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叔流年不利,在错误的时代投错了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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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程 发表于 2013-2-13 08:19
那一代人都投错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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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还在待续?
边走边看
楼主,还在待续?
李小苗 发表于 2013-3-2 10:48
哈哈,又写了点了继续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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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亚平扔泥丸子的那个学生,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响当当的贫农出生,每次班会都要例数反革命地主对自己家人的迫害,他爷爷的背是被扁担压弯的,他奶奶为了帮地主婆缝衣服,缝了几十年,眼睛都瞎了,爸爸妈妈长年耕作,却没有自己一块地、一头驴,逢年过节要向地主家进贡,少得连扎紧裤腰带都不能在肚子里存住的粮食,被强行交租后,新年里只能吃窝窝头,顿顿都吃,吃得人脸蜡黄,远看像一尊用秋天稻草扎住的假人。他双眉紧皱,眼睛看着朱亚平,仿佛朱亚平就是这个地主。他说完,全班鼓掌,所有听者的眼睛也都向亚平身上望去。
        亚平心想,我爷爷是地主,我又不是地主。下了课,他去拉住那位同学的衣角:“我们家现在没剥削过你,以后别看着我说。”
        那同学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爷爷是地主,都一样,我们班就你是地主,欺压长工和雇农的。”
        于是亚平在课上就搓了泥丸子扔他头上。
        下了课,班长带头,先给他一拳头,其他同学一哄而起,拳头如二月龙抬头下的雨点子般密集。亚平用手护住头往地上一蹲,任凭拳头落在他身上,他只管看着地上一直蚂蚁爬。
        子儒把同学们拉开后,亚平脸上青了几块,子儒上下看看他:“打坏没有?”
        “没有。”亚平摸摸脸,手一摊:“你看没血。”
        外婆心疼的,第二天跑到学校给班长认错:“哎,您大人有大量,我们朱亚平认不清自己的落后身份,以后还要你们积极分子多带带他。他不实条就用鞭子抽他。”
        “哼。”班长说:“他就是坏分子。”
        亚平“嘻嘻”一笑:“你们也可以搓泥丸子扔我玩呀。”外婆撩起巴掌就给了他一个耳光,他一趔趄倒在课桌上。还在那里嘻嘻笑。
        朱老师在旁边劝:“都上课去,朱亚平现在是富农,不是地主,地主已经给枪毙了。”
        放学后,亚平主动向班长示好,送他一个弹弓,你要是看我不上进,就给我弹一石子儿,保证不还手。
        班长看着路边大树上的鸟窝心痒,接过弹弓:“我不打你,打那鸟儿窝,看看行不。”
        “嗖”一声,那鸟窝坠地,亚平抢着去拣小鸟,那鸟已经出了窝,空的。班长不乐意了:“真没意思。”
        “别不乐意了,我去摸条鱼来给你。”说着亚平把书包甩背后,轮着两条腿就向江边跑去,边跑边脱开衣裳,他跳进江里,屏气一分钟,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潜水捞鱼的鹅,卖力地在水里抓着。他要向先进分子靠拢,先进分子就是班长。
        这一个傍晚,他就摸到五条鱼给班长。那个苦大仇深诉苦的同学,第二天也来讨鱼,亚平二话没说给摸了六条出来,第三天诉苦大会,这同学果然不再看着他,而是双眼望着窗外向着江的地方,阶级敌人已经远离。
        子儒高他两个年级,见他送鱼给那两个赤农份子,心有不甘。但亚平就是个今天打架明天忘到脑后的人,什么阶级敌人,什么黑五类坏分子,他只要有人一起掏鸟窝毁人篱笆就心满意足。子儒找到大年,说你亲弟弟被人这么欺负也不去替他出个头,大年说:“我出什么头,他自己不都给解决了么,和先进分子热络得亲人似的,我们都比他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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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因实在找不到在上海做汉奸的证据,朱福轩给县政府放了,被他救过的那位领导当上了县长,在县大牢门口,对他说:“好好改造,村里连钢炼铁需要劳动力,一个读过书的人,靠你的聪明才智把大炼钢铁的伟大革命事业搞成功。”他连连鞠躬,按着子儒和老婆的脖子一起鞠躬:“感谢党,感谢劳动人民给我重新立功的机会。”
        村里建起了几个炼钢铁的土窑子,竖着高高的烟囱,子儒父亲就在那里呼哧呼哧干到满头大汗才回家。
        亚平是班级里成绩最差的学生,整天游手好闲。外婆年事已高,耳朵渐渐听不见了,眼睛渐渐看不见了,去年被门槛绊倒,跌了一跤,骨折,折断的地方发了炎,便走不动路,整天躺在床上。桂芳要带她去县医院看病,她不肯,说医院里都是男人治病,一个女人家怎么可以扯开裤腿给男人又看又捏的?桂芳没办法,带着大年和小女儿去了上海,跟亚平说外婆你照顾着,哪天走了我们就接你去上海。
        公社里开食堂,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唯独亚平,多拿几个遭白眼儿。朱福轩因自己在狱里时,亚平外婆分过几亩地给自己女人,念旧情,隔三差五地叫子儒送点吃的给亚平,有时候几个馒头,有时候一点点菜加白米饭。
        外婆盖的被子又硬又冷,亚平到家,感到屋子里冷飕飕的,外婆说:“亚平,给我加床被子。”他就去把自己的被子抱来给外婆盖上。外婆说:“我饿。”亚平就把白馒头掰开一块一块喂给外婆。”外婆屎尿弄脏的被单,亚平塞在床底下,外婆说:“天好,该洗衣被啦。”亚平才拿出去洗晒。朱福轩老婆王芝卉过来帮忙,才没让这屋子烂臭在村边上。
        亚平唯一的乐趣是去江边捞鱼和看着烧钢铁的土窑子冒烟,日落西山前,太阳的余晖把烟照得如同天上的云彩,田埂上,他一个人呆坐着,他们,朱福斋和母亲还有哥哥妹妹,都不要他,把他一个人留在乡下,像一颗野草种子,靠天扶持。想到这里,他抓抓脑袋,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向最近的一个土窑子走去。
        他趁炼钢铁的人吃饭的档儿,踏着扶梯走上烟囱,塞一把稻草,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去。
        晚上那个土窑子火直往人身上蹿,黑烟乱冒,练钢铁的人烫得哇哇乱叫,去找来村干部破案。亚平一声不吭,蹲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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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有人跑过来,喊:“亚平亚平,两个时辰前你在哪里,有人看到你在土窑子附近跑。”
        外婆撑起身子:“我外孙做什么坏事啦?”
