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1946年的一篇文章:林语堂、郭沫若与周树人

林语堂、郭沫若与周树人
  70年前,当时上海滩四大公司之首的永安公司曾推出一份文化杂志《永安月刊》,该刊于1939年5月创刊,办刊十年间大量刊载海上文人的文学作品,以及摄影、漫画、美术等佳作,为文坛留下许多弥足珍贵的史料。本文原载于1946年第九十期《永安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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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树人(鲁迅)逝世至今年的10月19日,是10周年了。在意料之中,到时必定有许多文友写文章的来纪念他。不用说,恭维赞叹的与批评的,两方面自然都有。现在把林语堂、郭沫若和鲁迅,来说一下。这样,他们三人的关系怎样,也可以知道一般。虽然人和人之间的好恶,不一定长久是如此,但是我们可以知道他们三个人过去的有过什么关系,便知道当代文坛里有过这些轇轕而已。
  说到林语堂与鲁迅的关系,要是写起文章来,起码可写一两万字。但是不特写得麻烦与手酸,读的恐怕也感到疲倦罢。今呢,只得撮其要来申述而已。
  林语堂在北京时和鲁迅的关系,据“林语堂自传”(工爻译)有说:
  “当我在北平时,身为大学教授,对于时事政治常常信口批评,因此我恒被人视为那‘异端之家’——北大——之一个激烈的教授,那时北大的教授们分为两派,带甲备战,旗鼓相当:一是‘现代评论’所代表的,以胡适博士为领袖,一是‘语丝’所代表的,以周氏兄弟——作人和树人(鲁迅)为首。我是属于后一派的。……”
  当这两派在北平大活动的时期,也是关于教育部与女子师范问题而发生论战最剧烈之时,他俩在那时也加入学生的示威运动。自从民国15年3月18日临时执政府门前闹了“三一八”事件,住在北平的作家,教授,新闻记者们50多人即被通缉,林语堂、鲁迅因在恶劣势力压迫之下,不能不悄然的先后脱离北京古城了。
  林语堂回到故乡(福建),在厦门大学担任文科主任,鲁迅因着林氏的招约,也在厦大任教。二人职务上的关系,虽然比较以前来得密切,然而他们两人的思想,始终是分流的。
  他们两人的不同之点在那里呢?
  从林氏自作的联子:“两脚踏东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便可以知道林是常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而逼着他自己要选择一个——新的或旧的,故他自己曾说“有一位好作月旦的朋友评论我说,我的长处是对外国人讲中国文化,而对中国人讲外国文化。这原意不是一种暗袭的侮辱,我以为那评语是真的。我最喜欢在思想界的大陆上驰骋奔腾。我想到有一宗开心的事,即是把两千年前的老子与美国的福特氏(汽车大王)拉在一个房间之内,而让他们畅谈心曲——共同讨论货币的价值和人生的价值。或者我要辜鸿铭导引孔子投入麦唐乐(前英国的内阁总理)之家中而看着他相视而笑,默默无言,而在杯酒之间,得完全了解。”(见林语堂自传)夫子自道,比较客观评述,来得贴切。
  鲁迅在“华盖集”续篇,有过这样的自述:“我自己也知道,在中国,我的笔要算较为尖刻的,说话有时也不留情面。但我又知道人们怎样地用了公理正义的美名,正人君子的徽号,温良敦厚的假脸,流言公论的武器,吞吐曲折的文字,行私利己,使无刀无笔的弱者不得喘息;倘使我没有这笔,也就是被欺侮到起诉无门的一个。我觉悟了,所以要常用,尤其是用于使麒麟皮下露出马脚。”鲁迅的写作,对于旧社会的掊击,封建营垒的精神文明的嘲笑,和林是两样。
