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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8 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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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比扬卡元帅”的一百天
鲍里斯·斯塔尔科夫(历史科学博士)
原载苏联《文献资料》1993年第4期第82~90页。
继承人的斗争
1953年3月5日21时50分,20世纪最伟大的独裁者约瑟夫·维萨里昂诺维奇·斯大林去世。他的弥留时刻是令人可怕的。濒死者床铺旁挤着一群医生,试图减轻病人的痛苦。沙发上坐着尼·谢·赫鲁晓夫、格·马·马林科夫、拉·帕·贝利亚、维·米·莫洛托夫、拉·莫·卡冈诺维奇。醉醺醺的瓦西里出现了几次,每次都叫喊着同一句话:“坏蛋们,他们杀害了父亲!”女儿斯维特兰娜泥塑木雕般地站在濒死者的床头。他的几名忠实的继承人似乎被眼前发生的事惊吓得不知所措。拉·帕·贝利亚不时走到斯大林床边,说,:“斯大林同志,所有政治局委员都在这里,给我们说点什么吧。”
但是,濒死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最后一刻他张开眼睛,用不知是失常的,还是愤怒的眼光环视了所有的人,然后抬起了左手。这是大独裁者最后一个手势。据斯·约·阿利卢耶娃证实:“当一切刚刚结束,他[17]就第一个跳到走廊上,在大厅内所有人都默默地围着站在一起的寂静之中,响起了他那毫不掩饰胜利喜悦的高喊声:‘赫鲁斯塔廖夫!叫车!’”[18]他急速驱车去克里姆林宫。在场的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中有一人说,贝利亚前去“夺权”。
显然,这句话就成了祖国历史上又一个神话传闻产生的起点,说斯大林死后,拉·帕·贝利亚谋求夺取党和国家的大权。
那又怎么样呢,一个巨大帝国的缔造者死后随之而进行一场争夺权力的斗争,这在世界历史上也不是什么新鲜的现象。不过,必须声明,有分量的文献资料并没有证实这种说法。
也许贝利亚比政治领导层中的任何人都更实际地认识到自己在党和国家权利金字塔中的真实地位,而且深知国内多数居民对他的态度。对人民来说,他是斯大林的丑陋弄臣、刽子手。
战后时期,拉·帕·贝利亚固定不变地处于国家政治生活的中心。自1944年起,他是苏联部长会议副主席。1945年8月20日,在国防委员会隶属之下成立了一个由他主持的专门委员会,这个委员会,除其他事项外,负责“领导有关铀的原子内核能源使用的一切工作”(后来改组为隶属于苏联部长会议的专门委员会)。在贝利亚被捕那一天,即6月26日,委员会被解散,其机构移交给了刚刚成立的苏联中型机器制造工业部。
在拉夫连季·帕夫洛维奇和最接近斯大林的那些同事们之间形成了极不单纯的关系。他们都清楚,这个戴夹鼻眼镜的谢了顶的人对于他们的情况知道得很多,比应当知道的还多许多,而且任何时候都能够“把他们变成集中营里的灰土”,加以消灭。人们都怕他。在战争期间,他同格·马·马林科夫特别接近起来。同尼·谢·赫鲁晓夫的关系更复杂一些——对赫鲁晓夫天生的机灵精明贝利亚还是估计不足。
当你翻阅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回忆录时,你不禁会想,在描述斯大林死后政治领导层中的关系时他毕竟还是要了滑头。夺取政权的主要斗争是在尼·谢·赫鲁晓夫和格·马·马林科夫之间展开的。拉·帕·贝利亚介于两人之间,而手中握有内务部和国家安全部分支庞大的机关这样的强大力量(内务部机关与国家安全部合并前就有编制人员374800人[19]。贝利亚在这两个机构中的威信相当高。在内务部经济部门工作过的圣彼得堡财经大学教授纳林斯基回忆说,贝利亚于1953年回到合并后的内务部一事,被该部许多工作人员看作为“重大的节日”。
