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一位改变了我一生的医生

一位改变了我一生的医生
龚晓明为纽约时报中文网撰稿 2013年09月19日



今年夏天,作者龚晓明医生与Fukushima医生(图右)再次在洛杉矶相见。

Fukushima老师是我2003年在美国学习时的妇产科主任,他是指导我科研的老师。在我看来,他是一个称得上是我一生中的人生导师的人,一个足可以让我记忆一辈子的人。

Fukushima是他的姓,名为Teiichiro,我至今还不是特别清楚他的名字怎么念,别人有的时候就简称他为Fuku。要问他是哪个地方的人,比较难回答。他父母是日本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举家搬迁到巴西,他出生在巴西,年轻时移民到美国,成为一个医生,所以现在也许应该称他为美籍日本裔巴西移民,他留着日本人经常有的那种山羊胡,是一个天主教徒。

2003年,因为一个科研项目,我需要离开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一段时间,到美国洛杉矶的金·德鲁医疗中心(King Drew Medical Center)学习,师从胎儿监护仪的发明人爱德华·洪恩(Edward Hon)教授,Fukushima是洪恩教授科研项目所在医院的妇产科主任。因为洪恩教授实在太忙,所以基本上是Fukushima带我。正是通过他的言传身教,对于医患关系、对于医生的角色与使命,我的认知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到医院的第一天,我特别兴奋,有了电话以后,到了房间就给我在美国圣迭戈的同学打电话,电话足足打了20多分钟,当我挂掉电话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打开一看,居然是Fukushima老师,问我需要不需要额外的帮忙,我很不好意思,问他在外面等了多久了,他说居然等了我10多分钟,我顿时甚为羞愧。没有想到一个科室的妇产科主任,居然可以为我一个国外来学习的医生站在门外等待这么久。

这只是开始,此后,Fukushima老师的一言一行逐渐影响了我,甚至让我重新了定义“医生”这个词。

有一天,我和他在医院里面等电梯,看到远处一个病人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电梯来的时候,他优雅地将电梯门一挡,静静地等待病人的轮椅车先进电梯。在国内时,我早就对医院里面医生是老大这种认识习以为常了,当时我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内心却深受震动,他优雅的轻轻将门一挡的动作,至今深深地刻在脑海里面。从此我知道,病人优先,这是一个最基本的理念。

又有一天,他带着我去看一个剖宫产后的病人,那家医院位于洛杉矶较贫穷的地区,产妇是一个非裔美国人,她看到医生来,想要起身下地,可因为手术后伤口疼痛,下床困难,Fukushima医生看到了,立即去了床旁,搀扶着产妇下床。那一刻,我又惊呆了,要知道,此时我已经工作了5年,在国内医院工作时我习惯听到医生对病人的训斥,鲜有见到医生会主动搀扶病人,而在这里,一个妇产科的主任竟然可以那样恳切地上前,主动将一个病人搀扶下床,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医生也可以这么做!  

再一天,一个产妇的孩子因为早产,存在健康问题而被转入到新生儿加强监护病房,我和Fukushima老师陪着产妇去看那个28周的新生儿,我们因为是医务人员,可以近距离见到新生儿,而产妇和丈夫却被隔在玻璃门外,没法近距离看到他们的宝宝。于是Fukushima老师拿出自己的相机,给孩子拍了一张照片。第二天早晨,他拿着在家里打印好的照片送到了这位新妈妈的床前。这又一次深深地触动了我,原来医生可以这样为患者服务。

每周我跟随Fukushima老师到一个社区私立医院去看门诊,每次他都和护士热情地介绍我,到了门诊的时候,他会在病人进来之后,先问病人,我有一个从中国来的同事跟我看门诊,你是否同意。当然,一般情况下病人都会说可以。在门诊中,我发现老师每次都是以细致耐心的态度在对待患者,在那里,我感受到的是服务,医患关系在那不是冰冷冷的,是暖心的。

跟随Fukushima老师仅仅是短短的三个月,但是给我带来的改变却是一生的。他让我重新认识了医生这个词,让我知道在美国,医生无论多么高尚,无论怎么高收入,都是服务于老百姓的,都要以服务的心态来对待每一个病人。那一年回国后,我就以Fukushima老师作为自己的榜样,摆正心态,以服务好每一位病人的目标来要求自己。也正是因为此,使我在病人心目中赢得了好口碑。

改革开放30年,中国在很多地方已经和国外很接近,无论是机场、商场、酒店、咖啡馆,都能与国外媲美,唯独在医院,仍然是一个让老百姓头痛的地方。中国的医疗确实存在很多制度的问题,但是一味以制度为借口,不改变自己,继续用盛气凌人的态度来对待我们的患者,只能让医患间的矛盾更加势同水火。我知道改变我的同行很难,在中国,医生们至今还在争论医疗行业是否属于服务行业这个话题,但不管别人如何定义医疗,我认为医疗就是服务,无论患者贵贱,作为医生,我们就是用我们精湛的技术和真诚的态度来为他们提供服务。

今年夏天,我带了一个医学生,除了请他帮我做科研,我也带他看门诊,进手术室。临走之前他给我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告诉我,我让他改变了,当他看着我在门诊耐心对待每一个患者,当他看到我在门诊之后不是回家而是去医院看术后的病人时,他说他知道医生应该怎么做了。也许,他将会是Fukushima老师身上那种服务精神的传承。

今年8月,我有幸再到洛杉矶拜访了Fukushima老师,他已经退休五年了。在经历了两次恶性肿瘤之后,他的身体仍然健康,见到他我甚是开心。

人一生中,遇到一个可以改变你人生的人,足矣。


龚晓明医师是妇产科大夫。
是啊,看看这些,西医怎么可以被妖魔化
这是一篇好文章,非常值得一读!改善医患关系,应从自身做起,不要老是埋怨客观因素,像Fukushima这样的医生怎么不叫人不感动呢?傲慢、不负责任、拿回扣索红包的医生怎么让人尊重他呢?
果然是妇产医生。
嘻嘻,我好奇的是这个人为什么一开始不认为这些可以?
即使下地狱,也要微笑的表情,只为你放心。
一个常识是医生因为患者而存在,中国人始终觉得人间本该是地狱而他们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