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行走苏州河

行走苏州河(1):白渡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1月16日19:18:18 星期四),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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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有一个想法,要走遍上海的大街小巷,不是去人潮涌动的商业街,也不是去五花八门
的旅游景点,只想去真真切切的感受一下平凡真实的上海生活,看一看曾经被忽略的一切
。很早以前就在网上看到过有人沿着苏州河,从外滩走到华师大。这一次,参考他们的经
历,我决定也去苏州河畔行走。

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秋天。公共汽车站,路边,花儿绽放着春天的笑颜。


迈开双腿,向前行走。我的行走,开始于外滩北端的白渡桥,正是苏州河注入黄浦江的地
方,也是苏州河的终点。

苏州河又称吴淞江,古称松江。1916年后始称苏州河。其源于太湖瓜泾口,经苏州、吴县
、昆山、青浦、嘉定等县区,从东向西穿过上海市区,最终在外白渡桥下汇入黄浦江。据
说苏州河也曾是一条烟波浩淼、浩浩荡荡奔向大海的大河,岁月沧桑使其成为了一条静静
的支流。历史总让人感慨,哪怕只是一条发臭的小河。

白渡桥在风情万种的外滩北端,桥头的牌子记述着它的名字和年代,隐藏着它的故事。



传说最初苏州河上没有桥梁,人来人往,靠的是渡口的摆渡船。上海开埠后,河岸上的繁
华显现如于一夜之间,原先的几个摆渡口已远远不能满足需要。1856年,一个叫韦尔斯的
英国商人,以股份制的形式,在外摆渡的位置建了一座木桥,人称“外摆渡桥”。和今天
的许多道路和桥梁一样,木制的外摆渡桥还是收费的。后来人们发现这过桥费只对中国人
收取,于是遭到了国人的抗议和冷落。我猜那情形应该如同今天的“反对日货”,甚至有
过之而无不及吧。

据说是考虑到国人日益高涨的愤慨,1873年8月,工部局在外摆渡桥西约数十米处建造了一
座对国人也免费的木桥,定名为“公园桥”(Garden Bridge),同近旁的外滩公园呼应。
劳苦大众从此不必再付那二文过桥费,于是大家就称这新建的木桥为 “外白渡桥”--不渡
白不渡的“白渡”桥。

可想而知,韦尔斯的外摆渡桥从此没了生意。1873年10月,韦尔斯将外摆渡桥折价卖给工
部局,不久即被拆除。1906年,工部局开始建造铁桥,第二年建成通车。原来木制的外白
渡桥也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看到的这座钢筋铁骨的铁桥。


一座座桥的兴与废,便是一段起起落落的历史。一百年过去了,穿行于桥上的黄包车和老
爷车、旗袍女郎和头发梳得油亮的小青年、长衫马褂的文人墨客、远渡重洋而来的梦想家
或是冒险家,都已成如烟往事。而刻着“Garden Bridge”的大桥落成纪念铜牌,如今默默
地陈列在上海市历史博物馆的陈列室里。

站在桥上,看黄浦江对岸,现代的高楼和明珠塔刺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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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苏州河(2):RICHARDS HOTEL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1月16日19:18:22 星期四),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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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白渡桥的横跨苏州河,南端是外滩,北接虹口区。就在桥的北堍,伫立着浦江饭店、上
海大厦和俄罗斯领事馆。这几幢建筑,都有着不凡的来历。

浦江饭店是上海第一家西商饭店,也是中国第一家现代意义上的酒店。他原名礼查饭店,
始建于1846年(清 • 道光26年),西名RICHARDS HOTEL,由西人礼查RICHADS创建
,是上海开埠以来乃至全国第一家西商饭店。1907年(清 • 光绪33年),扩建为维
多利亚巴洛克式的建筑,具有浓郁的英国新古典主义的建筑风格,是当时上海乃至全中国
最豪华、最著名的饭店之一。

据说1995年,曾有一份拆除浦江饭店、在原址新建高星级饭店的方案摆在上海衡山集团总
裁的面前。正是因为发现了这座老饭店不同凡响的历史,这座老饭店才躲过了被拆除的厄
运。

看看这老饭店的历史,似乎真的份量不轻.

1922年,爱因斯坦曾经住过礼查饭店,住的是304房间。
1920年,英国哲学家罗素到中国讲学,下榻礼查饭店,住的是310房间。
1897年,美国前总统格兰特来到上海,驿站设在礼查饭店,住的是410房间。
1931年,卓别林作环球旅行,到上海时便在浦江饭店下榻。1936年2月5日,他又与新婚夫
人安莲•高黛一起,在拍完电影《摩登时代》后乘邮轮作蜜月旅游到上海,再度入住
浦江饭店,住的是404房间。

如今这些名人住过的房间,都被标为“名人房”,挂着1580元的高价。

中国第一盏电灯在这里亮起——1882年7月26日,上海首次试燃15盏电灯,礼查饭店及花园
内就点亮了7盏;
中国第一部电话在这里接通——1901年,上海第一本电话名簿礼查饭店电话号码“200”,
这是上海最早使用的现代电话;

西方半有声露天电影首次在这里亮相——1908年6月9日,声形兼备,光电并茂的半有声电
影温文尔雅地首次在礼查饭店花园亮相。据说当时的报纸广告是如此宣传的:标题《新到
有声影戏》,内容为“美利坚博学士伊地臣(即爱迪生)始创电话及头等画片配置衬声机器
,举凡滑稽、艳情、战争及世界时事均可传形传声,可谓出神入化,巧夺天工……”

中国最早的交谊舞会在这里举行——1897年(光绪23年)11月5日,为恭贺慈禧太后六十寿辰
,上海署理道台蔡钧在礼查饭店孔雀厅举办大型交谊舞会,庆祝慈禧太后六十寿辰。各国
驻沪领事来了,旅沪的外国商人来了,前来观赏的中外名流挤满了大厅。这次盛况空前的
舞会之后,交谊舞会开始在上海盛行,礼查饭店被认为是中国交谊舞会的发祥地。

有意思的是,1990年12月19日,解放后的第一个证券交易所也是在这里成立的。

老饭店经历了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变迁,早已破败不堪。改造前的老饭店曾经还是廉价的
国际青年旅馆。几年前的更新改造工程,使其恢复和保持了原有的建筑风貌和历史痕迹,
但从外面看,他仍然是一座破烂的老楼。如今在中国国际青年旅馆的网站上已经查不到这
座旅馆了。

