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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1-10-17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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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元户籍制度的形成过程中,一直有着国家主义和功利主义的纠结。在实行禁止农民进城的政策后,当时就有不少人提出,限制人民迁徙自由是违背五四宪法的。对这个问题,政府的解释说:宪法规定的自由,是有领导的自由,限制少数人盲目的居住迁徙自由,是保护多数人的居住迁徙自由。这是一个典型的从国家的功利主义立场出发的解释逻辑。所以,我说在这项制度形成中既有信仰政治因素,也有国家立场的功利主义因素。
第四点, 统制经济和政治运动的双重作用。
在实行中央集权的计划经济国家,必须要把人口流动管理放到国家计划中间,这是它的自身的逻辑使然。计划经济统的不仅仅是物,还要统人。如果人口不给管理起来,计划经济是无法实行的。所以管理人口的流动是计划经济的应有之义。
中国是跟前苏联学来的计划经济体制,学来的劳动力计划管理,但劳动力管理的计划程度很低,忽上忽下,忽紧忽松,随意性很强,缺乏计划理性。在人口户籍管理方式上,中国管得比苏联比东欧这些国家都要严苛许多。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不是因为中国缺少经济管理干部,计划水平低,更重要的是与中国进入社会主义的制度路径有关,与中国搞的运动型的经济发展方式有关。
中国是用群众运动的方式大呼隆进入的社会主义。在进入社会主义之后,马上就出现了一大堆过去想都没有想到的棘手问题,政府背上了很大的包袱。例如招工就业问题就得国家全部包起来。搞群众运动是靠宣传、靠鼓动、靠动员,但是一旦把干部群众动员起来了,火点上去了,就不容易撤下来。所谓“气可鼓不可泄”。所以,运动型经济不仅一定是激进的,而且也一定是盲目的。等到出现问题了,进行纠偏,要刹车了,就得把人、财、物管住。通过户口控制人员的流动,往往是政府刹车的首选措施。从中国当代二元户籍制度的形成历史上看,与计划经济的形成逻辑是不同步的,是一种滞后的反映。可以得出这个结论:中国城乡二元户籍制度不但是计划经济的必然产物,同时也是计划经济失灵出现的产物。“冒进”、“反冒进”,反右派,大跃进,这些个运动对这个制度的最终形成,产生了重大影响。
1956年是中国刚刚进入社会主义门墙的一年,马上就出现了全国范围的经济“冒进”。各地纷纷提出高指标,层层加大基建项目投资,到处招人招工,大干快上。这么一来,对劳动力的需求一下子膨胀起来,招工数量失控,大大突破了原定指标。这是搞运动型经济必然会出现的弊病。在1956年那一年的招工人数,把57年的招工指标都占用了,大量农村人口进入了城市,搞得基本建设、粮食供应、资金、物资各行各业全面紧张。周恩来和经济工作的领导人,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决定“反冒进”。从56年就开始反冒进,要控制指标,要控制人数,就是要刹车。刹到多急呢?一些中等学校的学生都分不出去了,中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要回到农村去,大中学校的招生也受到限制。本来,1949年以前战乱造成的城市失业问题,到1955年就基本解决了。这时又碰到一个新的情况,就是城市新生劳动力又大量出现。新生劳动力大量出现以后,城市本身的就业形势就很紧张,加上1956年出现经济“冒进”,又从农村中间招了一大批人,使职工队伍人数猛增,城市就业出现困境。到“反冒进”的时候又是一刀切,学校压缩招生人数,毕业生分配不出去。一松一紧,搞得就业局面比较乱。
在57年整风中间,不少学校的学生因就业问题闹事,他们说:入学时校方讲的,进学校就保证分配,有工作,现在不管分配了,让我们回农村去了,那我们还上什么学呢?很多就是这么闹起来了。
