一起来了,女孩们大方的对我说,大姐,你家大哥好老实哦,我们调戏他他还脸红呢。她们说完就哈哈大笑,那女人把钱给了我,但是有些做美容的钱还是没给,说生意不好,说严打弄得她们像老鼠一样到处躲,好多天接不上客了。面对这些人们我真是哭笑不得,只要她们不来我店里让我为难,做美容的钱不给就算了。我不想为她们服务并不是因为她们低贱,最主要的是怕她们身上的病。
    妹妹原本不愿意调来广西,可我们来广西后不到一年她和妹夫的厂子都下马了,发不出工资,又找不到合适的事做,正好妈妈上贵阳大哥家去住,我就接她们来广西我这里玩,妹妹一家三口和我一家三口住在我这四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真的是热闹非凡。现在看来这么小的房子住这么多人是非常拥挤了,可在当时很多家庭都这样住,并没有感觉很不方便。妹妹的女儿皓皓和我女儿一起上学,小家伙每天放学背着书包拿着扫帚肩上还挂着水壶,有时还背个算盘,汗流浃背的跑到我店里来叫我“姨妈,你说这天怎么这么热?硬是太热了,要是有根冰棒吃就好了,”总用这样的方式要吃的,样子十分可爱。
    我想让妹妹夫妇在这里学做点小生意,其实小生意也很挣钱,可是妹妹夫妇吃惯了大锅饭,感觉做这些生意有些没面子,在这里玩了一年什么也不做,后来还被我说生气了。我只好又向她解释,我不是怕我开支大,我一个月能挣几千元,能挣一个工人的两三倍,我不嫌弃他们,我只是觉得她们能在这里做点生意也能长期留在这里,吃我的,他们自己挣的可以存下来以后供孩子读书,可她们还是走了。
    妹妹和妹夫走了,小家伙愿意留在我这里读书,每天晚上小家伙都坐在和平的膝盖上看电视,直到睡着,和平这样对待我的亲人真的很让我感动。
    一个星期天,我中午回来吃饭,在路上遇到一个万山老乡,他问我“有个男孩找你家和平找到没有?”我问他是什么男孩,他告诉我是哪里哪里的。我心想一定又是那男孩来了,我想知道和平是怎么处理这事的,也想知道这里面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家里和平不在,女儿告诉我爸爸去打麻将了,我吃过饭就上别人家找他,他不在。晚上我回来看,家里的钱不在了,我问他钱谁拿了,他又告诉我送朋友了。也不说送谁了,我问他什么朋友?他沉默很久对我说又送那孩子了。我真的很生气,我不是心痛钱,几百元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可他得给我一个说法,他一直不承认孩子是他的,可总是背着我这样做。我很生气就对他说,我就是一个不懂道理的人你也要告诉我实情,向我说明,我不讲理你才这样背着我做嘛,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嘛?你就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他好丑都不说话,
    我想想,我永远这样过下去太不值了,这事对我不公平,在这时我又突然发现他哥给他的信,他哥哥劝他把孩子认下来,让他做我思想工作,同时也说了老婆好找,我对他哥也一直有成见,因为我和和平恋爱时他哥对和平说过,他不相信我们姐妹在为我父亲落实政策那几年会是纯洁的。所以我见到这信更加生气,便正式提出离婚,和平怎么也不愿意离,可我说什么也不想再受这份蔑视了,非离不可,我宁愿去死也不再和他一起过。和平看我态度坚决没有办法,只好和我去了法院。法院离婚很容易,只要交300元钱就可以领取离婚证。于是当天法院就判了离婚,房子是我的钱买的,家具是我打的,家里的所有和女儿全都判给了我。只等法院把判决书给我们就完事了,但是法院管章的人已经下班了,法院让我们第二天一早去拿判决书。
    从法院回来吃过晚饭,和平就清理自己的衣物准备走了,这时正好来了个朋友上我家串门,他看到和平拿着衣服就问和平上哪里去,和平就把离婚的事告诉了她,这朋友把和平叫住一起上了我姐姐家,没一会姐姐就来了,姐姐心里也为我感到委屈,但是还是劝我们和好。
    一直生气的我在看到和平拿着那两件衣服离开时,心里说不出的痛,一直认为我对他没有爱情,我们之间思想距离太大,在这个问题上又恨他无知,可是当他真的要走时,心里又担心他能上哪里?以后日子怎么过?才觉得他太可怜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这么的关心和心痛他,才发现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我和他之间其实早已有了比爱情更重的亲情。
