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煮酒论史』 [近代风云]哈军工曾经的岁月之一
哈军工曾经的岁月之一 说起哈军工,它的全称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曾经是中国军事工程技术的最高学府,是全亚洲最大的军事工程学院,也是世界上唯一的海、陆、空三大军种、诸多兵种、数十个专业学科科研教学全部集成在一所院校里的超级综合军事技术学院。从1953年建校到1970年拆校分建,哈军工只存在了17年。现在还知道它、记得它的国人怕是不多了,不过这应该不包括哈尔滨人。 哈军工之所以叫哈军工,就是因为学院建在哈尔滨。具体地点在南岗区文庙街,现在的哈尔滨工程大学的位置。不过你要是在哈尔滨大街上找个人问“哈工程大学往哪儿走?”还不如打听哈军工怎么走来的方便,不然多数会被指点到哈工大也就是哈尔滨工业大学去。不是成心骗你,是因为哈工程大学那块地方在不叫哈军工之后的七八十年代叫“船院”——哈尔滨船舶工程学院。那是一个在船舶工程上还有所建树,尚能与那时的哈工大一争高低的学院。不像现在的哈工程大,不说全国,不论东北,就是在哈尔滨也数不进前五名了。不过那时的船院已经是一个八方杂处、互不统属、各切一块的大杂院了。以至于求聂荣臻聂老总给题写了院名,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完全属于自己的院门来悬挂。凄惨零落得好似破败的豪门,衰微的世家,曾经冠绝中华的哈军工大院,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喽。 即便如此,哈军工依旧牢牢的印在了哈尔滨人的记忆中。直到今天,三四十岁以上的人依然习惯管那一片地方叫哈军工,哪怕它已经大拆大改,面目全非。五六十年代的哈军工那曾与清华、北大比肩的超绝地位,那名师专家云集,优秀人才齐聚,高干子弟扎堆的盛景,是至今让这座边疆省城的云云众生无法忘怀亦无法超越的辉煌。 猴爸爸有幸曾就读于哈军工,经历了它黄金般的灿烂,也感受了它不间歇的风雨。六年的经历记满了几大本日记。土猴看了凤凰台的《哈军工的峥嵘岁月》后,有感于节目的粗简,就打算据此为哈军工写点什么,无奈猴爸爸那日记居然是用俄文所记!满篇钩划居然可以曲里拐弯一笔画上一行,哀叹之余,只好作罢。近日中央台又播《陈赓大将》,看着陈大将多姿多彩的一生被演绎得假模假式、无滋无味,猴爸爸禁不住翻腾出这位哈军工第一任校长的些许趣事向土猴卖弄。话题渐展,哈军工的历历往事扑面而来。架不住土猴的苦苦哀求,猴爸爸慨然应允施以援手,搬出日记话青春。土猴听一段记一段,整理一段写一段,渐成此文。 咱不讲云里雾里神仙打架,只谈点滴生活岁月如歌。不过坑大锹小,俺慢慢填,您耐心等。 土猴头一回上网码字,文笔艰涩各位多担待。小文贴在西西河和天涯,都是土猴喜欢的所在,不知道网上有没有不能一稿两投的说法,不合适您说话,俺改。 哈军工曾经的岁月之二 猴爸爸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不过不是城里人,家在城郊薛家屯,现在好像叫新发镇了,这身份在名门之后上百、高干子弟近千的哈军工只能算是个乡下孩子。乡下孩子能与哈军工结缘,凭出身当然不行。1955年哈军工才刚刚开始面向社会招收高中毕业生,入学竞争的激烈程度一度超过清华、北大,普普通通老百姓家的孩子没有真材实料别想考进大门。猴爸爸能有此功力,多亏当了一辈子乡村教师的猴爷爷悉心培育。虽然薪水不丰,全家几十年就住一间土坯草房,但是猴爷爷仍竭尽所能把几个子女往好学校里送。猴爸爸就是从当时哈尔滨最好的重点中学——哈尔滨第六中学考入哈军工的。 说六中是哈尔滨那会儿最好的中学决不是土猴夸张,论录取成绩、论师资力量六中绝对是五十年代哈尔滨重点中学的头一块牌子,就是论硬件条件也是全市中学数一数二的强。现在继红桥哈三中老校的校园就是六中原来的校址,1953年六中在香坊区盖了新校园后才搬的家。香坊那时候还很空旷,六中校墙之外多是菜地,现在的香坊公园那时只是六中门前的一片小树林,零零落落点缀着几座“老毛子”也就是白俄的木头房。