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书摘》2006年第7期 台湾学者陈毓钧教授的《我们是谁?台湾是什么?》一书论述了台湾的历史,台湾与祖国大陆的关系,周边国家对台湾的影响及台湾目前所面临的问题,引经据典,内容丰富。本文摘选自该书的第八章。
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都是诞生于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年代,都是以反帝反殖为号召,都为中华民族统一富强而奋斗。尽管手段方法或有不同,但蒋氏父子和毛、周、邓都是坚定的民族主义者。过去国共曾经合作过,即使在冷战时期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也有过接触。蒋经国面临美国以及“台独”力量的压力,而国际形势与大陆形势俱在变动,蒋自然会想到运用大陆的力量以平衡美国的压力,何况蒋本人对两岸的秘密接触并不陌生,并且也有管道。 中美和解及“上海公报”发表后,毛、周再度启动两岸和谈之门,派年事已高但和国共两党有深厚渊源的章士钊赴港进行活动。惜章到港后一病不起,于一九七二年七月一日病死,前后才一个多月。一九七三年至一九七四年间,中共通过不同管道向蒋氏父子传达和谈意愿。一九七五年,蒋经国请出元老陈立夫进行秘密接触,陈在抗战前曾主持国共秘密谈判,和毛、周相熟。可是蒋介石、毛泽东、周恩来都已卧病在床,时不我予。蒋于一九七五年四月去世,周于次年一月病亡,毛于同年九月辞世。两岸接触因各自内部因素而停止。 沈诚系黄埔军校十七期毕业生,曾任蒋经国随从参谋,后以少将军衔退役,转至香港经商。受蒋委托穿梭两岸以处理蒋母墓园及经国之母坟祭拜事宜。一九八七年三月中旬,中共国家主席杨尚昆在北京接见沈诚,请沈代转亲笔信给蒋,提出双方应以党对党谈判为主体,而且较为灵活,先谈合作,后谈统一。沈诚于三月底返台将信交给蒋经国,陈立夫亦知晓此事。杨尚昆是蒋经国留学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杨时任中央台湾工作领导小组组长,也任中央军委第一副主席,系邓小平左右手,他的意见自代表中共高层想法。由于杨的身份地位,蒋十分重视两岸再次接触的管道。同年十月,蒋经国宣布解除戒严令并宣布开放大陆探亲。北京则撤销专门针对台湾设立的福州军区,并将金门对岸的厦门变为对外开放的经济特区。从时间的推算以及事情发展的衔接,显然都跟两岸最高层的秘密接触有关。可是,就在蒋经国拟更进一步推动两岸和解之际,他于一九八八年元月十三日病逝,两岸密使的管道又告中断。 一九八八年元月,李登辉继承“中华民国总统”大位,用他儿子同学苏志诚为其办公室主任。苏系在台湾官商界颇有名气的国学大师南怀瑾之弟子,也因这层关系而展开了两岸新高层之秘密接触。(江泽民于一九八九年“##”后接任中共总书记。)一九八八年二月上旬,南怀瑾在美国隐居三年后抵达香港,接到老友贾亦斌来电说要拜访。贾时任民革中央副主席兼政协常委,贾曾是蒋经国任青年军政治部主任时的左右手,两人还曾在上海“打老虎”。后来对时局看法不同,蒋贾分手,贾率部投共。我因先认识其子贾浩(乔治华盛顿大学同学)而认识贾老,并成为三代之交。贾老曾跟我说了许多事,包括蒋经国曾在晚年派人同他接触。贾向南表示因为苏志诚是南怀瑾学生,故想通过这层关系和李登辉接触。 一九八八年四月二十一日,贾亦斌再到香港见南怀瑾,并带来国家主席杨尚昆的代表杨斯德,杨时任中共中央台湾办公室主任。