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缪哲:与H先生论语文课本书

H兄:
    承问小女的语文课本是不是改了,我一时答不出来。她放学回家,我除了“让谁打了”或“打了谁”之外,其他概不闻问。前天问她你的问题,答曰“《出师表》是有的”,至于阿贵的正传,则曰没有,或高中课本里有也说不定。金大侠庸先生的文字,她说没见过,也不知金大侠为谁某。昨晚D兄招饮,又拿你的问题问他。D兄精于时事,故回答得颇详。他说黜鲁迅而登金庸,原是北京一班浮浪子的所为,惟彼处教育界的要津,近由与之同声气者所据,于是撤了《阿Q正传》,换上《雪山飞狐》的某节。至于从课本中,剔除诸葛的《出师表》,他说是陕西某教授下的虎狼方,教育部敢不敢照方子抓药吃,亦未可知。我问他对这事的意见,他只说“管他妈的”,然后就大谈他养的老鼠不吃粮,专吃蛆,——依旧是你熟悉的那副一说正事就溜腔的怪习惯。
    吾兄去国日久,对国内的人心已隔膜,其实这种事,是顶自然、顶合理的。田舍翁多收几斗红高粱,犹有易妻之想,这些年国人富了,自该有个变化。盖卧薪尝胆时,人得警醒以自策。自掩其长,不讳其短,此《阿Q正传》所以为昨日之用也。现在富了,列国间俨然称“强”了,我们沾沾自喜犹不暇,岂容阿Q败人的兴乎?此金大侠所以为今日之用也。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北京的改课本,亦“圣之时者”之所为,又曷足怪?
    况且这课本的革命之“首义”于北京,就更不足怪了。记得上世纪80年代初咱们上学时,我与TRA等骑车出游,回途是由张家口进入北京的。行至两地的路界时,忽见所来的道路,在路界处齐刷刷断了。路界之北京一侧的,是——用当时A兄的话说——“德国级”的公路,而“却顾所来径”,则是“车轮为之摧”的“羊肠阪”。一块路界,就把一个国家,断作了俩社会,俩时代。90年办亚运会时,De携夫人来华,目见北京的场面,她连问:“中国怎么是第三世界?”她是纽约人,见识未免短,不明白这里并不就是中国。1990年至今,又近20年了,全国的变化固大,北京的则尤大,彼此的悬隔,不问可知也。物质的隔绝,自造成精神、感受的隔绝。一个生活环境近于纽约的人,即使是中国人,其在精神与感受上,也是纽约人的同胞,他的需求与愿望,与其血缘的、或政治上的同胞,则少有共通处。所以,除非你夺他的车子,封他的宅子,逐之于“有北”——也用不着太北,比如离北京150公里外的张家口就行——,他断不会明白今天我们所需的,何以仍是未庄的阿贵,而非雪山的飞狐。
    说起金大侠,我是没有恶感的,不但没有,简直还喜欢。吾兄谅必记得,当80年代初时,金庸的著作还仅有港版,我与D兄等,就一日两回出入于海淀镇上那个租书的小铺了。因租费奇昂,弟卖裤粜袄之不足,又将《水经注》杨守敬校本的初版(那可是祖传的),卖给了一师弟。至于每餐三片槽子糕,三餐一瓶“北冰洋”,缩食以筹租书的费用,亦为吾兄所亲见。弟半生碌碌,行事一无可观,惟在中文系“开读金著之风气”这一点上,除了D兄外,弟不作第二人想。但即使当年,弟也是以游戏的态度读之的,以为“贤于博弈”而已,用今天的话讲,就是“比吃喝嫖赌强”。直到今天,我得闲了也还要翻一翻金庸,但与读“福尔摩斯”“尼罗河惨案”等,态度也依然没有两样。盖凡事有体,亦有用。金大侠的书,好到了天也就是游戏文,上不了高头讲章的台面。彼游戏以写之,我游戏以待之,这才是自尊、体面的做法。待之过其所当待,以为柯南道尔可方驾莎士比亚,金庸“雁行”于鲁迅,那就忘了“必也正名”的古训了。金大侠嘴上不灭你,但私底下,吾必见其掩口胡卢,有“对傻子不可说戏话”之叹的。《堂吉诃德》里的公爵,因从未见过桑丘这样的活宝,就假封他为海岛的总督以取乐。我们似连桑丘还不如:金大侠是无心促狭的,但我们非要当桑丘,金大侠不愿捅破这局,就半推半就做了公爵。
    但这些个事情,也不是一个“傻”字能了之的。十几年来,什么“后现代”啦,“解构主义”啦,不停聒噪于我们耳边。按这派的理论,俗与严肃的文学,部落图腾与罗丹的雕塑,街头补胎的招牌与王羲之的书法,价值是同等的。乃至“汽油变水”之类的法术与科学的界限,有人也想抹了。登金庸而黜鲁迅,不过这理论的得逞而已。这是文明的反动,对文明信仰的破产。
    除了拔鲁迅登金庸外,刀兄又告诉我《孔雀东南飞》也被拔了,取代之的,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拔“孔雀”不知什么居心,登崇海子,弟则以为不过“夹私货”而已。读大学时,弟与海子有过数面之缘,也交换过诗作,但相知总不如X兄为深。较之我们其他写诗的人,海子的诗更多感性,没有学究气和智性的枯燥,这也是我当时叹为不及的。但总的看来,那时我们都是少年,都还在学诗的阶段,作品亦为习作的性质。《面朝大海》也如此,比如它的后半截,就大有“力竭”之嫌。成熟的诗是不可以如此的。今天我们谈起海子,都难免自恋的气味。盖我们这代人的青春,是与他的一同留给那个时代的;我们有过共同的激动、共同的苦恼和类似的理想。所以爱海子,爱其诗里的感情,就是爱我们自己。他的自杀,也仿佛是为我们殉道,那代人的青春,则因他的自杀而“成圣”了。但课本是给下一代编的;它需要的是判断力,不是滥情的自恋。
    其实这样的话,我本不想说、也不必说的。所以“不想”者,我也不想说。至于“不必”,则是受了小女的教育。她问我怎么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告以原委。她“嗨”了一声道:“谁在乎这个!进语文课本的东西,香的也臭了;来了《哈里·波特》,我照样不想读。”所以你瞧,他们爱怎么编就怎么编吧,我们有闲工夫,倒不如听D兄讲老鼠吃蛆的故事。

