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6731
- 帖子
- 3289
- 精华
- 4
- 性别
- 男
- 注册时间
- 2006-4-5
访问个人博客
|
5楼
发表于 2011-10-9 18:16
| 只看该作者
四、庐山会议反“右倾机会主义”
1、 会议开始前浓厚的反左气氛
刊有《食堂报告》的那期《宣教动态》出版后,没有见到毛泽东表示任何态度。此时他正在考虑反左,解决一平二调等问题。
在这种大背景下,他决定外出了解情况。
本应在六月份召开中央会议,六月十三日毛泽东下令推迟了;他认为,现在农村中要解决的问题是食堂如何办,他想摸一下,准备最近出去,中央会议六月不开了。
由此也可看出,他是希望把食堂坚持下去,但对下面的情况并不放心,知道食堂是存在不少问题的,想了解个究竟。
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改于七月份在庐山召开。
毛泽东准备在这次会议上继续反左,以解决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几个月以来出现的各种问题。 上山之前,他回到自己的家乡看看。
六月二十六日,毛泽东在韶山故居公共食堂谢家屋场的墙上看到大标语:“公共食堂好,饭菜样样香,男女老少喜洋洋。”
他连念了两遍,笑着说:“搞得不错嘛!饭菜样样香,能样样香吗?”他很开心。
毛泽东于六月二十九日到庐山后,为庐山会议讨论项目提出了十四个问题,其中第七项就是食堂问题。
七月二日常委会上的谈话又为会议拟定了十八个议题。他对其中食堂问题讲得很多:“要积极办好。按人定量,分粮到户,自愿参加,节余归己。
吃饭基本上要钱。在这几项原则下,把食堂办好,不要一哄而散,都搞垮了,保持百分之二十也好。”
“办食堂全国有两种办法:一为河南的积极维持,一为湖北的提倡自愿。
湖北的基本解散了,有的未散,暂时回去了。湖北拟从少到多,开始百分之三十至百分之五十,将来达到百分之八十。
食堂要小,形式要多种,供给部分要少些,三七开或四六开,可以灵活些。食堂和供给制是两回事。”
李锐回忆说,“在刚上庐山的七月二日常委会上,毛讲了十九个问题”,食堂问题是其中的第五个。”
这个问题,“就是采纳了“科学院经济所昌黎”调查组的意见的。”
“吃饭基本上要钱”以及“食堂和供给制是两回事”,跟他以前的提法已经有了变化;但他对食堂的基本态度没有变,仍然是“积极办好”,“不要一哄而散”。
从六月底到七月二十三日前,有多位中央和地方负责同志,通过相互交炎、和毛泽东交谈,或者在小组会发言,对办不办食堂,发表各种不同意见。
根据李锐的回忆,庐山会议前,大多数人还是要保食堂,认为这是社会主义乃至共产主义的一个标志。
不赞成大搞公共食堂的领导同志也不少。例如,朱德在上庐山前后,对许多地方负责同志说过对食堂的否定意见。
六月十六日,朱德在听取中共吉林省委负责同志汇报时说:“吃饭不要钱不行。要把粮食分给个人,由个人负责调剂,加点菜和薯。
过去我们说粮食问题不大,是因为把粮食分到社员家里,自己掌握。一办食堂,就会造成很大的浪费。
不吃大锅饭,可以节省很多东西出口,换回来更多的钢铁、机器。
只有生活资料归个人所有,归个人支配,才能调动社员的积极性。有些人怕因此发展了资本主义,这种顾虑是多余的,因为生产资料掌握在集体和国家手中。
群众的生活应该是越富越好。”
七月九日他对中共广东省委第一书记陶铸同志说“吃大锅饭,我一向就担心。这么多人的家是不好当的。如果去年不刮那么一股风,不知能出口多少东西!”
