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美债危机的解析及中国的应对策略

薛 莉



    2011年8月5日,国际三大评级机构之一的标普将美国的主权信用评级由AAA下调至AA+。三天后,该机构又警告称,美国评级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可能在6-24个月再次被调降。这意味着美国国债已处于不安全地位,由此美国国债发行成本可能会上升,并抬高其整体经济运行成本,进而拖累本就缓慢的经济复苏步伐。尽管奥巴马总统一再强调,美国现在是也永远是AAA主权评级国家,但仍然无法阻止市场恐慌情绪的蔓延——全球股市暴跌,原油受重挫,黄金大幅走高,避险货币扬眉吐气。
  此次标普下调美国的评级,被很多专家、政客赞许为“大义灭亲”。不过,美国的债务风险犹如皇帝的新衣,人人都知道,却没有人说穿,标普如同那个孩子,它仅是说出了大家都知道的秘密而已。自美国国会1917年设立国债上限制度以来,美国国会已经79次对债务上限做出改动,债务规模不断扩大。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后,美国为了救市推行积极的财政政策,导致随后几年的财政赤字和债务规模进一步攀升。目前,美国政府负债总额高达14.29万亿美元,与奥巴马2009年初上台时相比增加了约2.7万亿美元,接近美国GDP的90%,相当于每个美国人负债超过4.53万美元。然而,美国债务的节节攀升并未换来经济形势的好转,美国经济表现依旧不尽如人意,失业率居高不下,楼市低靡不振,个人消费开支不升反降。因此,标普在评估报告中指出,由于美国经济增长乏力,公共债务比例出现难以下降的迹象,同时由于在债务上限调整上两党长期持续的争斗,今后美国财政计划难以及时出台,政策亦难以适时制定。
  美国主权信用评级被下调意味着全球金融体系的一块基石被撼动,全球各国都在对美国政府债务以及美元贬值带来的系统性风险做出评估,市场反应强烈,凄风苦雨犹如2008年9月份雷曼兄弟破产之后,但其本质却差以千里。雷曼兄弟破产后引发的金融危机,应当说属于恐慌性危机,市场对于雷曼倒闭可能带来的后果、对于相关金融产品可能导致的损失、对于危机可能持续的时间和冲击的力度等,都缺乏清晰的了解,市场处于恐慌之中;而当前的债务危机,则是风险性的危机,欧美债务的上升是宽松财政政策救市的必然后果,应当是市场早已预期的,只是没有引起美国政府充分关注而已。所以,这次市场动荡并非新危机的开始而是金融危机的延续。从短期来看,标普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是个坏消息,它会给美国经济带来阵痛。但是,从长期来看,美国若以此事为契机缩减其财政开支,使美国经济进入长久发展的良性轨道,则坏事变为好事,而且对美国经济和全球经济的长久利益都是好事。
  但是,面对美债危机和评级下调带来的风险,持有巨额美元资产的中国受到很大冲击。按照美国财政部公布的数据,截至2011年6月底,中国共持有美债11655亿美元,占美国公共债务的12%左右。虽然美国短期内不会出现公开违约,但隐性的违约则会接踵而至。隐性违约最直接的措施就是推出第三轮量化宽松政策(QE3),美联储继续滥发美元,实现经济发展目标,美元大幅贬值又会损害持有美国国债和美元债券人的利益,并给全球带来通胀压力。中国作为美国最大的债权人会受到损害。同时,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出口目的国,它的经济放缓,必然会对中国的出口增长及其下游经济带来负面影响。在国际经济不确定因素增多、中国物价上涨与经济增速回落并存的复杂背景下,中国宏观调控面临更多挑战。倘若不在此时对发展战略做相应调整,转危为机,中国经济就会陷入另一个泥潭。
  首先,积极推动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优化经济结构。美债危机爆发以后,国内很多人将注意力集中于如何保持外汇储备不出现大幅缩水的技术性问题上。但深究其根本,中国外汇储备规模的不断膨胀是过度追求贸易顺差和资本流入的必然结果。多年来,中国通过开放型的发展战略获得了举世瞩目的经济成就,但是内需始终疲弱不振,投资与出口之间形成了自我强化的封闭式循环系统,投资、消费和出口三驾马车之间的发展很不协调,中国经济的结构性矛盾越积越深。作为一个具体的外汇储备投资决策,也就只能在较差的美元债、更差的欧元债或者日元债之间做选择。两劣相权取其轻,美元债反而成了中国的最优选择。中国在美债危机后,不减持反倒增持美国国债便是最好的注解。因此,要想彻底改变债权人被债务人套牢的局面,当务之急是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从依靠外需转为以内需为主,从千方百计引进外资到鼓励企业走出去。事实上,2008年的金融危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中国经济的结构性矛盾,自2008年至今,中国的出口贸易一直没有重返危机之前的水平,但是GDP增速早在去年一季度就已经回升到11.9%的高速增长。在宏观调控下,今年上半年GDP依然保持了9.6%的增长,其中进出口对GDP的贡献率为负,实现经济增长主要依靠投资和消费。而这一次美国债务危机爆发,在给中国经济再次带来震荡的同时,也是又一次倒逼中国经济转型的契机。