1956年“反冒进”后,在控制基建规模的同时,政府还出台了一些更为严厉的控制人口流动的措施,一方面,严格限制向城市流动的农村人口,另一方面,在城市中精简闲散人口,采取了一些动员职工家属回乡的措施。如北京在55年搞了一个“闲人回乡”的行动,把家属都动员回老家去。这和建国初的政策就不一样,那时职工调城市工作是可以带家属的,这时不允许了。复员军人的政策也发生变化,基本上是回家乡去,不允许到城市安排了。所以在56年的时候,在人力资源调整和安排中间,有一个收紧的变化。
到1957年整风鸣放的时候,许多职工群众提意见,都反映了对限制迁徙政策的不满。他们抱怨说:我们这个老婆孩子为什么调不进来,五四宪法中间不是说公民居住迁徙自由吗?公安部门不给户口指标是违反宪法,不给调动违反人权,宪法规定的公民权利怎么体现?有些人干脆就到公安部门去闹,要求给调户口。这也是57年社会风潮的一部分。但反右运动一来,把这些不满意见都给压下去了。
借助反右派运动的政治声势,首先把不满限制人口流动政策的意见都压下去,那些发牢骚的都是右派言论。政府在处理流动人口出台了几个强硬措施,加强清查滞留在城市中的农民,把他们全部遣返回乡。同时,把农民进城的势头给拦住。对城乡政策也做了一个调整。把职工和市民的一些待遇降低,以缩小城乡居民的生活差距。结合反右运动,将一批城市干部,用到基层劳动锻炼的名义,放到农村去。正是借助反右的政治声势下,出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户口登记条例》,以法律形式确定了对人口迁徙流动的限制。
学界现在都是把这个户口登记条例作为二元户籍制度形成的一个标志。但实际上,这个条例颁布后,在限制农民进城方面并没有立即发挥作用。这又是搞运动的原因,发动大跃进运动
1958年初,在南宁会议上,毛泽东讲话还说,要注意控制职工队伍膨胀,并批评1956年招生过快。但在大跃进发动起来后,每个部门都说我们现在人手不够用啊!中国搞建设,钱少,物缺,就是人多。所以各部门要大干快上,要搞大跃进,都是大要人手,要求增加用工指标。这就使得当时的领导人有一个错误判断,认为一搞大跃进,就把我们的剩余劳动力问题一下解决了,甚至人手还不够呢。这样,国家就把招工权下放,放开口子了。这一放开口子就了不得了,职工队伍塞进了好多人,吃商品粮的国家供应人口,一下子膨胀了几千万人,加重了大跃进的混乱。
在大跃进失败后的调整时期,户籍制度又起到了作用。城镇居民严格按照户口供应食品,将几千万新招收的职工打发回乡。毛泽东在1962年的时候说了一句很豪迈的话:二千万人,挥之即来,挥之即去,除了共产党,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共产党为什么能做到这种事?就是因为建立了这套控制城乡人口流动的户籍制度。也可以说,这时候才真正发挥了户籍体制的人口管束作用。到60年代的时候,城市户口和粮油等十几项必需品供应完全联系在一起了。户籍制度成了一个在危机时期,城市居民低水平的分配资源的一种制度依托。
真正我们讲户籍制度的形成,应该讲到60年代。中国二元户籍制度在60年代形成以后,它对人身的一种束缚力和控制力在世界上是最强的,超过了我们的制度母本——苏联对农民的控制。这种控制从49年刚建国时对敌对分子的控制,到了60年代,对社会的控制,完成了一个阶段,这个时期我认为就是中国二元户籍制度一种真正的形成。
那么在中国二元户籍制度中间,它阻隔的不光是城乡关系,大家在分析过程中,首先还要分析在城乡关系最原始的一条线上,是利用户籍制度对于“地富反坏右”和社会政治危险分子的控制。所以在这个上面我们再回头看一看苏联因素和我们中国户籍制度的一种相互比较,可以看到,苏联的特殊移民政策和中国对四类分子的管制;苏联的通行证制度和中国城乡二元分立的户籍制度这都是类似的。所以简单说就是通过大跃进和大跃进造成的恶果以后,中国户籍制度真正发挥了他对人身控制的作用。他和单位体制相辅相成,成了毛泽东时代控制社会最有利的政治制度的利器。
我的研究就简单介绍到这里,希望听到大家的一些批评意见。
秋风:
好的,谢谢。因为王教授写了一篇文章,刚才是对他一些主要观点的介绍。这个介绍还是非常清楚的,分析了户籍制度形成中四个比较重要的因素。对我来说,我比较感兴趣的一是,其实也是王教授一个非常主要的观点,就是这个户籍制度实际上是从苏联那边学习而来的。当然他有发展,但实际上他跟中国传统的户籍制度和民国时候的户籍制度应该说是一个根本的断裂,是反其道而行之。因为我现在是比较主张恢复传统,所以我觉得现在这个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就是我们要复古,要回到传统。
因为“编户齐民”,这个“齐民”的含义就是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而且是可以自由流动的。所以中国人从战国以后,其实没有任何生出来的制度,当然中间有一些反复,但是起码从唐宋以后,这种生存制度已经完全没有了,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城乡之间可以随便流动,在城市间也可以随便流动,没有任何限制,到了民国也没有。所以民国的时候实际上也是现在的制度,但他也没有建立这么一种以户籍为基础的一种身份制度。这个制度确实不是中国传统就有的,而是从集权主义的苏联引入的一个制度。所以我们要恢复人身自由的一个口号是“我们要恢复我们本有的自由”。
这是我的一点感想。我们今天请来了三位评议人,我们挨个请他们来做一些评议。
首先是人民大学的陆益龙教授。
陆益龙:
非常荣幸今天来听王教授的报告,帮他做评议。因为我以前也从社会学的角度来研究户籍制度。当然,今天听了王教授从历史学的角度来探讨中国户籍制度的形成,以及对中国户籍制度本质的一个看法,我觉得还是很新的。首先,我觉得王教授这个研究做得非常细非常扎实,中间也有很多新意。就像刚才我们主持人讲到的,他从历史的角度看到当前中国二元的户籍制度既是与计划经济相关,又是计划经济失灵的产物,而计划经济我们是学了苏联的模式。
在这方面,我觉得这个观点很新,但是我可能不能够完全苟同这样一个观点。因为如果从制度变迁的角度来讲,其实我们的制度对城乡二元的划分以及城乡二元体制的强化,恰恰是在改革开放以后差别才越来越大,而不是说在计划经济时代对户口和迁移的控制就很强。
恰恰是在1977年中国才出台了一个叫做“千分之二”的计划,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表明对城市户口的控制是非常严格的。一个城镇的(城市户口)也只能由千分之一点五增加到千分之二。那时候已经是改革开放了,那为什么对户口还要这么严格地控制呢?所以说我认为户籍制度虽然和计划经济相关,但事实上它不是计划经济的产物。当然,计划经济肯定是需要这个,人口管理肯定对这个有帮助。但是计划经济同样也可以采取其他方式,只要分到你人身上,都可以。因为只要你有人口信息就可以把这个东西分到你人身上。
他为什么要控制人不能流动呢?我认为这个问题可能有一个很深层次的原因。我在博士论文中讲的这种控制,如果从历史来讲,可能和中国的政治文化是有关系的。就像我们今天一样,我们很多社会学研究就讲,一个制度在国外出台之后可能是这样的,可能是相同的一个法律制度,为什么在国外是那样的,在中国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比方说,我们讲的中国那样一种关系,在国外可能也有关系,但没有像是在中国这样一种强关系的社会。中国的户籍制度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因为在中国的政治思想当中,虽然政治的变革是从封建到社会主义,但是我想这种文化的根源还没有发生变化。就是我们的管理,没有我们现代社会的公共管理,而是对人的管理,就是要控制到个人。比方说现在大家就可以看到,我们现在有限购令。本来针对户籍制度,有的地方已经推行了一元化的户口改革了,就是说都是居民户口了。但是现在国家要求房子要限购,车子要限购。用什么来限购?就是用户口。为什么要用户口呢?这个就说明我们在政治思想上,首先想到哪个比较方便就用哪个。比如说我要调控房地产市场,那政府应该用经济的杠杆,比如说税收和货币政策等等。那他为什么不用税收,直接就用户籍制度?比如你不是北京户口,就不给你买房子,就不给你买车子。如果从历史的角度来讲,我觉得这种政治文化和政治思想可能对这种制度方式影响比较大。在我们的政治文化中,一个是强调稳定,稳定压倒一切。要稳定个人就要服从大局,个人利益要牺牲。即便这样一种做法对某些人来讲不公平,但是为了大局稳定,你就必须要牺牲。