在斯大林去世的前1小时又10分钟,举行了苏共中央主席团常务委员会会议,会上预先议定了一切组织问题,并且认为:“在苏共中央委员会,应当像党章规定的那样,只有一个苏共中央委员会主席团,而不是两个中央机关——主席团和主席团常委会。”在会议之前,尼·谢·赫鲁晓夫曾向格·马·马林科夫提出“谈一谈,我们今后如何生活……”。但他受到冷淡的拒绝:“现在有什么好谈的?人来到以后,再一起谈。开会就是为了这个。”尼·谢·赫鲁晓夫承认,他感到被排除在“局外”。
果然,在3月5日的苏共中央全会、苏联部长会议和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联席会议上,最重要的组织问题已经作出决定。贝利亚提议由格·马·马林科夫担任部长会议主席,并免去其苏共中央书记的职务。格·马·马林科夫建议将国家安全部与内务部合并为一个部——苏联内务部,并任命拉·帕·贝利亚为内务部长和苏联部长会议第一副主席。拉·莫·卡冈诺维奇为部长会议副主席,而克·叶·伏罗希洛夫为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确定尼·谢·赫鲁晓夫为斯大林治丧委员会主席,并建议他集中精力从事苏共中央的工作。
这样,拉·帕·贝利亚的“一百天”就从1953年3月5日开始了。
“应当恢复法制……”
担任合并后的苏联内务部部长后,拉·帕·贝利亚在手中集中了很大的权力。他直接控制以下几个部:第3部(苏军和海军的情报与反间谍工作)、第8部(密码)、第9部(政府保卫)、第10部(莫斯科克里姆林宫警备处)、干部部,以及侦查部门、检查部门、内务部秘书处和特别法庭。
那么贝利亚又准备怎样使用自己的权力呢?他是否准备改变国内的状况,把国家引上欧洲发达国家的道路呢?文献没有这样的记录。不过他在同米高扬的一次谈话中对自己的信条作了如下的陈述:“应当恢复法制,不能容忍国内目前这种状况。我们逮捕了许多人,应当把他们放掉,也不能随便把人送到劳改营去。内务部应当缩减,我们所拥有的不是保卫机关,而是对我们进行监视的机关。”[20]于是,1953年3月9日,在斯大林的葬礼上讲话时,他在陵墓的观礼台上声称应保证每一个苏联公民享受宪法赋予的人身权利。这种宣告从刽子手口中说出,听起来令人感到虚伪。但是,人们感到,这确实是在认真宣告一个国家实现健康化的纲领,而且开始付诸实现。为了执行贝利亚的要求,内务部秘书处于1953年3月草拟了一系列足以证实“卢比扬卡元帅”重要意向的建议,并送交苏共中央和部长会议。首先,这涉及停止侦讯中的一些案件。“医生案件”的案犯早在1953年3月已被释放。在苏共中央主席团的会议上,拉·帕·贝利亚得以争取到在《真理报》上发布关于为因这个案件而被捕的人员彻底平反的专门公报。这种做法在“世界上最民主的国家”的实践中是第一次。因此,这件新举措受到党官僚们的极端仇恨。苏共中央书记沙塔林宣称:“应当说,所有这一切对我国公众产生了非常痛心的印象。纠正错误的这种方法给我们国家的利益带来极大的损害。”
还对所谓的“明格列尔案件”进行了复查。联共(布)中央曾在1951年11月8日和1952年3月17日通过决议,认定在格鲁吉亚似乎揭发出一个由格鲁吉亚共产党(布)中央书记巴拉米亚领导的明格列尔民族主义组织。1953年4月10日,根据苏联内务部的呈报,苏共中央主席团研究了关于为这个案件被判决人员进行平反的问题,并通过了“关于苏联和格鲁吉亚社会主义加盟共和国原国家安全部破坏苏维埃法律”的决议。党的官僚们从这里又一次看到了旨在败坏斯大林名声的企图。
