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7月13日
青马抓回来了。我从马群一直给它带着顶花牵回来,为的是让它先适应适应。
青马不习惯地摆动着脑袋,五色顶花“哗哗”作响,真是“人是衣服马是鞍”,我觉得青马一下俊了起来。
15号那达慕大会就要开始了。还有两天,多么难熬啊,而且前途未卜。
我们和老头子约好,15号上午一起出发去查干诺尔公社,去后让马好好休息一天,估计16号就要赛了!
1973年7月15日
从早晨就开始下雨,真叫人心焦,我们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门外烦恼地骂着。A在那里自我安慰:“没关系,快停了,快停了,草原上的天,小孩的脸嘛!说变就变!”
几位女同胞也慢条斯理地打扮好了,平常头上绕的白纱布都换成了雪白的丝绸,也精神起来了。
快到中午了,雨突然停了,我们赶紧钻出包去。
浓重的云浪在迅速地向东方驰散。火热的太阳报复性地用自己夺目的光彩在云屏上射出一道彩虹。百草千花,迎风摇曳,草地上点点的露珠,衬托着七彩的虹桥,和一碧如洗的蓝天交相辉映。草原,立时显露出了一副生机勃勃的夏日景象。
我们向着查干诺尔公社的方向出发了。一路上都是兴致勃勃的。龙怪、嘎嘎两个老头儿,居然扯着并不动人的嗓子唱起来了。一年里为庆贺丰收召开的那达慕大会对牧民来讲,有着多么大的吸引力啊!
登上高坡,看见四面八方三三两两成伙的牧民向查干诺尔公社拢去。
两个钟头之后,我们就到了目的地:乌日根大队的挤奶站。这里离那达慕会场只有2里地,并排坐落着九顶雪白的蒙古包。
首先要进的,自然是我们的老朋友,乌日根大队书记格力格的家喽。他是颜金老太太的亲弟弟。和姐姐一样,有个高耸入云的大鼻子。
“赛努?勃业赛,赛苏乌吉白努?妈勒赛,阿吉勒缩日勒格阿莫吉勒特台哟?”哈!老先生在家呢!我们按老规矩发出一连串的问候(蒙语:“好吗?身体好?过得好吗?牲畜好吗?”)。
“好,好,一切都好!”看见我们进来,格力格显然非常高兴,一面忙不迭地答应着,一面站起来,亲热地拉着我们的手。
“马乃好依勒扎洛(蒙语:我的两个年轻人),怎么好长时间不来啦?把阿哈给忘了吧?”他豪爽地大笑起来。
“哪能忘了呢,正像你也没空儿去我们那一样,大家都在忙嘛!”
“坐!坐!”女主人把碗摆好,给每个人都倒上了热气腾腾的奶茶,又端过来一大盘各色各样丰盛的奶食,上面堆满了奶糖、水果糖和切成了三角形小块的月饼。节日的招待倒是不一样啊!
格力格探身向门外看了一眼,突然极富有表情地回头问到:“青马拿来啦?”
“凑个热闹呗,捡捡别人的马粪!”我努力做出一副谦虚的样子,漫不经心似的回答着。
“别骗阿哈(蒙语:哥哥)啦!”格力格重重地一掌打到我背上:“我们的道尔吉早就回来转营子替你吹过了,青马厉害、厉害,把那小子吓得红马也不拴了,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哈哈哈,”我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老实说吧,我就是来拿前五名的!”
吹牛的恶癖是死活改不了啦!
聊天可真能耗时间,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夕阳西下,凉风缕缕,红霞漫天。碧绿无垠的草原,披上了耀眼的金装,羊群慢慢地蠕动着,营地上升起了袅袅的淡蓝色的炊烟。乳牛“哞哞”的叫声和远处牧羊人在归途上的长吆奏起了草原傍晚的交响。
参加今天大会的人们都回来了。穿得可真算是五颜六色了,粉的、天蓝的、墨绿的、月白的,还有老喇嘛才穿的杏黄色的,别提有多扎眼了。
大家热烈地谈论着白天的盛况,某某摔跤手如何如何啦,来了什么好东西啦。
我注意到有几个人在马桩子那儿忙活着。又是刷,又是刮,有的还细心地给马修着鬃,没错,都是要赛马的马。去相相?唉,等没人时再去吧!