        那人扯着嗓门喊:“有人堵了烟囱,破坏运动进程。今年北戴河会议决定,钢产量要比去年翻番,我们要抓紧加速干,而且决不能让一个破坏分子逃走。”
        外婆怒目而视:“我家亚平下了学都是直接奔家里来,别处不闲逛。”
        那人凑到外婆耳朵边说:“要知道这可是和所有社员对着干呐。”
        外婆提高嗓门:“我说我们亚平下学了就跑回来了,没往别出去过,没干过别的事,我用自己老命保证。”为了表决心,她决定站起来,于是伸出手要去抓床头的拐杖,那拐杖离得有点距离,她用力撑出身子,重心不稳“啪”地摔在地上,一时摔闷,亚平赶紧跑过去扶。
        “好痛。”外婆说,她指指脚踝。
        喊话的那人见状,说:“老婆子我信你了,我走了,明天一早让外孙带你去医院吧。”
        第二天一早外婆高烧,亚平说我找人来借个驴子拖你进县城。外婆不愿意,小烧烧几天就好了。下午开始说胡话,意识不清,睡会儿醒会儿。亚平吓得赶紧去把朱福轩叫来,朱福轩一看不好,赶紧让老婆过来帮忙,两个人一阵手忙脚乱慌里慌张把外婆送去县里,一晚过后,外婆走了。
        父亲一家从上海赶来奔丧,亚平死活不肯见他们,一个人跑去长江边上望着江水被太阳染成红色烧起来。子儒跟过来劝慰,亚平哭哑了的嗓子吼着:“他们管过我没有,我一个小破孩顶什么事。”他两眼放红光,哭得面目扭曲,子儒只能陪着他一起,蹲在旁边。夜幕降临,远处传来朱福斋的喊声,子儒站起来向着声音的地方:“在这儿呢。”亚平已经哭得没声音了,朱福斋跑过来扛起亚平就往回走。
        外婆要过得头七才能落葬,亚平给她守着。青砖黑瓦的屋子里,一口薄皮棺材放在中央,亚平觉得屋子有篮球场这么大,空空荡荡,一支长命蜡烛在风里摇曳,棺材的影子在墙上晃动,要吞没他瘦瘦的身子。
        他心里念着:外婆保佑我。然后带着哭红的眼睛爬到棺材盖上睡着了。
        外婆落葬后,朱亚平跟着父母去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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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是作家的料,此篇风格又有变化,把已经远去的时代慢慢拉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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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 发表于 2013-3-6 14:45
我翻了很多资料,就怕那个时代生活写的不对露馅,如果有不对的,大家帮我指出哈,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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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九六六年夏天,朱亚平在闵行老街上闲逛,他已经这样无所事事快半年了。
        南北大街上能写字墙上统统写满了标语,“毛主席万岁”、“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美帝国主义是纸老虎”、“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亚平双手插在口袋里一边走一边念,他不想回家,母亲又生了个妹妹,无暇顾及他,父亲对他不理不睬,因他刚从海门上来的时候对父亲不理不睬。自己是根没人管的草,既不愤怒也不悲伤,草也能在阳光下自由自在成长,反正长不成一朵花。
        亚平去黄浦江游泳,他的手推动浓稠的江水,只有这水是体贴着他人的,他像一条江豚,劈出浪花,压出波浪,他能从江中跃起,整个人飞出水面,他看到岸边有人群在批斗反革命,他看到有夫妻反目,他看到有人在抄家,可这一切管我什么事情呢?他想,一个猛扎,继续做他的江豚。
        六月里,一群无所事事的小猴子穿着肥大的绿色军裤和白背心去江边闹腾,亚平一显身手游去对岸,不带喘气的,游回来望着岸边的朋友们,那些哥们赤着膊,鼓掌拍手,有的是游到江中心体力不支折回的,有的是泡澡去的,见他扑腾扑腾游了个来回,都叫加油。离岸边二十来米的地方,前方一样白色物件在江水中沉浮。
        “娘额冬菜,档老子的路。”亚平心里想着,用手去抓开那东西,“忽”的,一张半睁着眼睛的人脸冒出水面,亚平一口吞了半条胃的水。岸上那些人骚动起来:“一个人,一个人,一个死人。”
        亚平手忙脚乱坏了游泳的节奏,人便往下沉,他觉得那尸体缠住了他,四肢乱蹬,憋两口气:“娘的,死也要拖个人一起死呀。心里惊慌失措,眼睛一闭就开始吓折腾,那尸体沉得很,最后他放弃了挣扎,直挺挺地不动,终于随着尸体一起浮到水面上,待清醒后,理清那人缠着自己手的衣服,才恢复游泳的姿势,这时候离下水的地方已经有四五百米了。
        他从轮渡码头爬上岸,那些哥们跟着跑了过来,又叫了派出所来捞尸体。
        哥们问亚平:“怕不?”