    姐姐劝我后,又责怪和平这事没处理好,和平也当着姐姐认错,还是说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既然这样我也就给自己个台阶下。第二天和平清早就跑上法院去取回了结婚证,白白的交了三百元。
    事后和平写了封信回去给他哥哥,让他不要再管这事了,如果他家兄弟姐妹非要这样,他宁愿断绝手足之情也不愿意失去这三口之家。和平写这信时我并不知情,他写信有打草稿的习惯,这信不是我逼他写的,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说了这孩子他一直不承认,要是以后又承认了,那么我就不再原谅他了。其实我心里希望和平把事情向我说清,我并不是个不懂理的人。
    和平的哥哥很快打来电话,日妈捣娘的骂我,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学生的人竟然对一个弟媳满嘴脏话,还说要打我。面对这样无知无耻的人我能怎样?除了骂他几句别无他法,可心里这口气实在憋得难受,我又不忍心把所有的气出在和平身上。
    生意还算是好,有时候一天从早上7点忙到晚上12点,回家躺在床上就不想动了,生意人,生意越好越高兴,越累越开心,可是此时,我感觉到心累,一时间金钱对我没有了吸引力,无奈和空虚占据了整个心,所受的这些委屈还不能对人诉说,怕成为别人的笑柄,太丢人了,怎么发泄?一些来做美容的朋友邀请我去跳舞,于是我很快投入了这个行当,每天晚上8点过准时关门,上舞厅去跳上几曲舞,遇到缺女歌手时还帮着唱上两曲。可是半个月过去了,跳舞对我却没有一点吸引力,相反看到很多的家庭因为跳舞四分五裂,看到一些女人因为有人请跳舞不用自己买票还能喝上饮料而自豪,心里感觉讨厌和恶心。个别男士开始连续请我,并想请我上县城的豪华一点的舞厅,嘴里还夸我线条特好时,我便不再勉强自己再上舞厅,舞厅相反让我有一种孤独感。
    当时社会上流行一首歌,十亿人民七亿赌,还有两亿在跳舞,剩下一亿是二百五。于是我就加入了打麻将的队伍。先是一十、二十,后来是一百、二百,原来赌能如此的麻醉自己,能让人从中找到平衡。

冰店

    邵阳大姨母的女儿——我的表姐,听说我和姐姐来了广西,还听说这里好做生意,于是三表姐就带着二表姐的女儿青青来到了我们所在的铝厂,观察了一些日子,这里气候炎热,热的时间又长,这么大个厂还没有一家冰店,这里的人工资收入相对偏高,人们也舍得消费,三表姐决定在这里开一家冰店。青青因孩子太小不愿意和三表姐一起长期出来,于是三姐就回邵阳约了三姐夫的侄儿一起来开店。
    三姐决定下来后,我就开始忙前忙后的帮她跑门面。来这里久了,熟人也多了,不久门面就定下来了,地势好,又当道,门面也宽敞,房租也不高。三姐在接到我通知她门面手续办好了的电话后,就和三姐夫及他们的侄儿还有做冰的师傅一起来了。
    半个月后门面就装修好了,门面装修得豪华敞亮,一眼看去就给人舒适的感觉。
    三姐挑了个日子开张,为了图吉利他们选在晚上开张,鞭炮一响,吃冰的人们就蜂拥而来,连冰室外面的桌子也坐满了顾客,冰花做得漂亮,摆上桌来就像一件件艺术品。这天天特别的闷热,天刚黑一种在广西才常见的有翅膀的像飞蚁又不是飞蚁的虫子,密集的从天而降,开张不到一小时就括起了大风,紧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外面的人们全跑进了店里,冰店里也全是这讨厌的虫子,有些在空中飞,有些掉在地上,不一会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就这样的条件,开张这晚三姐的冰店还买了900元钱,按三姐说的,这生意主要的是在买水啊!比任何食品的成本都低。
    冰花虽然是水为主,可是通过艺术加工,再加上奶油和牛奶及少许的果脯既漂亮也非常的可口,生意非常的火暴,三姐夫妇真是高兴坏了。
    冰花店刚开半个月,因为生意太好、收入可观,叔侄俩开始出现矛盾,那天三姐来找我,她说她要走了,我感觉吃惊,费这么大的劲来开店,生意正好又要走了。三姐告诉我,她侄儿见生意好想一人做,在一些事情上不肯听三姐的安排,意见总是统一不起来,总和她斗嘴,我想劝三姐心放宽一些,和外人都要相处何况是自家侄子呢,三姐的侄儿也常常在我面前说三姐的不是。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不知道应该劝谁,谁都说自己有理。不到20天三姐提着行李上我家来向我告别,看到三姐难过的样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对他侄儿虽然不了解,也没有意见,可是这个地方我原本是为三姐才去争取的,我对三姐说,地方是你看的,我出力原本也是为了你,既然你们不能再合作,那么留下的为什么不是你呢?三姐听我这样说非常高兴,三姐说有我这句话那么她就留下来,其实她心里也憋不下这口气。
