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流社会” 文/石磊 三浦展的《下流社会》一书,去年9月上市,一路大卖至今,几乎可捧年度震撼人心图书大奖。下流社会一词,成为当红流行词,略带恐怖色彩地飘荡在大众呼进呼出的空气里。三浦展的意思是说,受长期经济不景气的影响,日本社会结构震裂,坚固的中产阶层冰释,原来的那些中产分子,部分比较好命,得以跻身上流,更多的,是滑落到下流去了。这本危言耸听的书,不光震动日本社会,欧美和台湾的主流媒体,也都纷纷检讨自家。说句我心哀恸的话,社会下流话,恐怕跟地球变暖化一样,是个很难遏止的人类趋势了。 说过了人家,说说自家。今朝忍无可忍,写写我城剧院里的种种惊人举止。这些惊人举止,算不算下流社会的一枚创可贴,我就不说了。 周末午后,带小包子去听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童声合唱团音乐会。天籁美声,穿云裂帛,一曲《安魂曲》至美至静,唱到人心甜软。台上半大的孩子,男生挺拔女生娇艳,灿烂笑容,深深笑到心里去。可是我隔肩的 女观众,带着她稚龄的儿子,迟到就不说了,小孩子一双凉鞋叭嗒叭嗒响彻云霄地走进来,一坐下,伊妈咪开始从包包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塑料袋的盐水虾,开始跷起脚,逐只逐只剥给伊吃。细琐的塑料袋声,拌着盐水虾的咸腥,我是晕倒都来不及。去年听过一场童声合唱,我身边一位小学生观众,从一开始,就一字横躺在座位上,霸占着三个座位听曲子。啧啧,估计慈禧太后听谭鑫培都不一定都这个排场。 三月里,去看意大利舞者跳《向巴赫致意》,在剧院坐定,就见前后左右鱼贯进场的女观众,人人手里拎着数个巨大的纸袋子,在膝盖与膝盖之间,艰难穿行。我很诧异怎么人人带着这么多行李来看戏,我的女友跟我说,侬忘记脱了,今朝是三八妇女节啊,单位里发东西,福利好呀,人人几个大袋子。我隔肩的两位女观众,像搬运工一样,坐下来就嚷嚷吃力死了,然后掏出嘉兴肉粽,袅袅吃起来。吃完肉粽,现场打开福利,一包话梅一包小刘瓜子一包香榧子,在面前一字排开,写写意意吃啊吃,她们两个那个心安理得的模样,让你觉得有病的,绝对不是她们,而是我自己。 四月里去听傅聪弹琴,大师推迟了大约一刻来钟登台,阿拉坐在台下静静等待,顺便东张西望看看场子里的美男美女。多么不幸啊,我坐在10排正中,前后左右的VIP听众,放眼望去,无论男女,没有一个头发是洗净梳好的,我睁大眼睛,依次挨个地看来看去,一个鸡窝连着一个鸡窝,惨不忍睹。去年看一场法国芭蕾,我身边的男观众,天,一头的油耗气,满肩的头屑,我觉得自己是坐在了火车站候车大厅里,那份煎熬,真是无法与君说。 只有一次去听柏林爱乐12把大提琴,隔肩坐了一位年轻女子,恰如其分的晚装裙,细致文静的高跟鞋,提前到场,静静地坐着看英文小说,整场演出中,不接听电话不胡乱拍手,真真静美可嘉。可惜我不是男生,否则,散场之后,一定主动搭讪上去,请小姐在仲夏之夜共饮一小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