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士言 当前离线
独步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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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六通知》打开暴力魔盒,剥夺国家主席刘少奇与北京市长彭真言论与人身自由,更掀起全党全国范围的恐怖浪潮。刘、彭过去违背良知,营造毛泽东个人迷信神话,文革中自食其果,但留下珍贵教训。 今年是文化大革命四十周年,中国学界与民间强烈要求纪念,认为「遗忘历史的民族,必然丧失前途」;「中国人民付出巨大代价,应该从自己的错误中学习」。而中共宣传部门发出禁令,媒体鸦雀无声,连「空谈」也不允许。但是,在民间、在学者个人研究领域,探索文革始终是炙手可热的显学,对六六年五月十六日《通知》(「五一六通知」)的思考更是从未有过间断。 当年,吹响文化大革命号角的「五一六通知」是一尊「黑碑」,剥夺了国家主席刘少奇及北京市长彭真思想与表达的自由,称他们是「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是一批反革命的修正主义分子,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要夺取政权,由无产阶级专政变为资产阶级专政」。 略有头脑的人都看得出,安在彭真及后来刘少奇头上「一旦……就会……」的可怕罪名,是缺少事实支撑的推论,在「虚拟」的逻辑上也说不通。正如解放军大将许光达文革中被刑讯时所称:「有何必要参与『政变』?我已是国防部副部长,那不是太划不来了吗?」 对广大民众而言,「五一六通知」也是一尊「黑碑」,宣告中国进入政治暴力非常时期。从五十天「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开始,到红卫兵兴起、到上海一月风暴、到全国性武斗、到抓「五一六」、到屠杀地富反坏及其子弟,再到「一打三反」、「清理阶级队伍」和镇压悼念周恩来的群众……政治暴力此起彼伏,侮辱、抄家、示众、囚禁和私刑席卷全国每一角落,延续整整十年。 红色恐怖成家常便饭 其中,最惨不忍睹的是一九六七年八月五日,毛泽东发表《炮打司令部》一周年,在江青等人出席的中南海批斗会上,刘少奇夫妇的脸和嘴被人用毛泽东语录小红书打肿,继而是残忍的拳脚交加,被迫到现场「接受教育」的刘少奇六岁小女儿潇潇哭声震天,从会场门口爬了出去。 中共向来标榜自身的政治文明高于任何团体,在革命年代,红军及解放军的军纪都有「不可虐待俘虏」的规定;但在建政十七年后的文革,在全党全国范围,「红色恐怖」反而成为家常便饭、时髦标签及社会的主旋律。这就是「五一六通知」的暴力效应。 《通知》也是地地道道恩怨的产物。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毛一意孤行推行「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数千万民众饿死,一些地区出现「人吃人」现象。毛泽东具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情怀,满不在乎地宣称主要是气候反常、天灾不断造成的,加上「不争气」的基层干部犯了错误,「七分天灾、三分人祸」。多年后,学者据气象数据告诉人民,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也是杜撰的,当时那几年倒是历史上难得的风调雨顺的三年。 刘少奇则对这场罕见的「人祸」难以释怀,他站在毛泽东的私人游泳池边上,直言相告「饿死这么多人,历史要写上你我的,『人相食』是要上书的」,毛不满刘少奇的「动摇」,讥诮他「顶不住了」。而毛泽东最不能容忍的是,刘少奇在公开场合不让毛泽东诿过,将「七分天灾、三分人祸」之说,纠正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而「人祸就是中央政策出了错误」。 毛与刘四年前已结怨 刘少奇还警告党内,总结教训绝不能再以「九个指头与一个指头」的说法来开脱。「指头之说」专属毛泽东政治术语。