    原本在我心里她们是亲叔侄,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之间的矛盾我没有资格发言,我也没有想到生意好了亲人反而闹生疏了。直到看到三姐要走我才也从亲疏的角度上去认真想了这个问题。最终三姐在补偿她侄儿近万元的钱后,一个人当起了老板。
    侄儿高高兴兴的走了,可三姐提出来让我入股和她一起干,可我自己开得有美容店,我又贪玩,不可能有多少时间放在冰店里,也管不过来,三姐和三姐夫见冰店生意好非让我加入,她们说我没有正式工作,想让我多挣些钱存上,因为三姐夫妇都有工资,家里又有门面出租,他们和我相比要富裕多了,三姐夫妇常常说喜欢我,她们总说和我在一起就变得开心。第一次见三姐夫时,三姐就在我面前数落姐夫,说他恋爱时如何的好,后来如何的懒,我就冲着她俩说“那也太不像话,怎么一结婚就从奴隶到将军了?”把她俩惹得哈哈大笑,她们说我没有城府——照我姐姐的说法,我是个口无遮拦。
    三姐又找和平商量让我们加入冰店的事情,和平很乐意,他说他晚上没事也可以在冰店帮着干点事。这样我们就投入了四万多元和三姐合开了这个冰店。
    谁知道我把冰店一接下来,老天就开始天天下雨,一直下了两个多月,这个夏天比以往变得凉爽多了,平常我总看天气预报,盼气温低一点、凉爽一点,可是自己开了冰店后,只能天天盼望着气温高一点,越热越好——这可能是所有生意人的心态。
    冰店里除了爱喝酒的人们来喝扎啤外很少人来吃冰,生意越来越淡,除了每月房租水电,还有店里请的七八个人的工资,两个师傅还是一千元一个月。本都保不上了,给三姐愁坏了,天天念叨是她连累了我。
    看三姐这样难受,我每天晚上大多数时间都把美容院生意交给帮我的女孩,自己总在冰店陪着三姐。三姐哪时候见我都是乐呵呵的,总夸我心态好,其实冰店开支这么大,生意不好我心里一样的有些担心,可是愁能解决什么?我再把我不好的情绪传递给她,她不是更不开心了吗?作最坏的打算不就是赔钱吗?实在做不下去就不做了嘛。
    二哥的小儿子驹没有工作,他想来冰店学做冰的技术,和三姐一商量,三姐高兴的答应了,三姐也把自己的儿子叫来,让他俩学会做冰,等他们学会了就不用请师傅了。
    驹从小聪明伶俐,因二哥长期在外做工程,嫂子又特别娇宠他,慢慢地孩子交上了一些不爱读书的孩子,孩子初中没读完就不上学校了,后来姐姐把这孩子接到广西我们这里的中学读过一段时间书。这孩子要强,没多久就和当地的一个同学打架了,并用刀划伤了那孩子的手,我得知消息后马上赶到学校,领那孩子上医院看伤,因为只划破了一点皮肤,医生给擦了点红药水就完事了。那时正是最热的时候,我冒着烈日找到孩子的父亲,那孩子的父亲是警察,说实话,当时得知他是公安时我很有些害怕,在我心里,生活中的公安和电视上的区别太大,公安给我的印象是非常专横的。当我说明来意向他赔礼道歉时,他的态度很不好,说想不到会有人敢动他的儿子,也不问问他是干什么的?还骂了很多不符合他的身份的话,凶得不得了,不依不饶。我在受了很多的话后,说事情已经出了,我不可能把我侄儿交给他再打一顿,我还说他如果不接受我的道歉,那么这事就由学校出面处理算了,经我这样一说,他的态度才和缓了些,最后由他开口赔了700元了事。
    驹来到冰店后,很勤快,特别是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从来不顶嘴,他和三姐的儿子差不多大,三姐的儿子长得很帅,但相比之下要比驹老实一些,驹来不到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他俩生气吵嘴起来,驹脾气大,把三姐那高他半头的儿子给打了,那孩子本分老实,见了我也不告状,我觉得很对不起三姐,三姐却说,都是自己家孩子没关系。可这事让三姐更不开心了,三姐找我商量把店盘出去算了。
    店子盘给了来帮我们做冰的小师傅,他们的父母都来了,盘店时,也没讲清楚什么时候接手,没想到刚一算完,没等我和三姐准备好,他们说现在接交,就让我们交出钥匙,结果我放在店里冰箱里的肉也不让拿出来了,这事让我接受了教训,做生意这样接交才不会上当,才不会在交完钱后再让人拿走东西。
    冰店的师傅和驹关系很好,接过店后他们就把驹留下了,驹是个容易冲动的孩子,胆子也大,很像二哥年轻时的性子,我总担心他惹事生非,每天都要上冰店看看。还不到两个月,那晚我十点过了才从他们店里回来,11点过电话就响了,电话里说话的口气很急,告诉我驹打架了,还打得特别厉害。我接了电话后心里卟咚卟咚的跳,和和平一口气跑到店里。店里装修好的玻璃门全砸碎了,桌椅到处乱成一团,店里的小老板吓得躲了起来,只看到地方上三四十个年轻人手里拿着铁棒围在冰店外面转。