苏联内务部草拟了一个建议对由非司法机关,首先是“三人小组”判决的所有人进行大赦的呈文,送给格·马·马林科夫和尼·谢·赫鲁晓夫。另一个呈文是设想限制部属特别法庭(也是非司法机关)在劳改营关押人犯10年的权限。但是在苏共中央主席团会议上讨论这个问题时,尼·谢·赫鲁晓夫在维·米·莫洛托夫和拉·莫·卡冈诺维奇的支持下表示反对。他的理由是:“我坚决反对这样做,因为这样就要修改整个逮捕、审判和侦查体系。它是随意性的。而关于判决20年或者10年的问题,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因为可以先判10年,以后再判上10年,然后再判10年。已经有过这样的事。我们收到一些文件说,实际上有这种方法存在。因此,我坚决反对。”
于是,贝利亚收回了自己的建议。……
1953年3月27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召开会议,专门讨论了“关于大赦”问题。根据1953年3月28日《真理报》刊登的命令可以知道,从关押地点共释放了100多万人。按照命令只释放刑期在5年以内的人犯。大赦也涉及根据1947年6月4日“关于保护国家和个人财产”的命令而被判刑的人。内务部关于对30~40年代受迫害者实行大赦的所有过激的建议均被否决。人们还向贝利亚指出,他实行这些措施“过于匆忙”[21]。
只有先解决核心问题,即干部问题,才能恢复社会主义法制。内务部-国家安全部向全体人员发布的命令,以及党中央组织的文件和资料,揭开了从党员、共青团员中不断向惩戒管理机关输送干部的机制。在苏维埃国家建立的最初几年,这样做是由于专业干部缺乏,不得不容忍新吸收人员训练水平低下状况。后来,又有大批党和苏维埃负责工作人员的子女进入“机关”工作。
尽管贝利亚具有种种不好的品质,但他无疑是高度熟练的情报人员和反间谍人员。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的干部会给事业带来什么样的危害。但他也知道,正面进攻的结果必将使他十分悲惨。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把一种组织结构改组成另一种组织结构,然后有机会时再摆脱内务部的体系。这并不是新的办法。但是,贝利亚第一次提出了取消和从内务部系统中调出整批整批的结构性部门。仅1953年3月,从内务部组成内就调出并转拨给其他主管部门18个苏联内务部组成的结构性部门,其中有:国家建议局远东边疆区分局、建筑工程总局专业工程拖拉斯、特种石油工业建设总局、国家水利工程建筑设计院等。1953年3月28日,根据苏联部长会议的决定(第934-400CC号),古拉格(劳动改造营总管理局)也从苏联内务部转给了苏联司法部。
贝利亚怎样变成了国际帝国主义的间谍?
50年代初期最尖锐的外交问题之一,是德国的战后安排。人为地肢解一个原先一度统一而强盛的国家,建立一个宣告将迅速大力建设社会主义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这一切都造成了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困维。东德的广大居民阶层不满意于自己的地位,这表现为人们大量逃往西德。自1951年1月至1953年4月,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逃到西德的人数计有45万人,其中德国统一社会党党员和自由德国青年同盟盟员数以千计。苏联内务部和外交部的驻外机构在专项报告中通报了这一情况[22]。
斯大林死后,由维·米·莫洛托夫再次担任外交部长。作为苏共中央主席团委员,他直接处理民主德国问题。1953年5月27日,他向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团会议提出关于德国形势的问题。对于当前德国内部局势和经济形势的冷静判断说明,如果没有苏联军队的存在,民主德国现政权是不巩固的。