  鲁迅的“阿Q正传”,是在我国文学的历史生命上传留不朽,好似向旧社会间封建制度掷下一颗巨量炸弹。鲁迅已经死了,但他的灵魂是永存的。而现在这个社会,每一个阶层的角落里。却仍旧现着无数阿Q型的人物。
  2
  林对于他自己的讽刺文学,也有自白,如:
  “其实我在文学上的成功和发展成我自己风格完全是某某之赐。如果我们的民权并不被取缔和限制,恐怕我将永不能成为一个文学家,那严格的取缔,逼令我另辟蹊径以发表思想而不至直叫天牌是天牌,白板是白板。我势不能不发展笔墨和权舆事情轻重,此即读者们所称为讽刺文学者。我写此项文章的艺术,乃在发挥关于时局的理论,刚刚足够暗示我的思想和别人的意见,使不至流为虚声夺人,空洞无物,而只是礼教云云的谬论。但同时却饶有含蓄使不致身受牢狱之灾。这样写文章,无异是马戏场中所见在绳子上跳舞,亟需眼明手快,身心平衡合度。在这个奇妙的空气中,当中我已经成为一个所谓幽默或讽刺文学家了。”(工爻译林语堂自传)
  林周两人的人生观不同,而写作的取材与技巧自然也异。他的区别无论在随笔、杂文、小说,各方面都是异常显著,这是读过他俩文章的人们都可以知道。
  林的“瞬息京华”(MomentIn Peking),英文字数约25万,若果译成中文,就有50多万字,其中有佳话,有哲学,有历史演义,有风俗变迁,有深谈,有闲话,确是现代中国的一本伟大小说。书中分三大部,一、道家的女儿;二、园中的悲剧;三、秋日之歌。故事起源于1900年义和团之乱而至“八一三”上海抗日战事开始,差不多有40年的事实,这可算是林语堂著述长篇小说的处女作品。在美国销路之广,实在惊人。与鲁迅的“阿Q正传”相较,各有不同。前者字数多,后者字数少,然而他的影响,也是各人不同。鲁迅晚年没有写作小说,而林语堂却相反,是在45岁以后,祖国又在遍地烽烟的时候,才在国外把自己的长篇小说处女作发表。由这一点来看,他们两位文艺写作的旅程是相异的。
  写到这里,我记忆林火所译的一篇稿,有林语堂与鲁迅二人作品的评述,也可以算是赤裸裸描写他两个人的个性,撮要如下:
  “鲁迅的作品里,带着象征的性格,在表现上带着晦涩的气味。相反的,林语堂的作品则取通俗的形态,表现很平坦明白。鲁迅拿着尖锐的刀子正对着现实,满脸上挂着焦急的忧虑。林语堂则走进现实的圈里很清闲的看书。所以鲁迅早早地故去,而林语堂则还很潇洒地活着。
  “鲁迅好像受了俄国小说影响很深,林语堂似乎很得力于法国的小说。同时鲁迅的主观力很强,林语堂比较偏向客观方面。
  “鲁迅的作品里充满了忿怒,悲伤与绝望;林语堂则始终澹澹泊泊的。鲁迅的小说的声音是强壮而沉重的;林语堂的小说的声音则无宁说是轻快,爽然。鲁迅的作品,垂着淋漓的鲜血;林语堂的作品,则吐着静静的呼吸。”
  “鲁迅的作品是浪漫的;林语堂的作品非浪漫的。所以鲁迅的作品是‘国民性’的,林语堂的作品是‘社会性’的。鲁迅对于‘中国国家人’的意识很强,而林语堂则仅是‘中国人’的意识而已。”
  他又指出他两人走到天涯海角,也不能相会的两个人,一言以蔽之,“鲁迅是个诗人,林语堂是个小说家。”的批评。
  林火所译批评话有许多是对的。然而他们两个人个性是不同,因为所学的和对于社会观人生观的观点也各不同,自然对于写作,是截然两途。固然不能使鲁迅去学林语堂,同时也不能叫林语堂去学鲁迅,古人所说“各有千秋”一句话,真是千古不磨的定论。