    我四处找不到驹,心里焦急万分,我把姐姐一家也叫来了,大家分头去找,怕他突然冒出来让地方上的这帮年轻人看到,那就一定会没命的。
    半夜了,地方上的年轻人也回去了,我还在外面转,我在上医院的路碰到驹了,他一只眼睛肿得利害,我吓坏了,问他眼睛还能看到东西没有,他回答我眼睛没瞎,我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点,可我特别的害怕,我怕黑暗中突然冒出当地的年轻人来怎么办,一路紧张地把他送到姐姐家,因为姐姐家离冰店远些。到了姐姐家后才找人悄悄地把他送走,离开了广西。
    驹离开的第二天,那帮青年又来了,几十根铁棒围着冰店转,一直找了他一个多星期,还错打了厂里另外两个学生,打得那两孩子肾出血住进了医院。
    还有一个孩子是和驹很要好的,可当时驹打架时他并不在场。一个晚上我也刚好从美容院出来,就看到地方上的年轻人把驹的朋友从摩托上拉了下来,一阵铁棒雨点般打在那孩子身上,围观者都远远的,没有一个人敢去拉,直打得那孩子不动弹了才走。公安虽然天天说执勤,可是这事却没能制止。
    过后我才详细了解事情的起因,原来这事都怪驹一时冲动惹下的祸。
    邵阳的小师傅和父母在这里没赚到钱,店也开不下去了,他们只有把店再次转让,正好我的一个熟人要门面开火锅店,他们就双方协商把店移交了,协商后我的这位熟人说暂缺一万元,要过三个月才有钱给,于是两人一商量让我做担保。这位熟人当时一口一个尤姐,说他一定不会让我为难,这人平日常常吹自己像黑社会老大,说实话,他样子的确有些像黑社会。
    我想都是一个单位的,他不可能为这一万元失去信用,因为双方我都认识,这个人找到我做担保我也就答应了。并在担保书上签了字,于是这事就成交了。
    可没想到我的这位熟人到了期限并没有把欠别人的一万元寄给别人,邵阳的小老板就来电话让我帮办,我找这人,他说要让他们来广西一趟,说要把欠条收回,邵阳的小老板再来电话时我把这话告诉了他,让他们赶快来广西,因为我清明节要上贵阳,不然就只有等我从贵阳回来我才能管他们的事了。
    我一直为这事等到清明,没见来人,只好走了,谁知道就在我走的第二天小老板和他母亲来广西了。等我从贵阳回来后,听说他母子俩不但没要回钱还挨了我的这位熟人的打,后来这母子俩找到了派出所,通过派出所出面最后只得了三千元走,而邵阳的母子俩一直以为我是有意回避没安好心,让我的这位熟人欺负他们。
    我回来后听到这样的消息非常生气,我觉得太欺负人了,再说我也不想别人把我看成那种欺软怕硬的人,心里也为这事抱不平,我就怪和平还有在这里的几个侄儿,怪他们为什么不出面摆平这事,我说无论出于老乡或者店是从我手上转出去的原由,还是出于公正的立场我们都应该帮着远道而来孤立无援的母子俩,让他们收回属于自己的钱,我真的想为这受了欺负的母子打抱不平。
    我特别的不喜欢那人常常用像黑社会老大来吓人,不管他像不像黑社会的,公理总是存在的,再说我想我们也一大家人在这里,对待这样要钱不要脸的人来说也是文不借笔武不借将嘛。可和平和几个侄儿都说,当时他们不是很了解情况,再说事情都过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有他们说人都走了,我手里又没有依据,我们凭什么去问人要钱,当时又没有电话,以前电话都是他们打给我,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冰店的事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我一直为自己为人做过这样的担保心里不安,感觉对不小老板一家。我无法向他们解释,这事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可能也是晦气,刚盘完店就接到贵阳我学习美容的地方打来电话,电话是我老师的妹妹打来的,她当时在美容院管器材,我和她也有过几面之交,再说她姐姐给我留下的印象也很好,觉得她们家的人都见过世面,有一定的知识和素质。老师姓范,她妹妹我们叫她范二姐。范二姐打来电话,说有好生意和我联系,说这生意一定挣钱,交谈几次后感觉电话里说不明白,她说干脆上我家,正好我手里也有几万元现金,我也答应合适就合作一把,没想到等着我的原来是个陷阱。

范二姐

    我在火车站接到了范二姐,快五十岁的她看上去雍容华贵,一见面她就大谈特谈这生意怎么有前途,可是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怎么明白到底是什么生意。