外交部提出的方案包括这样一项提案:“不在民主德国实施强力进行社会主义建议的政策。”在讨论这一方案时,贝利亚提出只须从中删除一个字——“强力”。当问他为什么这样认为时,贝利亚回答说:“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和平的德国,至于那里是不是社会主义,对于我们并无区别。”
这时,苏联内务部负责德国问题的全权代表及其副手已在莫斯科,正在研究内务部驻德全权代表处的编制缩减问题。对于许多原先的党和苏维埃的工作人员来说,这项工作简直是一个个优闲的肥缺。贝利亚果断地决定把这个部削减到原先的七分之一。根据他的建议,内务部部务委员会也撤销了驻德国的督导机构[23]。
在5月27日的会议上,贝利亚建议认定在民主德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方针是错误的。他声称,如果德国统一起来,即使在资本主义原则的基础上统一也罢,对于苏联也足够了。他还为自己的建议提出根据说,统一的德国可以同美国在西欧的影响相抗衡。
莫洛托夫提出相反的意见,认为处于欧洲中心位置的国家走什么道路的问题是十分重要的。尽管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德国,但它却能决定许多问题。因此,应当坚定地执行建设社会主义的路线,不过不能心急。莫洛托夫坚信,放弃在德国建设社会主义国家的想法,就意味着不仅使东德,而且将使整个东欧的党的力量迷失方向。而这反过来又将导致东欧国家向美国人屈膝投降的前景。
支持莫洛托夫的有赫鲁晓夫、别尔乌辛、萨布罗夫、卡冈诺维奇和布尔加宁。贝利亚、马林科夫的建议遭到否决。会议记录并未写明投票的结果。所有的回忆录都提到,会后赫鲁晓夫、贝利亚和马林科夫在克里姆林宫里散步了很长时间。据赫鲁晓夫后来证实,正是在这次散步过程中,他说服了贝利亚“彻底放弃自己的建议”。
不管怎么说,1953年6月2日发布了苏联部长会议“关于实现民主德国政治形势健康化的措施”指令。但是,时间证明,正确的毕竟还是“卢比扬卡元帅”。还在1953年7月[24],民主德国爆发了工人、大学生、知识界的骚乱,但为武力所镇压。又过了30多年,德国才得以统一。
贝利亚的另一个,同样“可怕的罪行”,是试图同南斯拉夫实现关系正常化。1953年6月25日,他来找赫鲁晓夫讨论这个问题。
这里产生一个问题:为什么如此重要的外交行动竟通过内务部系统进行,而不是由外交部负责实施?利用情报机关达成协议的做法,是从30年代起在苏联就存在的。还在1936~1937年间,斯大林个人外交活动的代表就是在内务人民委员部国外机构的掩护下同希特勒进行谈判,并最后制定了斯大林-希特勒(1937年2月)初步协定的草案。在1942春夏之交的艰苦考验期间,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第二部第一处的工作人员同希特勒德国相应的情报部门商谈过里宾特洛甫和莫洛托夫会面以签订“第二个布列斯特条约”(即同德国的和平协议)的可能性问题。
如今则又设想利用苏联情报机关的同一些秘密渠道实现苏南关系的正常化。搜查时,在贝利亚的办公室里,在后来归入侦讯案卷的其他材料中,发现以下一张便函:“利用这一机会,向您,兰科维奇同志,转达贝利亚同志的崇高敬意。他清楚地记得您。贝利亚同志委托我极端机密地告诉您,他和他的朋友们认为必须根本改变和改善两国之间的相互关系。据此,贝利亚同志请您亲自将这一点通告铁托同志,而如果您和铁托同志同意这种观点,那么可以安排为此而指定的全权代表进行秘密会晤。会晤可以在莫斯科举行,而如果您认为因某种原因这样做不妥,那么也可以在贝尔格莱德举行。贝利亚同志表示坚信,除您和铁托同志以外,关于这次谈话谁也不会知道。”