走进饭店,却能感受到浓郁的西洋气息,温暖而优雅,屋顶华丽的灯照映着大厅,如同一
个浪漫的夜晚。尽管窗外照进来秋日灿烂的阳光。

走出饭店,饭店的一角,也是街道的拐角处,看到名为“上海早晨”的餐厅。上面的玻璃
窗上贴着喜字,看来有人在这老饭店里新婚了。

浦江饭店对面的俄罗斯领事馆隔壁的“海湾大厦”, 在领事馆精致的建筑的对照之下,显
得十分简单、突兀。据说这座大厦使浦江饭店的地基出现沉陷、房屋结构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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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苏州河(3):情迷俄罗斯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1月18日17:33:24 星期六),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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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浦路上,正对着古老的浦江饭店的正门的,是俄罗斯领事馆。这是一幢漂亮的俄罗斯
风格的建筑,灰蓝色的外墙,红色的屋顶。不知道1917年她刚刚建成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的亮丽,因为那个年代的老照片是黑白的。


当年,这幢房子刚刚建成,领事馆还没有正式开始工作的时候,十月革命爆发了,苏维埃
政府发布命令关闭了上海领事馆,直到1924年苏中建交后,这里才有俄罗斯联邦的机构开
始行使领事馆的使命。

那时的上海,是许多外国侨民的避难所。同犹太人一样,俄罗斯侨民在上海居住和生活着
,开办学校和商店,甚至组织军队。据说那些在上海的俄罗斯侨民在政治上与当时的苏联
政府是绝对对立的,还曾经武力占领、袭击过这个领事馆。

彩色的老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海湾大厦”还没造好的时候的。


当年的苏联领事馆,经历了四开四闭的风波,时过境迁到现在又成为了俄罗斯领事馆。房
子的一面还搭着脚手架。俄罗斯人似乎对这幢建筑十分珍惜,将近一个世纪的风雨过去了
,它并不显得苍老,在苏州河畔,它依然是最亮丽的。一旁的新建的大厦不论如何高大、
摩登,都比不过它的美丽。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的建筑在我眼中总有一种特别迷人的气质,带有西方的冷峻和
高傲,也有奇特的东方的浪漫情怀。去年的夏天和冬天,我专门去分别造访了两幢俄罗斯
风格的东正教堂。

Russian Orthodox Mission Church

St. Nicholas Orthodox Church

即使是苏联时期的风格的“中苏友好大厦”,也依然是美丽的。有上海的前辈告诉我说,
那曾经是他童年记忆里最漂亮、最让孩子们快乐的地方;如今门前横空架起的高架路大煞
风景,让他十分痛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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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苏州河(4):上海百老汇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1月18日17:33:29 星期六),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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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大厦,与浦江饭店一路之隔。它由英国人Fraser设计,1934年为英商业广地产公司所
建,是解放前上海仅次于国际饭店的最高建筑,也是当时上海最高档的饭店之一,大厦的
18层平台,还曾经是上海的最佳观景台。


上海大厦原名“百老汇大厦”(Broadway Mansion),大厦东边的东大名路当时也被称为
百老汇路(Broadway Rd.),名称里似乎包含着十里洋场纷繁芜杂、纸醉金迷的意味。如
今看来,这当年的Broadway其实不过是条破烂的小路,当年的百老汇大厦也不过是一幢外
表陈旧、单调的老楼,整幢建筑似乎只是长方体的刻板的组合,只看到顶上的边缘有些简
单的装饰,门头上贴着俗气的红色墙砖,屋顶上的广告是分刺眼。


想在网上找些关于这个曾经风云一时的饭店的故事,在Google网站输入“上海大厦”四个
中国字,搜索到的头条竟然是全英文的名称。


打开上海大厦的网站,发现除了“上海大厦”四个字之外,竟然没有中文,不懂英文的人
该怎么办啊!


难怪有人抱怨这是家极度崇洋媚外的饭店。在这个如今由中国人掌管的饭店里,中国人和
外国人竟然是区别对待的,或者说,讲中文和讲英文得到的待遇会是不同的。(参见http
://www.chuguo.cn/news/74290.xhtml)

在网站的英文版里,这个饭店仍然被称为“百老汇大厦”,而中文版中讲到的1951年上海
市人民政府改名为“上海大厦”在英文版中并未提及。还号称“主要接待外国洋行老板、
高级职员,以及新闻巨头(It mainly receipted the boss of the foreign banks, sup
er clerks and features from the press.)”,当年流浪的三毛经过这门口时肯定会
被一脚踢开吧。

可笑的是,我瞄了一眼网站上General Manager’s address,发现竟然似乎有语病,难道
是我英文太差?—
“During the past 70 years, we have gained great reputation. Hereon, I want to
pay great thanks to all the guests have been here and are going to be here”

在这个城市中行走时,我总试图去用心发现路上的美丽,发现一些人和物的有趣的故事。
而对于上海大厦,我发现的只是它是多么值得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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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苏州河(5):光怪陆离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1月19日22:43:05 星期天),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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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上海大厦,沿着苏州河,一直向前走去。河的南边是苏州河南路,北边是苏州河北路
,都很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似乎一下子就从十里洋场的气魄中走了出来。逃不出河水
的气味,但据说比前些年好了很多了。

过乍浦路桥,从北岸到南岸。桥头的老人搓着自己的耳朵。背后的“优秀历史建筑”的牌
子是给“乍浦路桥”的。

乍浦路桥的南堍伫立着几幢格调简单的破旧的大楼,一一挂着“优秀历史建筑”的牌子。
在三十年代的风花雪月里,它们应该如同今天的金茂和明珠一样算得上是现代先锋了吧。


一幢陈旧得好像被遗弃多时的大楼,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光陆大戏院”,真好的名字,光
怪陆离啊。这是1925年英国人投资、匈牙利设计师设计的作品。1928年落成时,首映的电
影是欧洲片《采蝶浪花》(Casanova),没看过这部老电影,但从电影的名字可以猜测,
它讲的该是风流浪子的故事吧。据说漫画中历险的丁丁还曾到这个电影院里躲避追捕。


更有意思的是,当年的光陆大戏院主要放映欧洲电影,偶尔还上演西人话剧,艺术性较高
,但受欢迎的程度不及美国电影,所以上座率不高。后来美国公司买下了剧场,专映美国
片,果然剧场常常爆满。新大光明电影院建成后,光陆大戏院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于19
33年关闭… 看来这的确是一座风光短暂、历经波折的大楼。然而它看上去太风尘仆仆、太
破旧了,以至于我放弃了给它拍照的念头。