        亚平甩甩头发答:“才不怕,我在外婆棺材上睡过觉,睡得还很香。”
        那尸体穿了厚厚的棉衣,是怕自己死不掉,棉衣一沾水非常沉,又绑了几块砖头,一个不会水的人,给水一冲,死定了。几天后知道这人是上海某造船厂的工程师,在上游跳江自杀,正在接受群众的批斗。来认尸体的人挺着腰板儿,义正言辞地说:“这是和革命作对,我们还没能把他的罪恶数清楚呢,这是逃避革命。”说完抽出皮带,狠狠抽了尸体几下。
        派出所的民警指指亚平:“是他发现的。”
        来人向亚平鞠了一躬:“小同志,他是为了逃避斗争,虽然死得罪有应得,但早了一点。幸亏你把他抓回来了,否则他就逃跑成功了。”
        他把那根皮带递给亚平:“听说连累你差点淹死,给,抽他几皮鞭。”
        亚平想摇头,但看着周围那几双期盼而又坚定的眼睛,他接过了皮带。
        “啪,啪。”他发现皮带落在尸体上和落在石头木头上没大区别。他加大力气,又抽了两下,皮带断了。
        望着手里的半截皮带,他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位同志:“我不是故意破坏革命工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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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邱晓云 于 2013-3-7 16:15 编辑
(四)
        一来人向亚平鞠了一躬:“小同志,他是为了逃避斗争,虽然死得罪有应得,但早了一点。幸亏你把他抓回来了,否则他就逃跑成功了。”
小讨厌 发表于 2013-3-7 16:06
搿辰光鞠躬是封资修,不好乱鞠搿,低头认罪才鞠躬。握手比较革命化。
诗酒风流近散场,心情无限对斜阳,如今只剩燕双双。
病酒願爲千日醉,看花誤惹一身香,夜來有夢怕還鄉。
好,收到,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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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之后,亚平连着几个月半夜醒来,就看到天花板上这张半睁着眼睛被水泡浮肿的尸体。最后他发烧了,四十度。眼睛闭着,浑身烫得个烘山芋似地,嘴里念念有词:你别拖我下水。
        桂芳去卫生站找医生开药,护士说医生今天被批斗,只有我给你儿子打点滴了,她熟练地打开瓶子,挂上管子,一根钢针扎进亚平胳臂,但滴掉两瓶,仍不见烧退,桂芳怀疑那盐水里只有生理盐水。天色渐晚,护士说我们要下班关门上门板了。桂芳着急,把儿子扛回家,想着叫街北那个小东北过来帮忙。
        运动开始前,小东北和桂芳做过麻将搭子,暗暗地告诉她以前在东北乡下,父亲是跳大神的,后来被判为搞封建迷信,又因他给地主治过病,被抓起来扔监狱里头病死了。桂芳说:“哎呀,他生病怎么不给自己跳一下呀。”小东北哈哈大笑:“我装模做样跳过那么些回,从未见过鬼,实在不知道真假,俺父亲也不过混口饭吃而已。”
        “那到底治好过人没有?”桂芳很疑惑。
        “自然是有好的,至于是不是跳好的,却不知道了。”
        桂芳急急地去敲小东北的门,他家是沿街的一楼房间,这会儿初夏的夜晚,出来溜达乘凉的人不少。小东北开一条门缝:“哟,桂芳呀。”门缝变大。
        “唉,小东北我儿子发烧,退不下去,求你来帮忙咧。”
        “咦,我又不是医生。”
        “得,吊了一下午盐水,也退不了,医生挨批斗去了。”
        小东北脸一沉,却大声说:“哟,桂芳呀,我家还有些腌菜,进屋来拿吧。”他一把把桂芳拉进门。
        屋里桂芳低声把来意说了,小东北夫妇俩站着沉默不语。桂芳快哭了:“烧都四十度了,晚上长途车都没了,上海也送不过去。”
        小东北老婆说:“俺家这口子很多年没跳了,再说给旁人知道这事情也是要批斗的。”
        小东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俺这把戏也就是骗骗人的。”
        桂芳掩着脸面:“这下完了,晚上也不知挨得过不。”她慢慢向门口走去,拉开门,又回了一下头,小东北被老婆拉着手,两个人看着她,看来真的没指望了,一路小跑向家里去。
        突然小东北大叫:“桂芳,腌菜你还没拿走,我跟你拿过去吧。”
        他们俩一路小跑到桂芳家,朱福斋坐在饭桌旁,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亚平还是死样地躺着。父亲嫌家里有个病人燥热,打发大儿子大年带着两个妹妹出门瞎转悠去,见老婆带着小东北来家里,皱起眉头:“你这没文化的,还真请小东北。”
        小东北上前一步说:“我只想给桂芳一个希望。”
        朱福斋见老婆红着眼睛的着急样,不屑一顾:“小孩子烧几天死不了。”说着去把门窗关住:“进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都乘凉去了,没人注意。”桂芳去把灯拉暗了,拉上帘子,又找出一根蜡烛点亮,交给小东北。
        小东北呵呵一笑,手举着蜡烛站定:“今天不能叫老婆来帮忙,动静太大,家什也早给毁了,心诚则灵。”说完绕屋子一圈,蜡烛给走路的风刮得冒一阵黑烟。站定后,他丹田运气,声音从腹下部逼压出来,唱道:
       
        当中鼓来当中擂
        当中事来当中为
        大事要说小
        小事要说没
        谁的理 谁的非