七月十一日,他对周小舟说:“食堂若不退回去,就要改造,以自愿为原则。
把粮食分到户和节约粮食结合起来。农民是劳动者,又是私有者。
去年试验了一下,他们知道在家吃饭比在公共食堂吃好,可以把粮食节约下来,把猪、鸡、鸭喂起来。
这样,看起来是保留了私有制,但实际上对公有制是个补充。这两年我们只强调最好是消灭私有制。
现在保留一点私有制,保留家庭事业,农民才愿意多生产出一些东西来供应市场。你不这么搞,他就不生产。
去年吃大锅饭把东西吃掉了,这是个极大的教训。”
七月十六日,他又对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吴芝圃说:“参加农村食堂,还是要实行自愿原则。
想回家吃饭的也要允许,对人们不要歧视,不要戴帽子。在家吃饭,有自留地,吃饭,吃薯,吃粮食的保险系数比公社包起来还大。
即使食堂都垮了,也并不影响公社的巩固。 人们不向公社要吃要穿,公社反而会巩固起来。
回家吃饭,让农民自己建家和管家,老的,小的,都由他们自己管。
靠公社管就下不了台。在家吃饭还可以发展副业生产,烧炕取暖也方便。
去年如果不是吃大锅饭,像高级社那样再维持几年,农民就皆大欢喜了。至少肉、蛋、鸡会有得吃。
今年农业还是跃进,但要过穷日子,慢慢积点东西下来。我担心仍然吃大锅饭,就难搞好。
成立食堂靠党团员带头,退出去也要靠党团员带头。
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不赞成办常年食堂,认为办食堂浪费物力人力。他曾对彭德怀说“现在吃大锅饭(公共食堂),就要大锅大灶,烧柴火也不节省,劳力也不节省;小锅小灶,妇女、弱劳力都可以煮饭;现在非强劳动力不可。
搞了公共食堂,家庭用水也不方便,群众对公共食堂有意见。”湖南省委书记周惠就曾当面向毛泽东明确表态说:“大办食堂这个提法不能再讲了,浪费太严重”;并把带来的材料交给他,说,绝大多数同志都是主张“自愿为主,不能再硬性规定,强办下去。”
毛泽东说“公共食堂要自愿参加,但也不要一哄而散;对群众的积极性不要泼冷水;要团结,不要过于看重一个指头、两个指头、三个指头的问题。”
“要看大局,算大账。”
周小舟说,“湖南粮食情况较好,是由于没搞敞开肚皮吃,但其它方面一样紧张。”
“食堂问题,湖南的反对派有六条理由:一、根本不节约;二、不利于养猪;三、破坏林业;四、不能积肥;五、不节约劳力;六、吃得不愉快。不过,我们还是要努力办好,采取些措施,粮食指标分配到户,按月领,以防浪费”。
毛泽东说:“斯大林讲过,集体农庄加食堂就是公社。他吃亏在于只许说好,从不讲缺点,所以有错不能很快纠正。”“拒绝批评不行。
有意见还是叫人家说出来好。否则怎么能统一思想?”还说“粮食、钢铁、公社和食堂,都发生了问题,承认。
下面讲了些假话,可以转告大家,心情也不要那么沉重。”刘少奇认为食堂问题,决不能大办,劳民伤财,应自愿为主。
七月六日上午,朱德在中南组讲了一段语重心长的话:要认识农民还有私有者这一面。 以农民私有制看得重些。
办公共食堂,对生产有利,但消费吃亏。供给制是共产制,工人还得发工资,农民就那样愿意共产吗?
