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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1-2-2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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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古今》——京、沪、宁三地文人交流的中介
汪伪政权对华北的“统治”仅是形式上的,沪宁方面与北京方面的文学(文化)交流也大多有名无实。除了共同鼓吹“和平文艺”外,南北两地的文学并无直接交流。对于沪宁读者而言,北京文人的作品已多时不见,如能刊发一些北方名家的稿件,必然会激发南方读者的阅读兴趣,促进《古今》销量。《古今》编者显然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个信息。作为上海沦陷后创办最早的文学期刊,《古今》与北京文人的交流显然占有天时地利,但尚欠人和。朱朴与北京文人并无交情,周黎庵虽曾编过《宇宙风乙刊》,但当时并不得意。故《古今》最初的约稿对象有限,多为沪宁两地官员或文人,发行地也主要是上海与南京。第四期至第六期虽然连续刊登周作人的三篇文章,但《古今》与北京文人的交流尚未形成。这个局面在陶亢德参与编辑《古今》前后有了变化。陶亢德曾长期编辑《论语》、《人间世》、《宇宙风》等杂志,与北京文人有很好的交情,《古今》第八期《编辑后记》特地登出陶亢德出任《古今》编辑的广告。随后徐一士、谢兴尧、谢刚主、瞿兑之、沈启无、徐凌霄等北京文人陆续出现于《古今》,并成为比较稳定的一群作者与读者。《古今》作为南北文坛交流的意义也开始呈现:北京文人的加盟提升了《古今》的文学品位,促进了《古今》的成功,而《古今》则为北京的这些“遗老”、“遗少”提供了“怀古伤今、纵谈文史”的场所,渐成南北“同声相应”的局面。《古今》本就是高雅读物,期待它对北京文坛产生全面或重大影响未免太理想化。所谓“物以类聚”,《古今》为这些喜谈文史掌故、风土人物的文人雅士提供了园地,而他们则共同营造了四十年代初上海文坛的雅文化空间。
二、《古今》的封面
封面是期刊杂志的门面,也是能够显示刊物风格与品位的一个窗口。“一个刊物的封面与设计,却是很要紧的,使人在欣赏之外,别有摩挲之趣,而且特别是文学刊物。”25《古今》同人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其封面设计显示了与其文学品位相一致的风格。
与上海沦陷时期的其他文学期刊相比,《古今》的封面既非香艳美人,也非鸳鸯蝴蝶,而是多为古诗配一幅山水画,显得书卷气十足。画面素朴雅洁,诗意隽永深长,表现出了典型的文人情趣。《古今》创刊号封面下半部隐约见一棵苍虬古松,左上则是两个竖写的隶书大字“古今”,右上则是宋末名士郑菊山的一篇诗,为仿宋体小字,诗曰:“久欲谋归力不任,浮云踪迹谩巢林。功名未入屠龙手,贫贱常怀买鹤心。月下开门微雨过,楼头闻笛二更深。时间万事俱陈迹,空倚西风阅古今。”功名未就却已怀归隐之心,诗意萧然凄凉,虚无感伤,颇合朱朴心绪,刊名由此而得,《古今》同人的心态可想而知:在入世与出世之间应当何去何从,也许,在沦陷之地归隐是最好的选择,然而选择却并非那么容易。毫无疑问,《古今》封面在独标一格的同时,正成为传达其意旨的一个途径。