杨是解放军将领,曾任总政联络部部长,抗战时期和内战时期,从事国军内部“起义”工作,也是杨尚昆的心腹。杨向南表示,中共有意同台北通过和平谈判解决两岸问题。南答应居中牵线,但需时日。李登辉因刚主政,权力基础尚不稳固。尔后大陆又发生“##”事件,所以接触日程一直难以确定,直到一九九○年底才有突破。 一九九○年十二月,苏志诚赴香港会晤杨斯德。次年,两岸密使有过三次密谈。台湾方面系苏志诚与郑淑敏(南怀瑾的女弟子),地点在南怀瑾的香港寓所。二○○○年夏天,会谈照片被媒体曝光后,苏承认他是代表李登辉去谈判,郑则说她是去协助苏志诚作记录。密使事件曝光后在台引起波澜,“监察院”曾组专案调查小组访谈已经下野的李登辉,据监院报告李承认“苏先生担任此工作,是代表本人”。不过,二○○五年五月,李登辉却推得一干二净,说是苏、郑二人自己的事情。至于密使事件见诸媒体则与本人有关。二○○○年夏天,称我为老师的“明日报记者吕庭华想访问贾亦斌谈蒋经国,经我推荐贾老同意受访。贾老见多识广,好客也健谈,曾有触及南怀瑾之事。该记者未经贾老过目,竟刊登于网络上。南老弟子魏承思见后恐有误解并不满,为了老师颜面,著文二万多字附照片给台湾的“商业周刊”和“中国时报”,因此密使传闻得以变成密使事件。一九九五年,“立法委员”郁慕明曾在“立法院”质询“行政院长”连战关于此一事情,连战当然一头雾水,惜缺乏直接证据,也就不了了之。 大陆方面先是杨斯德、贾亦斌,后来则加人了更高层次的人物。一九九一年六月十六日,苏、郑两人赴港谈判,大陆方面除杨斯德外,也来了汪道涵、许鸣真。汪道涵曾任上海市长,当时已是内定尚未成立的海协会会长。许鸣真人称许大爷,系中共国安系统资深高干,也是现任中共国家安全部部长许永跃之父。层级升高,代表性更足,具体事项谈判开始进行。一九九一年十二月,大陆海协会成立,汪任会长,以对应同年二月台湾成立的海基会,辜振甫任董事长。次年七月,台湾“立法院”通过“两岸关系条例”;八月一日,台湾“国家统一委员会”通过“一个中国的涵义”条文,指明“大陆和台湾同属中国”。十月二十八日,海基、海协两会在香港会谈,达成“双方各自以口头方式表达两岸均坚持一个中国原则之共识”。终使一九九三年四月的“辜汪会谈”得以在新加坡举行,轰动国际。这些良性发展,可以说是两岸密使管道进行对话、商谈之结果。 关于“辜汪会谈”,根据新加坡资政李光耀回忆说,杨尚昆于一九九二年十二月访问新加坡时,曾就两岸会谈地点藉重新加坡有所探讨,杨还表示国共协商应把焦点纯粹放在经济合作上,统一的问题可以暂且不谈。显然,杨尚昆的观点反映了邓小平的务实路线,统一只能是渐进的,政治可以等待,但人民生计福祉优先。曾任国台办常务副主任的孙晓郁就曾告诉笔者,国台办成立之初,邓小平曾找他们谈话,邓指示两岸只要先谈起来就好办,而谈的范围很广泛,不限政治。 一九九三年三月,江泽民接任国家主席,江此时也任党的总书记和中央军委主席。另一方面,杨斯德因年龄亦已退出中央台办系统,而改由王兆国接替。因此,两岸密使的管道与接触,就由李登辉办公室主任苏志诚与曾庆红持续运作。除了李办与江办的管道之外,两岸又辟了另一条秘密管道,那就是受李登辉倚重的“总统府”参议曾永贤,以及中共有关方面所建立的沟通窗口。曾永贤是“调查局”国际情报部门出身,也是李登辉旧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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