  林语堂在国外所发表的三本著作,如“我国与我民”,“生活的艺术”,和“瞬息京华”,是三位一体的著作,虽然前者两本是散文,后者是小说,然从思想上说来是一致的,这是凡是读过这三本书的人,都能够明白,用不着赘说。还有一本“啼笑皆非”,这是讥讽欧美的著作了。
  拉杂的写来,虽是片断的叙述,可是他们两人的思想和人生,也可以得到一个轮廓了。
  3
  鲁迅逝世至今十年,郭沫若今年的11月16日,是56岁了,从事文艺写作也已三十年。谈到鲁迅便联想到鲁迅的对头创造社,因着创造社又要说到郭沫若来。虽然郭与周没有一面之缘,周死后,郭也写过文章发表感想。然而在过去的历史上,他们是对头冤家,这是不必为讳的。
  鲁迅在民国20年8月在社会科学研究会演讲“上海文艺一瞥”,记述下来,寄到日本某杂志发表。这篇演词里,对于创造社,有些批判的话,这些话,不是恭维而是攻讦的,如云:
  “后来就有新才子派的创造社的出现。创造社是尊重天才的,为艺术而艺术的,尊重自我的,崇创作,恶翻译,尤其憎恶重译的。与同时上海的文学研究会相对立。文学研究会却也正相反,是主张为人生的艺术的,是一面创作,一面也重翻译的,是注重绍介被压迫文学的。创造社既然是天才的艺术,那末,看那为人生艺术文学研究会,自然就是多管闲事,不是有些俗气,而且是以为无能。
  ……创造社的这一战,从表面看来,是胜利的,许多作品既和当时的自命才子们心情的相合,加以出版者的帮助,势力雄厚起来了。势力一雄厚就看见大商店,如商务印书馆也有创造社员译著出版,这一来,是创造社也不再审查商务印书馆出版物的误译之处,来作专论了。”
  鲁迅这些话,既把“新才子派”的帽子加在创造社上,可说嬉笑有甚于怒骂了。后来郭沫若在写“创造十年”发端中,叙明因为读了鲁迅那篇“上海文艺一瞥”,才决心来做这部“十年”。那么,“创造十年”不啻是向鲁迅反攻的战具。“十年”的发端,大部分是与鲁迅驳难的文字,针锋相对鲁迅的“上海文艺一瞥”,郭是怎样说呢?
  “在创造社的头上,加上了一顶瓜皮小帽,轻轻地便把创造社的一群穷小子化成了鸳鸯蝴蝶派。我们鲁迅先生,的确不愧是绍兴人,他的一枝笔实在有点风味。是的,新才子派又等于‘艺术至上派’,鲁迅先生似乎很是学贯中西,大约王尔德,政陀勒尔一类的人物,又是欧洲的鸳鸯蝴蝶派吧?是的,创造社尊重天才,尊重自我,崇创作,这倒不是什么罪过,无论在怎么社会里,天才是不能否认的,不同的只是天才的解释罢了。我们鲁迅也不是一位文学上的天才吗?特别在‘辛辣的骂倒’上,其才尤其是天啦。就是‘重自我崇创作’一点上,创造社的那些穷小子,似乎都还没有我们的大天才鲁迅先生的那么‘专’!不信,请你去尝试一下吧。只要有胆量敢把‘先生’两个字误排成‘老生’,或者对于‘呐喊’,没有摇旗呐喊一下,你看他先生会怎样地慷慨,他至少会恭维你是才子的。‘恨翻译’?‘尤憎恨重译’?我自己似乎也是创造社里的一个人,我自己便翻译过不少的东西,并且也重译过不少东西啦。是的,那些东西,怕没有值得我们鲁迅先生的大眼之一瞥。”
  鲁迅对创造社,和郭沫若眼中的鲁迅,他们的斗气,笔枪墨炮,也可以见到一斑了。
  前几年,在鲁迅逝世的五周年纪念,郭沫若写了一篇“总是不能忘记”,虽然没有余愤未已的话,可是空泛泛地说些不切实边的话罢了。今年鲁迅的十年祭,听说郭沫若也准备有感悼文章发表,可说是郭的新感想。但是林语堂呢,远适异国,思想不同,环境又异,想不会有什么的应时感悼文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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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此文的原作者是谁?