等女主人收拾起来桌上的碗筷,已是掌灯的时候了。几根蜡烛同时点起,把个小小的蒙古包照得通明。老嘎嘎和格力格下起象棋来:“瞎个……刀个(蒙语:将军)!”挺激烈。
那几个刚才伺候马的牧民钻了进来,原来都是附近几个大队的老相识。大家问过好,便摔着扑克,聊起天来。没几句话,就跑到拴马上来了。
我真无法形容这帮“小人”之“卑鄙”!他们谨慎地警惕地询问着别人的马怎么拴的,跑得如何,对自己的马则是闭口不提。当听到别的马跑得不错时,眼里流露出的是毫不掩饰的嫉妒的目光。我不幸也“同流合污”了。
“好啦,好啦,别尽是马、马的啦!在这快乐的日子里,让我们拉起马头琴,唱首好听的歌儿吧!”格力格输了,他是那么恼火地盯着自己的皇后无处可躲,然后干脆一翻棋盘,却提出了这么合时宜的建议。
一个“扎洛”取下别在乌尼杆上的一个做得很粗糙的马头琴,拉了两下,声音嘶哑而低沉,难听极了,但是总比没有强。
格力格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好像一下回忆起了遥远的过去,喉咙里发出了低沉、浑厚的长调……
啊—
哈嘿—依哀……
过去我们随着牛、羊到处奔波……
一个、两个,大家都跟着唱起来了:
草原上流淌着穷苦牧人眼泪的长河,
萨日伦花儿浸透了足上的鲜血啊,
乌云里回响着饥寒的悲歌。
歌声忽然欢快起来了:
是共产党给了我们自己的骆驼,
是毛主席给了我们永固的金钵,
翻身的牧人拿什么献给您哟——,
只有向社会主义走的心一颗!
啊哈嘿依哀……
歌声冲出包顶,直上夜空,鸿雁合起翅膀,百灵屏住呼吸。草原上的万草千篷都在聆听。
大家都沉浸在激情里,好一会儿,格力格才抬起头来:“唱得不错,不错。我今天专门请的人也可能来了,我去看看。”说着,弯腰走出门去。
专门请的人?何许人也!我向A看了一眼,这位通常是先知的老兄也只是耸耸肩膀,表示无可奉告。
门外,响起了缓缓的脚步声,门打开了。
“马吉格老人!”大家都惊喜地站起身来,格力格小心地搀着老人走了进来。
“都好吗?孩子们!”老人声似洪钟,铮铮震耳。
“好,您老人家身体健康,精神还好吧?”
“那还用说吗,要不我这快入土的骨头架子还能跑到这儿来?”马吉格老人开朗地大笑起来。
他已经八十七岁了,是查干诺尔公社仅剩的“过来的人”。快60岁的龙怪在他面前也是孩子。老人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和深褐色的老年斑,脖子上的青筋显得干巴巴的,眉毛已经全白,却没有一根胡子,高大,壮硕的身躯看上去好像是四十多岁的人。最使人心酸的,是老人的眼睛。双眼已失明了!
我赶紧掏出一支烟来,吸着后恭恭敬敬地放在老人嘴边。我们还是那年“北征”时就和老人结下了友谊。路上碰上大雨,为躲雨跑进的正是他的家。老人指挥着四十多岁的孙子给我们倒热茶,烤衣服,为北京人能说这么好的蒙古语曾感叹不已。
“谁呀?孩子,告诉我名字!”老人满意地吸着烟,问道。
“是我啊,马吉格老阿爸,我是B,您大概忘了吧?”
“B?”老人沉默了一下,突然惊异地伸出手来:“是吗?”
我赶紧拿起老人的手放在头上,老人粗硬的手摸着摸着,碰到了我的眼镜,“嗯,没错儿,就是B,赶会来啦?”他显得非常高兴:“A呢,他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A嚷着赶紧爬到老人跟前。
“来,我摸摸,还是那个不戴帽子的光脑袋吗?”
“就是,昨天刚剃过!”
“喝喝,”老人笑起来:“真是一根毛也没有!”
“他们俩还拴了一匹马呢,在牧场跑第一!”龙怪在老人耳边大声说着。
“喝,真成了牧民啦,你们俩把北京给忘了吧,啊?”
“二者兼而有之嘛!”大家看着我们都愉快地笑了起来。
“马吉格阿爸,”格力格给老人端上一碗奶酒,说道:“今天请您来,大家都想听听您拉马头琴呢!平常您总是不愿意拉,可今天是那达慕大会,在这里想听您拉琴的有老的、少的、有牧民、有北京人……”
“就不算我老头子啦?”老人风趣地接下去说:“好,好吧!今天晚上我要让你们听得头也疼、耳也聋,一夜睡不着觉,那就满意了吧!”
