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 被认作林彪反党集团政变纲领的《五七一工程纪要》草稿(没有发现定稿),中央专案组是在“九一三事件”20多天后发现的。 北京西郊的空军学院东北角有两幢两层小楼,编号13和14,原是院领导的住宅,所以称“将军楼”。1971年4月底,这里成了林立果的“秘密据点”。 ◆《五七一工程纪要》是如何发现的 王兰义(空军学院行政处副处长,负责林立果“秘密据点”的生活、后勤)回忆: 林立果一夥几次到空军学院的“秘密据点”活动。他们来,有时说,有时不说,时间也不定。有时连续三五天在里边,有时十多天,通常是上午8点左右来,晚上22点离开。除了(1971年9月12日)这最后一次,他们从来不在这住,也不放东西。只有我们几个负责伙食和打扫卫生的接待小组成员能进到楼里,但对楼里的活动无权过问,并且要绝对保密。因为规定只要他们在,我们不能进屋。晚上人走楼空,才能进去打扫卫生。除最后一次,中间几次我印象都不深。8月底,程洪珍(空军司令部办公室秘书,林立果党羽)打来电话,说要准备一个星期的东西,吃的用的,卫生也别打扫了。虽然每次都是他们走了以后小牛才打扫卫生,但以前打扫卫生时碰见过他们。程洪珍强调报纸放到门口,有事打电话找你,没事别来。报纸过去都是送进去,现在要放在门口,那就放在门口吧。这中间,他们只要过一次饭,再没找过我们。这时候我们学院刚来好多学员,而且快到国庆了,我要组织国庆游行,非常忙。我交代小牛把东西准备好,别的也没管,只有每天的报纸由我送。报纸是公用报纸,他们来了,从公用报纸抽出《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参考消息》给他们,我下班骑自行车路过小楼,就顺手放在台阶上。 9月12日我忙完中午那一顿饭后,并没有觉得异常。17点多,将军楼还剩下一些人,刘沛丰(空军司令部一处处长,长期在空军第一任司令员刘亚楼身边当秘书,林立果“小舰队”成员)打电话,要马上准备晚饭,简单点,要快,不用送来,我们到食堂吃。以前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来吃饭的有四五个人,还有郑兴和(空军司令部军务部装备处处长)、王琢(空军司令部汽车队队长)等,非让我陪他们吃饭。我推脱不过,和他们一起去食堂。饭吃得很快,我发现他们有些紧张,出门还不放心,左右看,问我有站岗的没有。我说以前是司令部警卫连站岗,9月12日这天撤了,换成空军学院的战士站岗。把他们送回将军楼,我站在门口,没进去,刘沛丰说(照相机的)三角架坏了,我说我找人来修一下,他说不用,我就走了。 从那时起再没有接到将军楼的电话。这夥人来去无踪,过去也常有。9月13日上午,我带学员到房山东方红炼油厂参观一天。下午回来我先到办公室,看没什么事,取了当天的报纸,用石块压在将军楼门口台阶上。9月14日19点30分,我再去送报纸,看见昨天的报纸还在原地。楼里黑黑的,楼门露出一条缝,不知9月13日那天是不是也这样虚掩着,是不是人走了?我又去看车库门,也没锁,我轻轻拉开车库门,里面的救护车不见了,外面却停着几辆小汽车,车钥匙还在车上插着。万一什么人闯进来怎么办?我围着将军楼转了两圈,反复权衡,最后认为保守秘密最重要,我把楼门锁上,然后去办公室。22点从办公室回家,又到将军楼转了一圈,还是无声无息。9月15日白天,我有事外出,19点30分又去送报纸,还是昨天的场景。这夥人至少两天没回来,是否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拉开门,恶臭扑面而来。我心里紧张,是不是死了人了?我经历过洛阳解放,那时死人成堆,来不及掩埋,所以我闻过那种令人难忘的死人味。我赶快打开灯,先找臭味出自哪里。屋里乱糟糟,食品架上放着9月12日中午的饭菜,基本没动,旁边还用红笔写着纸条,请勿动。正是大热天,鱼长了一两寸的毛,满屋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靠近门口,有几张零星的没有字的白纸。