新校园新气象,一千多学生的六中有一栋四层的教学楼,两栋三层的宿舍楼,一溜儿平房是锅炉房和食堂,一大一小两个操场,现在香坊区政府的整个大院就是建在六中的大操场上的。学校里甚至还有十来亩地给学生做实验田!现在看四层的教学楼根本不算什么,在当时那就是一流的大厦了。要知道南岗的秋林百货公司那时候也就只有两层楼。不信您沿着中央大街或者大直街转转,街两边五六十年代以前的老房子有几栋够四层的? 不过同样是新校园,六中的这点家当与哈军工比起来,那就是萤虫与皓月争辉了。1956年哈军工校园里在建、建成的各类楼房有近百栋,半数都是四层以上的!虽然哈尔滨那时候也算是全国数得上的洋味儿十足的城市了,但是全城的楼房都加起来怕也不比哈军工多多少。尤其是梁思成主持设计的5座中西合璧的大屋顶教学楼,巍峨壮丽,气派非凡。站在六中教学楼顶上,可以隔着飞机场也就是现在的哈尔滨经济开发区远远眺望哈军工那一大片的楼群,很有点现在隔着黄浦江看浦东的味道。 那时候盖楼不比现在,有塔吊、激光照准什么的,甭管多高的楼钢筋水泥的框架一搭,填上空心砖墙、塑料钢窗等等七七八八的物件就基本成形了。那会儿连龙门架、卷扬机都没有,整个大楼要工人站在手脚架上,一块砖一块瓦的运上去再砌起来。垂线全凭铅锤调,技术不过硬砌得越高墙歪得越狠。要不老楼房的墙干嘛要磊得那么厚呐,一来红砖加木方本身材料强度就不高,二来就是人眼不比仪器,既然高墙要完全垂直太难得,就只有把冗余留足,墙厚点它也结实呀。建哈军工时两万多建筑工人当中能砌十几二十米高墙的全都是多年工龄经验十足的老师傅,一个个比现在超高建筑的塔吊师傅都傲气。工钱也是按着高级技工的标准开的,据说比猴爷爷这种几十年教龄的小学教师少不了多少。要知道猴爷爷一个人的工资就是紧紧巴巴也能供全家六七口人马马虎虎吃饭、三四个孩子堂堂皇皇上学的呀!土猴印象中曾有报道,哈军工仅校舍的建设费用就达到了五十年代平均一年国民经济总产值的四分之一,不知道是否确实。 那时候不论谁想上什么大学,都要过三关:政审;体检和考试。哈军工这样的大学自然不例外,不过每个关口都要特殊一点。 首先是政审。 政审的时候并不通知个人,每个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调查的。一般过程是:哈军工先来人到六中调看学生档案。档案是每个学生上学后都要填写的,包括个人自传、家庭成员、社会关系、历史年序等等诸多内容。调查主要针对三个方面:第一是家庭出身,大地主、资本家、旧军人、旧官僚这类人的子女首先刷掉。第二是社会关系,直系、近亲中有没有被政府关押、管制的人员,有没有海外关系等等,有的话就要被淘汰。第三是家庭历史,主要家庭成员的个人历史问题是否清楚,年序变化上有没有漏报、瞒报、假报的情况。总而言之一句话,只要家里有人可能跟共产党有仇的一概不取。筛选出一批以后,再由哈军工派人内查外调,核实档案的记录是否属实,有无可疑之处,只要有疑点也会被剔除。 然后是体检。 政审合格的人由六中教导处通知,告诉你有资格参军上哈军工了,愿意的话就去体检吧。那时节朝鲜战争刚结束不久,军人正是全中国最牛的一帮人。参军上军校,那是加入一个能把全世界帝国主义的老大——美国佬都给打服了的强大集体,那是获得了一个能分享无上荣光人人艳羡的珍贵机遇。更何况是哈军工!本科大学进门就是军官待遇,吃喝穿戴全包每月还有津贴。1955年第一批考入哈军工的师哥们寒假回六中与同学联欢,不单单把哈军工吹上了天,还特意全副武装在马家花园给学弟学妹们表演了步兵班组战术,步枪、钢盔、崭新的军装,进攻、防御、卧倒、冲锋……直把一群小字辈看的目眩神迷,心肝乱颤。结果凡被通知到的没有不愿意的,一个个都差点乐翻过去。大家欢天喜地去市立医院体检,猴爸爸记忆中体检的科目很多,人生头一回作X光胸透就是那一次:黑乎乎的一间房一个人跟一个人进去,光膀子站在一个铁架子中间,医生穿着铅围裙推拉着荧光板在胸前比划,印象挺深。听参加过飞行员体检的同学说两者相比好像就差一个坐转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估计有点吹,飞行员要检查三天时间,猴爸爸他们一项紧接一项稀里糊涂一上午就查完了。 