    范二姐来时正好妈妈和贵阳的大嫂也在我这里,于是她就给我们宣传说这生意是一本万利,她说369元一份,每人要是能投资十份,到月底就会分到一千多元的工资,而且以后每月都红分。我问是不是传销?我历来就不相信传销,我不相信天上会掉陷饼下来。可范二姐拍着胸脯说绝对不是,她是这公司是刚成立的,还说这公司老板有好几个国家的护照,如何的有钱,如何有本事,她也是看在我是老朋友的份上想拉我一起发财,他说老板在做一种叫舒目网的东西,现在电视辐射太大,每家都有电视,可是人们对电视辐射的伤害越来越重视了,她让我参加她们这个叫369的项目,说老板用这钱生产舒目网,利润非常的高,她说得天花乱坠的,把我这个不懂科学的人也说动心了,因为我也为女儿看电视担心,想想如果真是投资到这方面也许是真的有效益,就答应投几万元的资,后来她又游说妈妈和大嫂,还有万秀,还有我另外一个好朋友,我们就信心百倍的准备跟着她发财了。
    我这人很多时候相信自己的第一印象,我不相信这个快50岁了的女人还会路远迢迢的来骗人,何况她们一家人给我的印象都十分的聪明能干,也有知识,我不相信她为了钱会连名誉也不在乎。
    我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做,当天就和她一起上银行去取了现金,连同亲友的一共是三万多元,那时候的三万元比现在可是值钱多了。
    说也怪,我和她上银行回来,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们在冰店里躲了一会雨,大雨没下多久就稀稀拉拉的要停了,冰店离我家只不过半里多路,我们见雨小了就走路回家,回家的路上,路面有一个水坑,我们刚走到离水坑不到三米的地方,眼前一道金光从天上直劈在水坑里,那雷声大得震耳欲聋,水坑里的水溅得有几米高泼得我和范二姐全身湿透,吓得站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我回过神来冲二姐说这是什么兆头吧,范二姐说是好兆头,你看看雷都泼我俩一身水,水应该预示财啊!
    她老板朋友的公司在昆明,我和范二姐在晚上就坐上了南宁至昆明的车,这趟车平常并不很挤,可是这一天却挤得不行,平常我都有上车补卧铺的经验,这天无论你找谁(包括背锤子的养路工)都补不上卧铺,说是上面有铁路上的头来视察。
    到了昆明,车站外已经有公司的人在接了,他们把我安顿好就带我们去吃海鲜,陪我们吃饭是公司老总吴先生,和一个30多岁的女士,说是出纳,出纳说话时表情非常丰富和夸张。范二姐不停的表功,说我这朋友是广西的,她那里要发展潜力非常的大,这一次就是一百几十份,出纳一边听一边声情并茂的大声“哦!哦!”现在回想起来脑子里还有小日本喊“哟西 !”的感觉。
    吃过饭,我们回到公司的住所,范二姐带着出纳来收款,一一的打了收据,还给了很多的卡片和空白收据给我,让我回去发展朋友来投资。然后又带我去看他们的产品,我看了他们的库房,我问怎么就这么个房间?她们告诉我说,这些是供应来投资的朋友带回去的,他们的大商场里货多的是,也怪我粗心大意,相信范二姐不会骗我,因为旅途劳累就没再去看了。
    睡了一晚,第二天我就带了一台她们给的微波炉回来了。在家等了十天,二姐来电话,我的工资账已经造好了,并且让我把要参加的朋友的钱汇过去,半月后就可以拿到第二个月工资了。我工资都没拿到就把这消息告诉了万秀,这样万秀和我另一个朋友又拿了三万多元汇了过去。可钱汇过去后就没了消息,我再打电话过去时范二姐告诉我公司内部出了问题,我们的工资要过些天才能付了。
    我追问是什么原因,她吞吞吐吐的告诉我,出纳抱着钱跑了,老板正在追。
    听到这消息,我心乱如麻,把店交给帮我干活的女孩自己直接就去了昆明。到了昆明,范二姐和那姓吴的老板及手下的一班人马除了出纳都在,还多了一个姓刘的经理,姓吴的经理还是很好的招待了我,晚上还去了卡拉OK,范二姐还安慰我说那出纳是和老板吵架才生气了拿钱跑的,她还告诉我,她贵阳的朋友投资的三十多万都被那女人抱走了,她相信吴老板会把这钱还给我们的。第二天一早起来,说吴老板去找那女人了,二姐就用那对狗男女的事开导我,说过了这几天那对男女不生气了,公司会走向正规的。
    我感觉不对,劝范二姐去报案,可范不同意,她说要这是样激怒了吴,他要是跑了,我们上哪去找人,她还说现在吴答应还钱,我要是告了吴,公安把吴抓了,我们就是赢了官司也输了钱。她说她相信吴一定会处理好这事情的,她说茂名人有钱,不在乎这几十万,她还说现在昆明正在开世博会,公安根本没有时间来过问我们这点小事。范二姐还说她自己也是受害者,说贵阳的亲朋好友都误会她骗人,都上她家追债,她说她在公司的钱比我多多了,让我给吴老板一点时间,先回家等,有消息她会告诉我的,她不会骗我,说吴主要是和那女人在感情上有些纠葛。