食堂自负盈亏,公家吃总亏,办不起来不要硬办,全垮掉也不见得是坏事。……食堂要吃饱、吃好,人心才能稳定。他甚至尖锐地提出,“食堂即使全部都垮了,也不一定是坏事”
尽管有这许多否定食堂的意见,这时毛泽东在食堂问题上尚能容忍不同意见和批评意见。
他除仍坚持“积极办好,不要一哄而散”,“对群众的积极性不要泼冷水”,“不要过于看重一个指头、两个指头、三个指头的问题”,“要看大局,算大账”等意见而外,看不出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后来的事实证明,他所说“有意见还是叫人家说出来好”的目的不是修正自己的意见,而是把大家的思想“统一”到他的意见上来。
七月十日,他批转了河南省委关于公共食堂优越性和改进公共食堂的报告。
这个报告强调食堂解放劳动力特别是妇女劳动力;食堂适合公社化后集体生产的组织形式;食堂便于改善群众生活;食堂可以节约粮食、燃料和用具;食堂便于进行基本建设,实现炊具改革;食堂便于搞小集体事业生产;食堂便于搞好公共卫生,以及食堂可以养成集体生活习惯,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和文化学习。并提出今后的四项改进意见。
毛泽东没有对这个文件多加评论,但印发给会议参考。
这个报告的内容明显符合他的想法,印发参考的用意也是十分清楚的。
一九五九年七月十日下午,毛泽东召集会议并作第二次讲话。
他着重讲对当前形势的看法,他说:“去年北戴河会议的时候,人心高涨,但埋伏了一部分被动。
不论谁批评,都要承认当时有一部分缺点错误。……引起了各方的不满。现在我们有些被动,但也不是完全被动,不会因此垮台。
我不相信公社会垮,可能垮一部分,以后再办。食堂即使垮了三分之一,也是好事。食堂准备留它一半,也是好事。
垮了和坚持下来,我都赞成,两边都支持。其实,公共食堂在公社化之前就有了。”
他说:“从总的形势来说,就是这样: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 “算总账不能说得不偿失。”
庐山会议原来安排要通过的一个会议纪要,即《庐山会议诸问题的议定记录》,由毛泽东指定胡乔木、杨尚昆、陈伯达、吴冷西、田家英等五人小组起草;后命增加陆定一、谭震林、陶鲁茄、李锐、曾希圣、周小舟等成为十一人小组。“从人员组成情况来看,毛泽东无疑希望这个文件是一个继续纠左的文件。”
因为“这几个人这次不只是当作所谓‘秀才’看待,而是被认为对‘大跃进’确有不少中肯的意见”。七月十四日,写出《庐山会议诸问题的议定记录》第一稿,十六日印发。
其中第十一个问题是公社食堂问题:“公社食堂,凡是有条件办的地方,应当坚持办下去,并且努力办好。如果条件较差,困难较多,可以缩小,成为一部分人参加的;可以把常年性的食堂改为临时性的农忙食堂;也可以暂时不办。”“秀才”们以为,把周小舟放在起草十一人小组内,表明毛泽东是赞赏湖南的做法的。
彭德怀刚从东北、西北、湖南等地视察回来,了解了大量的真实情况,对工作中左的现象及其恶果非常忧虑。
上庐山后,多次发言直抒己见。一九五九年七月十四日,写了一封信,送毛泽东参考。
毛泽东在这封信上加了一个标题《彭德怀同志的意见书》,批示印发给各同志。
彭德怀的信,提到诸如“过早提出吃饭不要钱,某些地区认为粮食丰产了,一度取消统销政策,提倡放开肚皮吃”等,但没有直接涉及公共食堂是否应该办,或者食堂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与会同志继续发表关于食堂问题的不同意见。
如李先念在小组会上主张食堂“要坚持自愿参加的原则,分别不同情况办常年的、季节的、临时的、一部分人参加的食堂。”
他肯定食堂的好处是可以节约劳力,但他提出了三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是否多吃和浪费粮食?