还堆着一些纸箱,里面装满水果和糖果,像是准备运走。再往里走,原来厨房烧过纸,锅台上一堆纸灰,一边还散乱放着一些没有烧尽的空白笔记本。 我又到前边,这里的纸灰更多。好大的一堆灰,不仅伙房间的锅台上下堆满了,整个墙都黑了,其他房间也满地纸灰,纸灰堆里还扔着三个没有烧掉的避孕套……像被抢劫过一样,这都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过去人走楼空,屋里乾乾净净,这回搞什么名堂?这乱糟糟的一切使我得出结论,这夥人离开了,走得很急,很匆忙,而且像是再也不回来了。 ◆茶几上放着一个红色拉链本 我又第二次回到前边的将军楼。一进门是个小厅,中间放着一个茶几,周围一圈沙发。第一次进来时我注意过茶几上有几个本子,因为只顾寻找臭味,没顾上翻看。这回我拿起来看了看。当然我怕弄上手印,小心翻开,《五七一工程纪要》,目录一直写到底,背面还有。字很正规,用黑墨写的。我再翻,没了,白纸,还是白纸,其实这是活页,后面还有正文。我以为没了,所以我从始至终没有看过“五七一工程纪要”的正文。正因为我始终没有看过正文,所以我也没有在意,认为是军事战略工程、技术革新一类。后来专案组非说我知道,说我是“江田岛精神”。我没听懂,什么“江腾蛟精神”?还有“江腾蛟精神”? 除了这个红色拉链本,旁边还有一本《英语》课本,一本《格瓦拉日记》,一个日本进口的空白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个开着口的大包,像是要把这些本子装走。 我立即锁上门,回到办公室,向学院副政委王治松汇报──他和院政治处主任高文勇负责将军楼。王治松说,我正在开会,你马上回去,叫接待小组去整理房间。我领着接待小组察看了一遍,刚开始打扫,王治松和高文勇来了。我又带着他们看了一圈。然后我继续去收拾房间,他们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奇地翻看拉链本(因为只有这个拉链本写了一些文字)。我回来,也坐到沙发上,我们商量了一下,应该打个电话。先找于新野(空军司令部秘书处副处长),不在。又找程洪珍,还是不在。怎么谁也找不到了?最后找到刘世英(空军司令部办公室副主任),他冷冷地说,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王治松把红色拉链本放回原处,丢了怎么办?又和报纸放在一起。 小汽车上的车钥匙也拔了下来,放在茶几上。 我们离开时,已经是夜里1点了。 天快亮时,王治松打电话,叫我到将军楼去,把车钥匙放回车上,“本子”拿出来。我是做具体工作的,王副政委不知道,上级向我交代任务时说,他们不在,小楼里面的东西不准动。听我这么一说,王治松没有再坚持,我只是去把车钥匙又放回车上,没拿“本子”。 9月15日晚上,我去空军司令部参加行政负责人的会议。以前开会,会前都是有说有笑,而这次谁都不吭声,熟人见面也不打招呼,我觉得很奇怪,后来才知道,很多人已经知道“九一三事件”了。会议规定,派车要经过单位行政领导批准──以前派车我派就可以了。还要求清查人,要严格请假外出。我打电话给政委,晚上开常委会传达。晚上我到办公大楼门口,高文勇在等我,对我说:给你说个事,现在马上叫小牛把本子拿出来放起来。昨天王治松叫我拿,我没拿,现在又叫我拿,我以为他们研究了,这次我没有顶。高文勇特别强调,你别去拿,叫小牛去,别开灯,让他拿来交给你。我打电话让小牛去拿“本子”,让他用纸袋装起来,交给我,我不在交给处长张凡。我和张凡“文革”中都是一派,没参加造反,关系比较好。等我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张凡说,小牛交给我一袋东西。我说我知道,你放在文件柜里,然后我就回家了。 9月16日晚上,还是半夜。张凡总值班,给我打电话,北京卫戍区来了一个副司令员,带一个师长和一部分卫戍区部队,在我这,总理派他们来的,要看看小楼,怎么办?因为小楼由我负责,虽然我是副处长,张凡还是要“请示”我,我一听是总理派来的人,就说去看吧,钥匙在小牛那里,叫小牛送去。