阿·兰科维奇此时为南斯拉夫联邦人民共和国联邦执行会议副主席。
但是,中央主席团和以莫洛托夫为代表的外交部在同南斯拉夫的关系上继续坚持旧的路线。根据他的建议“决定同南斯拉夫建立如同和其他同北大西洋侵略集团有勾结的资本主义国家一样的关系,如互派大使、建立官方电讯关系、举行事务性会晤,等等。”拉·帕·贝利亚显然操之过急了,他1953年6月6日就坚持向南斯拉夫政府提出互换大使的建议。
当时另一个同样尖锐激烈的工作领域,是苏联国外机构的活动。1953年4、5月间,贝利亚把内务部国外秘密机构几乎一半的领导工作人员召唤到莫斯科。约2000人在莫斯停留了2~3个月时间。50年代初苏联情报机关的工作效率大大下降。其原因在于情报人员的专业训练水平太低。外交人员需要认真加以更新。在4、5月份同苏联情报机关领导人谈话时,贝利亚一再强调说,“不存在情报机关,因为没有任何谍报,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没有任何干部,因而一切都要从空地上开始。”
不久之后,正是这些事实构成了指控贝利亚犯有破坏活动的基本材料。例如,卡冈诺维奇1953年7月3日在苏共中央全会上发言时声称:“贝利亚毫无疑问是同国际帝国主义情报机关相勾结的大代理人和大间谍。这里援引过的他的信件提到的种种事实,以及同兰科维奇和铁托的密切交往说明,在铁托从英国回来和在美国逗留之后,他建议放弃在民主德国建设社会主义并蓄意实际取消民主德国绝非偶然。这是帝国主义间谍的路线,目的在于完成国际列强的指令——把我们祖国出卖给帝国主义者”。
民族政策的“难解之结”
这里涉及的是在伟大卫国战争前夕并入苏联的那些地区——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乌克兰西部地区。战争结束后,这些地区的局势仍很紧张。试图按照苏联的榜样和模式实现社会主义建设的做法,遇到了来自居民方面的强有力的反抗。根据民族恐怖行动牺牲者的姓名卡片资料,1944~1945年间在立陶宛境内就有25108人遭杀害,2965人受伤[25]。
为了消灭支持民族主义运动的地下势力,政府又采取了另一项暴行——迁出积极的民族主义者的亲属。据苏联内务部的资料,1948年5月22、23两天被驱逐出境的有11345个民族主义地下组织参加者的家庭,以及39766名富农。所有这一切都是根据1948年2月21日苏联部长会议的决议而实施的[26]。
虽然到1953年有组织的抵抗已经基本上被消灭,但是贝利亚知道,这些人的痛苦和屈辱迟早要爆发出来。再加上中央不断执行明白无误的实行俄罗斯化的政策,形势又激化起来。这些地区的党和苏维埃的领导职务均由俄罗斯人担任。按照当时的规定,不能提拔有亲属在国外和战争期间在暂时被占领土上居住过的人担任负责工作。在立陶宛实际上所有居民都生活在德国人占领的领土上。有80万立陶宛人住在国外。许多家庭都有人遭到镇压。在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西乌克兰,也存在类似的情况。因此,尽管内务部采取了种种有力的措施,民族主义的地下组织在这些地区继续进行活动。
为了解开这个“难解之结”,贝利亚作出断然的决定。第一,他要求更大胆地提拔民族干部担任领导工作。他自己就先从加盟共和国的内务部机关做起。他的秘书处的工作人员以谍报材料为根据,草拟了关于乌克兰西部地区、立陶宛和拉脱维亚局势的汇报材料。其中特别注意吸引知识界到苏维埃政权一边来。贝利亚甚至设想颁行一种专门的加盟共和国勋章来奖励优秀的文化工作者。此外,他还试图同侨居国外的西乌克兰知识分子代表建立接触。
