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阳光灿烂却心思低迷的几日,有很多烦躁,有些许纷乱。 有一天去学校路上突然有了几年后放弃学术的想法,因为自己发觉,也许在这部博士论文中,我就可以写完自己魂牵梦萦想写的那些东西,至少是最想写的那些东西,至少也许剩下的未写的,已经不是一定要我来写了,那么我又何必要再苦苦挽留我这支不值钱的笔? 也许十多年来支持我活下来的只是那样一个信念:有一些东西必须由我写出,我原以为它们会很多,但现在看来,也并非一生也无法完成,甚至是很快能够完成。那么写完后我应该去哪里呢?我有一些迷茫,甚至有一些绝望。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什么值得惦念,对这个世界也似乎了无贪念。如果我放纵自己的欲念,那么我一定是已经把自己看成了一个生物,而不是一个“我”。然而在现在看来,也许在我写完之后,“我”就已经完结了。 轻轨列车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穿行,耳塞里的音乐则令我仿佛魂游天外,那是一种巨大的荒诞感。那时我想到的是,在自己眼里巨大的这一片苍穹,这些建筑,也许换在一种更俯瞰我们的生物眼里,立刻变得和蚁穴一般渺小,而事实上何尝不是如此呢。人和小小蚂蚁究竟能有多大分别?也许也不过是自己以为有分别而已。 当我想到放弃学术时,心里的悲凉亲人是无法明白的。我只是想,如果“我”已经失去,那么继续写作至少未必是最经济的生活。为了写作我搁下了许多人世的职责,而且也从来无法去面对人生的欢娱。我不负责任地处理自己这个生物,那么当我只能作为生物,我又何必如此?我突然很想有孩子,也许可以把自己不止作为生物的想法由他来继续,也许这能是一点点的安慰。 这些天我甚至不再能够有心思去打理这些书籍,仿佛这样就是在了结自己。当我无法投入文字时,我还总能在心里埋藏一个巨大的梦想,它令我时常忘却世俗,充满悲愤,可是如果文字属于一些唯一的存在,那么它就是可以写完的,那么写完了呢?重写理论是一种自杀,然而从这一点上看,的确不失为维持职业的良方:虽然没有了真理,却可以昂首挺胸去把持生生不息的写作饭碗。 这些天去四号线的路上一户人家有人故去。先是看了两天花圈,接下来,昨天正好碰到被抬上灵车,嚎哭昏厥的亲属,以及淡漠如我的路人。一晃而过,但忍不住把那死者想成也许是我,也许还未必有人哭罢。作为一个生物,也不过是在等待死亡罢了。 世间原未有斯人,这好象是十年前在《读书》中读到的和沈曾植有关的一句诗,他写的,或者人家纪念他的。曾经声名赫赫如他,不到百年,还记得他的人至少是不多的。 2006.1.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