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一年四季都在工作,他只有一个要求:让他睡觉。他说他只有大年初一上午是空闲的,下午就开始工作了。他的身体状况在急速衰退,终于大病一场,失去了工作,所得都花在治病上,最后两手空空。他像做了一个荒唐的梦。 我在五年前迁移来京,遇到一个老朋友,言谈间说到女人。他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我从来不想别的女人,因为我没力气了。当时我不太理解,以为是开玩笑,后来我才发觉,这是一个事实。就是说在大城市,迫使你守道德的不是因为价值观,而是因为太忙,你不但忙到连做好事的时间都没有,你可能忙到连做坏事的时间也没有,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竟能压抑住人的最可怕和最强烈的欲望?除了更大的欲望,没有别有解释。
以上两例,一个是说到忙碌人生,一个是说到转眼成空。忙碌的结果并不好,不但可能摧毁身体,还可能失去更重要的东西。我的朋友早上被闹钟拉起来投入城市,直到晚八点堵车在下班路上,吞咽着滚滚红尘。他不但对别的女人没兴趣,他对自己的老婆也没兴趣,他失去了男性性征;他也很少看到父母,有一天可能父母突然去世,竟成天人永隔;他甚至一周才能看到儿子一次,因为儿子在寄宿,当他看到孩子时,孩子会问:你什么时候再来我家?他可能也慢慢失去朋友,他的朋友都是工作伙伴,看到对方的脸都想吐了。]
—————————————————— [有一天,我就认真检讨自己,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路飞快的呢? 我想,自我离开小桥流水人家的南方,离开父母,独自来到这个人群涌动的北方城市的那一天起,我内心的焦灼不安,就迫使我脚步快了。一天比一天快了,又快了,更快了。就象我吃饭一样,从慢条斯理,细嚼慢咽,到现在的三口两口,风卷残云。 友善的人,体恤我说,呵呵,看看,职业女性就是这样,风风火火地。 同情我的人,怜悯我说,慢一点好不好,小心闪了自己,鲠了自己。 可我知道,我就象那个穿上巫婆的红舞鞋,不停地旋转,飞速地旋转,最后为了使自己停下来,只好从楼上跳下去的童话里的那个可怜的女子。我也好象每天有黑衣巫婆在背后抽我的鞭子说,快跑,再快一点。 那个巫婆的名字,叫压力。生存的压力。 这个城市是一个巨大的风火球,生活在里面的人只有一个选择,努力与它一起滚动,跟上它,否则就要被淘汰出局。 我在家办公已经快三年了。可是,这似乎只是外在形式的变化,我每天还是保持了闹钟催醒我,迫使我到点起床的习惯。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要做。偶尔的懒惰,换来的是强烈的内心自责,以及随之而来更加强烈的焦躁不安。 有一天我感冒,脑袋发昏,四肢无力地坐在窗口,看着外面呼啸的车水马龙,突然想,大概我们谁都免不了象那个逐日的夸父那样,最后倒地而亡。]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10 14:36:3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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