我认为它(户籍制度)可能和计划经济没有必然的联系。因为作为一个户籍制度,我们如果从广义上来讲就是人口管理,就是人口限制。日本、台湾,这种制度仍然很完善,它有户籍存根,就和我们现在的身份证是一样的。那是所有的国家和人类都会有的,但是我们的户籍制度在不同时期有一些变化。我把它叫做一种粘附性的制度。我们的户籍制度就是一个黏胶,政府想把什么东西粘到上面去,就把什么贴上去。这也说明了我们政府的行政管理能力是有限的。在有限的行政管理能力之下,他只能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我们现在的户籍制度就像我们现在用惯了的Windows操作系统,方便。但让你再换一个其他的比如Vista你可能就感觉不习惯。所以我们的政府,实际上他的行政管理是一个低效率的管理,是一个坐办公室的管理模式。其实我们户籍制度真正的影响不是说它是一个法律制度。比方说,我们现在讲的城乡二元的户籍制度,实际上没有什么两样,以前农村按照农村的人口去统计,城市按照城市人口去登记。58年的条例中也提到,如果迁移户口,需要证明,要单位录用的证明或者其他证明。但没有说就不允许迁移。所以在60年代,特别是60年代初迁移是很自由的。再后来,三年自然灾害以后,才限制了户籍迁移。相对来说,我要你回去你们就只能都回去。
实际上到60年代后期以后,人口膨胀,人口多了,管得才比较严格,政府就不允许有迁移。所以说我们从历史角度来讲的话,王教授讲的这些,有一些军事的,还有信仰政治或统治政治和户籍制度是有一些关系的。我们的政治,或者说行政管理,就是要统治老百姓。我想让老百姓怎么样,你就怎么样。就像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例子。像老百姓说房价很高的时候,要政府来承担这个,那政府就让有一部分人不要去买房子,这些做法当然是不公平的。还有我们现行的户籍制度在现实的实践当中,我倒认为不一定是一个二元的。
我们现在都讲二元的户籍制度,说城市和农村,其实这个边界不是很大。就像现在很多地方,已经改了。像河北和其他地方,你都可以登记为居民户口,城乡并不是完全由二元户口所决定的。还有很多其实是经济体的原因,是经济体决定的,特别是财政系统。因为我们的财政没有公共的财政,而是一个二元的财政。城市的财政是归城市的,县以下的财政以前是分成很多级的,现在是分成县财政,而城市的财政是比较独立的。所以这样的财政造成了城乡的差别。有了城乡这样的经济体制以后,当然它就会限制发展速度,因为城市发展得快,大家就不均衡了。所以实际上城市里面也会形成单元的差别,比如城市里面户口也不能随便迁移。比如小孩户口在海淀区,就不能到其他地方去上学,你也不能随便地迁移到别的地方。所以户口不是完全是二元,城市里面户口也不能自由迁徙。所以我们现在,从控制意义上讲这个户籍制度,二元体制不是他唯一的特征,严格控制才是他的特征。一方面他是发展不平衡的结果,同时也是为了应对发展不平衡。为什么要控制呢?海淀区的教育资源比较多,你不控制大家都会到这里来。说明我们的政府在协调发展方面,在应对方面是比较弱的。
为什么不给流动人口的孩子上学?按照义务教育法,公民有义务,政府有责任提供义务教育,他没有说哪个政府要提供义务教育。所以说,我们虽然有这样一个制度,实际上我觉得其中有一些政府控制因素。我们的政府在均衡资源和应对方面实际上是有一些低效率的。当不能应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政府就会用户籍制度,用户口说事。所以我们认为这个户籍制度的改革不是说要废除什么制度,而是应该强调户口仅仅是一个身份的证明,而不应该在公共管理中拿户口说事,这是最主要的。你一旦拿户口说事情,必然会导致控制和其他问题。我们怎样拿户口说事情呢?户口怎样起到作用呢?那我就必须要控制户口。但事实上户口控制能不能真正起到行政控制的目的,现在实际上它是有些失效的。