  其次,进一步放松人民币的管制,加快人民币国际化步伐。以美元为主的国际货币体系已成为国际金融不稳定和世界经济不平衡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摆脱世界经济对美元的过度依赖,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越来越高。美国主权信用评级的下调预示着美元地位下滑以及未来世界货币多元化发展的可能性。人民币应当乘此机会,加快国际化步伐,提高人民币在国际上的地位。目前,人民币已经具备了成为国际货币的必要条件,即较大的贸易和经济规模、稳定的通胀和政局。但是,人民币国际化道路仍然任重道远。中国可以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成为贸易结算货币,第二步是成为国际储备货币。现在,中国已经和十几个国家签订了本币互换协议,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的范围扩展到126个国家和地区,今年一季度,中国对外贸易以人民币结算业务达到3603亿元,是去年全年业务量5063亿元的七成。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进一步放松人民币资本账户的管制,实现可控条件下的可兑换,同时建立起人民币离岸市场。不过,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让外国人愿意投资和持有人民币资产却需要一个相当深度和规模的金融市场来支撑。对此,我们可以先推出一些在西方成熟市场上平稳运行了几十年的一些金融产品,然后再根据中国的市场特点进行金融创新,为人民币进一步国际化做好准备。
  第三,设立自己的国际化交易平台,确立在一定范围内的话语权。这次美国债务危机充分说明了话语权在国际金融市场的重要性。话语权包括对未来市场走势的影响力并以此获利、对客户和市场盘口的掌握以及货币的定价权。由于三大巨头均来自于美国,即便美国国会已经在近50年内78次对国债上限进行调整,债务规模不断膨胀,美国享有AAA评级长达94年。而中国虽然拥有最大的外汇储备,外债规模也不大,三大评级巨头却频繁刁难中国政府和企业,致使中国海外开拓之路荆棘重重。标普维持对中国主权信用评级BBB级长达十余年,不仅影响了中国的声誉,而且抬高了中国海外融资成本。而今年以来,惠誉、穆迪又不断放出看空中国的信号,惠誉认为未来三年中国银行业资产质量可能恶化,将中国长期本币发行人违约评级的前景从稳定下调为负面;穆迪则以插“红旗”预警这一创新方式,向61家在香港上市的中国民营企业“开炮”,导致中国概念股如同烫手山芋一样,无人敢接,股价大跌。因此,中国需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国际化交易平台,以创建国际金融中心为主线,建立属于自己的国际评级机构、国际交易所、商品交易所、期货交易所,以此增强自身的话语权与知情权。
  第四,努力降低地方债务风险,避免中国式债务危机。与美国相比,中国的外债规模相对合理。截至2010年年底,我国外债余额为5489.38亿美元,外债偿债率为1.63%,债务率为29.25%;负债率为9.34%;短期外债与外汇储备的比例为13.19%,均在国际标准安全线之内。但是,为了应对金融危机,中国采取了积极财政政策,带来巨额的地方债务。审计署报告称,中国地方政府债务已达到10.72万亿元。成思危曾经说过,美国是将钱借给了没有还款能力的个人,而中国是将钱借给了没有还款能力的地方政府。目前,近六成地方债务以土地出让金收入作为还款来源,把未来还款来源亦都寄希望于未来预期收入,特别是土地增值变现收入,这归根结底取决于土地价格。而当下严厉的楼市调控不仅会影响房价也会影响地价,房产商日趋绷紧的资金链还能否承受得了地价不断上涨之重?如若不能,那地方政府以何还款?虽然中央一直对地方政府债务问题带来的风险非常警惕,但是目前主要集中在监管上,还没有提出实质性的解决方案。因此,一方面我们需要积极地寻求解决地方政府债务的可行性方案,另一方面我们除监控现有债务的风险之外,要严格控制财政收支的平衡,同时对分税制进行再改革,赋予地方政府与事权相匹配的财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