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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15-1-12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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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年华 于 2015-1-12 21:52 编辑 纳兰容若也很棒,对女人痴,对朋友真。曹植名气大,但名不符实,文才其实逊于其兄。曹丕若想杀之,无需什么七步诗,那是作秀,震慑曹植一党。历史对曹丕多有污蔑,我总是持有怀疑,更多相信自己的判断。读一读曹丕的 ...
叶漂 发表于 2015-1-11 17:45 在天涯找到一篇写曹丕的,写的挺好,有些段落写的很精彩。
从前有个二百五——曹丕诗传 作者:julia1989
先不谈曹丕,谈谈我,你,我们这些很可能要如同流砂一样沉默在历史河流中的普通人。长到这么大,读一个不好不坏的书,找一份不好不坏的工作,之后,成立一个说得过去的家庭,在这个城市里忙忙碌碌。错过了骆宾王随口一句鹅鹅鹅就传唱了千年的七岁,错过了霍去病直捣匈奴王庭,受封冠军侯的十七岁,错过了王弼注解完成《老子》《周易》,为魏晋玄学奠基的二十三岁,并且也可以预期的要错过很多少年天才被后人不断记得的年少岁月??每个人少年的时候都能遇着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比自己牛逼出色,可历史,才是每个人身边鬼魅一样挥之不去,看着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这真是件无可奈何的事情:小时候将要澄清天下的梦想还能背的出来呢,现在就已经慢慢的稳定的走在平庸的大道上了。曾经被寄予过许多伟大的愿望,但是一点一点的被各种小毛病侵蚀成为普通。不甘平庸也没什么用,因为到现在,人生少说过了五分之一,有点积重难返的意思。有很多没有实现的愿望,有很多没有完美完成的工作,亏待了很多原本应该好好对待的人??说起来,真有点糟糕。跟历史书上那些彪炳史册的牛人们一比,更坐实了他们是神我们是人,所以对历史上曾经的他们只有仰望的份儿——这种让人越看越气闷的距离更让人觉得历史上那些“雄才大略”都是遥不可及的笑话。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有个还算是英雄的古人,他自己记录下的一生是这样的:被要求伟大,但是远远没有达到要求。做错过很重大的决定,亏待过很重要的人;吃货,怕苦,怕累,更怕死;高兴的时候得意忘形,不高兴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发牢骚——虽然这实在不像典型的历史人物,但他真的还算是个名人,虽然名声不好,但最起码算个开国皇帝吧。是不是??挺囧的?如果他还是个诗人,留下过六七十篇诗赋,跟群臣讨论声色犬马,美食地图的诏书,另外还有几十篇跟友人发牢骚的书信,是不是挺不可信的?在我们关于诗人就要文艺,就要豪迈的映象里,这种囧人也能成诗人?
这人叫曹丕。跟其他的才子佳人、帝王将相不一样,除去那些闪耀的才华和独断朝纲的智慧,他身上有太浓重的普通人的气味,让人觉得亲切的很。不过,在正常的认知里,他首先是个坏人:
你要是知道七步诗的故事,基本上会知道曹丕,曹植的哥哥,三国时候魏国的开国皇帝是个阴毒龌龊的小人。我那读小学的弟弟都会说这个故事:怕才子弟弟威胁皇位的曹丕想方设法找了个借口要杀曹植:在七步内做首诗,否则就杀了他。于是才华横溢的弟弟留下了那首小学生也会背的“煮豆燃豆萁”。
你看,曹丕是这么死蠢的家伙,明明知道自个儿的弟弟语文可以拿一百分,在不满分就去死的考试当中,还去考人家的拿手科目,他到底是为了杀他呢还是像陈水扁中枪苦肉计一样拿危机当机遇的给曹植造势涨人气呢?他要真想杀了曹植,办法多的有一千零一种,考个手工,考个动植物学,考个外语,总之随便考个什么,有“指鹿为马”的先例,管它答案是对是错,算他错就是了,偏去考人家最拿手的作诗。或者??皇帝想杀人,还怕缺少理由吗?偏偏他曹丕,想了这么个除了淋漓尽致的表现了自己性格不好,智商不高,道德水平低下之外什么也解决不了的方法??真是蠢的令人发指。