三百六十斤口粮肯定不够,在家吃饭可以糠菜半年粮;燃料问题,北方用煤要增加,今年预计要销八九千万吨;副食品的商品率是否会下降?(有人插言:肯定要下降。)”93如果这三问题解决不了,对食堂的肯定实际上成了空话;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内心是在否定食堂。
有不少人对彭德怀的信持不同意见。 程子华就赞成办,他说:“对食堂不满意的,也只是少数人”。
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说,“经过几年努力实现‘吃饭不要钱’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
他说,“办食堂是个正确方向,但可以根据地区的不同,灵活执行,不必强求一致。”
他不同意有的同志提出的“根据条件可办可不办”的方针,认为“积极办好,自愿参加”的方针是对的。
陈正人、贺龙、柯庆施、李井泉等也表示不同意彭德怀的意见。
七月十六日,毛泽东突然提出,延长会期,重新编组,并从北京调一些重要人员来参加会议,为会议转向做了一系列部署。
七月二十一日,张闻天在小组会上作了三个小时的长篇发言,在肯定成绩是伟大的,总路线是正确的以后,系统论列了“大跃进”以来的缺点和错误,并从理论上进行了分析。对彭德怀的信是肯定的,对其中一些受到非议的观点进行了辩护。
他说,“农村除受七千万人上山的影响,又对粮产估计过高,办起公共食堂,实行‘吃饭不要钱’,而且闹了一阵‘放开肚皮吃饭’,因而浪费粮食不少。”“强迫命令也还有:要退出公共食堂,就不给你粮食,而且要斗你。”
他建议取消“吃饭不要钱”,改为实行社会保险,照顾少数丧失劳动力的人。
同时明确指出,我们不能搞平均主义,还是要按劳分配,“不缩小供给部分,按劳分配的原则就贯彻不了。
现在有些人把供给制、公共食堂等同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怕取消供给制就不够进步,退出食堂就不是社会主义。
其实,这完全是两回事,是两个不同的范畴。社会主义并不一定要采取供给制、公共食堂这种办法。”今天看来,如果当时会议接受了张闻天的意见,全国将少死两千多万人无辜的农民。张闻天的发言引起了毛泽东的高度注意。
2、 七月二十三日毛泽东突然“反右倾”
七月二十二日,毛泽东找几个人谈话。 柯庆施、李井泉对纠左不满。
柯庆施说,现在很需要毛主席出来讲话,顶住这股风,不然队伍就散了。他认为,彭德怀的信是对着总路线,对着毛主席的。
当天晚上,毛泽东与刘少奇、周恩来商量准备第二天开大会。
如果说,彭德怀的信触动了毛泽东,对改变毛泽东着力纠左的初衷起了主要作用,张闻天的发言更进一步影响了这个变化;那末,柯庆施等人对毛泽东的进言,则直接促使毛泽东下了“反右倾”的决心。
一九五九年七月二十三日上午,毛泽东终于开始了反击。他上来就没好气:“你们讲了那么多,允许我讲点把钟头,可不可以?”
随之,批判右派言论,充分肯定反右派斗争、大跃进的正确性,批判彭德怀提出的“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论点。
认为刮“共产风”的主要是县社两级干部,只一个多月就把风压下去了。“我说就是硬着头皮听,无非是骂祖宗三代。 这也难。
我少年中年时,也是听到坏话就一股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先犯我,我后犯人。
这个原则,我现在也不放弃。”“假如办十件事,九件是坏的,一定灭亡,应当灭亡。
那我就走,到农村去。你解放军不跟我走,我就组织红军去,另外组织解放军。我看解放军会跟我走。”批评在关键时刻动摇、在历史的大风大浪中不坚定的人;认定一部分同志“重复了一九五六年下半年、一九五七年上半年犯错误的同志的道路,他们不是右派,但是他们把自己抛到右派边缘去了,把自己抛到离右派三十公里,接近三十公里。”
“这种同志采取边缘政策,相当危险。不相信,将来看。”毛泽东这样的讲话,已经失去了最高领导应有的风范。
就在这种紧张气氛中,讲到了公共食堂问题。
他说:基层干部率领一亿几千万人民,“要办公社,办食堂,搞大协作,大规模耕作,非常积极。
他们要搞,你能说这是小资产阶级狂热性?这不是小资产阶级,是贫农、下中农、无产阶级、半无产阶级。”
总之,“一亿五千万人在一个时期内有狂热性,他们要搞。”
“食堂问题。食堂是个好东西,未可厚非。我赞成积极办好,赞成那些原则,自愿参加,粮食到户,节约归已。
如果在全国能保持三分之一,我就满意了。我是讲全国范围。我这一讲,吴芝圃就很紧张,生怕把你那个食堂搞掉。
还有一个四川、一个云南,一个贵州,一个湖北,还有一个上海( 上海有11个县 ),百分之九十以上还在食堂里。试试看,不要搞掉。
不是跳舞有四个阶段吗:‘一边站,试试看,拼命干,死了算。’有没有这四句话? 我是个野人,很不文明。我看试试看。
三分之一人口对五亿农民来说,多少人?