1953年5月26日,苏共中央通过“拉·帕·贝利亚同志在呈交给苏共中央主席团的书面报告中的乌克兰共和国西部地区的问题”的决议。而1953年6月2~4日召开的乌克兰共产党中央全会的议题就是“关于苏共中央1953年5月26日‘拉·帕·贝利亚同志在呈文交给苏共中央主席团的书面报告中的乌克兰共和国西部地区的问题’的决议”。在讨论这个问题时,乌克兰内务部部长梅什克也参加了。他的发言的主要基调在于,党的机关不应介入契卡的实际工作,而应处理自己的纯粹的政治问题。他提请注意党和苏维埃机关在安排乌克兰西部地区迁出居民的问题上的严重缺点。
在关于立陶宛加盟共和国书面报告中,指出了天主教会的特殊地位和侨民影响的增长。
其中提到被镇压的人数——27万人,指出了立陶宛的集体化是用强制方法进行的,良好的农业经济遭到破坏。书面报告的基本内容是由第4部(秘密政治问题部)部长萨济金中将撰写的。为此,他曾两次前往立陶宛。他还吸收立陶宛内务部的领导工作人员参与编写书面报告。后来,在贝利亚被捕后,他们写道:“我们(孔达科夫、马尔达维丘斯、盖伊里亚维丘斯)撰写的书面报告是一份着重于自我批评的书面报告,但贝利亚并不满意。他指责我们隐瞒立陶宛的真实情况。贝利亚用最下流的话辱骂我们,威胁我们,强迫我们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修改,也就是说,要夸大现有的民族主义地下组织及领导中心的状况、天主教会的状况,把它们说成是在我们监控之外的群众性的、组织严密的、统一集中的势力。至于说到民族主义地下组织,在我们共和国里没有这样的情况,但是我们不得不描述这样一个为贝利亚所需要的地下组织。因我们反对贝利亚对情况作这种估计,他大声漫骂并进行威胁”[27]。
时间证明了,拉·帕·贝利亚对局势的判断有多么正确。要知道,最后一批乌克兰民族主义者联盟分子直到1962年才被消灭。拉脱维亚、立陶宛和爱沙尼亚的民族主义运动一直在秘密活动着。
后来,在贝利亚被捕以后,在苏共中央七月全会上,贝利亚提出的涉及民族问题的一切建议都被说成是破坏性的。立陶宛共产党(布)中央第一书记斯涅奇库斯在自己的发言中把提拔民族干部问题的功劳算到了格·马·马林科夫头上,而一年以后又算到了尼·谢·赫鲁晓夫头上。在全会的决议和起诉书性质的结论中则指控贝利亚“煽起民族纷争和破坏民族友谊。”
反对党的领导的实践
对拉·帕·贝利亚提出的最为严厉的指责之一,是“贬低斯大林的威信和试图把内务部机关凌驾于党之上”。这些责难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符合真实情况的呢?
诚然,贝利亚是最早提出“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的人之一。长期以来,正是贝利亚起着斯大林私人情报员的作用。毫无疑问,没有别的什么人会比他更了解斯大林的性格。“卢比扬卡元帅”意识到,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达到病态的形式和规模,工作中集体领导的原则被抛弃,在最高领导层中批评和自我批评根本不存在。中央全会多年不开,而党的代表大会则13年未曾召开。作为集体领导机构的政治局也不存在了。政治局由按照斯大林的委托解决个别问题的三人小组、五人小组所取代。
拉·帕·贝利亚对于党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作用讲过什么样的想法呢?据赫鲁晓夫证实,1953年在同马·拉科西的一次谈话中,曾提及党中央和部长会议的权限分工问题。拉科西问贝利亚:“哪些问题应当在中央讨论,哪些问题应当在部长会议上讨论?”他以蔑视的态度回答说:“中央有什么。该让部长会议决定一切,而中央就让它负责干部和宣传就是了”。在同卡冈诺维奇的谈话中,他也多次讲过类似的思想(党只应管干部)。
地方上的党的机关不仅管苏维埃工作,而且还管经济机关的工作。大家知道,党的委员会发布关于播种和收割季节开始的决议,规定工业企业和集体农庄的工作。这种干预只会带来害处。根据贝利亚的指示,内务部的地方机关曾着手搜集材料,以证实党的机关不懂经济问题。这一做法被认为内务部凌驾于党之上。