旁边一幢同样破旧的大楼,同样挂着“优秀历史建筑”的牌子,原来是颐中大楼(英美颐
中烟草有限公司),1920年建造的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这么高大的一幢楼竟然是砖木
结构的。外墙上挂着“海鸥照相机”的很有年头的广告,后来才知道原来海鸥照相机厂就
在这幢大楼里。正看着,忽然一辆吉普车扬着尘土、放着三十年代的怀旧小曲,在古老的
大楼间驶过,恍然如时光交错。

旁边一幢新近粉刷过的大楼,外墙是明亮的黄色。走近一看,竟然有四个省的驻上海办事
处都驻扎在这里。


不远处,低矮的房子被拆掉了,露出灰色的墙壁,涂鸦者展示着他们的作品。


河边一些地段改建成了河滨走廊。在难得的悠闲周末早晨的阳光里,人们在河边读书看报



看一看河对岸,邮电大厦雄伟的伫立在河边。天空蓝得那么可爱,真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
气啊。如果常常能够这么晴朗,这么宁静,如果河水悠悠没有黑臭,这该是多么美好的城
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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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源于太湖瓜泾口,经苏州、吴县、昆山、青浦、嘉定等县区,从东向西穿过上海市区,最终在外白渡桥下汇入黄浦江。”

——流向从源头说起,应是自西向东。

很好的创意。

读大学时,我也曾从华东师大步行到外滩,但不是沿着苏州河走。且不说当年是否存在不间断的河滨道路,就算能走,那股强烈的气味,也让人受不了。

这是一个80后的眼光,写的、拍摄的都很好。

当然他还漏了一些地方。

比如外白渡桥南、隔着南苏州路的那个大花园(现在正在施工翻建中),原来的英国领事馆。1843年在这片原来叫做李家厂的地方升起了英国国旗,后来就一直飘扬(太平洋战争时期拿下来过)到了1967年那个史无前例的日子。

英国领事馆占了好大的一块地,比桥北的俄罗斯领事馆大了几倍不止。但是建筑密度原来很低,只有两栋不大的楼房。主体的那栋现在正在修复中,只是两层的朴素外貌,灰墙黑顶,并不是典型的英国建筑式样,倒是有点印度殖民地建筑样子。记得小时候坐电车经过外白渡桥,就可以看见绿树环抱的大草地,草地上高高矗立的旗杆,飘着一面巨大的米字旗。

1967年英国领事馆撤离。这块黄金宝地立刻就被一个又一个机关蚕食,一栋栋的临时房子搭出来,这个大花园变成了大杂院。80年代末开始在靠北京路一边修建了供外国游客购物的友谊商店。到了21世纪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恢复原样了,炸掉了友谊商店,拆除大量的临时搭建,似乎准备要动房地产开发的脑筋了。现在则好象又停工了。

可惜了这一大块草地花园。

外白渡桥南另一个著名的地点是黄浦公园。曾经为了是否有过那块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而争论不休。不过1926年前确实有规章规定华人不得入内的。

原来也是一大块绿树环绕的草地。记得小时候在里面玩,有喷泉、凉亭,有一个门是可以直接走到外白渡桥上去的。过去还有一个海难纪念碑。面朝黄浦江的一边江岸,有石头凳子,有下垂的大铁链组成的安全栏。

到了60年代末建了一个丑陋的水文站。80年代建了一个三条筋的解放碑——居然是个伪劣工程,没几年上面的石块就崩裂,只好敲掉上半部分重砌,现在这个碑是上下两截颜色。90年代开始大动手术,在防汛堤加高的同时,整个公园完全变了样,没有了树和草,多了做买卖的房子、饭店,一长溜的玻璃饮料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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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意思的是,当年的光陆大戏院主要放映欧洲电影,偶尔还上演西人话剧,艺术性较高
,但受欢迎的程度不及美国电影,所以上座率不高。后来美国公司买下了剧场,专映美国
片,果然剧场常常爆满

——鲁迅先生老人家就很喜欢到这个电影院来看美国电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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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6):少年梦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1月26日11:30:48 星期天)


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邮电大厦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苏州河畔,像一头在河畔休憩的安详的狮
子,雄伟、沉着。

沿着河,迫不及待的走向它。在这个互联网和移动通信繁荣而时尚的时代,对很多人来说
,邮政似乎正在纷繁的日子里渐渐隐匿甚至消失。这苏州河畔的古老的大楼,却似乎有股
强大的力量,挽留着过去的记忆。

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梦想,不是当一个贡献全人类的科学家,也不是做一个高档写字楼中的
白领,而是要当一个邮递员,每天穿着绿色的制服,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穿梭在大街
小巷的阳光中。许多年过去了,这个梦想并没有实现。当我为庸碌的生活奔波、穿行在茫
茫人海中的时候,还常常想起那个年少时的梦想。

那一天,行走在苏州河畔,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河岸的夹竹桃依然绽放着粉红或洁白的
花朵。走到四川路桥头,抬头仰望这近在眼前的大楼,清晰的看见楼顶钟塔上毛泽东的书
法“人民邮电”,还有侧面的西方格调的雕像。钟塔上的钟还是很准的,并非忘了时间的
钟。


据说这幢大楼一直都是用于中国邮政的,我很好奇,邮政是由国家政府掌管的公共事业,
为什么放在了一幢典型的西洋样式的大楼里。

根据上海档案馆的资料,原来在中国近代邮政创办之前,上海存在着形形色色的通信机构
,包括外国人设立的如“英国驿务署”、“工部局书信馆”等邮务机构。1878年,清政府
批准上海江海关在原先兼办邮递业务的基础上,开始试办邮政。在海关试办邮政14年后的
1896年3月20日,光绪皇帝批准正式开办国家邮政,委派海关总税务英国人赫德兼任中国大
清邮政最高职位――总邮政司。


难怪,那个年代建造的海关大楼和邮政大楼都是西洋式的。原来是如出一辙,高高在上的
都是英国人。

这是一幢珍贵的大楼,已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它是继1915年天津车站邮政大楼
和1922年北京天安门广场邮政大楼之后全国第三座邮政大楼,而前两座大楼都已不复存在


这幢大楼由上海邮政部门自筹资金于1924年建造,由英商设计,华商承建。这幢英国古典
式大型建筑,揉合了古罗马巨柱式建筑与十七世纪意大利巴洛克钟楼建筑的风格,时至今
日依然气势雄伟壮观。