这是以《世说新语》为代表的八卦畅销书里曹丕的形象,由于其畅销度长盛不衰,于是就变成了曹丕的固定形象。再加上绯闻制造机李善先生在《文选注》里把曹植那首著名的《感鄄赋》(《洛神赋》)给附会成了曹植和甄姬叔嫂苦情恋爱而不得的挽歌,更增加了曹丕面目的可憎度。(被戴了绿帽子还要被后人骂棒打鸳鸯,在这方面,曹丕大概可以算是古今最倒霉催的皇帝了)
所以,曹丕算坐实了是个心狠手辣的傻坏皇帝,不过说他心狠手辣还真委屈了曹丕,这家伙就是三国历史上闪闪发光的一个二百五。
中国历史上,啥都缺,独不缺皇帝,尤其是曹丕这样的半吊子皇帝:说他英明神武那是不可能啦,但又不是把人腌成罐头或者做成乐器这样有创意的暴虐。但是要比二百五,他决计榜上有名:他听说自己被老爹选中了做太子会抱着大臣辛毗的脖子说“你知道我多高兴吗”;他的好朋友王粲(虽然人家不一定把他当成好朋友)死了,他带着太子府上的人跑到人家墓前去学驴叫,只因为据说王粲最喜欢听这样的声音;他也像父亲一样打算统一中国,发动过对东吴的战争,但是两回都带着大堆人马江边公费旅游一趟又折回了家。
读他的诗文,跟流行的纳兰性德,仓央嘉措不一样。他当然也有不输给他们的忧伤和情调,他有“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这样清丽的句子,有“愿为晨风鸟,双飞翔北林”这样缠绵的句子;还有“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这样寂寞的句子。但除此之外,他与三国时代旁的诗人们不一样,跟他做皇帝那面的趾高气扬也不一样,曹丕的诗文里藏着一个普通人的倒霉,得意,自负和自嘲。他一会儿是哲学家的深沉,一会儿又是没脸没皮的二百五。所以,跟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相比,曹丕他接地气——他的性格里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毛病”:叛逆,任性,一些不会被史书安排在明君和诗人身上的“坏脾气”。
要说坏脾气,曹丕大概是史上被揪“小辫子”最多的皇帝:曾经趁着父亲出门打仗没人管跑出去打猎,结果被老师捉回来,不仅写了检查,这检查还流传到今;曾经在将军夏侯惇去世的时候任性的跑到城门口去哭,结果被后来的史家批作不体面,没皇帝的威仪,难怪曹魏国祚不长??同样为人,总要面对差不多的困境和选择,总要面对和逃避差不多的欲望,他的悲伤欣喜留在自己的文字里,逃过了史官为了“体面”而把活生生的人变的木雕泥塑的毒手,因而多了一份亲切。后人读来发现,那些琐碎的小事带来的悲欣,就算贵为皇帝也没法逃开,是真的“今月曾经照古人”。
在他的诗里,看到他面对短暂的人生,想要留下不朽的痕迹;面对死亡,总不自觉悚然心惊;得意的时候忍不住炫耀,忧虑的时候常常失眠,爱种花种树,爱吃糖,看见珍贵的好东西托了几道人也要弄到手,看见邻国的特产又忍不住要给国产品牌打个广告报个不平??要给皇帝按照雄才大略排序,曹丕估计排到前一半都得走个后门,可要说古往今来的“文帝”,他可是成色最足的一个。在文字里他记下自己的高傲和委顺,失败和伟大。他不是个专业的诗人,虽然重视文学,可正经写过的是已经散佚的论文,所以留下的这些诗赋散文并不是他花了大力气指望靠此成名不朽的东西,因而与专业作家比起来,他的文字更轻省,更自然:没有很多华丽规整的雕琢,倒像风一样来去自如。在魏晋那个讲究雕琢华美的时代,曹丕的诗文是镂金错彩之外独一株清水芙蓉。
可惜,建安风骨的创始人之一,最早的七言诗作者,最早的文论作者,这些学究们才会讲给你听的名头到底没有一个《洛神赋》来的响亮。尽管你可能根本就没读过曹植的那首赋,但绯闻制造机李善送给它的这个故事,足够曹植以及《洛神赋》被同情因而被记住。《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对这种状况有句精准的总结,“文帝以位尊减才,思王以势窘益价”,意思是,曹植这么有才的人却没当得成皇帝,这种苦情的故事很让后来怀才不遇的文人有感同身受的同情,因而更加卖力的吹捧他,就好像吹捧自己一样。至于曹丕,管他有没有真水平,都当了皇帝了,难道在文学上还要跟倒霉催的弟弟抢吗?