来源:www.infzm.com
原文链接:http://www.infzm.com/enews/20070 ... t20070919_26109.htm
不要对着偶的头像看啦,看晕了本人概不负责滴~~

哈哈是啊

只要是语文书里的我就不想读。
Harry Potter不编进去我也不想读,看书好累,还是等电影吧。
不过换金庸和海子进去真的很奇怪,这两个人真的好像是为某些人祭奠青春用的,再往下看,年轻人的青春里已经没有他们了。
中国第一酸儒。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
进语文课本的东西,香的也臭了;来了《哈里·波特》,我照样不想读。
-------------------------

这句话爽快。
3# 铁骑横夺

缪哲绝不是酸儒。他是近年来少有的翻译保障品牌。曾见有人买书只为译者是缪哲。
3# 铁骑横夺  

缪哲绝不是酸儒。他是近年来少有的翻译保障品牌。曾见有人买书只为译者是缪哲。
ironland 发表于 2010-11-15 19:47
正是“缪”处。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
约翰逊博士的字典

南方周末2006,7,13  

  □缪哲
  
    
  约翰逊博士的字典,连同他的两部选集,原是我常备于案头的读物。因当年有个小心愿,就是把鲍斯威尔的《约翰逊传》移译为汉文。但人事草草,又迫于生计改行,这翻译的事,终于应了“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古话。后听人说,这《约翰逊传》有了汉译本,也想找来看,问问“新妇复何如”,但终于没有。一怕人家的译笔好,伤我的自尊;二怕译得差,徒生“新人虽言好,未若故人姝”的遗憾。
  这名叫撒缪尔的约翰逊博士,其实不算个博士,这个头衔,是他成名后牛津的赠予;惟大学辍学,心里有疙瘩,故有了这头衔以后,他总愿别人以“博士”相呼。我哀悯其情,每提约翰逊,是必曰“博士”的。这个博士是18世纪英国文坛的祭酒,出身寒素。父亲开个书摊子,逢四乡的集日,就赶去售卖,小博士也常打个下手。他小时候读书很优秀,用他自己的话讲:“人们从不说‘约翰逊是个像某某一样的好学生’,只说‘某某是个像约翰逊一样的好学生’。”19岁那年,他入读牛津,照鲍斯威尔的说法,这是被诓去的。因他有个同学想找人陪读,就答应付他的学费,结果却一个子不给。穷支撑了3年,就终于辍学了。回到家后,他蓬门破巷,教几个小小顽童;还娶了媳妇,是个长他10多岁的寡妇,人臃肿而丑陋,但约翰逊很爱她。外人不在场时,还“宝贝”“心肝”个不停,或演一演张敞画眉的风流戏(是他的弟子、后成为英国最伟大的演员的加里克从门缝里偷看见的)。鲍斯威尔《传记》里有一段话,是不能与上面的事合观的,否则你会笑破了肚子。这话的起因,是有人说约翰逊眼瞎(其实是严重的近视),鲍斯威尔就辟谣说:“与他熟识的女士们都说,他品藻妇女的衣装,其精微与准确,是无人可及的。还有一次,我们在德比郡遇到几个伊斯兰教美人,我发现他的眼居然比我的尖。于是我对他说:你可真是个弹破琴的好乐师呵!”
  则知在美色上,约翰逊并不是瞎子。他所以爱自己的妻子,或道德感太严、自尊又太强的缘故。前者抑制了他的不爱,后者又迫使他爱——因娶这个人为妻子,毕竟是他的选择。
  教过一阵子村童后,约翰逊博士就与年纪小他不多的弟子加里克一道,徒步去了伦敦,要闯一片天下。他先给书商们做苦力,过得很惨;后从一个书商的手里,接了编字典的活儿,才一举成名,摆脱了贫困与屈辱。从此以后,就巍然为英国文坛的泰斗了。