二楼是宽敞明亮的营业大厅,工作人员在那怀旧的营业柜台里工作着。据说这大厅曾经富
丽堂皇,号称“远东第一大厅”。


现在二楼有一部分辟为了博物馆,名曰上海邮政博物馆。运气太差,在二楼博物馆的门口
,被告知里面停电了,暂停开放。

不甘心,决定再专程去参观博物馆。没想到那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之后,上海的天气就再也
没好过,即使不下雨也总是阴沉沉的。转念一想,阴沉的天气里,去一个有趣的室内的地
方不是正合适么?于是在一个阴霾的周末,出发直接去苏州河畔邮电大厦中的上海邮政博
物馆。这才发现,要看这个城市的风景,其实不一定要强求好的天气。坐在公交车上,就
看到街道两边的银杏树染成了秋天的黄色,在喧闹嘈杂中依然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再一次来到苏州河畔,直奔四川北路口的邮政博物馆。在四川路桥上,回望两个星期以前
走过的河岸边,光陆大戏院和颐中大楼,与东方明珠塔同在一幅风景画里。

真的不虚此行。博物馆的展览从殷商时期讲起,展出的许多古代的器物,不知道是仿制的
还是真品。有殷墟出土的甲骨文,记载了殷商时期远方击鼓通报边境军情的情况。

写信俑,暧昧的样子。

据说展出的还有1896年3月20日(这一天后来成为了中国邮政开办的纪念日)光绪皇帝批准
开办国家邮政的奏折,我却在眼花缭乱之中没有看到。有趣的东西很多,就连美国和澳大
利亚也都运来了邮筒,来丰富展览的内容。还有中国的散发芬芳的花的邮票,和瑞士的巧
克力香味邮票。“珍邮馆”里陈列了许多稀世珍邮,包括清代的大龙票和小龙票,还有六
十年代的“全国山河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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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木匠的工坊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的建筑在我眼中总有一种特别迷人的气质,带有西方的冷峻和
高傲,也有奇特的东方的浪漫情怀。去年的夏天和冬天,我专门去分别造访了两幢俄罗斯
风格的东正教堂。

Russian Orthodox Mission Church

St. Nicholas Orthodox Church

这个第二座教堂现在已经改成了一个西餐馆,“阿香蒂”(?),在二楼坐在穹顶之下、圣像环抱之中吃饭,实在是怪怪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27 13:08:36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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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7):从天上到人间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1月27日19:12:10 星期一)

乘电梯可到大楼的楼顶,近距离欣赏巴洛克风格的钟塔。钟塔两侧铸有雕塑,一组为三人
,分别持火车头、轮船和电信电缆模型,象征交通和通信的发展;另一组也是三人,居中
者为水星,是希腊神话中的商神,左右为爱神,象征邮政为人们沟通情愫。这些雕塑并非
初建成时的原物,相传它们在“文革”中被拆下来并准备砸毁时,幸有一位美术学校的学
生于晚间偷偷地将这些雕塑翻制了石膏模型并保留起来,这样才使后来复制雕塑时,基本
上保持了原貌。

不知道这些雕塑是什么时候复制的,青铜色的外表蒙上了黑色油腻似的尘埃,是历史的尘
埃,还是躁动的城市生活产生的污染?一两个星期的雨水都没能把它们冲洗干净。



塔楼两侧的装饰,像是圣坛中的火焰,对视着苏州河和黄浦江对岸。


屋顶的地面突出一块块一人多高的柱状物,有一些被藤蔓植物爬满了。我想,那大概是怀
旧的西洋建筑中常见的烟囱吧。不知道这大楼里是否还有壁炉,或者那烟囱不是真的通风
排气的,只不过为了营造温暖的感觉?


屋顶的保安说,这屋顶本没有花园,是后来的领导的想法,才在这里建了个花园;邮政大
楼原来的主人是没有这么奢侈的。不论如何,这屋顶花园的确是个绝妙的所在,即使是在
这样一个细雨纷飞的阴天,仍能看到这个城市美丽的风景画。

玻璃围栏把大楼背后的高楼的轮廓也映在了画中。之前走过的白渡桥、理查饭店、俄罗斯
领事馆、上海大厦和光陆大戏院,连同浦东新兴的建筑,都被映在了这幅画中。


还可以看到,两个星期以来的雨水,使得苏州河水涨了不少,几乎要淹没四川路桥两端的
桥孔了。

在屋顶留连了很久,乘电梯下到底层,来到博物馆的中庭,就是U形建筑的中央,仿佛从天
上的花园坠入华丽的人间。这张照片就是乘着电梯“坠入人间”时拍的。


马拉的邮车模型,后面是“大清邮局”某个邮政所的布局。


这个邮政所的墙壁上挂着旧日的上海明信片,还有1909年邮务长向市政当局申请在门口挂
“大清邮政局”匾牌的英文信函,落款是“Your obedient, Postal Commissioner”。


旧日的明信片,Shanghai Hongken market。


在博物馆的出口,还有个“云龙戏水”的景观,一旁立着“水在建筑中的作用” 的介绍,
据说邮电大厦有神秘的地下结构,可以有效调节建筑物的沉降。保安介绍说同济大学的专
家们来研究过,台湾东森电视台也来报道过。

从邮政博物馆出来,电线密布的街道边,屹立着三十年代的新亚大酒店。


回家的路上经过七浦路,看到河南路的拆房进行时。


从武进路拐进去,再回到四川路,已是华灯初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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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以看到,两个星期以来的雨水,使得苏州河水涨了不少,几乎要淹没四川路桥两端的
桥孔了。

——这个大约是午潮的潮位使然。

从邮政博物馆出来,电线密布的街道边,屹立着三十年代的新亚大酒店。

——日本占领期间,这里是日军的特务组织“特高课”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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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8):远去的天妃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03日11:07:03 星期天)

在邮电大厦的屋顶花园,除了可以看到外白渡桥、乍浦路桥和四川路桥,还可以看到苏州
河上游的河南路桥。从邮电大厦出来,沿着北苏州河路向西继续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河
南路桥。

这是一座破烂又漂亮的老桥,据说始建于1876年,原来是木桥,名为“三摆渡桥”。它还
有个别名叫作“铁大桥”,因为附近曾有一条从通往吴淞口的铁路。那是中国第一条铁路
,1874年由一批英国商人瞒着清政府“悄悄”铺设,虽然开了不足三年就被清政府“收归
国有”并随即拆毁,时人却仍然把由老路基改成的道路(今河南北路)称为“铁马路”,把
这座桥也称为“铁大桥”。再后来,1884年,桥的北堍建了一座“天后宫”,于是河南路
桥有了一个更漂亮的名字:“天妃桥”,也称为“天后宫桥”。