鲁迅和创造社的论战很好玩,他被郭沫若加冕为“双重的法西斯蒂”。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很多年前我读到林语堂女儿写的一本书,忆父亲,其中提到鲁迅,从衣着外表到人品,都是极排斥的口吻。可能也代表了林语堂私下的态度?
周对创造那批人很不屑的,尤其讨厌田汉。
不过,倒没见过宗白华与鲁迅的文字纠纷。
这可能与宗的性格有关。
“很多年前我读到林语堂女儿写的一本书,忆父亲,
其中提到鲁迅,从衣着外表到人品,
都是极排斥的口吻。
可能也代表了林语堂私下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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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林周关系不错,鲁迅去世后,
林写了悼念文字,评价也是蛮高的。
这可能也是与当时舆论氛围有关,
不知林的女儿具体如何写的,
网上找找,贴过来。
本帖最后由 玛加利大 于 2009-6-3 17:39 编辑

好像是林语堂的次女林太乙写的《林语堂传》。隐约记得,林太乙对鲁迅外表的评价和苏雪林对鲁迅的评价差不多。她们对鲁迅外表很嫌恶刻薄的描述,让我读着不太舒服。
模糊记得鲁迅和林语堂后来因一小事绝交。
今天晚上回家再找出书看看。

     《林语堂传》,林太乙著,北岳文艺出版社199410月第一版。


我是2000年夏天在旧书摊上买的。十年后重读,可能是我自己有了变化,下面这些段落带给我的诧异已不像当初了。

本帖最后由 玛加利大 于 2009-6-3 20:40 编辑

     《林语堂传》,林太乙著,北岳文艺出版社199410月第一版。


鲁迅身材矮小,穿白短衫、布鞋、衣冠不整。。他颧高脸瘦,尖尖的胡子,两腮干瘪,看来像个瘾君子。他所著的《狂人日记》、《药》、《呐喊》及《阿Q正传》等,已使他在为名闻全国的作家。他有绍兴诗爷的刀笔工夫,巧妙的动用一字之微,可以陷入于绝境,致人于死地。他的谈话也一样,他嘲笑戏谑的时候,诙谐百出,张起一口黄牙呵呵大笑。但是他的绍兴官话,旁人听了有点费力。这位文人的生活毫无秩序。他和他的太太不睦,和许广平女士同居。女士倒是个老老实实的女人,语堂这么想,她和鲁迅同居,自然是崇拜鲁迅的才名,绝不会爱他那副骨相。”     

     
有一回,他和鲁迅几乎闹翻了。事情是小之又小,是鲁迅神经过敏所致。语堂回忆道。那时有一位青年作家张友松要出来自己办书店或杂志,所以拉了鲁迅、郁达夫等人在四川路吃小馆子。在座也有许广平、王映霞和翠凤。张友松说,他对北新书店老板李小峰欠作者的帐不还大不以为然,说他自己办书店就要好好的办。语堂也说了两句附和的话。不想鲁迅疑心语堂在说他,使语堂莫名其妙。大概鲁迅多喝了一杯酒,忽然咆哮起来,原来李小峰也欠了鲁迅不少帐,鲁迅与他办过什么交涉,语堂实不知情。语堂后来说:两人像一对雄鸡一样对视,对了足足一两分钟,多亏郁达夫作和事佬,这场小风波也就安然度过了。


   
     
鲁迅写了许多嘲讽林语堂的文章,使人以为两人是冤家对头。其实,两人虽然思想不同,个人之间却没有什么仇怨。语堂心目中无恶人,他认为鲁迅易怒多疑,是因为他身体不好的缘故。

     鲁迅、林语堂成为文坛对立的巨人。鲁迅尖酸的脾气,使他写一封信给语堂,劝他不必为办杂志多费力气,以他的英文造诣,翻译翻译西洋名著,不特有益于现在中国人,即是将来也是有用的。语堂回信,除表谢意之外,说翻译事业要在老年再做。
     时过一年多,鲁迅在一篇文章里提到这件事,说语堂的复信,意思有点讥笑鲁迅的老大,他很生气。
     民国二十五年十月十九日鲁迅病逝上海,语堂在《悼鲁迅》一文说,我始终敬鲁迅;鲁迅顾我,我喜其相知,鲁迅弃我,我亦无悔……《人世间》出,左派不谅吾之文学见解,吾亦不肯牺牲吾之见解以阿附。……鲁迅不乐,我亦无可如何。

   