        谁的黑锅谁的背
        三国有个猛张飞
        当阳桥上逞英雄
        大喝三声曹兵退
        我这是张飞抽马鞭一去无回呀哎咳哎咳
       
        唱毕,小东北拿着蜡烛闭上眼睛,摇头晃脑念念有词,忽地把蜡烛一甩,火焰灭了,睁开眼睛。
        大家都是一身汗,小东北脑门上的汗如大豆般。门窗被打开,桂芳舀出一碗绿豆给小东北,小东北婉言谢绝:“我说了自己从没见过鬼,连鬼飘忽的影子都不知什么样,现在只求亚平这孩子自己多福。”桂芳千恩万谢,将其送走。
        这一夜朱福斋一直责怪老婆下午没把孩子送去上海医院,到了凌晨,朱亚平却自己坐起来,说肚子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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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小讨厌写小说一发不可收,从摄影师华丽转身小说家。献花
即使在地狱,也要把它变成天堂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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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也快乐 发表于 2013-3-7 23:33
大姐过奖了,随便写写的,真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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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讨厌 于 2013-3-10 09:32 编辑

(五)
        第二天下午,亚平就像往常一样生龙活虎了,跟着哥哥朱大年上街写标语去了。
        大年写了一手好字,天天提了个油漆桶满大街跑,见字淡了补两笔,发现新墙就写上几句,亚平觉得哥哥很有文化,他可以写遍南北大街的白墙而不重复一个句子。但让他们郁闷的是,新写上的字等不及大家看几天,就会有人往上贴大字报,亚平伸手阻止:“这是我哥哥写的,你们不能贴这里,毛主席万岁怎么能被遮挡。”
        那些人答:“我们揭露右派的罪恶行径,只有把敌人揭发了,打败了,都整完了,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才能安心。”
        旁边又有人站出来说:“谁阻挡我们揭发反革命的丑陋行径,谁就是反革命。”
        大年拉住亚平离开,亚平不买账,被哥哥扯了衣服还欲争辩,大年一记重重的头塌打上去:“小孩子不懂革命的重要性,你们只管贴,阶级敌人是一定要被消灭的。”
        到了屋子里,大年把弟弟往角落里一推:“你小子别跟贴大字报的人斗,和人民作对,你就是敌人。我可以找空的地方再写标语。”
        亚平不明白,什么叫做造反派,走资派,右派,自己又是什么派呢?总之不上学就是好,他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天天偷看南大街扎扫把为生的张扫把家的闺女,大年说不干什么就不干什么,落得个清闲。这样想着,他吃完午饭,又出去闲逛。现在是夏天的三点,太阳蜡黄的光辉照在广场上,人群像菊花芯子般密密麻麻聚拢在菜市场门口的小广场上,群众们在批斗一个老师。        朱亚平挤进去,原来是在批斗闵行区中学校长韩文明,一个叫王云的学生站在韩校长前边,按着校长的脖子,韩校长跪在石板路上,低着头,头上戴着纸糊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手被绳子扎住,扎得太紧,两只手都发青,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得像一块冻疮那么紫。
主持批斗会的王云同学,是学校原高二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亚平不知道他还能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情,韩校长经常开会表扬他,响当当的工人阶级能培养出这么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是毛主席英明。王云跳到在牌楼的石墩子上,一个手扶住牌楼的柱子,深情并茂地说:“韩某人,为人师表,一校之长,却里通外国,我早就怀疑是特务。说毛主席英明培养了工人阶级,让工人阶级的孩子能够成为无产阶级的革命栋梁之才,实则在掩盖他特务的身份,他的哥哥,是美国人,不把这种特务抓出来,我们永远过不上安宁的日子。”
下边的小群众一起举起小红本本高喊:“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韩校长闭着眼睛,满头的汗。口号响彻在傍晚的微风里,不知谁塞给亚平一本毛主席语录,亚平跟着喊了几声,然后在一堆口号声中用语录本给自己扇了点凉风。
        他觉得肚子饿了,可还没到吃晚饭的点,他钻出人群, 往南大街张扫把家里去,大街上几近空无一人,不是在家躲日头,就是去广场斗韩校长了,后面一群人背着他继续喊着高昂的口号。他用手遮着眉毛,急急地跑道南北大街上,西日头把房子的阴影落在地上,他躲到阴影里,跑到张扫把家门口,透过窗户瞧见张家女儿张蕙兰在梳理还没成型的扫帚条。