一个“扎洛”(蒙语:青年)把马头琴递到老人手里,老人摸了摸,“当啷”一声扔到一边去了。“去,到我的棚车里,有个木匣子给我拿来!”他大声吩咐着。
匣子拿进来了,打开一看,是一柄特殊的马头琴——马头和弦把是紫檀木的,由于年久的缘故,已经有些发黑了。由马头向下,则完全是白色的,琴柄中央有个突起,明显看得出是用两根骨头接起来的。骨面上,刻满了各种形态的骏马,奔驰着的,长嘶着的,静卧着的,不知费了多少匠心。音匣也看不见一点木头,完全用一整块的略显发黄了的皮子四周紧紧绷住……整个琴毫无一点矫揉造作,显出一种特别的原始粗犷美。
老人把琴竖在膝盖上,转转弦把,拉动弓子,听了听音色,“咚……咚……”的,特别悦耳。
“孩子们,”老人的脸突然有些发白了,“你们只知道马头琴好听,哪里知道琴声里有多少牧民的血啊!”他好像一下回忆起了遥远的过去。
“是吗?马吉格老阿爸,给我们讲讲好吗?”格力格请求着。
“过去的事了,讲它干啥!”
“讲讲吧!马吉格阿爸,我们都不知道。”我们都感起兴趣来,一致请求道。
“都不知道?那倒是值得一讲,作为蒙古民族,怎么能不知道马头琴是怎样来的呢!”老人的手拉动了弓子,马头琴发出了低沉的音响,“那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我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讲的。”他的嘴微微哆嗦着。
“那时,有个蒙古青年叫巴图,从他懂事时就不知道还有他的阿爸和额吉,从小就给王爷放羊。
“夏天酷日的灼烤,春天疾风的撩刮,冬天暴风雪的吞噬,都是我们小巴图的伴侣啊!
“他吃的是长了绿霉的酸奶渣和蛆虫乱爬的臭肉,穿的是有碗大窟窿的破羊皮,住的是日见太阳,夜窥明星的破毡房。但就在‘小奴才’的恶骂声和柳条棍的鞭笞下,我们的小巴图倔强地长成人啦!
“有一天,和往常一样,巴图天一放亮就把羊赶出去了。中午,看着蓝天白云和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原,巴图高兴极了。他喝了两口清凉的泉水,摸出自己在上面掏了几个眼儿的小竹管,吹起了最心爱的歌曲:‘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苦难的孩子。蓝天是他的阿爸,草原是他的母亲;除了影子没有朋友啊!有根长鞭不及马腹……’吹着,吹着,巴图感到一阵困倦,躺在地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马吉格老人看了大家一眼,手中的马头琴突然奏出了百鸟的鸣啼,时高时低,婉转动人,忽而又响起了颤颤巍巍的悠扬的长调。这不正是巴图的竹笛吗!
“突然,他觉得有个热乎乎的湿东西在舔着他的脸,他赶紧坐了起来。啊!原来是个小白马驹!
“小马驹的两只大眼睛黑黑的,嘴唇和四个小蹄子却是粉红色的。瘦得像一把干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你的额吉怎么啦?’巴图把小马驹搂到怀里,爱惜地抚摸着。小白马驹默默地舔着巴图的手。
“晚上,他把小马驹领回去了。王爷和狗腿子们兴高采烈地嘲骂着:哈!快和它一块睡觉去吧!它就是你阿爸呀!
“晚上睡觉,他把自己的破羊皮盖在小马驹身上;白天,他割回最嫩的青草喂它,还经常瞒着王爷去向挤奶的好心老妈妈去讨回一碗鲜奶来,一点一点地灌到小白马的嘴里。
“小白马慢慢地胖起来了。每天巴图出去放羊,它就活蹦乱跳地跟在他的身旁;每当巴图的笛子响起优美的曲调,它就‘咴咴’地长嘶着,好像在欢快地和笛歌唱,每当夜里来了狼的时候,它又是那么勇敢地踢着,叫着,护卫着主人的羊群。
“几年以后,小白马驹已经长成为一匹出众的骏马了!它那浑身白缎一样的毛皮射着耀眼的银光。远远地驰骋在草原上时,就像一朵白云在绿毯上滚动。它已是巴图心中的一颗明珠了!
“一年一度王爷们寻欢作乐的‘奈勒’又要开始了。各地的王爷都拿来了自己最好的马,都试图把别人的马压倒。
“一天清早,白马突然像人似的说开话了。它对年轻的主人说:‘主人,你骑上我去赛马吧!我一定会给你争得荣誉的!’巴图听到朋友居然说开话了,惊奇地瞪圆了眼睛,但他还是按照朋友的要求牵着它走进赛马场了!
“巴图走到台前,请求王爷允许他骑白马参加比赛。王爷们嘿嘿大笑:‘毛奴才,愿意啃啃别人的马粪蛋就跑吧!’
“巴图怀着满腔仇恨跨上白马,别的马早已不见踪影了。‘白马啊,白马,你一定要给奴才争口气啊!’他趴在白马耳朵上轻轻说着。‘放心吧,主人!’
