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食指:感悟中国诗学艺术特点

食指:感悟中国诗学艺术特点
2009-10-16    食指    光明日报  
  
  了解我复杂经历的人知道,我生活起伏较大,书读得少一些,但诗写得较早,又有好的老师指点,重要的是我不曾放弃,所以我对中国诗学艺术有些“感觉”。

  我的感悟是:中国诗学艺术是在“境界”中“意会”,在“意会”中求弦外之音,即“韵味”。

  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圣人立象以尽意。”古人又云:“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

  关于“生于意”的“象”有中西文化之分:西方文化多具象,较真实准确。中国文化多讲究“传神意会”,有“取其象外”之说。此处不多谈。我主要分析一下“故可寻象以观意”的审美活动过程,并借王国维先生的“境界说”谈谈中国诗学艺术的特点。

  读书读画面是在读纸面或荧屏上的“象”。“寻象”即思维随着“象”走,跟着“象”喜怒哀乐。由“象”引发情感而将人出神地带入“境界”,在艺术境界中人们增长知识,丰富心灵,陶冶情操,理解参悟艺术家要说什么,又是怎么说的。可以说“境界”是修炼后的艺术家创造出来的。“境界”分文、野、高、下,是诗人人格品位的体现,决定着作品的优劣。由此可见王国维先生说的“词以境界为最上”是非常正确的。

  而我认为,在此二说中,还能引出更深的一层——韵味。

  (1)陶醉在艺术境界中是无法仔细辨别诗人本意的。只有在读完作品立的“象”之后,从诗人造的“境界”中走出来,即“出境”,定下神来,再在回想通篇时,才能边品咂滋味边细细分辨“意”。但这只完成了“寻象以观意”的审美过程的第一个层面。

  (2)第二个层面是在出了王国维先生所说的“境界”后,再“品味辨意”时,人们已不自觉地也参与其中了。从中感受到了什么,得到些什么,与个人的经历、学养有关。所以一首诗读后,可能每个人的感受是不尽相同的。因为这第二个层面讲的“寻象”观到的“意”,不仅有诗人所造境界中的“意”,也有读者意会后的“意”。这就是弦外之音了。

  如陶渊明的《饮酒其五》中那种从容自得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在心态和“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与大自然泰然相处的亲近感情,只能由读者各揣心思地去想象,而同诗人一样“欲辨已忘言”了。

  再如辛弃疾的《丑奴儿》,从“少年不识愁滋味”到“而今”的“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则深感年岁越大,阅历越丰富,愁字就越发不想提了。至于到了“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境界,已品出人生的“韵味”来了。

  由上面举的两首诗词可以看出,诗人记叙的是百感交集的难言之情意,人们品出的是酸甜苦辣杂陈之味道。因这个“意”“言不尽”,只好如中国艺术讲的“可意会不可言传”了。印度佛家讲的“神意”说出来就是“俗谛”,“真谛”是说不出来的,也有这个意思,仔细想来,其中也有耐人寻思的“韵味”。我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在立象造境中“意会”这个“言不尽”的“意”,自然会产生品不尽的“余韵”。

  正如宋代范温所说“韵味”:“概尝闻之撞钟,大音已去,始音复来,悠扬婉转,声外之音,其是之谓也。”

  我以为艺术家在创作时调动各种艺术手段的目的之一,就是追求这个韵味效果。如押尾韵、换尾韵,讲究首尾照应,留出空白等都是在使人回想大音去后复来的始音,给人留有想象的余地。

  有人认为弦外之音很神秘,韵味是“无迹可寻”,“可遇不可求”的。为此我征求了诗人林莽的意见。林莽认为:这是由民族文化形成的,和诗人的思维、语言天分有关。有人很有思想,可就是说不清楚,写出文章也是干巴巴的,确实是个人的艺术天分和学养问题。

  我同意他的意见。但需再说明一点:如果了解中国诗学艺术是在立象造境中“意会”的艺术,深谙此道的诗人会在创作中“点到为止”。点不到,不容易开启人的想象之门;点过了,层层铺开,又有西方文章说教之嫌;不如恰到好处地轻轻一点,给人们留下思考和想象的空间为好。这点就如律诗中对仗的句子,天对地,东对西,北对南,这样就成了东西南北加天地的六合,划出了你思考空间的边缘,之中的意思你就从中想象琢磨吧。
看到了,顺手转了。
觉得他没感悟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啊。似乎都是老生常谈的内容。
人认为弦外之音很神秘,韵味是“无迹可寻”,“可遇不可求”的。为此我征求了诗人林莽的意见。林莽认为:这是由民族文化形成的,和诗人的思维、语言天分有关。有人很有思想,可就是说不清楚,写出文章也是干巴巴的,确实是个人的艺术天分和学养问题。
-----------------