        亚平猫着腰,从地上摸了一块小石子扔到张蕙欣面前,张蕙欣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芦苇竿子的碎屑,见窗户外没人,便起身走到门外,亚平腾地跳出来吓她,然后嘎嘎大笑。
        张蕙欣气得双手叉腰:“死小鬼,大白天出来吓人。”
        亚平继续嘎嘎大笑。
        屋里头张蕙欣的哥哥跑出来看究竟,见两个人这幅架势,断定是朱亚平惹了妹妹,顺手抄起门口的扫把举起来就向亚平拍去。
        亚平撒腿就跑,那扫把离他还差五公分,就是拍不着。他站定,叫道:“张惠欣扫把星,张惠欣扫把星。”
        “呸!”张蕙欣哥哥冲着他吐一口唾沫:“你才扫把星。”又举起扫帚去追,朱亚平一溜烟跑回北大街自己家院子,才停下来喘口气。
        张蕙兰和朱亚平同年,这一年七月生的女子八字里犯扫把星,她爸爸还特别爱拿这事情和邻居们说,说不定这女儿现在克父母,以后克夫君。班级里头都知道,亚平便拿了这个把柄来骂。他甚至觉得张慧欣脑袋后面扎着的马尾辫子就是扫把的拖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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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窄小的东西小巷子开始有落日退去后的凉风,张蕙欣哥哥带着三个兄弟,手里各自拿了扫把、榔头、笛子和半块青砖来找朱亚平,每个人胳臂上都戴着“红卫兵”的袖章。那三个兄弟刚在下午斗了韩校长,感觉自己的英雄气概还未被晚饭的香味磨灭,晚上继续闹革命。
        张惠欣哥哥在院子里大叫:“朱亚平,你下来。”他不知道朱亚平住哪个屋子,昂着头环顾一圈,右手使一把力,把扫把扛到肩膀上,这让他有扛枪杆子的感觉。好一会儿院子里静如黎明,忽地一个“吱嘎”的声音,是二楼一扇窗子被人关上。另外三个兄弟上前一步,四个人除了手里拿的器械不像抄家,眼神和头发冒刺的头皮,都让人想缩退到门后把门紧紧关住躲藏起来。
        楼梯咚咚响起来,朱福斋和朱大年下楼。
   “革命小将们,找朱亚平什么事?”
        “他搞封建遗毒,骂我妹妹是扫把星。”张惠欣哥哥把扫把一下子支到地上,用手紧握扫把柄。
        “肯定是误会了,误会了。”朱富斋开始媚笑起来,我们亚平呀,是挺爱惹是生非的,但搞封建遗毒倒不至于。他这人就喜欢胡说八道。”
        朱富斋转头向着大年:“去,去楼上热水瓶里倒些盐汽水给革命小将们消暑,看看这天热得。”
        “才不是误会,我亲眼看着他骂的。”
        “好。”朱富斋弯下腰,拍拍那半块砖男孩子的肩膀:“冲着骂人这事情,叔叔决定决不轻饶这小子,等我揍完他,让这小子给你妹妹赔个理道个歉认个错,各位小将觉得怎样?现在先喝汽水解解渴。”
        几个红小兵吧嗒吧嗒干涸的嘴唇,相互看了一下,他们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给朱富斋一客气,不知是该放过朱亚平呢,还是按原先的计划冲上楼去打一顿,人家父亲拦在门口,随便撂几下拳头,几个小毛孩就会被卸了武器。张惠欣哥哥站在原地不动,汗噼里啪啦往下一路落下来,碎在青石板的地上,除了权衡下一步走势外,他也在幻想盐汽水。
        楼梯上又是“咚咚”的声音,朱大年拿了四个盛满汽水的搪瓷杯子下来,张惠欣哥哥握扫把的手一松,扫把落到地上,他伸出两只手去接汽水。其他几个人都放下家伙接汽水。
        这汽水冰凉的,冒着诱人的圆气泡,脑门上的汗珠和水里的气泡,让几个孩子急不可待地把汽水往嘴巴里倒。朱富斋看着这些口渴的孩子们,依旧笑眯眯。
        如果说这个时候朱亚平躲在楼上窗户里忍气吞声地看着这些要来打他的人喝本该属于他的汽水,这就不像他的性格了。他确实躲着,但坏主意在他爸爸说出请他们喝汽水的时候就已经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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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几个自以为是乳臭未干的红卫兵小将们吱吱地品味汽水里的气泡在他们嘴巴里爆裂的快感时,一盆凉水从二楼某个窗户里一跃而下,精准地泼在他们身上,并落了许多在盛汽水的杯子里。六个脑袋一齐向二楼望去,却看见朱家隔壁邻居小孩李建国伸着脑袋。
        “哎哟,哎哟,对不起,没见楼下你们呢,我洗完脸就把水泼啦!”李建国扒着窗沿说。
        朱富斋说:“没事儿,小李子,天热,正好凉快一下。”又转向张惠欣哥哥:“哎哟,小将们受苦啦,我们这里住户多,经常往楼下扔垃圾,没想到这一盆子水来得这么不巧。”
        几个小孩把杯子交还给朱富斋,像落水狗一样甩甩头发。
        “今天倒霉。”一个孩子说,他心疼没喝完的汽水。
        另一个说:“走吧,回去洗洗。”他们已然忘记自己是干什么来的。
        张惠欣哥哥最后牙缝里蹦出一句狠话:“以后不准叫我妹妹扫把星。”捡起自己的扫把,连几个兄弟一起拖着离开大院。
        朱富斋眼露关切,朱大年别过头去笑。两人上楼,朱富斋冲进里屋把亚平耳朵揪着拖出来,揪到桂芳面前,狠狠地给亚平一个耳光:“你个赤佬,今天没事去惹事,要不是我替你挡着,人家要冲进门砸东西了。”    亚平觉得几个牙齿被打得松动,他咬一下,牙齿咯咯作响,一边脸发红。桂芳过来把亚平楼在怀里,用手摸他发烫的脸。朱亚平忍着眼泪水,脸憋得像个烂番茄。
        屋子里几个人都不说话,隔壁小孩李建国突然出现在房门口,一看这情形,没底气地说:“我,我,我来找亚平,他答应给我一水瓶盐汽水。”
        朱富斋眼睛射出火光:“刚才一盆水,是不是朱亚平让你浇的?”