其实,比较兄弟俩这件事情本身就挺不靠谱,梨子和苹果怎么放在一起比大小?虽然同样是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曹丕的路数跟曹操或者曹植都不太一样,其实没什么可比性。曹操的诗,有一种重剑一样充满骨力的张扬,他对字句没什么雕琢,但说出来的简单的句子就是掷地有声的强劲,“云行雨步,超越九江之皋”也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也好,曹操有与日月山川比肩也不觉得逊色的气概,不管修饰怎么样,所有的文章都写着豪杰二字。曹植早期的诗,是一个天才少年该有的样子,不费劲的华丽,是轻松就开的满院子的牡丹花,后来的诗,因为争储位的失败,低落了些,多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咏叹,有沉郁,也有怨恨,这一辈子,他在飞翔和坠落之间进退失据。
至于曹丕,他没有父亲那么豪迈,也没弟弟那么繁华,他独辟蹊径,是父子三人中间的哲学家。他这路在当时不怎么讨巧的文风更适合探讨衰老,死亡,离别,一切世人绕不过的不让人愉快的话题。当然,这些是战乱的时代他们必须要面对的话题,父子三人都提到过,可是写“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父亲以一种逼视的态度直面它们,是英雄的态度;写“孤魂翔故域,灵柩寄京师”的弟弟以忧郁的笔调来感动我们,是文学家的态度;而曹丕呢,对于死亡,甚至自己的死亡,他表现的太像个平常人,他忧郁恐惧,他又表现的太超脱,屡屡平淡的提起,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给朋友吴质写信,怀念他们曾经共同的朋友,说他们“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心目。”(他们的姓名现在已经在地府的名单上了,而我们曾经一起游宴的场景却还历历在目)他把死亡处理的很平淡,又在平淡中蕴藉着深情,如同无月之夜的一曲清歌,一袖清风。他在遗书上写,“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这大概是最古怪的皇帝的遗书,那句“万岁”,对于大多数皇帝来说,心里明明知道是鬼扯,但依然笑眯眯的领受着;那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尽管从来没灵验过,但所有的王朝还都把它当做箴言,刻在传国玉玺上。只有他曹丕,临了,乌鸦嘴的说一句,“所有的国家,都有灭亡的一天”。这道理,自然不止他一个人知道,却只有他一个人敢说,敢以开国皇帝的身份说。但在他活着的那短短的四十年,死亡和衰老曾经是他最恐惧又参不透的话题,他写过“嗟我白发,生一何早”,他也写“岁月逝,忽若飞”,在很多个失眠的夜晚他反反复复的思考这些话题,在终于面对的那一刻,他承受的坦然。在他的年代,和之后的许多世代里,对死亡的恐惧让聪明的人们转向对长生不老的幻想。可是曹丕,他接受自己必死的现实,并且明白现实世界有许多更糟糕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流露过对于永生虚幻的眷恋。当他平静的接受死亡的时候,这个经常做出些二百五事情的家伙不小心成了主宰死亡的英雄。
所以,当我们透过他的诗文去读曹丕的时候,读的是一个在英雄纵横的年代普通人的内心。尽管这个普通人最后好歹算是成就了一翻事业,可他带着一身的缺点,在人生之路上磕磕绊绊行进,像是好莱坞电影造的美国梦里常见的男主角,可他又没那么傻大胆的光明内心,他自傲又自卑,常常徘徊在积极进取的壮志和恐惧担忧的彷徨之间。三国时代,被后人的种种传说化作了一个铁血意气的标签,但读曹丕,读到铁血意气后面一个真实的人,透过他的眼睛去看一段历史,读一段人生。当我们渐渐从崇拜英雄的年代走远,开始懂得为人的琐碎艰难的时候,读曹丕,会有感同身受的“同情”。这是历史在那些真真假假的猎奇故事和难以复制的谋略之后,真正能够给我们的安慰。
浮生如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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