比如说你现在没有北京的户口,你照样可以在北京呆着。事实上最后就成了,户口对有些人来说达不到行政控制的目的,而是把一部分人的权利给伤害了。所以我们为什么讲我们的户籍制度实际上就是行政管理,我们的政府在公共管理中,说得不好听就是无能,或者说是低效率,他没有其他好的方法。比方说宏观调控完全可以用其他工具,但我们的政府水平比较低。比如说08年的时候开奥运会,就直接说你们这些人都不要进来了。就是直接对你,用很简单的很粗暴的一种方式,来进行公共社会管理。户籍的很多管理和社会管理是有关系的。那我们的这个就是通过这样一种控制的方式,很简单,他们认为通过这样的控制,社会就能稳定。但事实上往往不是这样的。
我觉得中国的户籍制度当然是在计划经济的时期产生的,但中国的制度虽然和前苏联有很大联系,我们还是应该意识到差别。由于苏联人口少,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没有什么控制,而且他计划经济的分配方式可以不用按照城乡户口人数来。因此我认为户籍制度主要是应用于行政管理和社会管理这方面,可能和苏联的模式关联是不是很大。苏联可能在意识形态和政党制度方面对我们影响比较大,包括经济模式等方面。但在具体的社会管理方面,我们的户籍制度,一方面可能受到传统统治稳定的思想影响,另一方面,在我们的文化中,个体权利方面比较淡泊。所以在行政管理当中,一旦给你划定一个生存环境,就会把你进行区分。虽然说是社会主义,或者说民主,或者说宪政,但我们现实当中很多制度,在某种意义上讲和传统的观念还是有关系的。比如我们现在的教授搞等级制或者终身制,我觉得都是很荒唐的事情,造成了很多社会资源的浪费,造成了人与人之间的内耗,相互争斗等等,我认为可能和传统的政治观念是有关系。所以我个人认为,他可能是一个控制的手段,就是用户口来控制。为什么要用户口?就跟我刚才讲的,对个人权利,没有像西方那样一种公民权利的观念,也没有公共行政的观念。
另外可能还有我们对稳定的需求。我们是一个大国,在历史上就追求稳定,当要稳定的时候就需要个体自己的自由和权利做出一些牺牲。
第三点,就是我们的管理能力是很差的。不仅仅是行政管理,在其他方面管理都是很差的。更不用说我们的官僚现在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他怎么能把负责的社会管理好?当他又要省力又要稳定的时候,他就用这样一种简单的方法,就是搞一个户口,你没有户口就不要来。这是我对户籍制度的一些理解,可能有些不妥,大家商讨。
秋风:
谢谢陆老师,一会王教授做一个回应。因为他可能不是很同意您的看法。
其实我首先对陆老师有一个不同的看法,您刚才反复讲到,其实我们现在的政府做了很多这样那样的限制。人口流动、追求稳定、限购等等。其实这和我们的传统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
其实古人从来没有想过要控制到每一个人身上,一直到民国的时候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一直到国民政府的时候,都没有想到把人全都点清楚了,然后能够管理到每一个人,在中国传统中没有这样的理念。因为也用不着这样。政府也不管你的粮食,你就自己去谋生活去吧,反正你只要把税交了,其他我不管。所以他是会统治“丁”,具有劳动力的人。至于其他孩子和妇女,政府根本就不管,你爱有几个孩子他都不管这个事。
我们要分析中国历史,确实需要注意。可能1912年民国成立是一个线,到49年新中国成立是一个线。实际上我们现在看到的制度的败坏、恶劣和丑恶基本上都是49年带来的。
陆益龙:
最厉害的就是明代的路引制,路引制是控制得更严,就是你要到一个地方去,都要开一个证明。
秋风:
这个我们稍后再讨论,我们再请北京大学的陆杰华教授。
陆杰华:
非常感谢天则研究所的邀请。我之前也跟这里有些联系,十几年以前我们也搞过一个户籍制度的研究,是我们的研究生,我是指导老师。然后我看咱们天则那个时候就是关注改革。十年以后,感觉动静不太大,那时候喊得比较多,现在说得比较多,做得比较少。还有一个,咱们天则研究所是一个民办的,在一个民宅里头,关注的是民生和民众的大事,很钦佩!