        李建国怕得向后退了一步:“我,我,我,明天来找亚平。”一溜烟跑了。
        朱富斋把亚平从他妈怀里拖出来,又给另一半脸来了一记耳光。这下朱亚平就去了地上桌脚边。
        “打吧,打死我算了。”朱亚平从地上爬起来,把肺都要叫出来了:“这算什么事?鸡毛蒜皮的事,人家就是故意要闹事,你倒算我头上?”
        “都算你头上,整天介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学校都停课了,你叫我到哪里去?”他想离家出走,身子转一百八十度就能离开这个家,可是脸被打成这样子,出门都丢人。
        朱富斋不理睬他,转身出门洗澡。桂芳心疼儿子,去拿毛巾给儿子擦脸,朱亚平这才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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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亚平走得稍远,一大片农田连绵不绝,日头还是毒。远处他看到大他几岁的几个孩子,男女女都有,也在地里闲逛,快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到口渴和热,太阳快把头皮烤翻卷了。亚平在这头,他们在那头,很自然地就碰到了西瓜地,又很自然地大家都去摘了西瓜,弄几片西瓜叶顶到头上遮阳。
        “嗨。”对面一个男生冲亚平挥手:“有刀子没有?”
        亚平举起胳臂挥一挥:“没有,笨呢,往地上砸。”
        对方照做了,大家默契地会心地笑了一笑,那两个女生也大口嚼那浓郁的西瓜瓤,亚平恨不得把脸都埋进西瓜里。
        正嚼得欢,一阵狗叫,瓜地主人从地平线下边冒出来,急急地朝他们奔跑过来:“该死的小偷。我定要扒了你们的裤子,把你们的屁股打烂。”
        一群人急速地逃跑,亚平也向他们跑去,瓜地主人个子高腿长,离他们越来越近,亚平大声叫:“大家分开跑。”大家哄一下像苍蝇一样分散开。亚平却停下来,他临时起义想当英雄,要在女学生面前表现一下。瓜地主人见他停下,自然朝他追去,待离开十来米远,亚平又撒开腿跑起来,他的心扑腾扑腾跳,一直蹦到喉咙口。的那田埂尽头是一条小河,河边一棵歪脖子树,树脖子一直伸到河中央。亚平爬到树上,又向前向前一直爬到伸到河中心的树干上,那树干不是主干,稍细,亚平上去后,便有些摇晃,瓜地主人也尝试着往上爬,亚平故意晃动,于是那主树干都有些晃悠。
        瓜地主人气愤地回到树旁边:“你下来。”
        “你上来。”
        “你到岸上来。”
        “你到树上来,来扒我裤子。”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亚平想如果对方有援兵,自己就跳下河去,仗着好水性或许能逃过一劫。他头上有一片树荫,那瓜地主人则晒在太阳底下,他决定盯着小偷,十分钟后熬不住毒日头,左右看了一下,旁边是甘蔗地,他躲了进去。   
        这样的下午,有着安静炙热的烦躁,两个人僵持着,汗流浃背。
        终于瓜地主人熬不住了,他从旁边掰了根甘蔗,但那甘蔗皮,他尝试着用牙齿咬,似乎不行。
        朱亚平抱着树枝看着他,冲着他喊:“我能咬。”
        瓜地主人白他一眼,又尝试了一下,不行,打算放弃。
        “给我吧,我能让你吃到里面的肉。”亚平再一次提议。那人犹豫着,最终还是走到河边,把甘蔗递给他。河岸离亚平呆的树枝稍远,瓜地主人向河岸斜坡又下了一点,踮着脚,把甘蔗向亚平伸去。
        亚平够着甘蔗,嘻嘻一笑,趁瓜地主人还没放手,用力把甘蔗往自己这边一拉,瓜地主人一个重心不稳,跌进河里,他自己趁机爬下树,迅速逃离。听着瓜地主人在河里歇斯底里,他回头喊:“你裤子湿啦,自己脱吧。”他一路狂奔,掀起一路的干草屑子和灰尘,渐渐地,那些咒骂声远离了自己的听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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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回来看到小讨厌又写了不少,看来做了些功课,大跃进和文革写得蛮像那么回事。有处好像时间不对,1966年毛主席他老人家还没顾得上“深挖洞”呢,他是1970年或1971才想起这深挖洞的事情。
旅游回来看到小讨厌又写了不少,看来做了些功课,大跃进和文革写得蛮像那么回事。有处好像时间不对,1966年毛主席他老人家还没顾得上“深挖洞”呢,他是1970年或1971才想起这深挖洞的事情。
老程 发表于 2013-3-13 17:55
深挖洞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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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3-3-13 19:43 编辑

1969年中共“九大”前夕,毛爷爷为了转移国内矛盾在中苏边界黑龙江中的珍宝岛和苏修打了场小仗。之后他发出“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最高指示,号召大家备战备荒,各地开始挖防空洞。他那最高指示是由朱元璋尚未称王时,朱手下谋士建议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演化而来。
嗯,好了,改掉几个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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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床厂附近,那是从农地进入闵行镇的必经之路,他遇到了那几个瓜地里一起偷西瓜的学生,他们聚集后,惊魂未定,呆在那里的行道树下休息。
        亚平把刚才的逃脱故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那河水深得,根据我的经验,和黄浦江江心一样深,水流也很湍急。我早就知道那里有一棵树,所以叫你们先跑,我引他过来,然后爬上去。以他的份量,如果爬上来,树枝断掉,我就可以在河里和他战斗了。最后敌人自己疏忽,给我一个机会把他拉下水。”