在毛泽东看来,刘的「告诫」分明把矛头指向了他,也侮辱了毛氏辩证法的神来之笔。 更让毛泽东吃惊的是,一九六二年的中共「七千人大会」上,彭真指名道姓批评毛泽东,「我们的错误……包括不包括毛主席、少奇和中央常委的同志?该包括就包括,有多少错误就是多少错误。毛主席也不是什么错误都没有……如果毛主席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错误不检讨,将给我们党留下恶劣影响」。 在刘少奇、彭真的压力下,毛泽东终于向党内做了检讨。毛在中共党内拥有「皇权」、具备「神性」,从来都是毛下令别人认罪,从无别人要他反省,战争年代如此,和平年代更是如此。 问题是,毛泽东在党内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威是「集体创作」,除自己苦心经营外,刘少奇、彭真等人当初也曾立下汗马功劳。刘第一个倡导「毛泽东思想」,而彭第一个高呼「毛主席万岁」。所以,毛泽东有「理由」把刘少奇、彭真一九六二年的表现视为「叛变」,而自己不幸地「大权旁落」。 学界都注意到,文革中死于非命的刘少奇,迟至四人帮覆灭四年之后才获平反,而且悼文中罕见而瞩目地添有一句「刘少奇同志在工作中也有某些缺点和错误」。由此可见刘少奇过去离谱地吹嘘毛泽东,对中共、国家与人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大错特错的「造神」行为,不仅践踏了马克思主义与《国际歌》,也亵渎了成千上万牺牲宝贵生命的先烈;对个人遭遇而言,也无异于「朝自己家的井里吐痰」。 但是,刘少奇和彭真,跟早前的彭德怀一样,毕竟在历史的关键时刻批评了毛泽东一意孤行的乌托邦试验,又是多么难能可贵!数千万人饿死的惨剧,令刘少奇与彭真的心灵受到极大震撼,产生道德上的罪恶感。刘少奇表示,封建皇帝尚能「罪己诏」以示天下,中共岂可连光明磊落认错都做不到?他甚至提议立碑,让子子孙孙牢记中共当政时期的这场饿殍枕藉、人相食的全民大灾难。刘少奇向人民反省了包括自己在内的耻辱与罪恶。 刘少奇、彭真遇到「忠于领袖还是忠于党性」的选择,也是良知挣扎的感人篇章。在组织性、纪律性的观念里,领袖也属于党,党性高于领袖。但在中共党内,却有另一种力量逼迫刘、彭作出「领袖高于党性」的抉择。这是冷酷而邪恶的「现实」,是暴力思维的叫嚣。「昨天的功臣、座上宾,今天的祸首、阶下囚」,他们见得难道还少吗? 就算历史上刘、彭与毛同属酿造左祸的「共犯」,就算刘、彭一九六二年后重归软弱或藉自我诽谤乞求毛泽东的宽恕,但他们到底有过勇敢正直的表现,比周恩来的忍辱负重、逆来顺受,更值得肯定与同情。文革四十周年祭,刘少奇冤灵理应受到告慰。 《五一六通知》问世三年后,刘少奇去世,白发一尺多长,裸身裹着破被,由人抬出黑暗冤狱,终获「自由」。他以非凡的痛苦控诉了文革与毛泽东的无法无天,也留下「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遗言。不知道刘少奇当时有没有想过:人民倘若不享有思想与表达的自由,又如何书写历史的真相?含泪透血的遗言,仍可能是一场徒托空言的尴尬。 不过,刘少奇的遗言却是一份活灵活现的见证:在无神论的中国,无论是国家元首,还是平民百姓,当蒙受冤屈、备受孤寂煎熬时,一双泪眼仰望的不是上帝或佛祖,而是未来,是历史黎明的微光。在中华民族精神世界的深处,历史感是多么地强烈而厚重啊,俨然是另一种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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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pyp 当前离线
菜燕
此文比较客观,如果以更多的实据和制度分析,会更有力量。遗憾的是,这里似乎透出了太平天国内讧--洪秀全和杨秀清等人翻脸、血战的味道。
一点提问:刘少奇和彭真等人的悲剧,仅仅是个人的颖悟、良知和勇气么?如果是这样,改革开放就未必有必要,“五 .一六”和文革就可能多少年后又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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