乌克兰内务部部长梅什克曾命令内务部负责利沃夫州的局长斯特罗卡奇“详细了解”两个落后的集体农庄。此前曾任乌克兰内务部长的斯特罗卡奇把这一点向利沃夫州委书记谢尔久克作了通报,使后者大为恼火。他说:“……可我们这里不是有好的集体农庄吗?用它们为例可以显示农民的生活”。
更加引起党机关工作人员警觉的是,贝利亚曾指示收集有关党的州委、市委、区委工作人员的民族成分和文化程度的材料。
1953年5月9日,苏共中央主席团根据拉·帕·贝利亚的倡议而通过的“关于国家节日期间游行者纵队和企业、机关、团体建筑物装饰”的决议特别令人愤懑。其中竟建议“在国家节日期间不再用画像装饰游行者的纵队和企业、机关和团体建筑物”。在贝利亚被捕后,1953年7月2日,仍由苏共中央主席团重新作出决定,把这项决议作为错误的决议而予以废除。
根据贝利亚1953年4月的指示,报刊停止了对斯大林歌功颂德。在对“各个时期和各族人民的领袖和导师”进行评价时,批评的声调在同党和苏维埃工作人员的谈话中越来越经常地流露出来。可以想象,贝利亚计划开展一场谴责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的大规模运动。后来,这种想法部分地由尼·谢·赫鲁晓夫加以实现。但是,1953年时,这被认定为贝利亚企图借此建立起对自己的个人崇拜。
贝利亚的所有建议都被认为企图把内务部机关置于党的监督之外,并摆脱党的领导。关于这个问题,说得最好的是卡冈诺维奇。在苏共中央(1953年)七月全会上发言时,他说:“我们应当提高对工人和共产党员的思想政治工作,应当巩固党的机关。党对于我们是高于一切的。坏蛋贝利亚不止一次说:中央应当只管宣传和一部分干部工作,他就是想把党中央的作用归结到这一点上。对于我们——老布尔什维克——而言,中央,这就是党对全党、全国整个生活的党务,政治和经济领导。组织问题服从于政治。组织问题和政治是相互密切联系在一起的。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必需保留中央的力量,保护它,巩固它,要使中央不真正变成这个坏蛋所想的那样,而让它像原先那样坚强的、我们党的中央机关,由它领导我们党的一切生活,……我们应当说,1937年所说的许多话今天仍应记取”。
最后二十天
命运赋予“卢比扬卡元帅”的一百天行将结束。政治阴谋的大师们已经在极力编织阴谋的网。而他还在继续度着一个个充满日常工作的平常日子:参加各种会议、为苏联部长会议和苏共中央主席团准备新的建议。有一份注明日期为6月16日的建议设想安排古拉格群岛的命运。贝利亚建议“鉴于缺乏经济效益和发展前景而废除现有的强制劳动制度”。我们知道,这时古拉格(劳动改造营总管理局)已经从内务部转划给苏联司法部管理。
此外,贝利亚还建议着手从根本上重新审查涉及所谓反革命罪的所有案件,并且提出不是实行大赦而是为被判决者宣布平反的问题。当时曾建议苏联检察院、苏联最高法院、内务部、苏联司法部重新界定“反革命罪”的概念,而苏联检察院则应复查30~40年代被判决人员(首先是被非司法机关判决人员)的案件。对于所有宣布平反的人,设想给予精神上和物质上的补偿。
另一项建议涉及特殊移民。贝利亚认为,必须建立由党、苏维埃和行政管理机关代表组成的专门委员会,来研究他们的劳动、生活和休息条件。
在“赫鲁晓夫解冻”时期,社会上持久不懈地流传过一种新闻,似乎在“大恐怖”时期国家安全机关置身于党之上,而贝利亚在斯大林死后似乎也力图这样做。然而文件却证明了相反的情况。关于实施大规模行动的作战命令、国家安全机关的一切组织变动,都处于党中央的关注之下,均系经由中央组织局或政治局批准。拉·帕·贝利亚并没有违反规定的程序。
客观上贝利亚是以格·马·马林科夫为代表的苏维埃国家机关和以尼·谢·赫鲁晓夫为代表的党机关之间的缓冲器。从自己的改革活动一开始,他的命运就已注定——他的所有建议和创举都被看作旨在夺权。