        几个孩子把他当英雄拉入伙,相互介绍了一番,瘦长条的叫“长脚”,个子最高,如果不停学,应该是高二学生,父亲在粮站卖米,每天都很白,从头发到解放鞋都是白的,往身上一拍,抖落一碗面粉,母亲是机床厂工人,根正苗红。胖子叫“老三”,家里排行老三,说话最没有底气,和亚平一个岁数,父亲是中学教师,教点旁门杂类的学科,哪门课缺老师,就去代个课,母亲是家庭妇女,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年头上他父亲被揪出来批斗,红卫兵们嚷嚷,想写个揭发罪行的大字报,却发现没东西可写,他教课是标准的照本宣科超过课本的内容一个字不提,上课说话速度已经慢到连老鼠都要打瞌睡,为的就是把时间挨到下课铃响,加上老婆没文化成份又好,红卫兵们对他也没了兴趣,后来把他一起拉进革命队伍,发一个红袖章了事,相比较而言韩校长可挖掘的内容更多。阿三总是缩头缩脑,刚才逃跑也是他最快,体重丝毫影响不了速度。
        厚嘴唇的女孩子叫“小红”,嘴唇薄的那个叫“小妹”,小妹是小红的妹妹,她们全都把头发剪成了童花头,母亲认为洗头发方便,也不用梳辫子。她们最小的妹妹叫“学红”,还在吃奶,父母都在供销社工作,母亲是会计,每天坐在木头柜台前拨拉算盘,一边拨拉一边给学红喂奶。朱亚平倒是认得,去供销社买东西时常见。小红像父亲,厚唇小眼,小妹像母亲,薄唇小眼,总之这幅小眼,让人一看就看出来是一家子。
        现在五个无所事事的人坐在人行道的树荫下,他们就这么坐着,掐死几个路过的蚂蚁。
        “明天都不知道干嘛呢。”老三说:“要不去参加批斗大会吧!”
        “我讨厌喊口号,还讨厌这么热的天。”小红抿抿嘴唇说。
        “你们这几个不上进的分子,要不是我懒得写字,我的大字报都能贴满我们家院子大门两边的墙呢。”长脚站起来说,这样他在几个人面前可以显得伟岸一些。
        老三咯咯乱笑:“谁让你懒呢,对拉,我屋子墙壁有一块地方冬天漏风,你写几张大字报让我把洞给贴了吧。”
        “你自个儿去墙上揭去。”
        “要被人说成反革命呢。”老三给长脚一个白眼。
        “不揭也给新贴上的挡了呀。说是反对浪费,纸张墨汁却也用不完。”
        朱亚平靠到一棵树干上,他总是没什么想法,他们要乐意去运动,他就跟后头一起。不用担心他是第一个,因为他总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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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知了叫得嗓子都撕裂了,几个人在供销社门口碰头,小妹拉着姐姐小红的衣角,不时拉起衣角擦汗。她们的妈妈躲在柜台后头给学红喂奶,依旧打着算盘,看也不往门口看一眼。
        他们蹑手蹑脚躲到屋檐影子下头,沿着一排屋子的影子一直走到江边。江水啪啪地拍打着水泥堤坝,亚平又想下去游泳。长脚水性也不错,怂恿着亚平一起下去游一圈,老三和俩姑娘顿时觉得没了兴趣。长脚从兜里摸出半包烟:“瞧,我从我爸兜里拿来的,连带自来火都带了。”他把烟递给老三:“你抽抽看。”
        老三傻乎乎地笑笑:“这还真没尝过。”
        小红和小妹坐在下江的台阶上,把脚浸了进去。长脚和亚平脱下衣服扑通就跳进水里,嘴里说着:帮我看一下衣服,便往江对岸游去。对岸现在叫奉贤,那时候叫溏南,本地人都叫黄浦江“溏”,溏的南边就是“溏南”,那里一望无际的农田,连遮荫的树都没有一棵。
        长脚和亚平两个头在江里忽上忽下,开过两辆运沙子石头的水泥船,劈开一阵浪花,船驶过后,那两人的脑袋已经快到对岸了,不一会儿就上岸了,跳下堤坝,消失在农田里。
        太阳照着江面反着刺眼的光芒,大地一片白茫茫滚烫而安静,对岸已经没动静一阵子了,老三有点着急,两个女孩子很安静,小红说:“也许游累了睡一小会儿。”
        老三拿出一根烟放鼻子底下闻,横着闻,竖着闻,斜着闻,脑袋歪着闻,烟草的味道让他很陶醉,现在有些担心对岸的两个朋友,忧虑怎么办呢,老见着大人忧虑了抽烟,发愁了抽烟,生气了抽烟,总之心情不好的时候这烟似乎是最好的药,他想也许抽一根烟的功夫那两个家伙就该游回来了,于是掏出自来火擦了点着那根烟。
        小红说:“我爸抽烟,我妈老骂他。”
        “不抽烟也许那两家伙就回来找不到方向,岸这边升个烟,好让他们知道还往这里回来。”
        “都什么理由呀。”
        “女人家不懂,不说了。”
        江那里终于有小黑点子在游动了,老三的烟慢慢在变短,小点子也在江中忽隐忽现,每次现出来都离岸边更近一些。
        小妹突然站起来:“有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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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起站到水泥台阶上,前边两个人是亚平和长脚,后面是另外一个人,三个人都死命地游,看上去用的力气比去时大多了,速度也更快。离岸边越来越近,长脚第一个到岸,气急败坏的爬上岸,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看上去力气用尽了。那里离岸四五米远的地方,第三个人追上亚平,用手去抓他的脚,亚平急叫:“别抓呀,别抓呀,大家都死。”一边叫,一边用脚去踢那人脑袋。两人扭动着,到了岸边,老三把亚平拉上岸,亚平的短裤已经被那人拉下,俩女孩子羞得转过身去。那人爬上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手上抓着亚平的短裤,举过头顶甩着:“敌人,看你往哪里跑”。
        亚平捂着自己的私处往北面逃,那人见抓不着亚平,把裤子往他身后扔过去,转身直奔躺在地上的长脚,长脚骨碌爬起来,两人就扭在一块儿了。只听那人说:“叫你们偷番茄,我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为了我的番茄。”长脚不买账:“你那番茄都要烂在地里了,我们帮你省着点。”俩女孩字叽叽喳喳在旁边劝架。
        亚平蹑手蹑脚走回来,躲在树后伸出头来示意老三把裤子衣服拿给他,老三问:“偷人家番茄拉?”亚平点点头:“不过他没证据。”
        “什么证据?”