一亿五千万,坚持下去就了不起了,开天辟地了。第二个希望,一半左右,如果多几个河南、四川、湖北、云南、上海等等,那么,一半左右是可能的。
要多方面取得经验,有些散了,还得恢复。《红旗》登的一个食堂,败而复成,这篇是我推荐的。
食堂并不是我们发明的,是群众创造的。并不是公社发明的,是合作社发明的。
湖北有个京山县,京山县有一个合作社,那个合作社就办了个食堂。河北1956年就有办的,1958年搞得很快。
曾希圣说,食堂节省劳力。我看还节省物资,包括粮食油盐柴草菜蔬,比在家吃得好。 如果没有后面这一条,就不能持久。 可否办到?
可以办到。我建议河南同志把一套机械化搞起来,如用自来水,不用人挑水。这样可以节省劳力,还可以节省物资,节省粮食。
我跟你们谈,你们说可以嘛。现在散掉一半左右有好处。总司令,我赞成你的说法,但又跟你有区别。
不可不散,不可多散,我是个中间派。河南、四川、湖北等是左派。
可是有个右派出来了;一个科学院调查组,到河北昌黎县,讲得食堂一塌糊涂,没有一点好处,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学那个宋玉的办法,写《登徒子好色赋》( 接着就讲这个故事的原委 )。我讲食堂,走了题了。科学院的调查,攻其一点,不及其余。
食堂哪没有缺点。无论什么事都有缺点。无论什么人都有缺点。 孔夫子也有错误。
我看过列宁的手稿,改得一蹋糊涂;没有错误,为什么要改?
食堂我看可以维持,可以多一些,再试试看,试它一年,二年,估计可以办得下去的。人民公社会不会垮台?
我看现在这样大风大浪里头,没有垮一个,将来准备垮一半,还有一半;垮七分,还有三分。要垮就垮。
食堂、公社办得不好,一定要垮。共产党就要做工作。
办好公社,办好一切事业,办好农业,办好工业,办好交通运输,办好商业,办好文化教育。”
这段话讲得十分明确,食堂是个好东西,食堂不是他发明的,但是由他提倡、推动而普及的。
他是“中间派”,没有左的问题。这时他只片面地强调公共食堂应该有的优点,而无视已经暴露的诸多问题,完全没有考虑现实生活中已经出现的浮肿、死人现象,以及这些现象与供给制、公共食堂之间有什么关系。
虽然没说搞公共食堂要像跳舞那样“拚命干,死了算”,至少“试试看”的态度是十分坚决的。
他想起了宋玉反击登徒子的方法,抓住登徒子使丑陋的老婆生下五个儿子这一点,证明登徒子好色,用“攻其一点,不及其余”的方法攻击他人。
而“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恰是毛泽东最痛恨的手法之一。在他看来,这是敌人使用的手段。
一九五八年一月他制定的《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中,第三十五条写道:“‘攻其一点或几点,尽量夸大,不及其余。’这是一种脱离实际情况的形而上学的方法。
一九五七年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向社会主义猖狂进攻,他们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我党在历史上吃过这种方法的大亏,这就是教条主义占统治地位的时期。立三路线也是如此。
修正主义,或者右倾机会主义,也用这种方法。陈独秀路线和抗日时期的王明路线,就是如此。一九三四年,张国焘也用过这种方法。
一九五三年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用的也是这种方法。
我们应当总结过去的经验,从认识论和方法论上加以批判,使干部觉醒起来,以免再吃大亏。
好人犯个别错误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采用这种方法,所以好人也要研究方法论。”“科学院的调查组”(即经济所的《食堂报告》的作者)既然使用这种方法,其为“右派”业已定案了。
如前所述,彭德怀的意见书中并没有明确反对食堂。反对食堂的人很多,其中意见最为尖锐的是张闻天。
张闻天个人有意见尚可,他却支持彭德怀。二人联手是毛泽东难以容忍的。
他现在把《食堂报告》抛出,定性为“右派”,倒不是因为报告本身突然变得重要起来,而是他信手拈来的一个代用品,棍子落在代用品上,目标却是打击彭德怀和张闻天。
《食堂报告》的作者实际上成了杀给猴看的鸡。
毛泽东之所以选中《食堂报告》为代用品,可能因为这是在他上山之前看到的唯一一份系统否定食堂所有优点的文字材料,印象特别深刻,现在越想越恼火了。