鲁迅的脾气实在是臭,不过,文人没有一点怪脾气,往往成不了大事。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首先谢谢玛加MM的不辞辛苦的回帖,书中的文字应该是逐字打上来的,真是太感谢了。
从文字上看,至少这位林太乙对鲁迅是没有多少好感的,有些嫌恶之情,基于鲁迅文名之盛,地位声望之高,不好明白说出来,字里行间闪烁其词。
就我以往的印象,两人关系出现嫌隙,一是林提倡闲适幽默,为鲁迅所不满,二是鲁迅希望林多努力于翻译西方文学。林于创作颇为自负,当然不肯听从。从此关系有所隔阂。
上面文字所提到的过节,我并没有在其它地方见到类似的说法,若之就林太乙口中说出,可信度并不甚高,或曰,并非二人交恶之根本原因。
tian295
不是我打字录入的。
是我先在书中找到段落,然后在百度输入开头文字,就搜到了。书中还有一些更详细的写鲁迅的段落,网上没有搜到。
本帖最后由 玛加利大 于 2009-6-3 23:10 编辑

鲁迅与林语堂交恶绝非私人恩怨
2009-05-31
来源:新商报


鲁迅故居。 鲁迅和许广平。

位于台北市阳明山的林语堂故居。林语堂和太太在一起。

  文/朱艳丽     
鲁迅当年和北新书店的老板李小峰闹版税官司,郁达夫作“和事佬”。调解后,李小峰在南云楼摆酒吃饭,为了活跃气氛,除了当事人之外,林语堂夫妇和其他文界好友也在被请之列。   
林语堂爱说话,人际关系却极为糊涂。应这种饭局是吃力不讨好,妻子瘳翠凤反复提醒:“堂,待会少开口。”林语堂不理解,觉得大家都知根知底,犯不上小心翼翼的,再说了,既然坐下来吃饭,就算有干戈,也化成玉帛了。他吃得坦然。   
李小峰挺有手腕,几句玩笑话下来,众人就敞开了怀抱,话题也越扯越远。突然有人提起了张友松的名字,林语堂也没细想前情因果,连连点头附和。   
张友松是鲁迅的学生,曾经请鲁迅和林语堂吃饭,说也要办一个书店,并以李小峰为戒,决不拖作者的工资。鲁迅担心顺得哥情失嫂意,没有答应。但这话传到了李小峰的耳朵里,李小峰当时就很不痛快。后来,鲁迅要和他对簿公堂,李小峰本能地觉得是张友松在从中使坏,几次在背后攻击张友松。   
鲁迅很忌讳这件事,听林语堂一说,疑心话中有话,讥讽自己受了张友松的挑拨,当即脸色发青,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喊“我要声明!我要声明!”那时,鲁迅已有几分酒意,他一拍桌子,“玉堂,你这是什么话!我和北新的诉讼不关张友松的事!”   
林语堂站起来辩解,“是你神经过敏,我没有那个意思!”   
两人越说越上火,像一对雄鸡一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对了足足两分钟。   
郁达夫见形势不对,赶紧站出来。他一手按下鲁迅,一面拉着林语堂和廖翠凤赶紧离开。   
这本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照郁达夫的说法,是“因误解而起的正面冲突”,可却是一个警示,林语堂和鲁迅的友谊亮起了红灯。   不久,林语堂办起《论语》,做了“幽默大师”,鲁迅更不能理解,他认为在血与火的斗争中,是没有幽默可言的,“只要我活着,就要拿起笔,去回敬他们的手枪。”   
1934年,林语堂和章克标意见不和,一气之下离开《论语》,另起炉灶,办起了《人间世》。   谁也没有料到,这竟是林语堂和鲁迅友情的终点。   在《人间世》之前,林语堂和鲁迅闹过误会也好,分歧也罢,但始终还是朋友。   据当时另一知名文人陶亢德回忆,《人间世》创刊前,林语堂请文坛好友来家里吃饭。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就差鲁迅。大家都知道林语堂和鲁迅最近闹得不太愉快,有人好心提醒他,要不要催一催。林语堂摆摆手,很有把握地说:“不必,他一定会来的。”话音刚落,鲁迅就趿拉着胶皮鞋走进来了。   
