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装老的女人——说说杜拉斯的《情人》

  看到小诺说杜拉斯,干活没心情,走马观花看了一遍《情人》。
  开篇,杜拉斯就说自己老了,而且从很小的时候便有苍老的心态,小说写于她老态龙钟时,这些句子在我看来,有点少年装老的味道(幸好法国没有方舟子,不然这就是代笔的铁证)。
  老太太追忆自己的少女生活,她少女时代就在装老,装成熟,装冷静,典型的白羊女,永远做不来萌女郎扮可爱也扮不来天真。
  相比大把渣男,她的情人还不错,肯为她花钱(软饭男太多)、取悦她、甚至想跟她结婚,只不过他们是不同阶层的人,她是高贵却寒酸的白人,他是富裕却低等的华人,杜拉斯一辈子随心所欲过日子,这是她的初恋,被命运左右。
  杜拉斯的情人,在她晚年时候还记得她,说爱了她一辈子。情感上,我愿意相信,理智上,感觉像是杜拉斯的梦,少女的春梦,一直没醒。所以,我才觉得她其实是在装老,她一直在反叛的青春期,因为太缺乏安全感了,就用衰老做盔甲保护自己。
  杜拉斯的盔甲很难看,她不在乎,声名狼藉和衰老一样,也是杜拉斯保护自己的武器,她必须与众不同,她强悍、勇敢、独立、我行我素,她想什么就做什么,想要什么就去得到什么,她坦率,敏感、贪恋肉欲,她坦陈自己的欲望。女作家更容易走古典模式的路子,而杜拉斯则把女人的欲望写得真实。
  其实欲望比道德难写多了,表现欲望最好的是音乐,其实是画面,最后才是文字,这里的尺度非常微妙,一不小心就堕入下流的悬崖。这世界道德先生臭大街,真正纯净的名士却少之又少,有一颗赤子之心的杜拉斯是其中一个,岁月不仅仅摧残了她的容颜,也摧毁了她的原生家庭、婚姻,然而她在老年时写少女时代的性爱,很干净,包括她对好友身体的痴迷,这些会触犯道德家,却能取悦缪斯,少女时代便立志写作的人,只要遵循艺术律例就可以了。
  一生特立独行、反抗世俗的女人,装老扮成熟是她与周遭妥协的办法,一个真正的老人,老于世故、圆滑精致,精于计算,为了脸面不会写出真实的渴望。
  她假装只要一点点,假装世事洞明,假装投入很少,假装包裹着自己,如果是一位老人,写完这些,少不得来点道德训诫,或者说些爱情靠不住的丧气话,然而藏不住心事的杜拉斯却说她爱了,她希望他的记忆里保留着她的肉体记忆,甚至杜撰出一个像泡泡一样的大团圆结尾。
  就是这点突破,这份执着和相信,这份向光的温暖,成就了独一无二的杜拉斯。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好看,随性的文字
多谢梵谷兄鼓励,这是碎碎念,学水色的,我看她的微博里写了几条杜拉斯的,比我的好看。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不是真的吧,居然是因为我而引发的美文。瓦砾渣滓引来的扑扑美玉。倍儿感幸福ING。

女性要和道德家作战,没有高段位是很难办的,怕是要连滚带爬地跌下山坡谷。比较保险的是一种雾状的,略带疏离感的写法,拿笔法的洁净和美感去抢占地盘,这个相比较于杜拉斯来说,就很平庸了。最难的就是全然的自我投入其中,极度的羞怯和极度的无耻联合起来,象看不见的冷热气团交战,电倒一大片……这样的能耐,非白羊莫属,非白羊莫属呀。

大大大大的花一朵。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冷热气团的比喻,俺怎么想不到。。。。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杜拉斯的第一部小说《抵挡太平洋的堤岸》就是《情人》的前世。《情人》成功后,她又写了《来自北方的情人》。同一素材做了好几道菜,最值得品味的自然是《情人》。