“白马伸开了四蹄,嗒嗒嗒嗒……似箭如风!巴图紧紧地伏在白马背上,耳边呼呼作响,小山、丘陵……嗖嗖地掠过眼旁瞬间远远向后遁去。
“‘快!快!’巴图仍在催着自己的朋友。白马背起了耳朵,已经快飞起来了。
“等到折回来的时候,巴图已是遥遥领先了。在终点观看的人群中爆发出了震耳的欢呼:‘是巴图,是白马!’
“得第一的是奴才的马呀!巴图激动的眼泪沾湿了胸膛。
“坐在台上的王爷们暴怒了:‘来人哪!快给我打!穷小子竟敢在王爷面前放肆,打!狠狠打!’
“巴图在皮鞭的抽打下痛苦地翻滚着。白马也被连拉带拽地关进王爷的马厩里去了。
“深夜,巴图抚摸着遍体的鞭痕,忍着钻心的疼痛,思念着自己的朋友,伤心地抽泣着。
“突然,他听见远处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他屏住了呼吸。马蹄声越来越近,已经响在耳旁了!
“‘主人,主人!开门,快开门哪!’门外在呼唤着。巴图一骨碌滚到门边,拉开门。等他看清是谁时,他惊呆了。
“门外站着他心爱的白马,浑身已经被血染红了。白马的脖子上、腿上、身上……箭头深深地扎进肉里,他已经不认得自己的白马了!
“原来,当狗腿子们把巴图赶走之后,王爷吩咐把白马牵来,带上了银嚼子,鞴上了银鞍子,得意洋洋地说着:‘这样的马是属于王爷的!’他踩着奴才的背骑了上去。
“白马狂怒地直立起来,把王爷狠狠地摔在地上,银鞍子也给踢得粉碎,长嘶一声,直向巴图住的方向跑去。
“‘给我追,追!’王爷趴在马粪上,捂着摔得青肿的脸,声嘶力竭地狂叫着:‘给我射死它!射死它!’
“狗腿子们在白马后面紧紧追赶着,无情的利箭没头没脑蝗虫似的向白马飞去。
“巴图把朋友紧紧搂在怀里,流着眼泪给它拔着身上的箭头。白马急促地说道:‘主人啊,别拔了,别拔了!我已经快不行了!’
“‘你怎么能忍心离开我啊!’巴图大哭起来,泪水‘啪啪’地掉在白马脸上。
“‘主人,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死以后,你就用我的腿骨做琴柄,用我的皮蒙成琴面,前腿和后腿的筋可以做两根琴弦,我的尾就是弓子。每当你忧愁的时候,你就拉吧!拉吧……’白马的头扎在主人怀里,慢慢地死去了。
“‘白马,白马!白——马——啊!’巴图拼命摇着朋友的身体,哭着,喊着。
“‘天苍苍,野茫茫,狂风呼啸,万草悲怆。复仇的怒火啊,烧红了巴图的胸膛。王爷呀,王爷,奴才们有把你们踩到脚下去的一天!有把你们踩到脚下去的一天!’荒野里,久久地回响着巴图撼天的声涛。
“‘天亮了,巴图掩埋了朋友的尸骨,按照朋友的话,做出了草原上第一面马头琴。从那以后,每当他思念心爱的白马的时候,马头琴便响起那无限深远、悠扬的乐声。’”
马吉格老人停住了,他的脸在抽动,发红的眼角上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孩子们,你们今天这么欢喜地赛马的时候,可不能忘记,今天的马都是穷人的马,而且都是翻了身的穷人的马啊!”
琴声急剧地响起来。
粗弦“嗡嗡”,细弦“喑喑”,如怨,如诉,如听见塞鸿凄凉的悲鸣;如愤、如怒,如长空骤响的惊雷的余声;像江河汹涌的激浪,像骏马飞驰的四蹄,如瀑流击迸在崖壁,似金锤敲响了铜钟;泣莽原之百草啊,舞蓝天之大鹏。
老人的手扔下了弓子,突然弹了两下琴弦,“嘣……嘣……”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整个蒙古包被震得发出了“嗡嗡”的共鸣。
老龙德格用袖子急速地擦着碗,从怀里掏出酒瓶“哗哗”地往碗里倒着。他双手把酒碗捧到老人面前跪下了一条腿,说出了人们的心声:“阿爸!喝下这碗酒吧!你放心,草原上的人,看,还有这样的北京牧民,是不会忘记过去的!”
马吉格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他颤巍巍地端起酒碗,仰天一饮而尽。
夜深了,凉风拍击着河岸,偶尔几只野鸭“哗哗”地扇动着翅膀飞过头顶,月亮皎洁得如同玉盘。
我守在青马旁边,听着它的咀嚼,用刷子随着它的走动刷着刷着,铁青色的毛皮在月下射着冷光。
月中哪里有什么桂树寒宫,那分明是巴图白马的倩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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