《人间世》走的是《论语》谈幽默的老路子,只不过取法晚明的公安派,更强调“闲适”和“独抒性灵”。林语堂在发刊词上说:“宇宙之大,苍蝇之微,皆可取材,故名为人间世。”   照理说,借着《论语》的大热,又是幽默大师亲自操刀,《人间世》一炮而红是可以想象的。但林语堂1933年的鸿运似乎走到了尽头,《人间世》从创刊之日起,就在各路人马的夹攻中摇摇欲坠。   为了给《人间世》造声势,林语堂把周作人的自寿诗抄给相熟的文化名流,再索取和诗,同时刊发在《人间世》创刊号上,并佐以周作人的巨帧照片。这一番精心渲染,周作人的诗作和《人间世》果然轰动一时,满城传诵。   
一些小报也来凑热闹,争相转载,唱和者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左盟早就看不惯林语堂提倡幽默的那一套,而自寿诗事件又确实有使文艺界庸俗化之嫌,一些血气方刚的革命小将带头造反了。野容(廖沫沙)写了《人间何世》,指着林语堂的鼻子骂了一通。自此,左翼联盟系统地开骂了。盟主鲁迅骂得最凶,攻击林语堂文学上的趣味主义和自由主义,说幽默文学是“麻醉文学”。   
先前,《论语》的幽默杂文开罪了不少右派作家,右翼分子也一哄而上,恶言恶语地声讨起来了。   林语堂前半生骂人骂得多,这么被骂还是头一次。可他就是叛逆心理,别人越骂得凶,他越要坚持,号称“欲据牛角尖负隅以终身”。   
在一次饭桌上,几个广东籍作家讲粤语,说得兴致盎然,其他人听不懂,想插嘴都插不上。林语堂故意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表示是鸡同鸭讲,逗趣一番。没料到鲁迅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难道想用英语来压中国的同胞吗?”林语堂哑口无言。以前据理力争,因为争得起。现在的景况,是没有必要了。有人说,他是怕了鲁迅;也有人说林语堂聪明,明知争不过,不如装“气量”,装“风度”,输也光彩。   
鲁迅曾写信劝告林语堂不要搞这些小品了,多翻译点英文名著才是正途。林语堂回信,“等老了再说”。时过一年多,鲁迅给曹聚仁写信,提到了这件事:“这时我才悟到我的意见,在语堂看来是暮气。但我至今还自信是良言,要他于中国有益,要他在中国存留,并非要他消灭。他能更急进,那当然很好,但我看是决不会的,我决不出难题给别人做,不过另外也无话可说了。”林语堂听说后,无奈地解释道:“亦近挑拨呢。我的原意是说,我的翻译工作要在老年才做,因为我中年时有意把中文作品译成英文……现在我说四十译中文,五十译英文,这是我工作时期的安排,哪有什么你老了,只能翻译的嘲笑意思呢?”   
文学立场的泾渭分明,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误会,鲁迅不再把林语堂当朋友了。   
一位文化名人在上海大观楼补摆婚宴,鲁迅来得晚,一看见林语堂夫妇在座,二话不说抬腿就走。而他的《天生蛮性》一文,只有三句话:   辜鸿铭先生赞小脚;郑孝胥先生讲王道;林语堂先生谈性灵。   
辜鸿铭是前清遗老,郑孝胥是伪满总理,把林语堂和他们相提并论,鲁迅的鄙夷之情可以想见。 
两年之后,林语堂远赴美国,终此一生,两人再没有相见。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因肺结核不治而亡。4天后,林语堂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鲁迅与我相得者二次,疏离者二次,其即其离,皆出自然,非吾与鲁迅有轾轩于其间也。吾始终敬鲁迅;鲁迅顾我,我喜其相知,鲁迅弃我,我亦无悔。大凡以所见相左相同,而为离合之迹,绝无私人意气存焉。据《半月选读》

这篇是刚才在网上搜的。
不过这些都只能做参考。
每人讲述的角度不同,会对事实细节有舍弃。
是的,出于这种那种原因,信息的筛选、遗漏是常见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