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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 10:27
| 只看该作者
过年了,贴一篇听来的故事。
本帖最后由 桦树 于 2012-1-21 10:29 编辑
听来的故事
桦树
在亚特兰大遇到银鹤,一见如故,聊了好几个小时彼此竟毫无察觉。偶尔一抬眼,我看到窗外天色已暗,月亮斜斜地弯在远空。
银鹤有点激动地说:“为何有这么多好故事没人去写,而你们这些玩电影的却浪费几亿几亿的金钱拍那些低级趣味挤大奶和胡编瞎造的片子呢?”
我看着她:“因为创作者们脑满肠肥,心不再会真感动,不仅脂肪肝脂肪奶,还脂肪心。”
银鹤被逗笑了,“我说件真事,你听听”。
“刘川是山东农村长大的,父亲早逝,无兄弟姐妹,寡母和他相依为命。穷人的孩子懂事早,自我约束的能力自然生成,为改变命运,他勤学苦读,终于考上了中国顶尖的大学,专业核物理。”
“穷人金榜提名,老一套的故事。”我直起了坐得酸痛的背。
“那就长话短说。他毕业后准备出国留学,你知道他的学校就像是留美的预备班,听说湾区那边校友聚会,乌央乌央成百上千人呢,”银鸽笑着白了我一眼。“出国前,刘母唯一的希望就是要他成亲。经同学介绍,他认识了一个四川女孩儿,长相中等,小个子,师范毕业,他觉得谈不上喜不喜欢,还顺眼,就匆匆结婚了。接着乏善可陈,他们来到美国南部一所不错的大学,和大多数的留学生一样,靠奖学金生活,太太在外打点零工,还生了一个儿子。终于熬到刘川毕业,拿到了博士学位,期待的新生活也要开始了。 可谁知,美国在三厘岛事件后,就不再大力发展核电,刘川找工作四处碰壁,生活和居留身份时限的压力,使性格平淡内敛的他变得焦躁易怒,最终无奈又回到学校去读博士后。”
银鹤停顿了一下,我把她的茶杯续满。
“一天晚上,娇小的妻子拿出银行存折,那是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她对性格变得愈加暴烈的丈夫说,要出去开一个中国小餐馆。刘川吃惊地张大眼睛,她坚定地冲他微笑,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还伸出手软软地摸他的脸。
小餐馆远离城市,在密西西比州一个中途加油站的旁边,做那些长途旅行打尖儿休息过路客的生意,远远看去,孤零零的。妻子雇佣了几个墨西哥工人,自己还经常亲自掌勺当大厨,尽管她的英文有限,但笑容甜美,态度和蔼,生意着实不错。每个周末,刘川带着儿子来探班,他碍手碍脚帮不上忙,就坐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忙碌的妻子,感叹她如此瘦小的身躯怎能爆发这么巨大的能量。
天灾人祸在人生中难以避免,每当飓风洪灾和冬季无预警的风雪来临时,都让刘川忧心忡忡,放心不下远方孤单的妻,而她从不倾诉遇到的困难。
大约在春季,妻子又怀孕了,夫妻俩儿惊喜万分,刘川温柔地搂住妻子,抚着她油烟熏燎的头发,发誓一定会让全家过上好日子,妻子趴在他怀里幸福地饮泣。
妻分娩那天,刘川激动得已是几夜未眠,焦急地候在产房门外,盼望是个女儿,幻想着要像公主那样地宠爱她。
产房门终于打开,护士兴奋地抱着婴儿走出,当她一抬眼看见刘川的脸,笑容突然僵住了。刘川热烈地紧紧盯着孩子,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怎么会这样? 啊?? 这,这。。。,这分明像个混血儿。他开始头晕,恍惚,心口淤堵,护士的脸庞变成了重影,他喃喃无力地说,你抱错了,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是暴怒和揪心的痛苦,妻子羞愧得无地自容,承认在那个暴风雪的夜晚,闯进了持枪抢劫的歹徒,恐惧惊吓和折磨,使她歇斯底里地大哭,久久无法平复。就是那个乐天的,喜欢唱歌的善良墨西哥青年,抱着她不断地安慰,她如此孤独无助,哪怕是根稻草也会紧紧抓住。。。。但万万没想到,仅那么一次,就造就了这个“罪孽”的小生命。
刘川狂奔出野外,在黑暗里嘶声大喊,泪水狂泻,怎么办?上帝或菩萨,请帮助我,发发慈悲!他不是无情的男人,可是。。。,可是一想起男人的自尊,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面对。
刘川找妻子谈判,先是命令后转为哀求,请她放弃这个婴儿。妻子变得像小猫一样的安静,她摇摇头,轻声说:我们离婚吧。刘川万念俱灰,带着大儿子返回了中国。
命运往往难以预料,刘川海归后,一个星期就找到了理想的工作,由于中国大力发展核事业,他又是难得的专业人才,所以待遇优厚,极受重用。刘川原本内向,现变得更加沉默寡语,每天闷头工作,目不斜视,不计较名利,上上下下好评如潮,国家有贡献的科学家之类的荣誉和头衔接踵而来。
与此同时,朋友同事纷纷给他介绍女友,年轻的,漂亮的,性感的,温柔的,各式各样的美女飘然而至,个个颇为主动,令他接应不暇。最后,他终于被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时髦精明,步步相逼的美女降服,女方家里大张旗鼓,处处宣传炫耀,迅速择定了结婚的吉日。
就在喜帖广发给亲朋好友之后,刘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要成家了。他突然开始不安,说不清楚原因,他躲避所有的祝福,经常一天天地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终于,他打开电脑,订了一张飞往美国的机票。
按照地址他找到了前妻的住所,那是一座几十户左右的老旧公寓,在大门口他遇到一个五六岁的墨西哥小男孩,黑黑的大眼睛,眼神突然令他觉得几分的熟悉。他不由自主地随着男孩走,小男孩跑进一个半敞的屋门,用中文喊着“妈妈”,刘川往门里看去,小小的屋子里四处摞着纸箱,像是在搬家,一个瘦小的女人背对着,凌乱的头发花白,随意地挽起。
女人转过身,看见了他,嘴唇微微颤抖。
四目相视。沉默以对。
小男孩奇怪地看着无语的双方,天真地笑着对刘川说:‘嗨,我是凯文。’
刘川上前蹲下身子揽住男孩儿,半晌,他说:‘嗨,我是你爸爸。来接你和妈妈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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