  约翰逊博士的字典,人称是第一部英文的字典,盖以前的字典,是近于词汇表的。编字典是个苦差事,和翻译很相近:高人不爱做,低人干不来。字典序的开头,就谈到了这一点,说编字典者,是天下的苦命人;怕败事,不敢想好事;老挨骂,不指望人夸;事坏了招辱,疏忽则罚至;干好了,没喝彩,苦得像牲口,却无回报,是天下最大的倒霉虫了。在别人的眼里,你不是文学、科学的学徒,只是清道夫与奴隶;你命该做的,是除路障,清垃圾,好让有才学的人,婉步至于荣耀。那为之启途的牛马走,人家连个笑脸也不赏你。
  至于约翰逊本人,则有更多的辛酸与苦恼。编字典原是个“工程”,有机构的赞助,一帮人合手。但他编的字典,却是某书商挣钱的营生,他本人呢,也只为一口饭吃。但他自尊心太强,故编得很投入,一编就是多年,耗死了妻子,编坏了眼睛。至于预支的稿费,则除编纂的开销外,一日三饭都有不足了。在竣事后作的序里,他这样写道:
  我编这字典,既不曾得助于学者,也从未受惠于贵人。没有学院凉亭的荫蔽,也没得过片时的安宁。我是在穷困、嘈杂、疾病和痛苦中,完成这字典的。倘有人恶意指摘,说我们的语言未毕见于这字典,那我要说:我失败的事业,是人的力量从不曾成功的。
  接着又写道:为已死的、不再变化的语言编的字典(指希腊语、拉丁语字典),犹有不足;几十名意大利学者兀兀穷年编纂的字典,尚遭人批评,法兰西学院花50年编的字典,还免不了修订。而我以穷困潦倒之身,独力编一部字典,怎么会没毛病呢?你数落它的不是,又何以为情?再说“这个工作,我拖得太久了;我原想取悦的人(他妻子),已先它而亡。成功与失败,早成了空洞的回声。故我以冷淡、平静的心,把我的字典打发给世人:我不怕指责,也不求赞赏。
  一个饱学、自傲却又饱受苦难与轻视的人,在静待世人对字典的反响时,自尊的弦一定绷到了最紧。在给布朗(Sir Thomas Browne)的文集作的序中,约翰逊谈到了布朗任其手稿私下里流传,等听到好的反响后,才决计印行这手稿,却又假装不知情,抱怨传抄中的舛误。这背后的用意,约翰逊博士用老胥决狱的笔法写道:这是个手腕。一个渴求声望,却又担心得不到声望的作者,采用这一手法,是可进可退,游刃有余的;既满足了虚荣,又保住了谦逊的形象。
  但约翰逊博士却不是谦逊的人。他自负,躁急;他当然也渴求声望,但他最害怕的,却是指责。他又不像托玛斯·布朗,家有隔夜粮吃,能容他悄悄地把手稿散出去,静观人们的反应;要好呢,就出版它,不好呢,就说“这稿子是我自娱的,好坏与你什么相干”。他还等米下锅呢。没办法,只有先下手为强了:我编这字典,是养活、取悦我老妻的;如今她死了,你说好说坏,我都无所谓。故“不怕指摘,不求赞赏”云云,似也是“一个渴求声望、又担心得不到声望”的作者耍的“手腕”。
  但担心中的指摘没来,喝彩就到了,最为我们熟知的,是切斯特菲尔德伯爵的书评。结果却招了约翰逊博士的臭骂:当年我求你帮我,你袖手;如今我成功了,你想分桃子;——去你妈的!
  约翰逊这个人,是英国文学史上性格最分明的人物,他霸道如暴君,自负如孔雀,膀大腰圆像个脚夫,言谈捷给又甚于策士。他的性格,鲍斯威尔是这样解释的:“终其一生,约翰逊都架子很大,这倒不是虚荣,或狂傲,只是才大气豪,势有所必至。别的人比才力,往往难断其高下,而约翰逊与他的侪辈比,却如鹤之于鸡,是高低立判的……约翰逊并不是举趾高,企其踵;他只是不曲腰而已。”
  今天所以又想起约翰逊的字典,是前些日子读了几篇文章,内容是数落当今之译文的,虽未数落到我头上,但读后还是不爽快。盖译书之苦,虽与编字典差不多,但报酬之低,遭学术机构的蔑视(不算“成果”),却又甚于字典的编纂。乃知九泉之下,尚有天衢,秋荼之甘,或云如荠。写文章的人,不哀怜译者吃兔子料,却求为千里足!我怕天下的译者们脸皮薄,被人一数落,就潜心译书而至于饿死,或惹恼学校当权的诸公,连猢狲王的位子也保不住,便把约翰逊的旧事,翻出来说一说。并把他的话抄在底下,与天下的译者们共勉:我不怕你们骂,也不稀罕你们的夸!