最后就是考试了。 考哈军工就不需要参加普通高考了,要提前与留苏预备生一同考试。成绩如果不够哈军工的录取标准,则等同于普通高考成绩,参与普通高考的招生分配。猴爸爸现在还保留着那次考试的准考证呐!准考证号64185,由“黑龙江省高等学校招生工作委员会”颁发,收报名费五角。考试时间是1956年7月15日到17日,上午两场考试,7:30到9:30一场,10:00到11:40一场。下午只有3:00到4:40一场。考试地点在哈尔滨工业大学土木楼第145考场。准考证上印的考试课程有:语文、数学、外语、政治、物理、化学、地理、历史、常识和达尔文主义基础,还有体育、音乐、图画专业的加试科目。猴爸爸记得那时考试已经分文理科了,上述课程不需要全考。但理科学生究竟考了哪些课程现在已经印象尽失,无可追忆了。 考完试,万事大吉,回家等消息。到了8月6日,收到了哈军工的录取通知书。那一届六中两百多个毕业生,有近三分之一考入了各类军事院校。其中考上哈军工的有22人,猴爸爸的班上有6人。 录取通知书!如此重要、标志着猴爸爸人生转折的物证自然保存至今。看起来这张对折的通知书打开后无论是大小、厚薄、质地都同今天的A4纸没什么区别,只是时间久远微微泛黄。封面上是红色的仿宋体,横向弧形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下面竖向的是“入学通知书”几个字。翻开来,里面也是红色的仿宋体印刷,姓名、集合的时间、地点都是蓝黑钢笔水手写填空而成,挺清秀的楷书,不知谁的手笔。盖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招生工作委员会”的公章。通知书的内容如下: 同学: 根据国家建设需要,参照你的志愿和条件,高等学校招生工作委员会已决定分配你到我院学习。请你于八月十五日上午十时前凭此通知书和准考证至哈市六中教导处报道集中。 亲爱的同学,为了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需要很多优秀的青年参加祖国的国防建设。希望你接到通知后,作好准备,如期来院,接受祖国交给的重要而光荣的学习任务,努力将自己培养成为全面的优秀的国防建设人才,为把我军建设成为一支最优良的现代化的革命军队而奋斗。我们在此谨向你祝贺和欢迎。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 招生工作委员会 一九五六年八月四日 附:入学注意事项: 一、 入学经健康复查不合格者,按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部、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关于全国高等学校一九五六年暑期招考新生的规定”的第十八项,得以取消入学资格。但本人愿意留院者可随班学习,俟第二年暑期高等学校招考前再经复查若仍不合格者应作退学处理。 二、 自集中地点赴院路费概由我院招生组负责(赴集中地点之车船费凭单据报销)。 三、 自集中时起每人每天发给伙食费五角,来院乘车船途中每人每天发给一元。 四、 每人应带棉被(被里最好是白色)一床、被单(白色)一条及哈军工曾经的岁月之三 1956年8月15日六中考上了哈军工的22个同学打扮得整整齐齐在教务处集合,上午10:00,来了一辆绿皮的苏产大客车接大家去学院。司机是原志愿军三兵团调来的,真正在美国飞机的炮口下练出来的技术,车开得极野。带队的干部怕吓着学生要他开慢点,司机却满不在乎:“没事,这大白天的,路又好,没事!在朝鲜,黑天跑山路不亮车灯都开到一百多迈呐,这算啥?!”土猴有些不信,就算是老兵也不应该敢这么随便跟挂尉官衔的政工干部叫板吧?猴爸爸说当时汽车兵算是技术兵种,吃特种兵灶。哈军工建校后一贯重技术轻政治,连带着学院里的技术工人、技术兵都牛气十足。学院风气由此可见一斑。 一路风驰电掣到了哈军工,经过数道岗哨一直送到预科宿舍十四号楼前。当天报到的多是本地的学员,熙熙攘攘足有上百人,六中的学生是其中最多的一群。带队的干部们办了交接后,预科的各连首长就开始点名分班,猴爸爸被分到了二连二排。