    听了范二姐的,我在昆明等了两天又回来了,在家又等了几天,天天打电话寻问情况,慢慢的办公室电话没人接了,吴的手机有时能打进有时候打不进去,有一次打进去吴说过两天就退钱给我们,原来说的是公司照常运作,后来说的是退钱。
    我感觉不对又去了昆明,这次上昆明范二姐和吴老板都不见了,打过几次电话上贵阳也找不到人。公司新来的刘经理告诉我,说范二姐和公司出纳是好友,刘经理说他刚来,对这公司不了解。这天晚上公司给我安排在五楼靠最里面一间很小的房间。整个五楼只有我一个人住,小小的房间的墙壁上散发着一股霉味,我很害怕,刘经理送我上去的,他问我怕不,要是怕他就留下来陪我,我说不怕,可是那一晚我没有睡着,感觉特别的恐惧,我想要是有人把我杀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天亮了,我爬起来想报案,可我打开门,公司有一小伙已经在我门口了,我说我要出去走走,小伙子一直陪着我,我只好在他们办公室坐着,追问要钱,可小伙子说要问他们老板,老板现在出差没回来。中午我见没人注意,我悄悄的溜了出来,没走多远刘经理在后面叫住了我,问我去哪里?我说出去走走,他就跟上来了,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路边有一个摆地摊算命的,那人叫住我,说让我抽个签,我真的抽了三支签,那人一看,连连摇头,说不要我的钱,他说三支最不好的签都被我抽到了,我看了一下,有一支上写的,“皮开肉绽,九死一生”,还有两支我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上面的话都在提醒有大禍临头。再经过那抽签的一解释,让我毛骨悚然。
    我看看周围,这城市是那样的陌生,没有一个熟习的面孔,我来这里已经三次了,可是我还没有分清东南西北,我只好在刘经理的陪同下回到了公司,看看没人注意我又一次走了出来,可后面又跟了一年轻人,我不知道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关注我,但是我感觉到了害怕,因为公司里除了这个刘经理,所有的小伙子全是茂名的。想想刚抽过的签,我不敢在这里再住一晚上。我便拿上行李准备回家,我告诉公司的刘经理和几个小伙子,说我过几天再来,小伙子里最大的一个,也是平常和吴一起陪吃饭的那个,他热情的要送我,他提上我的行李,还给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一直把我送上火车,看着车开了才离去。
    小伙子送我的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他是要看住我呢,还是同情一个受骗上当者。回家后昆明的电话再就没有人接了,吴老板的手机也停机了。我知道范二姐的家里住址和电话,我打电话找过她,她说她也是受骗上当者,她说贵阳有很多人上她家追她要债,让我别误会她骗我,并让我也别去告吴老板了,她说我告只能让自己多花官司钱,还装出和我一样受骗上当的样子。
    我想过上告,可是想想范二姐说的不无道理,天南地北的打官司,就是赢了官司花出去的精力和财力也远远超过了原来的损失。
    这事让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幼稚无知和贪婪,要是自己不去想那天上掉陷饼的事,怎么会上当?要是不轻易的相信人,自己也不会上当,我总以为像范二姐这样年龄的人,上有老下有小,不会再骗人了,可有谁知道…………。

第十四章、

    醒悟——

醒悟

    女儿成绩一贯不是很好,就像弹簧一样,一给压力成绩马上上去,一放松成绩马上下来。初三第一个学期她掉到班上倒数第二名,狠狠的管教一顿她又以班上第二名考入了高中。高三时,离高考只一个月了,她向我和和平提出想复读,和平马上答应了女儿的要求,那晚女儿真的不去学校晚自习了。我能感觉到她是怕压力,可是很多复读的第二年越考越差,女儿这种怕吃苦的精神让我担心也让我失望,和平这样娇惯她也让我生气,那晚我狠狠的把她骂了一通,我气得边哭边骂,连和平一起骂,我骂女儿不争气,没有上进心,我一边拿我年轻时想读书不得读和她现在的条件做对比,一边怪和平把女儿宠坏了,以后毁了她一生,可是看来这样做法效果不怎么样。
    晚上想了很久,这个事我不能由着女儿,大清早起来我对女儿说,她现在不读书也行,但是我只给她这一年的机会,要是她能考上大学,她就读书,要是她怕压力,不想参加高考,那么她也不用复读,从比后她就在家呆着,我去给她找工打,找不到就给别人带孩子当保姆,要不就去扫大街,并发誓我说话算数。女儿见我说得这样认真,从那一晚起没有白天黑夜的看书,半夜我醒来看见还开着灯,天天喝咖啡提神。看着她这样我心里也很痛,可是我不能叫她停下来,只一个月的时间就高考了。