        “说我们偷他番茄呀。”
        “那就是没偷。”
        “偷了呀。”
        “在哪儿?”
        亚平嘎嘎乱笑,指指肚子:“这里面。”
        “唉,也不给我们带几个回来。”老三埋怨道。
        小红冲他们大叫:“你们俩也不来拉架。”
        那两人扭在一起没有章法地乱打,长脚理亏,稍让着一些。亚平嘻嘻笑着,走过去,用手在嘴巴前做了一个喇叭状:“瘌痢头,瘌痢头。”
        瘌痢头就是那个追他们的人,停下来看着朱亚平。
        “你是朱大年的同学,我知道。”朱亚平仰着头,煞有其事,以为人家会买他帐。
        “你是朱大年弟弟?”瘌痢头露出猜出谜底的神情。
        “是的”亚平很自豪,一个人陌生人可以通过他哥哥认出这个弟弟。
        瘌痢头嘿嘿一笑,走进亚平,一拳头打在他脑门中间,把他打晕。
        “你不知道我和朱大年是死对头?”瘌痢头大声吼道,亚平冒星星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一头愤怒的野猪。这头野猪,在给他一拳头之后,突然转身向北大街走去,留下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长脚摸摸自己身上被打疼的地方,似乎没什么大碍,又去看亚平的鼻子,没流鼻血也没塌下去:“好吧,他走了,也许打舒服了,花几个番茄找两个活人靶子打一顿还挺划算。”
        亚平摸摸自己的鼻子,又抠了抠,两个鼻孔好好的。毕竟被人打了,自己一腔热情满以为找了个关系,却是个对头,这让他感到很没有面子,他垂头丧气,如傍晚垂头的狗尾巴草。
        “都散了吧。”老三嘟着嘴说。
        两个女孩子也不乐意,小红抱怨光在岸边给他们看了半天衣服,小妹抱怨光看人打架了。
        散伙后,朱亚平没精打采地回家。刚跨进院子,就看到瘌痢头指着朱大年说:“别以为你们是工人阶级,就可以欺负农民,我虽然不能读高中,只能回去种地,也不代表你们家小子可以随便糟蹋我家庄稼,呸呸,哪个农民家的庄稼都不能糟蹋。”
        朱大年冷冷地看着他,不声响。瘌痢头跨出大门,见朱亚平进来,扔给他一句:“我去你爸爸单位告状。”
        亚平无助地望着哥哥,大年白他一眼,上楼去了。
        这天晚上,亚平的屁股被朱富斋打肿了,半夜里睡觉只能趴着身子睡,妹妹朱玲玲不停地翻身,一条腿搁到他屁股上,他好不容易睡着做了个梦,结果屁股疼起来,又梦见被父亲打屁股,结果就醒了。哎,白天黑夜都被打,梦里梦外都被打,朱亚平长长地叹一口气,又怕声音太响,惊动了睡外屋的父亲,把父亲吵醒,起来又要挨打。
        他想到外婆,外婆才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外婆阿,你为什么这么早走呀,亚平在半夜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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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讨厌的新小说还是有上海味道,比如长脚是指高个子,滚那娘个冬菜是典型的上海话,用北京话说就是去你妈的。
这篇东和以前的小资风格有大变化,写以我们同龄人出身不好人的故事好像并不多。
第三篇《上海小人物》——我的叔叔.......老程
神经病人思维广,自费五毛立场稳
小讨厌的新小说还是有上海味道,比如长脚是指高个子,滚那娘个冬菜是典型的上海话,用北京话说就是去你妈的。
这篇东和以前的小资风格有大变化,写以我们同龄人出身不好人的故事好像并不多。
老程 发表于 2013-3-14 07:48
我是硬着头皮上的,觉得肚子里货色好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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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上海小人物》——我的叔叔.......老程
zoufeng_1234 发表于 2013-3-14 19:19
邹峰联想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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