卫戍区部队当天没有走,就住在将军楼前面的9号楼,两座将军楼由他们负责警卫。 因为那个红色拉链本已经被拿出来了,所以卫戍区部队进小楼没有看到(本来是应该让他们拿到的)。 ◆小小的本子成了“大包袱” 国庆日前我很忙,也没有人再和我联系。虽然我没有看“本子”的内容,但张凡、王治松、高文勇他们看了,很紧张。轮到我总值班那天,张凡来电话,说最近我老在想一个事,我看了一下那个“本子”,里面写的“五七一”,是不是“武装起义”?我马上说,你瞎说什么呀。张凡说,王治松讲,谁让把“本子”拿出来的?谁拿谁负责。我说,怎么这么说?谁让拿?就是他最早让拿的,有什么了不起。十一那天我在南门替战士站岗。政治处主任高文勇给我打电话,叫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我找别人代班,去了。我挺生气,问什么事?高文勇说,我考虑最大的事是那个“本子”,那个“本子”要出事。我觉得没什么。高文勇说,我想,如果将来有人查问“本子”,你就说你要拿的。也别说我叫你拿的,也别说小牛进去拿的,也别说张凡保存过。高文勇问,现在本子在哪?我说在张处长那里保管。高文勇说,你去拿回来,就说你去拿,你保管。他们问,你一口咬定是你拿的,他们也没办法。我很不高兴,说好吧。但心里想,怎么这样?到时再说。 我去找张凡,让他把“本子”给我。张凡也有点紧张,赶快给了我。我原封不动地放在办公室的文件柜里。我又没有保险柜,文件柜没有锁,我的办公室战士都可以进,不保险。于是,我把“本子”拿到我家,锁进皮箱里。 这个小小的“本子”成了“大包袱”。 10月5日晚,李德生来传达中央57号文件,“叛国”?“谋害”?“南逃”?我懵了,哎呀,糟了!第一个感觉是半辈子没犯错误,这回陷进去了。听完报告,空军政委王辉球把处以上干部留下,点了王治松、高文勇他们三个人,让他们主动揭发林立果在空军学院的活动,没提到我。会后我马上向殷古风(空军学院政委)详细谈了接触将军楼以及拿“本子”的过程。我从家里把本子取来交给他,希望马上报告中央。 10月7日半夜,安平(时任空军毛泽东思想学习班主任)和殷古风叫我到办公楼。门口备好了车,把我送到空军大院。空军“五人小组”找我谈话,说总理打电话来,总理看到了那个“本子”,叫我们找你谈一谈。相信你,叫你放心,不要有顾虑。交上来是个好事,你马上写个材料,怎么发现的,怎么保存的。当时王辉球问我什么职务,我说我是行政处副处长。王辉球说:“什么行政处?他们自己搞的。”我当时很不满意,怎么是“自己搞的”?空军党委办公室宣布的嘛。 空军“五人小组”让我马上回去写,夜里2点我回到办公室,一直写到第二天早晨8点。我眼睛近视,字写得很大,写了厚厚一摞,没有底稿。9点交上去。 附錄:《林彪事件完整調查》要目 作者:舒雲 序言 全景式的大曝光 (王年一) 前言 《林彪事件真相》一書的創新之處 第一部 誰識廬山真面目 第一章 迷霧籠\罩 第二章 第六號簡報 第三章 風雲突變 第四章 毛、林分歧 第五章 表面上波瀾不驚 第六章 國家主席 第七章 廬山會議後 第二部 五七一工程 第八章 是誰向林立果泄了密 第九章 毛澤東南巡 第十章 敲山震“虎” 第十一章 神出鬼沒 **第十二章 紅色拉鏈本 第十三章 少將江騰蛟 第十四章 林彪的手令 第十五章 瘋狂的策劃 第三部 人民大會堂 第十六章 全國“禁空令” 第十七章 誰是知情者 第十八章 西郊機場 第十九章 直升機飛回北京 第四部 北戴河之夜 第二十章 林豆豆去了北戴河 第二十一章 林彪別墅 第二十二章 “大連”還是“蘇聯” 第二十三章 “大紅旗”的秘密 第二十四章 山海關機場 第五部 溫都爾汗 第二十五章 中國駐蒙古大使館 第二十六章 紙上談“機” 第二十七章 二五六機組 第二十八章 加油與帶油迫降——墜機之謎(一) 第二十九章 導彈還是定時炸彈——墜機之謎(二) 第三十章 空中起火?迫降起火?——墜機之謎(三) 第三十一章 黑匣子——墜機之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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