刚才王教授做了比较全面的关于户籍制度建立的整个过程。余老师事先把整个文章都给我传过去了,我昨天在出差的路上也看了一下,刚才又听王老师做了一些补充。今天给我15分钟,我在15分钟肯定结束,因为还有很多讨论。我就说三个方面,对王老师演讲以及和这个主题相关的东西,一些我自己的思考,和大家交流一下。
因为我是做人口学的,尽管我和陆老师都姓陆,但是他是搞社会学的,我是学人口学的,人口学就是点人头的,做得是人口,社会学关注这个制度背后的社会架构、社会动员,当然我们学人口学的时候也关注一些社会学研究视角。
我想从三个方面,我对王老师的演讲做个点评,从正面的,对我来讲有许多好的方面值得吸取。
第一个我觉得王老师做这个户籍肯定要谈到现在,但是王教授谈到1958年基本上就打住了,我觉得这篇文章基本是在还原历史,就用历史学那个视角去谈户籍的草创和构建。这样的想法,其实他把近代、民国、中共,整个的户籍制度的建立联系了起来。尽管王老师讲有差别,但我个人认为还是有联系的。这么大的国家,我们49年建国的时候连人头都不知道。主席建国的时候说是4亿多人,但是第一次人口普查出来以后大大超过原先预想的数字。还有一个就是把晚清民国和中国这段历史联系起来,因为还原历史很重要,现在你说要改革,改什么?如果你连历史都不知道,那难度可能就比较大。我认为这是第一个王教授给我有些感受的,对我今后的研究有所作用的方面。
第二,我认为王教授这篇文章,看着是历史学,其实是他讨论了政治、讨论了社会、讨论了行政管理。用一个比较跨学科的视野去思考我们户籍制度的草创和构建这样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同时也考虑了中国和国外,这样一个多维度的视角。也考虑到社会学方面,从熟人社会谈到社会动员机制,这些都是我们当时要建立这样一个户籍制度很重要的基础和原因。
第三个方面,这个题目起得还是比较好,尽管刚才陆教授觉得可以商榷。“从政治控制到社会控制”,因为确实有这样的一个从新中国成立以后,需要这样一个制度去建立。这样从政治控制到社会控制实际上是一个很重要的转变。第一个转变实际上他是从重点人群到全人群,因为户籍是一个全人群的。我们过去的出发点是控制反革命分子也好,是“地富反坏右”也好,关注的是一种重点人群,这是一种很大的变化,是一种向全人群的变化。第二个我认为很重要的是一种思路的变化。政治控制是一种治安的、防范式的,社会控制是一种在防范治安的同时,还关注到教育、粮食、就业、住房等方面的制度。为什么我说现在我们这个改革比较难,因为如果是简单的防范式的一种治安制度,取消它很容易,但后面附加了这么多,有社会福利的一种痕迹,现在取消它难度就比较大了。第三个我认为很重要的是功能。从一个单一的功能到一个多元功能去转化,这个在其他国家是没有的。人口登记制度在世界上并不是一个新鲜的制度,但是户籍制度作为人口登记制度的一个部分,在中国,被赋予这么多的功能,在世界上是比较少有的。我认为谈改革的时候,调整完善的时候我们都要尊重这段历史。第四个方面,就是王教授谈到了这个制度建立的各种因素。尽管有些我也不是特别了解。我们看人口主要做数,数背后也做一些深层,比如这里信仰的问题我们关注还是不够。不管是正确也好还是不对也好,对我重新认识这个制度可能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这是我说的好的方面,有些问题我还是想和王教授做一些探讨。我们谈到了二元,叫二元户籍制度,二元不是中国特有的。二元社会经济制度,城乡分割不是中国特有的,户籍制度在我们世界上少数国家是有的。我在想这样的二元制度的普遍性是什么,和世界其他国家相比。因为托达罗模型也是研究二元的,他当然没有考虑户籍的变化,但这种二元制度的特殊性是什么?我认为户籍或者户政可能是少数国家独有的,但是人口登记制度并不是独有的,像美国也有,只是他的人口登记制度和我们有一些本身的差距,这是第一个我们需要思考的。