    女儿总算没白努力,虽然只考了517分,可是在全班也是前三名,后面的一个月她尽力了。女儿的大学通知书来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她没有按我的希望去努力,不懂得珍惜这么好的学习条件,可是她是生活在和平年代,再说我这个当妈的也不像别的母亲那样对她尽职,在她小的时候我总为生计奔波,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手把手的教过她,她上初高中我也没有像别的母亲那样守着她学习。
    从昆明回来除了关心女儿的学习外,大多的时间我都投入了赌博,连美容院的生意也不关心了。我常常感觉没有目标,常常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我唯一还关心的就是女儿的成绩,我不希望她像我一样没有出息。
    女儿高二的一个假期,她去了贵州小姨(我妹妹)那里,一帮赌友要上我家玩牌,赌友里大多是铝厂职工,有些丈夫是处长厂长,她们都带着手机,在牌桌上和平看到她们个个在比手机,而我用的是小灵通,她们走后和平心里很不好受,他说让我也买个手机,我问他干嘛?他说,他看到我用的电话比别人差心里难受。我说我没有这样的感觉,可过了几天和平把厂里发给他的先进奖给我买了一个手机。
    原来大家都带黄金首饰,后来我们这帮牌友都换成了白金,和平又提出来让我换首饰。我生日那天,和平悄悄地拿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真皮钱包,里面还装了800元钱,平日家里的钱都是我管,和平从来不理财,这800元是他的加班工资攒下来的。他笑咪咪的对我说,“祝你生日快乐,这里面有800元钱,是个吉利数,你拿去玩牌吧。”我说干嘛想起去花这个钱了,和平说他见别人用的钱包都是几百的,只有我的不是感觉我很可怜。天呀!和平怎么会注意到自己老婆消费的不如别人,其实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
    我这样成天的去赌原本就是一种不好的恶习,和平不但没有因此而迁怒于我,反而为一些女人爱慕的虚荣对我表示出了心痛,和平对我的心痛让我感到震憾,共同生活这么多年他对我的这种痛爱应该是超越爱情的一种亲情,亲情是割不断的。我心里的那种无奈和空虚也变得淡了,当女儿考上大学那一瞬间,我心里突然敞亮了,我感觉这日子还是有过头,我决心再不去赌了,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
    我常常在想一个问题,人的一生为父母付出的太少,为儿女付出的太多,回想过去,我也常常不能入眠。爸爸去世后我一直和妈妈一起生活,六兄妹当中妈妈把我这里当成长期定居的家,可是女儿进入高三时,妈妈却离开了我这里,原因并不是妈妈自己想走,而是我的住房太小,40多平米的房子两室一厅,妈妈和女儿共住一间。女儿高中学习一直很紧张,说实话我感觉社会压力最大的反而是这些被家长娇宠的学生,不管父母怎么痛爱,学习总是要让他(她)们自己去完成。
    女儿常常看书到深夜,要开灯,而妈妈睡得早,女儿学习要影响妈妈睡眠,而年过80的妈妈半夜醒来有时候会自言自语的说话,有时还会找女儿说话。妈妈是个敏感的老人,女儿对外婆还是非常的孝顺和尊重。有几次半夜妈妈找女儿说话,女儿没睡好,第二天女儿笑着说外婆,你昨晚没睡好?你起来说话弄得我也没睡好,外婆说我看你动了以为你醒了。我担心女儿睡眠太少影响学习,就对妈妈说,要租一间房子给女儿单独住,我说颖颖马上就要考大学了,睡不好会影响学习。可是妈妈不同意租房子,她总为我节约,我对妈妈说租间房子一二百元钱对我们家来说不成问题,可妈妈说以后半夜不说话了,现在回想起这些觉得妈妈太可怜了。
    女儿进入高三时妈妈说要上哥哥家去住些日子,她怕影响女儿考大学,为了女儿的学习我答应了妈妈,让她去了大哥那里。直到现在女儿大学毕业了,我每当想到这事就说不出的心痛,觉得对不住妈妈,觉得妈妈可怜,也说不出来的后悔。
    妈妈在大哥家住了不到半年又想上湖南三哥那里住,她说回老家有寨子里的老人说说话,说在城市一天呆在家里说话的人也没有,嘴都闭臭了,于是妈妈就去了湖南。
    妈妈是为了女儿才离开我家的,我心里一直不好受,所以我决定全家人回湖南老家陪妈妈过年。我们兄妹约好全都回去陪妈妈过年,三哥得知我们都回去高兴坏了,自己杀了猪和鸡鸭,还在自己的鱼塘里网了不少的鱼,给我们兄妹几人炕了干鱼。
    春节前两天我回到了湖南,三哥没天亮就跑到公路边接我,见到我高兴得手舞足蹈。二哥的儿女也都回来陪奶奶过年了。春节期间每天二三十人上桌吃饭,饭菜基本都是三哥在做,其他人只是打点下手,三哥是个急性子,做事又快,可是三哥有时候做好饭自己不吃就去睡了。