1924年,由工部局改建成了一座三孔悬臂挂孔混凝土桥,就是现在的模样。


这座桥最惹眼的是灯柱,宫廷式的桥灯有种古典的优雅。

桥身还有些古典样式的浮雕。


天后宫,其实就是求“妈祖娘娘”的保佑的妈祖庙。据说当年这座上海的妈祖庙规模人气
远远超过澳门的妈祖庙。很有意思是,此妈祖庙虽处于租界内,却是唯一的工部局无权管
辖的建筑物,因此成为许多为逃避租界方追捕的人躲避或集会的地方。现在,河南路桥附
近的天后宫已不复存在,据说是河南北路拓宽时,曾拆卸面阔三间的歇山单檐式楠木殿,
按原样迁至松江方塔园。

如今,河南路桥也要被拆掉了,因为地铁10号线将在桥下穿过,而老桥的木桩会阻碍地铁
隧道的建设。听说取而代之的新桥将尽可能保持老桥的模样。施工已经开始了。


附近一幢破败又精致的建筑吸引了我的目光。后来在网上查找原上海总商会的信息时才发
现,原来就是这幢房子就是原“上海总商会”。这幢巴洛克风格的老建筑竣工于1913年,
听说去年它曾被以一亿元的底价拍卖,最终却没有人将其买下。


桥的另一侧,有著名的河滨大楼,是上世纪30年代由沙逊财团建造的新式公寓楼,还曾在
二战时接待过许多犹太难民。但这幢大楼的外表并没引起我的注意,当然也没有拍照;后
来我才知道,在我经过的路边还有这样一幢有些传奇故事的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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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9):棚户与仓库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03日21:23:07 星期天)

沿着苏州河,继续往前走,一边是浑黑的河水,一边是棚户区。
狭窄的北苏州路上,到处是垃圾,痰,泔水和便溺,车来车往时常会尘土飞扬。
我想,这里的日子肯定是贫苦的,但秋日的阳光里,人们似乎仍然悠闲的享受着生活。
女人把衣被晾晒在屋外的阳光里,男人打牌或打盹,孩子们一如往常的嬉戏。



在低矮的棚户区,能望见远远的“明天广场”。


棚户的明天会怎样?
我猜这里的拆房早就开始了吧,这里的每个人也都在盼望着不一样的日子吧。



再往前走,途经一个“跳蚤市场”——一幢灰色的大楼入口上写着这么四个大字。
进去一看,原来卖的并不是二手货。
入口边上有一块“优秀历史建筑”的牌子,写着“原中国实业银行。1931年建,建筑外观简洁……”
再往前走不远,又看到一幢同样灰溜溜的大楼上挂着“优秀历史建筑”的牌子,写着“原为中国银行仓库。陆谦受、吴景奇设计。钢筋混凝土结构。”
看来这个城市里有太多不为人质、不可貌相的“优秀历史建筑”。

路过一个新建的高层小区,看到英俊的大卫“弯弓射大楼”。


过了西藏路,沿河的路的名字就变为“光复路”,据说曾被翻译为Recovery Road.
光复路1号就是著名的“四行仓库”,门口挂了“历史建筑”、“抗日纪念地”、“河岸商业开发有限公司”、“创意科技园区”等许多牌子。
这幢仓库外面看上去平淡无奇,和许多普通的房子一样附满了空调的风机和凌乱的电线。


再往前走,又看到一幢灰色的大楼,也是挂着“四行仓库”的名字。
原来四行仓库不止一幢房子,光复路1号那一幢才是淞沪会战的地方。


路边的雕塑被居民利用其起来,晒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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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10):仓库与艺术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04日22:41:21 星期一)

沿着苏州河继续往前走,到了乌镇路桥,过桥到苏州河南岸,看到一段整治过的河滨走廊
。秋日的阳光里,这么美妙的地方,没什么人。只看到睡在绿化带边的老汉,和水边聊天
的建筑工人。



远远的看见河对岸的老房子顶上打着“苏河艺术”的牌子,夹杂在高大的新建的楼盘和低
矮的棚户之中。


河的南岸便是仓库中的画廊。猛地想起去年冬天的某个时候,我曾从这里走过,但没明白
这些房子到底是什么。这次我要看个清楚。原来其中一幢房子是1902年建的仓库。


另一幢房子上写着斑驳的年代:1933,据说这里曾是上海滩大亨杜月笙的粮仓,登琨艳的
工作室就在里面。


玻璃橱窗里的艺术,映着路边的垂柳和湛蓝的天空。


仓库的底楼有个小书店,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照看着,卖的多数都是跟建筑艺术相关的书
。旁边一个小门,进门后看到上楼的台阶和屋顶的结构。


沿着台阶上去,果然是个很有味道的地方,破旧,但整洁,安静,恍惚间如同跌入了时光
隧道,到了一个奇妙的说不清的年代。

屋顶吊下一排很有特色的灯,下面摆着桌椅。墙砖和屋顶裸露着。一面临街的窗户上面挂
着一块“云山北向”的匾额,右边的小字写着“光绪七年……”。似乎每一块木头、每一
块砖都有故事。


一面墙上还挂了“土豆网”的小牌子。前面是一个小公园,名曰“九子公园”,看了公园
里的介绍后才知道,这九子指的是九种上海老式弄堂传统游戏“打弹子、滚圈子(俗称滚
铁圈)、踢毽子、盯核子(盯橄榄核)、造房子、拉铃子(拉叉铃)、刮片子(刮香烟牌
子)、掼结子(翻麻将牌)、抽陀子(抽贱骨头)”。

草地上的孩子,是不是在“盯核子”?长凳上的女孩在暖阳中作着白日梦。


的确是个很有创意的公园,围墙的柱子还是铁丝网裹着的鹅卵石。


公园一角


公园的紧靠着成都路桥。上到桥上,看到近处柳树依依的河畔,远处被崛起的高楼包围的
“苏河艺术”。天空美极了。


从成都路桥过河,向着“苏河艺术”走去。过河的,不只是行人和车辆,还有被涂成彩色
的管道。


来到苏州河北岸,又回到光复路。


在成都路桥头,看见竹竿上绑着有趣的东西——接受信号的?看到“苏河艺术”已经近在
眼前了,还有远处的东方明珠塔。


走近了,发现“苏河艺术”正在装修。看守工地的人说要改建成商务楼,现在不能进去。
不甘心的走上前去,打开一扇门,门上的指示牌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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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天气 好游记  有心了
太阳照常升起,世界的和平在吾辈的善念中。多吃素,多锻炼。少开车,少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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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11):从康定到莫干山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06日22:51:51 星期三)