此文老气横秋,言语干巴巴的风格,算是一个“自证”——“诗人”和“诗评家”之间确有“天分与学养的问题”。
中国诗人肖像:食指(作者: 马莉)

食指称自己为“疯子”。我没有见过他本人,但我敬佩这位诗人。在某种意义上,他是一位真正的诗人。因为他至今仍然居住在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疗。诗人精神上没有“病”,能称作诗人吗?

上世纪中国诗歌的八十年代,我们很多人还不知道有一位诗人叫食指,直到九十年代我们才从多方渠道更多地知道了他和他的诗歌。他的人生十分传奇:出生在一个正统的革命干部家庭,1948年11月21日,他的母亲在河北巢县的跋涉途中突然分娩,在路上生下了他,母亲抱着他行走了数里路,到了当地唯一的一家医院,才剪断了脐带,所以父母给他起的名字叫郭“路生”。1968年他插队落户来到山西汾阳县的杏花村。 1970年他进厂当工人,1971年他在济宁当兵,在部队的军营中创作了大量反映部队生活的诗歌,这一部分诗歌我们至今没能读到。1973年退伍后他抑郁寡欢,被北医三院确诊为精神分裂症。更为传奇的是,他1975年病愈后结婚,他的妻子是李雅兰。李雅兰虽不为人知,但李雅兰的父亲则大名鼎鼎,是GCD的早期优秀党员、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工人运动的杰出领导人李立三。婚后七年他们又离异。1978年他用笔名食指重新开始诗歌创作。食指是什么意思呢,据说是无论他人怎样用手在背后指指点点地说三道四,也绝对损伤不了一个人格健全的诗人。最让我感动的是,1990年,他住进了北京第三福利院,从报纸上我得知他的新情况:每天擦楼道,洗餐具,保持最低的生活费用,抽最廉价的烟……而这一切都不是被迫使然,是他自己自觉的要求和行为。这位至今仍身穿浅蓝色条纹病号服的诗人的一切,都让我心痛不已。他被称为新诗潮诗歌的第一人是有充分理由的。

朱子庆非常喜欢朗诵食指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在散步的时候经常脱口而出朗诵不已。我倒是喜欢他的《相信未来》,这是他20岁时写下的名作: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顽固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我之所以坚定地相信未来
是我相信未来人们的眼睛
她有拨开历史风尘的睫毛
她有看透岁月篇章的瞳孔

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的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读完之后你会被一种巨大的痛苦覆盖,这种痛苦是从根部不断向上生长的痛苦,仿佛越生长就越痛苦,仿佛越接近太阳的光芒就越痛苦,这在当代诗人诗歌中所呈现的痛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哪怕这首《相信未来》里所呈现的光明的坚定意象,都深深烙着痛苦的印痕,仿佛他的诗句只为追问光明而诞生。据说这首诗在当年的知青中广为流传,却给食指带来了厄运,被传到江青的耳朵里,江青说,这是一个“灰色的诗人”,江青还说“相信未来就是否定现在”等等。食指因而遭遇过被严格审查和被批判的厄运。

食指有一句话很有趣也很真理,他说:“为什么我们不能用我们所学到的知识,去改变农民的命运,改变农村的现实状况?因为农村的改变才真正是中国的改变。中国是个大农村,只有农村好了,城市才会好,国家才会形成良性循环。”一个疯子仍然想要冲锋陷阵,我看到了只有在俄国文学史里才能看到的一种情怀,十二月党人的圣徒情怀。在一次采访被问及诗歌的现状时,食指这样回答中国当代的诗歌:“当今这个社会,诗歌太不要脸了,诗歌已经太惨白了!”

哪怕肉体疯掉了,精神没有疯掉。

我去北京出差时曾有过想到精神病院看望这位在绝望中依然“相信未来”的诗人的念头,但我一次次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正像我的朋友梦亦非所说的那样:“我不好这个奇……让死者在坟墓里安身,让一个“与死亡讲和”的诗人安静地渡过晚年的日子,这是最起码的道德。” (2009年6月23日)
博客:
http://blog.sina.com.cn/lidaxing
http://daxingli.blog.sohu.com/
江青还说“相信未来就是否定现在”,说的挺到位的。
“救救孩子”肯定也是否定现在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