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顽童气,愈是普遍认可的大家,钱愈是有兴味抓其痛脚,出其洋相,有种穷寇急追,捉寇到巢的兴致。
再谢诸位。
龙MM嘛,以龙为本,一命呜呼,乃是凡夫俗子的事,龙族里没听说过这种事件。
文学,说穿了,是件暧昧的勾当,而思想则天然有趋于明晰、规范的欲求。即此而言,思想的外壳过于坚实,反而坐实了他文学外行身份,也说不定。“惚兮怳兮,其中有象”,较之思想的外壳,肯定更有意味。
向兮兮、古呆问好。
田兄所指毛病,俺倒是知道的。只是,这是一个不容我虚心接受的毛病,因为,我知道这是病,但我更知道,我改不了这个毛病。这是关于密度的分寸学,俺深知其重要,也深知自己拙于应对,奈何。只能如此自我原谅:文章之道,原无定规,俺就守着自家才分的一亩三分薄田,聊畅吾志罢。
本帖最后由 西极化人 于 2009-6-4 22:55 编辑

钱先生说陆游的这种情形,我倒觉得可以理解。古代大诗人中,语意多重复的,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李白那样的,不假思索,直抒胸臆。很多套话,其实也是平时念念在心的,逮到机会,脱口而出。比如李诗,结尾最爱说归卧山中之类的话,尤其爱说“挂帆”“挂席”,可见他爱坐船,不爱坐车。而且他相信,论神仙,海上肯定比山中更多。

第二中情况,就是陆游那样的,一辈子写个没完,非常自觉地搞创作,什么题材都写。一轮月亮,春夏秋冬,风雨阴晴,廊庙江湖,各种时间地点和情绪,力求道前人所未道,赵翼称赞他,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不能说赵翼没道理。赵兄论诗,要害只有一点,就是“新”。“预支五百年新意,到了千年又觉陈”。讲究求新,没人搞到他这么绝对。陆游一生既长,诗以万计,他哪里顾得过来?

写文章久了的人都有这个经验,你写了十几二十年,长长短短的有了几百篇,有些话,你愣是忘了从前曾说过,遇到合适的情景,一下子又冒出来了。大家可以看看周作人的集子,有些话看他重复了多少次。当然,周的文章是要卖钱的,他有时候是故意抄旧文蒙事。像钱钟书那样记性好的人,世上本来不多。一般人没把握,编定文集时,最好还是从严些,多加删汰,或许可以少招讥讽。

钱先生这样的批评,当掌故读来是很好玩的,但也不要太当真。我不觉得钱先生刻薄,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有些小孩子脾气,出入古今中外,玩游戏似地开心。不过有一点,钱先生是说对了,陆游太爱谈“恢复”,谈得读者受不了。要说知兵能战,辛弃疾是真能,但稼轩反而不这么整天挂在嘴上。这是知道轻重。
看来这种自我抄袭,多是不自觉的。路子走熟了,套路形成了,养成了惯性。想改也难。还有一种情形,诗人一旦创作出绝世好句,绝妙比喻。得意非凡,欲要奇文共欣赏,想让更多的人为之喝彩,为之赞叹陶醉,念兹在兹,就会频繁让其出场,吸引眼球。
西极兄所论,沦肌浃髓。面对诗人,真需要如此一份体己心的。
不过,我也确实觉得,陆游过分了点。适度的重复,任谁难免,博闻强识如钱锺书者,也未必可免,一个妙例连用两回的事,也有过——我至少发现过两回。但如陆游这般过分的,究属罕见。
另一方面,我觉得,对大诗人,既需要非常的体己,也需要非常的严苛。看上去,陆游经受得起读者的百般体己,而稍一严苛,大概就要喊“吃不消”了。
回TIAN兄:对大诗人(别种大家也一样),张扬的素质不应高于节制的素质。只知自我陶醉而视自我节制为无物,总还难称上乘。歌德说:巨匠在限制中才能表现自己。窃以为,其中含有至味。
周兄啊,张扬是本性,节制是修养,知道节制而又能做到的,太少了!
周兄啊,张扬是本性,节制是修养,知道节制而又能做到的,太少了!
西极化人 发表于 2009-6-5 00:27
通透之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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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西极兄。
实际情形恐怕是,薄才端赖张扬,大才唯觑节制。若张扬之才难觅而节制之念大炽,又恐贻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