失望的从"苏河艺术"撤出,沿着光复路继续西行,又是一段长长的又脏又乱的棚户区。肚
子很饿了,但发现这河岸真的是被商业遗忘的地方,走了很远,竟然连一个便利店都没有
看到。于是到恒丰路口调转方向,向北走去找吃的;火车站就在那边,总该有吃的吧。没
想到穿过很长的一段棚户区,竟然直接走到了太平洋百货;原来这看似摩登的大楼,是如
此的紧靠破烂矮小的棚户区。午饭就在太平洋百货里解决了。

吃过午饭,有了力气,加快了行走的脚步。在恒丰路过桥,又到了苏州河南岸。桥头的这
一段路,夹在南苏州路和西苏州路之间的,是"康定东路"。上海的路多以国内的地点命名
,游走在大街小巷,常让人想起那些路名代表的地方。同行的朋友说:"康定,我去过的!
"


沿康定东路西行,路边是一片里弄。弄口、门头的浮雕似乎是巴洛克式的。那份精致,似
乎很久都没有人在意了。


挑一个弄口,走进去,抬头看到弄堂里午后的阳光和蓝天。楼上原本打开窗户晒太阳的老
太太马上关上了窗子。


路的另一侧,是一片建筑工地。几座保留下来的老房子,孤零零的伫立在空地上,似乎被
剥去了束缚多年的、已经腐烂的外衣,露出了被掩盖多年的墙壁和角落。


拐一个弯,到了西苏州路,里弄消失了,苏河两岸拔地而起的是新建的楼盘,那么高,看
上去似乎倾斜了。河水中还有高楼的倒影。走在这一段路上,如同走在两岸楼群之间的峡
谷里。


下一站是莫干山路的艺术仓库。走了很久,一座桥下,又看到了涂鸦。想必离艺术家们不
远了。碰到不少老外迎面走来,有的和我一样,对着墙上的涂鸦不停的拍照。


看地图,过了澳门路,就该是莫干山路了。终于看到了。


果然,这里有很多的艺术画廊和工作室,摆放着独具匠心的艺术品,但并非我这样的俗人
都能看懂。有很多值得琢磨的东西,我只是匆匆看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一
些人体的雕塑,夸张的嘴脸,还有那画着金茂大厦的油画和那个看似苦苦思索的画家。这
时相机没电了;也为了不侵犯艺术家的版权,我没有拍照。

走出那一片艺术画廊和工作室,才发现那就是莫干山路50号,据说那里有上个世纪30年代以
来的风情各异的厂房。然而已经是四点钟,天开始黑了。没来得及去仔细看那些厂房,便
匆匆赶往隔壁的面粉厂。

大片的荒地上,野草疯长,好像就是所谓的"一株黄花"。招摇的野草背后,就是那"著名"
的诡异的老屋,如今好像成了某个广告公司的办公楼。另两幢老屋似乎开始腐烂了,或者
是还没被拆完就停了下来,一副破烂得不行的样子。


第一次到这面粉厂,天很快就几乎完全黑了。向一位师傅询问出口,师傅说,要绕到我们
进来的地方。但好心的师傅还是给我们打开了离我们很近的河边的铁门。顺便问师傅,这
里在搞什么建设,师傅说可能是办公楼吧。

就这样离开面粉厂,很快就到了梦清园。这个看似普通的河滨公园,据说其实很有噱头。
园中的水景、喷泉,全都用的是苏州河的水,号称是一部现场版的"水体生态演示"。 整个
公园地下还隐藏着一座3万立方米的雨水调蓄池,可以调节雨水进入苏州河的排放量,据说
能达到保护水环境生态系统、大大减少雨水带给苏州河的污染的作用。

公园里的小屋,好像是搞婚纱摄影的。


公园边上,还有一座市级工业保护建筑---由著名建筑师邬达夫设计、建于1933年的原上海
啤酒厂酿造楼和灌装车间。

走出梦清园时,夜晚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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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12):面粉厂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07日21:01:23 星期四)

第一次沿着苏州河行走,匆匆忙忙的结束于莫干山的面粉厂和梦清园,因为没有料到天黑
得那么早。

三个星期以后,一个晴朗的周末,又从莫干山路的面粉厂开始,继续行走苏州河。出发前
有针对性地作了功课,地图上看到,莫干山路的仓库区,正在苏州河的一个拐弯处,仿佛
从陆地伸入河中的小岛。据说,那一块不到0.22平方公里的土地拥有约1.3公里长的水岸线
,非常适合开辟码头、进行内河货物运输,又因毗邻当时新建的上海火车货运站,陆上运
输也很方便。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30年代初,莫干山路两侧很快成为上海民族工业最为集
中、规模最大的一处工厂区。

我是乘轻轨,然后沿着中潭路走过去的。一座跨越苏州河的桥,连接着北岸的中潭路和南
岸的昌化路。站在桥上,看到流淌的苏州河,行进的船只,河畔的面粉厂,蓝色天空里飘
游的云,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沿着莫干山路走,迎面而来的看似仓库的房子,外面涂上了明亮的绿色或蓝色。


路边的墙上又看到了可爱的涂鸦。


围墙里一幢高大的房子已被掏空。后来听墙里的人说,本来要拆了、炸药孔都打好了,后
来出了些问题(没听明白到底是什么问题),一时半活儿拆不了了。



莫干山路的确是个有来历的地方。"这里有1900年建成投产、全国第一家民族资本的阜丰
面粉厂,全国最大的福新面粉厂,1913年至1921年由无锡荣氏家族创办的八家面粉厂。这
里有1937年成立,集纺织机器生产、棉纱布匹生产、布匹印染在一个地块内,三厂独立经
营并互相协作,开上海现代企业协作生产先河的信和纱厂、信孚印染厂、信义机器厂。这
里有始建于1890年,1932年荣氏家族购进后,更名为申新九厂,并于1933年将黄浦江边厂
迁至莫干山路南侧的全国最大的纺织企业申新纺织第九厂等……"

往前稍走几步,一块"优秀历史建筑"的牌子告诉我,"福新面粉厂"到了。

进门便看到一排整齐的红色小屋。我想,如果能有这样的一幢小屋,有个可以种些花、可
以看到蓝色天空的露台,应该很不错吧。


一幢有着巴洛克式装饰的房子前面,坐了一位老太太在整理着小塑料袋,愤怒的说这面粉
厂原来有很多家产都给败家子败掉了,老房子、老设备拆掉卖掉了,新房子却没能建起来



空地上有人搭外景拍戏,据说还没开拍就被叫停了,不知为何。


往里走几步,又看到了那座著名的诡异的老屋,孤零零伫立在城市的荒野中。美其名曰"I
sland 6",人称六号楼。

深秋的午后,屋前的空地上芦苇飘荡,诡异的老屋如同迟暮的美人,总有那么几分艳丽。


老屋底楼的圆窗,映照出窗外的风景。


窗里的房间正在装修,一个男人说是为他太太准备的画廊。

窗外,砖块铺就的地面上,遮阳伞下有桌椅。在这样的地方休憩,有蓝天白云,有阳光,
还有老屋和屋里的艺术。


二楼有一家画廊,看守画廊的年轻人说,这里是两个外国人开的。

墙上的窗户,就是一个画框;窗外的风景,就是框中的画。


据说这里已经成为城市摄影家的圣地,不断的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参观拍照。
芦苇丛前的女孩,在看什么,想什么呢?