    三哥一直说胃不好,2001年我曾经把他弄到铝厂来做过临时工,他说不舒服,姐姐就让他在广西医科大去看病,他固执,怎么也不去看,我就上医院找熟人给他开了几千元的药,然后就常常给他带药回去。也怪我们无知,只要是说治肠胃的好药都开回去让他吃,也不管他到底是什么病。
    三哥不吃饭,我就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还是说是肠炎,于是我和姐姐就又叫他来广西看病,来做个彻底检查,因为在广西我们可以照顾他,我们家里都有事,丢不开,三哥总说没事的,肠炎是慢性病,慢慢的养会好的。
    春节过后大家都又各奔东西了,妈妈在乡下住了些日子又想起上贵阳二哥家了,因为小鸽子在贵阳买了一套150平米的房子,他说买这房子也是为奶奶,妈妈高兴鸽子这样说,所以也惦记要去住住。湖南到贵阳的火车特别的挤,长住农村的三哥舍不得坐卧铺,只给妈妈买了一张卧铺,自己一直站到贵阳,一个通宵没能睡觉。原本就有病的他到了贵阳病就严重了,大哥二哥带着他到处去看病,做了很多的检查,也让他遭了不少罪,比如肠镜,胃镜,真正的病因没有查出来,回去后就病倒了。
    女儿的大学通知书刚到,就接到了三哥的电话,他说让我回去陪他些日子,他说他快不行了,接到三哥的电话我心急如焚,没有送女儿去学校就赶到了湖南。
    从离开湖南后,我们兄妹从来没有时间在一起好好的呆上半月、一个月的,各家总有各家的事,谁也没有说放下手上的工作特地去谁家玩上几个月的。
    当我推开三哥的门,他正好躺在床上呻吟,他见到我兴奋的用手臂把身子从床上撑起来,对着我艰难的笑,半年不见,我见到的他完全变了样,瘦得就像一付骷髅。我再也笑不出来,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淌。我回去的第二天,三哥大清早就起来了,还慢慢的走到了鱼塘边。
    第四天,三哥起不了床了,我一定要把他送到大医院去,三哥怕伤了我的心只好答应去,可医院不收,坐一天的车给三哥带来的痛苦更大,他开始大声地呻吟,我整天陪在他的身边,给他讲一些外面的趣事,希望这样能减轻他的痛苦。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我回去后已经四十天没下雨了,白天没电,气温都在三十八九度。二哥和姐姐也开始生病,在优越条件下生活惯了的我们都有些受不了了,三嫂子也是骨瘦如柴,为了让哥哥姐姐不至也病倒,我每天尽量把饭菜做得好吃些。可是一到晚上,听到三哥的呻吟声,我的心里就象刀绞,我每晚都想陪在三哥床边,帮他翻翻身,让可怜的嫂子睡会,可三哥不让,三哥说;能在死前和你们见上一面我就很满足了,人都会死的啊!死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儿女都成人了,看到他们都有了出息,又在死前能和你们一起愉快的度过这些日子,我觉得老天对我不薄了。听三哥这样说,我的心很痛,我告诉三哥,你不会死的,你才五十岁,阎王不会收你的。三哥开始没有了小便,他就让人为他料理后事,我不让他找人,我说他不会死,可哥说人没了小便就会得尿毒症死,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了,在心里默默的祈求上苍保佑我的三哥。
    我听老人说喊天天是会听到的,可是我天天喊天,天没有听到,每天看着三哥痛苦的样子我吃不下睡不着,我也全身发肿了。我不敢当着三哥的面哭,也怕二哥和姐姐跟着我伤心,只有半夜里跑到阳台上偷偷哭,我希望老天能听到我的哭声,可怜可怜我的三哥。
    三哥生前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可老天没眼,他还是带走了三哥。
    送走了三哥,我直接去了贵阳看妈妈,三哥的死让我看明白了很多的事情,人活着老为钱财奔波,为生活奔波,忽略了很多亲情。我一直后悔没能在三哥活着时多陪些日子,我不想再后悔,享受亲情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亲情是人类最原始也最纯真无私的感情。爸爸去世,三哥去世,我都锥心的痛,我虽不算很老,身体也特好,在解决温饱的情况下,我要把时间多留些给亲人。妈妈和哥哥、姐姐的年龄都大了,我要在他们想我,我想他们的时候多陪陪他们。
    我决定在贵阳看过妈妈后就把美容店关了,在金钱和亲情的天平上,我选择亲情,我希望健康的我能在亲人都能感受的时候给他们带去更多的欢乐与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