第二个,这篇文章主要从历史学的角度,但对这种制度没有太多的评价。我估计王教授就是在还原历史,没有再给历史做什么样错误评价或者正确评价,积极的或消极的。我也想说这个制度为什么在当时能够实行,有什么好的效果?现在我们都在说这个制度不好,但是当时如果还原历史是不是还有一些积极的作用。这是我想说的第二个方面。
第三个方面,我们谈到户籍制度的草创也好,构建也好,我们更多地关注这个制度还会持续多长时间,怎么去改革他,会花多长时间。但是通过这种草创和构建,我们得到了哪些借鉴和启示。我觉得这篇文章这方面还是稍微少了一些,怎样谈得更多一些。中央党校教授可能比我们北大教授要开放一些。我们也希望能说点对这个问题怎样去借鉴和启示,这是我想跟王教授探讨的。
第四个方面,就是这么多人来了,我再提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也是我所困惑的。第一个是这个户籍制度58年建立,已经诞生了53年,法律条例改了那么多,这个条例没有改。我们说这个条例如果取消的话,也不是一件难事。取消户口不是一件难事,但我们现在担心取消户口以后,户口所固化或者强化的一些社会福利的环节,改革起来就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所以现在改革为什如履薄冰,比较难进行,我认为不是户口本身。刚才陆教授谈到,北京也在做这方面的限制,还没有要说要采取居住证,我不太同意这件事,他说要把暂住证变成居住证。这个居住证变完了以后还是对流动人口有限制。我觉得这个人口流动制度不是面对一个特殊人群,而是一个全人群的,我们说人口登记制度也好,户籍制度也好,都是全人群的。所以取消户口就能解决所有这种二元分割的社会问题吗?或者社会福利吗?我认为还不见得。
第二个,应该看到,刚才陆教授也提到了,我们关注现代问题应该注意一些方面。53年以前的户籍是面对迁移人口。我们现在面对一个新生的问题,现在迁移还是比较难,但是现在我们面对一个问题就是流动。流动比迁移人还多,“六普”的数据是2.61亿,我们接近19%是在不断地流动,这个可能是一个比较大的问题。这部分人怎么办?游离在城市社会保障之外,养老、医疗、就业、教育、住房等方方面面,成为了城市的二等公民。简单说是一个户口,实际上是一种巨大的壁垒。我们的改革还是有的,但是改革的步子太缓慢了。比如说现在改革省一级的,重庆在改革,重庆的黄市长,他的口号还是比较大的,十年要把1000万农民改成市民,“新闻调查”、“新闻1+1”在那讲得非常振奋人心。重庆是3000万人,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特大城市,市长说要给农民穿5件衣服,但是我在想,穿了这5件衣服,农民就是市民,就是居民了吗?我确实是比较担心。其实现在为什么要换,很多学者就说,现在关注的不是户口,关注的是农民的那几块地,那几亩地。我就在想,其实这样的问题,如果我们现在不去着手解决。10年、20年后我们的社会可能会有因为户口引发的一些问题,群发事件,肯定比现在的讨薪更为激烈。
还有就是现在很多城市奠定了积分制,上海有积分制,东莞有积分制。大家在思考,认为积分制是一个进步,但是这个进步太缓慢了。这个进步是为精英设置的,是为高学历设置的,不是为所有人设立的。所以这个制度还有很多人并不能收益。广东享受他这种积分制的有4000多人,广东3000多万流动人口,那这个制度可能就不是一个面向全体的制度。所以我们现在也在想,我们户籍改革的路线图是什么?怎么去改革?是渐进还是一步到位? |
地狱里最炽热之处,是留给那些在出现重大道德危机时,仍要保持中立的人。——但丁《神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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