沿河的围墙上都是涂鸦,那个"Junky Family"的符号常常出现。


荒地的边缘还有两幢古旧的红房子,想去看看,却被一个老头阻止了。他说那边的地方已
经被他们老板买下来了。

走出面粉厂,又一次经过梦清园,看到银杏的叶子掉了好多,一点萧瑟的感觉。然而树下
的山茶花却在寒冷的空气中盛开,像火焰一样。


从江宁路桥回到苏州河北岸,看到不远处一幢带有塔楼和"易达寻呼"广告牌的房子。


桥的北端,是上海造币厂,很气派,却与周边极不协调。


沿着光复西路一直向西走,想在天黑前赶到下一站--华东政法。那一路,很多路段都被整
修得尘土飞扬,也有很长的一段两岸是新建的高楼住宅区,有整洁的河滨走廊。靠近华东
政法的那一段,又是一片棚户。

西康路桥头,老房子还没拆完,"市中心河畔高尚国际社区"的广告挂在上面。


行走的脚步还是没能赶上夜幕降临的速度。到了华东政法,天已经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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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13):圣约翰传奇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10日22:01:49 星期天)

为了不辜负星期天不错的天气(比星期六还是差了点儿),也为了赶紧完成行走苏河之任
务,星期天,我决定从华东政法开始,继续行走苏州河。

忍不住还是睡了懒觉,只用下午的时间去行走。轻轨乘到金沙江路站,穿过两条街道,来
到华东政法校园后面的苏州河畔,接着前一天走过的路,经过苏州河上的校园桥,来到河
畔的菁菁校园。这片校园之所以如此吸引我,是因为这里曾是一个传奇--圣约翰大学。

地图上可以看到,这片校园类似于莫干山路的面粉厂和艺术仓库区,也是一小片陆地伸向
苏州河。据说,当年圣约翰大学的创始人因为觉得苏州河在这一河段两岸风光特别旖旎,
突获灵感要在此建校。

如今,在校园的苏州河岸,看到的是浑黑的河水,河对岸错落的棚户和新建的俗气的高楼
。但这些都还没能完全抹杀这个校园的传奇的气息,因为它已经"沉淀了岁月的风华,弥漫
着历史的醇香"。

小楼昨夜又东风--东风楼,原为"西门堂"。外面爬满了电线和空调的风机。

从"东风楼"三个字下面走进去,是一个雅致的、有回廊的四合院。周日的东风楼里,还有
人在上课。

圣约翰大学是中国第一所西式院校。早在1865年和1866年,美国圣公会分别设立了格雅书
院和度恩书院。1877年,美国圣公会施若瑟主教,在这两个书院合并的基础上,开始筹建
圣约翰书院。1879年(清光绪5年)9月1日,圣约翰书院正式开学。

1886年,22岁的美国传教士卜舫济(F.?L.?Hawks?Pott)来到中国,在圣约翰书院教学英
语。两年以后,这个生于纽约、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的美国人,在24岁的年纪,就成为了
圣约翰书院的校长。卜舫济任校长五十多年,对圣约翰的发展影响重大。

从1896年到1905年,圣约翰书院进行改组,成为圣约翰大学,并向美国哥伦比亚特区立案
。圣约翰大学遵从西式大学的体制,文、理、医、神四个学院的学位被美国各大学认可。

毕业于圣约翰大学的林语堂,在自传中写道,这位校长博士,娶了一位中国的淑女为妻。
“他治事极具条理,据说他固定将一本长篇小说每周读一章,一年读毕……我永远不能忘
记他在大会后每日早晨在校园的步行一周。在大会与全体祷告之后,带着他的黑口袋,由
宿舍的舍监陪同,他各处去察看,要在回到办公室之前,注意一下哪些事要做。我相信,
伦敦伊顿学校校长安诺德博士对学校的理想,是认为学校是训练品格的地方……”

高耸的红砖塔后,飞檐翘越的是体育室。房屋底部的石头上,纪念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

据说体育是圣约翰大学教学的重要内容。全中国第一个室内游泳池就在这里。学校组织的
第一个学生体育组织是"射箭俱乐部"。每周还要上哑铃操和军事操。最有意思的是,中国
第一支足球队就是诞生在它的校园里。

林语堂也在自传中写道,"倘若说圣约翰大学给我什么好处,那就是给了我健康的肺,我若
上公立大学,是不会得到的。我学打网球,参加足球校队,是学校划船队的队长。我从夏
威夷的男生根耐斯学打棒球,他教我投上弯球和下坠球。最出色的是,我创造了学校一英
里赛跑的纪录,参加了远东运动会,只是离获胜还远得很。学校当局认为这种经验对我很
有益处。"

韬奋楼,原为"怀施堂"。

走进去,看到的是一个四合院,悠长的回廊,青灰的砖墙,红色的木地板,这样雅致的地
方,是校园里早期最大的教学楼。

四合院中央,立着邹韬奋的塑像。这所美国人创办的教会学校里,走出了许多的中国名人
,除了创办三联书店的邹韬奋,对生活的艺术颇有研究的林语堂,还有宋子文、荣毅仁等



校园并不大。古老的西洋式的建筑参杂着一些东方的情调,略有一些生涩,又十分清丽、
可爱。


十号楼。1913年2月1日,孙中山曾应圣约翰大学之邀,来此演讲。这幢楼里有个大树参
天的清幽小院,如同世外桃源。

圣约翰的学费是十分昂贵的。据说张爱玲当年也想进圣约翰,但一直为学费发愁。但翻看
圣约翰大学的历史,那似乎真的是一所很好的大学。例如,它十分注重课余活动对造就人
才的影响。“1890年学生自办《约翰声》,开创了高校学生自编校刊的风气。学生组织众
多,活动丰富,定期举行戏剧表演、中英文演讲等,锻炼了学生综合能力。”