此后多期封面与创刊号相类:一幅文人山水画配一首律诗或只配一二诗句,其中必有一句含“古今”二字。第二期封面画不变,诗为陆机的《猛虎行》:“……急弦无懦响,亮节难为音。人生诚未易,曷云开此衿。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陆机此诗是抒发自己正直独立的怀抱不得实现的感慨。他认为自己本来是很慎于行世的,但由于时命却不能选择,结果是功不成名不就,深负平生之志。《古今》编者援引此诗,当也是“借他人之酒杯,浇心中之块垒”。“江南第一画师”吴湖帆为《古今》设计了两幅封面:一是绘刘后村诗意“静向窗前阅古今”图,一是崔曙诗意“涧水流年月,山云变古今”图。这些封面多为诗画相谐之作,颇具文人雅趣,很好地传达了《古今》的名士风情,体现了其清隽脱俗的文化品位。微言说从《古今》的封面便可知其为“名士性的刊物”,26可见《古今》封面已经具有文化符号的意义。无庸讳言,《古今》还有一部分封面是汪精卫题写的对联、集句,如:“恢弘雅量涵高远,领略清言见古今”、“寺鼓钟楼催昏晓,墟落烟云自古今”、“快雪均夷险,危松定古今”、“袖问今古泪,心上往来潮”、“不通古今不师圣贤则鄙夫耳,古人言古今我言今亦何伤乎”等。撇开汪精卫的政治身份不论,这些诗句也多为古朴典雅之语,与《古今》的整体风貌相契合。
三、《古今》散文的风格及意义
《古今》是散文专刊,其内容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作者自述与见闻录,如周佛海的《我的奋斗》、《苦学记》、《盛衰阅尽话沧桑》、《自反录》,陈公博的《上海的市长》、《我与共产党》,朱朴的《四十自述》、罗振玉的遗作《雪堂自传》、赵叔雍的《人往风微录》、纪果庵的《白门买书记》、冒鹤亭的《疚斋日记》等。另一类是文史掌故与笔记小品,如梁鸿志的《爰居阁坐谈》系列、周作人的《我与杂学》与《女人的文章》、瞿兑之的《辛酉热河史料钩沉》、纪果庵的《清史世家略记》与《两都赋》、冒鹤亭的《<孽海花>人名索引表》与《<孽海花>闲话》、徐一士的《状元与美人》与《太炎琐话》、柳雨生的《秣陵十日》、文载道的《关于风土人情》与《谈画小记》、黄裳的《蠹鱼篇》、予且的《妻财子禄》、苏青的《论离婚》与《送礼》等。此外还有一些序跋、书评、旧体诗等。
《古今》上的文章虽然内容有别,但风格基本一致:隽永冲淡,侧重融知识性、趣味性与学术性,是名副其实的“言志”散文。《古今》的这种散文路数有其历史源流,读者也自然地将《古今》与同类期刊相联:郑秉珊说《古今》的风格与《宇宙风》最为相似,纪果庵觉得阅读《古今》时“好像又回到六七年前看《宇宙风》的心情。”徐一士则认为《古今》对《论语》、《人间世》、《宇宙风》、《逸经》等刊之长处,“类皆有所采取,更自有其特色。”27这些言论大多切中肯綮,准确地把握住了《古今》的精神传承。从《语丝》到《论语》、《人间世》、《宇宙风》,现代“言志”散文一路逶迤而下,虽有递嬗,却已形成传统,而《古今》的存在则延续了这一传统。
四十年代初的上海文坛,通俗文艺甚嚣尘上,而《古今》“格调高古、掷地作金石之声”28。其“高雅”姿态自然受到了批评:有读者说《古今》水准太高,不够通俗。《古今》的编辑承认了这一事实,但指出:通俗未必便是好文章,因而不会改革“固有方针”,29强调了《古今》特立独行的品格。《古今》对于四十年代初上海文学的意义于此得以彰显:作为一份严肃而高雅的读物,《古今》是上海沦陷时期唯一不与通俗文学合流的期刊,其表现出的“高蹈”姿态,使其成为一种独异的存在。《古今》对于五四“言志派”散文观念的承继,则使其成为新文学在四十年代初上海沦陷区的重要血脉。
作为一份文学期刊,《古今》传达出了汪伪派文人的声音。当然,这种声音是多声部的:位于高音区的是他们追求的高雅而严肃的文学趣味,位于低音区的是他们时而吐露出的政治理念,而处于两者交汇地带的中音区的则是他们犹疑不安的灵魂与欲盖弥彰的心态。
无论就政治倾向还是文学品位而言,《古今》都是20世纪40年代的上海最为特别的一种期刊,因而简单化的、印象式的、道德化的评价容易造成对其文学意义的忽视。《古今》在上海沦陷区的成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战争与政治尽管会对文学产生巨大影响,但它割不断文学的内在精神,文学也不必然随波逐流,丧失独立品性。 |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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