------------------------------------------------
不知全译本出来了没?
缪哲,第一次听说,文章好漂亮,想不到当代还有这样饱学而有趣的纯学者。仿佛从民国来的,
我失败的事业,是人的力量从不曾成功的。
========================

这种自负都是一等的。



缪哲的文字也棒极!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缪哲,1965年生,1986年毕业于北大中文系。曾谋食于河北电台、河北省社科院、杂文报等单位。现学习中国美术史。译有《瓮葬》、《钓客清话》、《塞耳彭自然史》、《美洲三书》等。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缪哲:好书没秘密

缪哲:好书没秘密

□缪哲   缪哲,1965年生,1986年毕业于北大中文系。曾谋食于河北电台、河北省社科院、杂文报等单位。现学习中国美术史。译有《瓮葬》、《钓客清话》、《塞耳彭自然史》、《美洲三书》等。

  我见别人谈读书的经历,多从四大名著的某著开始。这让我很羡慕。但我不生于读书人家,小时见的书,全套的毛选外,只有一本那时的“经外典”《鲁迅选集》。我本来的理想,是当一名泥瓦匠的,平生的大愿,不过砌墙砌得溜直而已。但读了书中《论秦理斋夫人事》后,深以为这叫鲁迅的人,似比我崇拜的张师傅高明。这一转念,就让人间多了个蹩脚的写者,少了名垒墙的大师。具体地说,我读这书的收获有四:一、懂了识字才是硬道理(书中有十成一的字,我当时是不认识的);二、知道了鲁迅是共产党;三、还认识了个叫梁实秋的人,是蒋匪一帮的;四、作文要善用词,造句子得铿锵有节奏。这四个收获,于我后来的影响都很大。第一个收获,是让我把开蒙以来的光阴,多用于识字了。第二、三个收获,后来则让我因而想,这做人没有信仰,终归要受骗的。文献不足征,信息有屏蔽,人的智力,也有未及者,倘不先有一套关于好坏、是非的信仰,想单凭着“事实的真相”断真假,则不当傻子者几稀。这样我就有了信仰。这个信仰,我称作我的“奥卡姆的剃刀”,迄目前为止,我每回操刀一割,未尝不是豁然而解的,很灵验。至于作文善用词,造句有节奏,则总也做不到,故有“王式轻来”之悔。但学砌墙已晚,已无“潘岳遂初”之志了。

  于我有大影响的第二本书,是韬奋的《经历》。其前半部写的,是作者苦学的生涯,后半的内容,是他如何做记者,以影响蒋朝的政治与人心的。这一本书,我当了我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励志书读,结果这害苦了我。大学毕业后,我沉浮于新闻坛里多年,不成一事,直到某报当权的诸公夺了我的五斗米,这一段少年的情结,才算有个了。我恨我当时学浅,只知韬奋有《经历》,不知韩非有“说难”。