林语堂说,“在二年级时,休业典礼上,我接连四次到讲台上去接受三种奖章,并因领导
讲演队参加比赛获胜而接受银杯,当时全校轰动。邻近的女子大学圣玛丽大学的女生,一
定相当震动。这与我的结婚是有关系的。”那意思好像是,他在圣约翰的活动中的骄人成
绩,帮助他得到了圣玛丽女校学生的爱慕。

小白楼


图书馆和体育室的门口,都有这样的石轮。


当年圣约翰的学生人数似乎并不多。1890年,圣约翰书院开始设大学课程,只有两名学生
。1905年正式改名为圣约翰大学,1907年才有6名毕业生。但它出的人才可不少啊。

校园的秋天



交谊室,在淞沪战役中,曾是解放上海的第一宿营地。1949年5月26日凌晨,陈毅进驻此地



岁月如苏州河水,默默的、不息的流淌。

1947年,校长卜舫济在去世于上海。
1950年12月,学校与美国圣公会完全脱离关系。
1952年9月,教育部决定进行全国范围的高等院校系科设置调整,圣约翰大学文科全并入华
东师大,理科也“分”给了复旦和同济等,校址划归华东政法学院。历时73年的圣约翰大
学结束了其传奇般的历程。

据说,如今的华东政法学院在松江有了个新校区。新校区的一些建筑,仍然秉承原圣约翰
大学清水墙、红砖瓦的风格。

校园,总有那么一份浪漫。


圣约翰大学已经归入历史,然而成立于1900年1月20日的圣约翰校友会,在圣约翰大学解体
后,在国内外还保持活动。

从《新民周刊》上看到,上世纪90年代初,世界各地的圣约翰校友联系并建立了每四年举行
一次联谊会的机制,首届世界圣约翰校友联谊会在香港召开,1992年、1997年在上海再聚
首。

上海的约友(圣约翰校友对自己的简称)们,虽然最小的也已七十多岁了,但仍然保持着雅
致的情趣。他们常常相聚,共同吟唱老歌——

“我愿意回故乡,再寻旧生活,同亲友聚一堂,重享从前乐……”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11 17:09:0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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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14):挥别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12日22:55:59 星期二)

走出华东政法,脑海中依然萦绕着菁菁校园的传奇。校门在万航渡路,门外是一条树影婆
娑的马路,夹在中山公园和古老的圣约翰校园之间,在周日的黄昏,僻静之中,荡漾着青
春的遐想……真想,真想再读一次大学。


凯旋路口,看到蓝衣工人在冲洗收集粪便的环保车。河岸边,停泊着蓝色舱顶的船,船上
摆放着花盆。那些船,也许就是船主的家。秋日的黄昏,有些寒冷。


高架上的轨道交通在此跨越苏州河。


过桥,到苏州河的北岸,光复西路在这里延续。又是一片棚户。夕阳西下,照耀着苏州河
的涟漪。


下一站即是终点,华东师大。在一个隐约的路口,右拐进去,走对了,就是通向终点的枣
阳路。这同样是一条校园(华东师大)和公园(长风公园)之间的马路,至少有一段是树
影婆娑、僻静而悠远的。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骑着自行车远去,父亲双手扶着自行车教女儿
骑车,学生情侣携手而过。

把华东师大作为终点,完全是因为前人的推荐的路线如此。印象中这并非一个特别的大学
,没听说它的故事,也不会有圣约翰般的传奇色彩。唯一的印象是"爱在华师大"--它多少
该有几分浪漫吧。

从后门走进师大校园,路上尽是周末回家后返校的学生。向东朝正门的方向走,来到一个
小的广场,看到一座灰色的、带有飞檐和简单的中国式图案的建筑,原来是华东师范大学
三馆合一(物理馆、地理馆和生物馆)的建筑。墙里一块白色的石头记载,它奠基于1954
年8月,落成于1954年12月,--难道只用了四个月?

这座建于五十年代的建筑,虽不华丽,却气宇不凡,像一位博学、大度的大师,从容镇定
的端坐在面前。

五十年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是不是战争刚刚过去,生存还需要挣扎?浮躁的现代,也
许很难很难再有这样的建筑。

入口处的墙上挂满了牌子,包括"遥感考古联合实验室"和"上海市地理学会"。


在上海,这算得上一个宽敞的校园,有湖,有河,有草地和树林。
走过一片草地,看到一幢醒目的白色建筑。


走近一看,一块"上海大夏大学校友会勒石纪念"的白石告诉人们,这是原"大夏大学"的"群
贤堂",建成于1930年。


穿过门口高大的柱子,走进"群贤堂"的楼底大厅,看到的是首任校长孟宪承的塑像和简介
。这位经历丰富的教育家,曾是不远处的圣约翰大学毕业的。

继续往东走,忽然一片金色的银杏进入我的视线。即使已经暮色深沉,那一片秋天的金色
仍然十分"惊艳"。第二天,去上海西区办事,我又顺路去了一趟华东师大,只为那惊艳的
银杏。


那里有好几株百年老银杏,树下的草丛中立着"古树名木"的牌子。


那个下午,一对老伴坐在树下,享受秋日午后的阳光。


这次行走,就这样,结束于校园古老的银杏。


校园里标志性的雕塑,永远在挥别。


苏州河,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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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行走苏州河:后记
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14日21:21:13 星期四)

《旅行的艺术》中,Alain De Botton旅行归来后,学会了“斗室旅行”——在自己的房
间里旅行;旅行,发现和思考,成为日常生活的一种习惯。这其实是一种生活的艺术。

十月,去了一次陕北。旅行归来时,我就决定,要在上海,把旅行延续下去,即使我没
有时间也没有钱。

这一次,苏州河畔一路走过来,太多的风景,太多的故事。勤快的人,那一段路一天就可
以走完;我这部行走日记,断断续续写了一个月,写得累死人了,看的人都累了——或许
根本就没有人有耐心看完。

但是,这一路走来,收获很多,值得回味很久。

完整的行走日记,记录在博客:
http://trueaaron.blogcn.com

整理了一些照片,放在webshot上的相册里:
http://community.webshots.com/user/aaronwen

下一次,去哪里行走?风景并不总是在远处。近在咫尺的,有江湾湿地的“遗址”,“大
上海计划”的遗迹,还有复兴岛……就在上海,这个我一直生活着的城市,我要去走更多
的路,穿越大街小巷,探访寺庙和教堂,公园和社区,还有平凡、真实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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