庐山会议后半段,从工作上的纠左,变质为政治上的反右,斗争气氛日益升温,施行对事也对人的方针,对彭、黄、张、周等人展开批判。
随后定性为反对右倾机会主义向党猖狂进攻的斗争。食堂问题的争论已经成为这场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
因此,至少在当时,食堂本身存在的诸多问题,已经不是毛泽东考虑的重点了。食堂只能继续坚持下去,他决心用五亿农民“试试看”。
有一件事很值得注意。在七月二十三日下午,即毛泽东批判彭德怀的当天,朱德在小组会发言中,仍然对食堂持否定态度。
他问道:“去年农业是好收成,粮食为什么还紧?”他的答案是,“主要是吃大锅饭吃掉了。好的,吃了,坏的,烂了。
农民对私有制习惯了,分散消费可能节省一些。”
在毛泽东刚刚大发雷霆之后,还敢公开尖锐批评食堂的,唯有朱老总一位。
在当时的形势下,毛泽东不予理会,没有批他已经不错了。
尽管他的意见没能起任何作用,但他在食堂问题上一贯坚持实事求是,坚持为人民说话的精神,非常令人敬佩,是很值得后世学习的。
九月份,反右倾运动在全国范围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把好人、讲老实话的人整成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甚至整成了‘反革命分子’。”
庐山会议上首当其冲的《食堂报告》在全国都出了名,钦定的案件当然地成为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的反右倾运动重点事件。 上送这个报告的经济研究所昌黎“试验田”的组长董谦则在劫难逃,被扣上‘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帽子。
我作为《食堂报告》的主要调查和起草人则在不同的范围和场合接受应有的批判。报刊上批判《食堂报告》内容的文章连篇累牍。
经济所的《经济研究工作通讯》编辑部和经济研究所昌黎试验田第二期工作组发表《公共食堂万岁》一文,称《食堂报告》是“彻头彻尾的右倾机会主义的报告”。
经济所又组织干部再赴昌黎,写了《对昌黎农村公共食堂的重新调查》证明“有许多事实同他们上次调查的完全相反”,也在《宣教动态》刊出,用以表明经济所的态度,支持毛泽东对《食堂报告》的批判。
3、 庐山会议后期继续批判反对食堂的言行
七月二十九日,毛泽东要求将《赫鲁晓夫谈苏联过去的公社》、《番禺县有些农民自办小型食堂》和《增城县重灾公社见闻》等三篇报道印发与会人员。他为此写的批语中说:“不合历史要求的东西,一定垮掉,人为地维持不垮是不可能的。合乎历史要求的东西,一定垮不了,人为地解散也是办不到的。这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大道理。”
七月三十一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毛泽东说一九五九年“六月十五日北京开会,二十一日从北京出来。
对于右倾,我也给了些影响,我说过食堂留一半、留三分之一也好的话。
出现了两种传话,先念传达的是三分之一,吴芝圃传达的是百分之百。
到郑州,还有人以为我是不主张办食堂的人,食堂未可厚非,平江一个大队书记下令解散,第二天群众又自动集合办起来。”
“所谓办公社的物质基础问题,西方国家物质基础雄厚,波兰等国家也不错,但他们要办食堂、办公社就难。”
八月二日至八月十六日,在庐山召开的中共八届八中全会,正式宣布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这是前一阶段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的继续。
毛泽东在第一天会议上就宣布了会议的主题:“我们反了九个月‘左’倾了,现在基本上不是这一方面的问题了,现在庐山会议不是反‘左’的问题了,而是反右的问题了。因为右倾机会主义在向着党,向着党的领导机关猖狂进攻,向着人民事业,向着六亿人民的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事业进攻。”
八月五日,毛泽东为中共湘潭地委工作组整理的《湖南省平江县谈岑公社稻竹大队几十个食堂散伙又恢复情况》的材料加了长篇批语:“此件很值得一看。
一个大队的几十个食堂,一下子都散了;过一会,又都恢复了。 教训是:不应当在困难面前低头。