档案中还保存着一份由贝利亚秘书处草拟的文件。这是一张表格,其中列举了因过时或错误而必须废除或修改的党中央和人民委员会或部长会议的决定。因此,可以认为,“卢比扬卡元帅”的改革意图是相当认真的。不过这一切是由别人加以实施的。
因而说,贝利亚的命运是早已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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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梅尔尼科夫,乌克兰共产党中央书记。
[2]А·З·科布洛夫,1951~1953年劳动集中营管理局副局长,4~6月任内部务监督检查局副局长。
[3]В·З·科布洛夫,苏共中央后补委员,1953年6月被捕,七月全会上被开除出党,12月同贝利亚一起被枪决。
[4]兰科维奇,南斯拉夫联邦执行委员会副主席。
[5]万尼科夫和扎韦尼亚金分别为苏共中央委员和候补委员,1945~1953年分别担任苏联政府第一管理局局长和副局长。1953年以后即为苏联中型机械工业部第一副部长和副部长。
[6]
1953年6月26日在苏共中央主席团的会议上逮捕了贝利亚。没有看到这次会议的记录。在6月29日的主席团会议上通过了《组织侦查贝利亚反党反国家的罪行活动事实》的决议。
[7]
“医生谋杀案”,1953年1月根据斯大林的要求,把15名医生,包括给克里姆林宫领导人看病的医生在内作为“外国间谍和杀人犯”逮捕。1953年4月4日宣布对这个案件平反。
[8]
“明格列尔案件”,明格列尔是格鲁吉亚的一个地方,是贝利亚的故乡。贝利亚利用自己的权力把明格列尔一批人安插到格鲁吉亚领导机关。1951年斯大林派伊格纳捷夫到格鲁吉亚把这批干部赶下台并逮捕。
[9]В·В·克留科夫,中将,1948年9月被捕,1951年判刑,1953年7月获释。
[10]С·Ф·库兹米切夫,少将。1932~1950年在斯大林的个人卫队,随后在苏联安全部和内务部工作,1953年1月被捕。1953年3~6月任苏联内务部警卫队队长。1953年7月被捕,1954年2月获释。
[11]Т·Н·卡明斯基,1920~1921年曾任阿塞拜疆共产党(布)中央书记。1936~1937年任苏联卫生人民委员。1937年7月被开除出党,1938年2月被判处死刑。1956年恢复名誉和恢复党籍。卡明斯基参加了1937年七月会议。
[12]拉科西·马加什,匈牙利人民共和国党和国家领导人。
[13]内务部特别会议是1934年11月5日人民委员会决定建立的,1953年9月撤销。
[14]Г·Г·亚戈达,1934~1936年任苏联内务人民委员。1937年4月被开除出中央委员会、开除出党并逮捕。1938年3月被判处死刑。
[15]Н·Н·叶若夫,1936~1938年任苏联内务人民委员。1939年6月被逮捕,1940年2月被判处死刑。
[16]乌布利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党和国家领导人。
[17]指贝利亚。
[18]斯维特兰娜《给友人的20封信》。
[19]根据1952年10月1日的统计数字。
[20]米高扬在1953年七月全会上的发言。
[21]国家档案馆苏联内务部文件集。
[22]国家档案馆苏联内务部秘密文件。
[23]国家档案馆:苏联内务部关于德国问题的文件。
[24]应该是6月,作者笔误。
[25]国家档案馆:苏联内务部-安全部文件。
[26]国家档案馆:苏联内务部给苏联部长会议准备的文件。
[27]国家档案馆:苏联内务部秘密文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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