另,水色微博里的文字能否拿出来晒晒~~
杜拉斯的第一部小说《抵挡太平洋的堤岸》就是《情人》的前世。《情人》成功后,她又写了《来自北方的情人》。同一素材做了好几道菜,最值得品味的自然是《情人》。

另,水色微博里的文字能否拿出来晒晒~~
施国英 发表于 2012-5-6 11:16
还有安娜玛丽斯特雷泰的故事好像也有很多版本。这种反复叙事也很有味道。
然后说一下,平平真是捧杀我了。之所以发在微博里就是因为没把握,说些不肯定话还可以虚张声势,这就是私人领地的好处。我去贴一下来,说好了啊,只是发牢骚的微博,没啥可笑话的。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杜拉斯是一个艳星,绝色,大胆,英雄主义。

杜拉斯。我忍不住将她和梅萨藤相互比较,她们都给人“老”的感觉,不用看年表,无论什么年纪,她们的笔端都落在六十岁以上。

从外貌看,梅萨藤似乎到老都保持了美貌,年岁并不对她施加暴力,而是小心翼翼地为她集聚个人气味,使之浓烈,坦荡。杜拉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的美貌沿着年岁直线下滑,直到我们几乎都想不出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惨烈的容颜。

梅萨藤也恋爱,也为恋人写作,但她的孤独始终如一,闪着洁净的光芒。当她第一百次把她的那些花从里搬到外,从外搬到里的时候,坦言说,我是真的对独居生活感到恐惧了。我更爱杜拉斯,不是因为她的文采更甚一筹,而是她对男性的无所畏惧,她诉说一个事件,就向我们展示了对残酷现实最旖旎的理解力。


一个作家向你诉说一件事物,而你却会爱上他本人。因为他们的语言,带有隐蔽的魔法(或者炼金术)

譬如村上,我喜欢村上,因为他体味细微,钟爱平凡,他的魔法是让平凡保持平凡,却能细细地发着光。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语言有一只带着光晕的额头,很有尊严,不卑微。这个位置孤独,内闭,安全,得体,象端得很好的一盘水,一滴也不曾撒出去。所以村上过了60,他的笔还是年轻的。人要永葆青春是件难事,而作家的笔想要变老,却也是件难事。

相比之下,杜拉斯更加法力无边,她可不是平凡,甚至有些卑贱。她把什么都交付出去了,不仅交了青春,也交出了老态,交给一切她热爱的东西,酒精,男人,孩子,婚姻,艳遇……

她为这一切写作,不是因为她拥有这些,而是因为她敢于热爱,不怕摧毁自己,为此写得得意洋洋。它们夺走了她,让她老得很没样子,又给了她,让她通晓从残败通往风流的暗道。

所以从表面上看,文字是撒谎者的同谋,语言的真实最不牢靠,象妓女脸上的白粉,一开口就哗啦啦地往下掉。然而跟进去一看,它又始终单纯洁净,比无言还要纯洁,无言象浓密的夜色,浑水摸鱼,不分事物,不辨真假,不负责任。而文字本性偏执,只说真话,近乎暴露狂,没有精神功力,你休想变出一滴魔法来。

所以我觉得艺术家更应该上天堂。尽管他们纵欲,悖逆,不知羞耻,但是他们有能力爱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不是空洞的,被姿态笑容摆布的那种爱,也不是宽容忍耐的爱,而是赤焰熊熊,剌剌作响,从头燃到尾。从旧约到新约,耶稣用爱替代了律法,就是这个意思。
司琴的手指仰赖神。
抛砖引玉,开心。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8# 水色
拜读了。很艺术家很个性的解读,姿意,纵横,锐利~~
友情赞助杜拉斯的两张照片。
她18岁时在印度支那,她一生写作的起点和终点。


70多岁时和比她年轻38岁的最后一位情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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