六中的同学都在二连,集中在一、二排。二连长有四十多岁,大尉军衔。指导员年龄也差不多,中尉军衔。那时全军上下刚戴上军衔还不到四个月,没有真枪实弹杀过日本鬼子的是绝没可能扛上大尉肩章的。大家列队听连首长讲话,二位首长向大家表达了祝贺与欢迎之意,讲话简短,只记得嗓门挺大,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接着,各排长带队进楼分配宿舍。 宿舍楼有四层,灰色。门窗都是内外两层镶着大块的玻璃,高大敞亮,相当气派。楼梯、走廊是水磨石的地面,亮得直反光。八人一间宿舍,室内四壁油漆到顶,木地板周边是一掌多高的踢脚线。靠门的墙上一排整齐的衣帽钩,四张双层钢床,两张双面的共有八个抽屉八个柜的写字台,八个方凳。写字台和方凳做得都是四不露榫,油漆锃亮。这标准在五十年代绝对是顶级的配置了。那时就是在哈尔滨市内,能住上砖瓦平房的都可以称得上是上等人家了。一般的百姓家也就是油毡房顶土坯墙,顶多用砖头打个墙基。窗户上糊的都是刷了桐油的窗户纸,能镶上巴掌大一块玻璃就叫显富了。屋里全都是泥地土炕,非大富之家置办不起木地板、钢丝床。大家多是穷孩子出身,哪见过此等世面,别说家里了,就是六中的宿舍,那好几十人一屋的双层大通铺与这一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立马幸福得都有点头晕。 可是事情还没完,二排长高中尉又领着大伙按宿舍号从司务长那里领生活用品了。两寸来厚包着白粗布的干草床垫,长绒棉的被、褥,羊毛军毯,床单,枕头、枕巾,毛巾,搪瓷的脸盆、口杯,军用水壶,还有文具:钢笔、铅笔、橡皮、直尺、笔记本、稿纸、文具盒、挎包等等每人一大堆东西,八个人分工合作一趟都搬不回来,结果从家里带的白床单都当了包袱皮。一个个身背肩扛,大呼小叫,才进宿舍,连里的文书又上门了。先给每个人填好了通行证就是正面有“学员”两字的胸章,背面填写着姓名、所属连队等内容,监督着都别在胸前。然后给每个人发了理发、洗澡的招待券,当月的津贴7元钱。又嘱咐到大门口边上的军人服务社去买牙膏和肥皂,愿意买什么牌子的都行;理发也在那里;多余的钱可以存在服务社边上的银行里……照顾得十分周到。不周到不行呀,一屋子穷小子骤然乍富,一个个美得都犯傻了。有抱着毛毯舍不得放下的,有研究军被为啥这么暄腾的,还有的关内来的学员端着搪瓷脸盆稀罕得撒不开手。那时候关内除了几个较大的城市,一般百姓都用木头盆,有钱人家里用铜盆,搪瓷的还不多见。东北搪瓷制品比较流行,还是满洲国时日本人留下的影响。猴爸爸还行,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儿,就是冲着摆满一床的东西,颠来倒去怎么也数不清楚到底是有几件…… 正乐得不行的当口,听到“集合”的命令,赶快跑到门口列队,一打听,原来是要去吃饭。一路走去,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院里的道路都是柏油铺就,笔直宽阔。人行道上是田字格的步行方砖,整齐划一。路两侧是小臂粗细的树苗,横成行、竖成列。路边上有灌木墙,修剪得见棱见角。等到了预科食堂,又吃了一惊。因为那食堂的确是——大呀!那伙食的确是——好呀! 预科食堂是红砖垒砌的平顶食堂,门窗周围是水泥抹的装饰边,门里面空空旷旷一个大厅,一个个圆桌整整齐齐摆开来,足有上百桌!猴爸爸回忆,预科食堂是军工最大的食堂,巅峰时期有上千人同时在里面用餐。上千人呐,相当于全六中的学生在一个屋顶下一起吃饭,那场面还不是要多壮观有多壮观。当然那一天预科学员还没有全部报到,大堂只占用了不到四分之一,人少更显空间大,嘈嘈嚷嚷回声隆隆。直到连、排长们开始维持秩序,“不许说话!排队领餐盘!”大家才老实起来。 每人领了一个径长一尺、深有寸许的白搪瓷餐盘,就开始关心起伙食来了。一双双眼睛奔着桌子瞄来瞄去,只见桌子中间的过道上架放着盛汤的搪瓷大桶和装主食的大木头槽子,那桶有一米来高,脸盆粗细;木头槽子更是一米多长,上宽下窄半米见方。汤竟然不是涮锅水,是专门熬的带肉片的菜汤!槽子里白面馒头、大米饭,都是上尖儿地盛着。