  高中不是读书的年龄,所以不谈了。

  大学里占用我时间最多的,是经部类书。经书不好读,那时的教授们,又多宗汉学,析词论义,卑之无甚高论。如今喧阗于人口的“今文”啦,“公羊”啦,我那时只知其名目而已,故这一段读经的经历,就成了小学识字课的延续。我识了不少字,也知道了如今的“轻唇”(辅音发f的音),古代概读为“重唇”(读p)。至于说这鸡零狗碎的知识外,我于经书还有什么心得,那就是“没有”。我智力差,经书里的字,每有不识者;又生于这七荤八素的时代,想问题的方式,总凿枘于孔教的大义;故活剥刘文典教授的话说,“这经书是不可能读得懂了”。至于偏有人读得通,而且有心得,又能用于修齐、治平、起世运之衰、开童子之蒙,则我除了佩服,没别的话讲。

  我得于中学“文史课”的思维之训练,是“胡批乱侃带吓唬”式的。每读一段文章,不是找它的“可批点”,就是找它的“可捧点”。这一套读书的办法,当我遇到索绪尔的《普通语言学教程》时,就彻底不灵了:我简直一句也读不懂。所幸我当时学了点《老子》,明白些“上善若水”的道理,于是我想,这路上的岩障,我既砸不成碎石头,用作我批侃的基础,那就索性让我的思维,像水一样曲顺它吧。这顿悟式的一刹,是我一生读书的转机。我后来能读一点西方的经典,并略解其意,功劳要都归于索绪尔。至于书的内容,则我读完就忘光了。正所谓思维如刀,书籍如砥,想磨刀的人,是不必太计较砥的材质的。软硬、滑糙适度就好。

  还有本于我关系很大的书,就是杨周翰先生的《十七世纪英国文学》。这是杨先生为研究生授课的讲义,后由北大出版。读此书不读彼书,多是偶然的,故读这书的因由我忘了。然而这一本书,却激起了我对十七世纪英国的好奇,后又波连于十八世纪。先是文学性的书,后及于历史。英国人谈政治,总是“利”字当头,不大“修辞以立其伪”的。故政治与社会的运转之逻辑,往往不着一丝地裸在你眼前,不是白痴就能看懂了。我智不过泥瓦匠,故这一段历史,恰可作我政治观、社会观的蒙书。我用我读书的心得,去想我见于、或闻于现实中的事,以前不懂的,如今大体上懂了,或自以为懂了。至于柏克说,论政治的智慧,自由社会的杂匠,每胜于专制社会的大臣,则我既未侧身于前,也未忝列于后,说傻话轮不到我,智慧的话我不会,就恕我不讲这一段读书的心得了吧?

  从识字以来,我读书的经历有30多年。好书读了不少,坏书也见了很多。我所谓好书,是谁都希望自己读了、又谁都不想读的书。故我上面只谈了谈是哪些书,引起了我读好书的兴趣,或领我上了读书的路的。至于什么书好,则每个人都清楚,并希望自己读了,或真的读了。坏书有秘密,好书没秘密。至于说这好书,你是怎么读成的?那我倒是有个独得之秘:我多年做一名小编辑,每天的工作,不过对着纸面,改一改错字、医一医病句而已。即便学了一口学问的“时样语”,能用高深的词,会谈玄虚的理,我也没地方去显摆。无奈之下,才读了读好书。假如用得上,我又何尝不想读坏书呢?

来源:《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文松辉)

链接:http://www.people.com.cn/GB/wenhua/40466/40467/3003561.html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坏书有秘密,好书没秘密。
----------------------------
这话有趣,不过要想想到底对不对。
一条往西去的路,就是一条往东去的路
至于柏克说,论政治的智慧,自由社会的杂匠,每胜于专制社会的大臣,则我既未侧身于前,也未忝列于后,说傻话轮不到我,智慧的话我不会,就恕我不讲这一段读书的心得了吧?
网事情缘 发表于 2010-11-15 22:51
最近对此深有感受。我想对英中翻译者来说,翻译是一件很苦很艰难的差事,因为两套文字构建的观念系统如此的天壤之别,所以保持原态的对译几乎不可能,也许只能做一些解释性的工作了,犹如在天地之间搭一架梯子。
1,I.stability of possession;II.transference by consent;III.performance of promises.
2,中国的教育体系是制造SB的流水线。
3,一个充满着下贱历史的国家如何走向正常?
缪哲:好书没秘密

□缪哲   缪哲,1965年生,1986年毕业于北大中文系。曾谋食于河北电台、河北省社科院、杂文报等单位。现学习中国美术史。译有《瓮葬》、《钓客清话》、《塞耳彭自然史》、《美洲三书》等。
...
网事情缘 发表于 2010-11-15 22:51
这个文章没有前面那个好,看来我说过头了。美洲三书买过一本,似乎市面上卖得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