像人民公社和公共食堂这一类的事情,是有深厚的社会经济根源的,一风吹是不应当,也不可能的。
某些食堂可以一风吹掉,但是总有一部分人,乃至大部分人,又要办起来。
或者在几天之后,或者在几十天之后,或者在几个月之后,或者在更长时间之后,总之又要吹回来的。
孙中山说:“事有顺乎天理,应乎人情,适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而为先知先觉者决志行之,则断无不成者也。”
这句话是正确的。我们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属于这一类。
困难是有的,错误也一定要犯的,但是可以克服和改正。悲观主义的思潮,是腐蚀党、腐蚀人民的一种极坏的思潮,是与无产阶级和贫苦农民的意志相违反的,是与马克思列宁主义相违反的。”
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前面已经提到的安徽省委书记、副省长张恺帆解散食堂的事件。
其实,张恺帆在无为县是在贯彻中央一九五九年三月郑州会议、四月上海会议的精神,贯彻毛泽东《党内通讯》的六条指示,采取一系列措施整顿干部思想作风,抢救病人,制止死亡,帮助群众安排生产和生活。其中包括解散食堂。
八月四日,安徽省委给中央并告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曾希圣一份报告,说张恺帆“下令解散食堂,并以怀疑的心情责令县委办公室调查公社化前后几个情况的变化,结果引起无为县工作上的混乱。”毛泽东八月十日为之批示,借题发挥:
“印发各同志。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中央委员会里有,即军事俱乐部的那些同志们;省级也有,例如安徽省委书记张恺帆。
我怀疑这些人是混入党内的投机分子。
他们在由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中,站在资产阶级立场,蓄谋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分裂共产党,在党内组织派别,散布他们的影响,涣散无产阶级先锋队,另立他们的机会主义的党。这个集团的主要成分,原是高岗阴谋反党集团的主要成员,就是显明证据之一。
这些人在资产阶级民主改革时,他们是乐意参加的,有革命性。 至于如何革法,也是常常错的。
他们没有社会主义革命的精神准备,一到社会主义革命时期,他们就不舒服了,早就参加高岗反党集团,而这个集团是用阴谋手段求达其反动目的的。
高岗集团的漏网残余,现在又在兴风作浪,迫不及待,急于发难。迅速被揭露,对党对他们本人都有益。只要他们愿意洗脑筋,还是有可能争取过来的,因为他们具有反动与革命的两面性。
他们现在的反社会主义的纲领,就是反对大跃进,反对人民公社。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例如说,总路线基本正确,人民公社不过迟办几年就好了。
要挽救他们,要在广大干部中进行彻底的揭发,使他们的市场缩得小而又小。一定要执行治病救人的方针,一定要用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还要给他们革命与工作的出路,批判从严,处理从宽。”
批语的内容只是根据毛泽东的“怀疑”设定张恺帆的所谓历史问题,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人,进行反右倾斗争,其实与食堂问题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一个星期以后,即八月十六日这段批语基本精神经过毛泽东亲自审定,收入中共八届八中全会的决议。不同的是,在决议中“混入党内的投机分子和阶级异己分子”的罪名均已坐实,不是什么“怀疑”了。
八月十六日中共八届八中全会闭幕,做出四项决议:《为保卫党的总路线、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而斗争》、《关于开展增产节约运动的决议》、《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议》、《关于撤销黄克诚同志中央书记处书记的决定》。在《关于开展增产节约运动的决议》中再次强调:“农村的公共食堂应该坚持积极办好、自愿参加的原则,粮食依人定量,分配到户,食堂凭票吃饭,节余归己。”