再往桌上看,每桌四个比脸盆稍小一号的搪瓷盆,满满地装着菜,两荤两素,油水十足……看着看着口水就禁不住流了出来。吃了三年六中的食堂,就没见过比这更好的伙食!在六中,平常只有高粱米饭,一桌一个洋铁皮水桶,清汤寡水的一桶炖菜。不是星期天见不着大米、白面,一周也就一次加了点肉片的炒菜,配上涮炒锅的汤就叫改善伙食了。军工学员灶的标准在当时是一般人家过年才吃得上的。 更稀奇的是:八人一桌,能坐着吃饭!六中的食堂从来不摆板凳,学生是端着饭碗打游击,那桌还有菜就到那桌吃,能不能吃好全看下手快慢、会不会抢……所以六中出来的住宿学生吃饭的速度一个赛一个的快。 按宿舍站好位置,听口令坐下,排长喊一声“开动!”大家甩开腮帮子埋头狠吃。眼看着木槽子就见底了,正不知该不该收手,炊事员又抬来上尖儿一槽子。原来菜有定量,主食管够,敞开来吃,绝对管饱。幸福哇!苦孩子们那顿饭吃得全都找不着北了。猴爸爸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意犹未尽,多少年呐,头一回知道吃撑着是怎么回事儿——是解开裤腰带都蹲不下去了。 那时候学员吃饭还是供给制,连、排长已经按尉官标准实行薪金制了,他们要到军官食堂拿饭票打饭,不和学员一起吃。按常理,连、排长不在,由各班班长管理学员,猴爸爸他们刚到,学员班长还没选,这一没人看着,就出事了。预科连、排长们没有想到这帮饿狼吃起饭来会那么快,等他们吃完了回来,整队一点名,猴爸爸和他的两个同学不知去向! 原来猴爸爸和两个朋友吃得实在太多、太快,别人还在努力,他们已经饱了。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自己却撑得满地乱转,有点儿不好意思,就相约出去走走。那时候军装还没有穿上身,哪有多少纪律性,三个人一路闲逛没几分钟就到了小北门。看到了站岗的哨兵,不敢再往外走了,可是撑得难受又没逛够,三人一商量,决定沿着军工的院墙走一圈。于是逆时针方向开始转,溜溜达达好不自在。走过了军工正门,又走过了小西门,等沿着马家沟河走出好远了还看不着头,就有些慌了。一来不认识路,不敢离开院墙抄近道;二来也不知还有多远,是继续往前走近还是回头合算;三来那时军工院内尚有许多空地,院墙附近更是空空落落,人影难见,找不着人问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反正院墙肯定是围成一圈的,只要一直走下去,一定会走回小北门。三个人慌慌张张提气快走,直走得腿都软了,才又看见了小北门。欢叫一声跑到预科食堂一看,大家早已回宿舍了。好在来时的路都已记得,三个掉队的跑跑颠颠赶快回宿舍。进门一看,连长、指导员、排长一拨人正一脸严肃等着他们呐。原来三人失踪的情况已经上报到了学院总值班员,再晚一会儿,就要警卫团组织搜索队了。 听三人细声细气把原委一说,领导们是又好气又好笑,“还真有本事,围着院墙转一圈。你们知道这院子有多大吗?这一圈你们转了三个半小时!”劈头盖脸一顿批评教育,最后重申纪律,“想做什么要先报告,不得批准不许妄动!”那一回预科二连从连长到排长,都被全院通报批评,还向预科主任张文峰大校作了书面检讨。而对猴爸爸等三个祸源罪首,却只有那一次的口头批评,再无其它。因为猴爸爸三人尚未接受新兵教育,犯错误是因为管理、教导不力,错在长官不在兵。老一代军人爱兵如子、责任分明,一致于斯。 头一天就挨了一顿批评,猴爸爸心里当然是郁闷得不行,不过没一会儿就有高兴了起来,因为吃饭的时间又到了。 衣物日用品等,并可带少量的参考书籍(数、理、化方面),但衣物书籍以随身自带为原则,并不得超过拾伍公斤。 五、 党、团组织关系均由本人自带,但必须由县委或市委介绍。 六、 不带户口迁移证及购粮、购油证。 猴爸爸记得哈尔滨市的本地学生只要求带一条白被单集中,入院时没人带行李。土猴问外地集中的那些学生每天五角的伙食费够吃吗?猴爸爸挺得意地一笑:“在六中住宿的时候一个月的伙食费也就收五块钱。你说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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