从此,以“五风”为主要标志的左倾错误重新泛滥,终致酿成其后严重经济困难的局面。
一九五九年九月,中央发出通知,决定把《中国共产党八届八中全会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议》和《为保卫党的总路线、反对右倾机会主义而斗争》的决议,先后传达到党内外;随即在党内开展了一场“反右倾”运动。
运动中一大批党员干部受到错误的批判和处分,许多敢于讲真话、说实情的同志被错误地划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有的甚至被打成“反革命分子”。
经毛泽东亲自点名批判的《食堂报告》在劫难逃,当然地成为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和经济研究所反右倾运动的重点。
经济所昌黎工作组组长董谦也当然地被扣上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帽子。
随之,各种报刊刊登了许多批判《食堂报告》内容的文章。历史证明,庐山会议后期,毛泽东同志发动对彭德怀同志的批判是错误的,在全党开展的“反右倾”斗争也是错误的。八届八中全会关于所谓“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反党集团”的决议同样是完全错误的。
庐山会议以后,毛泽东仍然把食堂问题放在重要地位,十分关注。
《人民日报》为了批判“右倾歪风吹掉公共食堂”,于一九五九年九月二十二日发表了《公共食堂前途无量》的社论。全面批判帝国主义者、一切反动分子和“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对农村公共食堂的“种种谩骂”。这篇社论写道,公共食堂“受到几亿农民的热烈赞扬”,“自觉自愿地在那里办”。
社论认定的事实是“公共食堂一成立,就解放了大批妇女劳动力,使她们有可能直接投入农业生产、副业生产或者工业生产”;“确是保证了农民生活的改善,而且将保证它的继续改善”;“带给许多农民家庭更大的幸福”;“节约不少物资”;家务劳动社会化,妇女开始把琐碎家务普遍改造为社会主义大经济。
社论强调公共食堂的产生“有深厚的社会经济根源”,“绝不是一阵风吹起来的,也不是一阵风吹得散的”,社论认为,公共食堂和大跃进、人民公社,“在现阶段,将大大有助于加速社会主义的建设”;而在将来,由社会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的时候,“必将发展成为完全的共产主义!”
随之,好消息不断传来。
一九五九年十月八日,薄一波给毛泽东一封信,十分兴奋地告诉毛说,薄的家乡“公社化后粮食大增产,工业也搞得很好”;“公共食堂五十九座,看来是基本上都到公共食堂了”;“群众情绪高涨”。(薄一波给毛泽东的信,原件,1959年10月 9日。转引自《毛泽东传》下册,页1007。)
这些好消息是毛泽东非常乐于听到的。
九、十月间,毛泽东多次外出视察。在各地事先精心安排的情况下,毛泽东一路所见所闻,都是粮棉高产,一片丰收在望的景象,使他基本上信以为真,确认国内的经济形势已显着好转:“庐山会议后,八月上旬起,设备、条件还是那样,但是产量、产值就变了,而且变得很显着。变得不显著,人家不信。”
在他看来,真的是通过反右倾运动把群众的劲鼓起来的,生产真的搞上去了。(《毛泽东传》下册,页1017-1709。)一九五九年十一月十九日,中共中央办公厅编印的《情况简报》第一七四期上摘登的三份材料。其中《农村公共食堂恢复和发展很快》一文说,据十二个省、区的材料看来,最近两三个月,农村公共食堂恢复和发展都很快,常年食堂也有很大的增长。
目前各地在积极恢复和发展食堂的同时,开始大力抓食堂的巩固工作。 毛泽东批语认为“可看”,交江青、林克等阅。
这些为了愉悦圣听而精心制造的各种繁荣假相,在他看来,都是庐山会议斗争的伟大成果。
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毛泽东是不会把食堂存在的问题当回事的。
从1959年下半年起,高指标、浮夸风、“共产风”随着反右倾运动在全国范围愈演愈烈,全国农村在更大范围出现了浮肿病和非正常死亡数字加剧,人口外流现象严重。
毛泽东坚持公共食堂“试试看”,数亿农民只能继续在痛苦中煎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