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王朔死了,王小波还活着

   我从远方看故国,这年头不仅荒诞,而且流行恶搞。所谓“恶搞”,就是在一个已经足够荒诞的时代,人为地制造荒诞。本来,契柯夫、卡夫卡都是通过不动声色地叙述荒诞而成为大文学家,可惜中国还没有诞生这样的大文学家,所以只好恶搞。
    近日动静比较大的是王朔,时而四面出击,淋漓痛快;时而流泪忏悔,真诚感人;正符合网络时代戏演得越热闹越吸引眼球的潜规则。另一条不大不小的消息,则是有人做了个王小波的裸体雕像,表情有点呆傻,大概是要凑他逝世十周年的热闹吧。
    王朔与王小波,风格迥异却同为九十年代重要的文学现象。王朔以他幽默夸张,贫嘴滑舌的胡同串子语言,风行天下。相比之下,王小波的杂文,虽然也颇有冷幽默,仍不脱传统的文人笔法,小说更是自辟蹊径的实验性作品,没有多少人能读明白。王朔家喻户晓,可以说是实至名归,王小波成为大众作家,则相当程度上因为他英年早逝,一死成名。掘墓鞭尸的事,在疯狂的年代不少人干过,而灭活人、捧死人的事,则是人们无时无刻不在做的。如果说灭活人容易流于刻薄,那么捧死人正好显出厚道。中国的世态炎凉大致如此,小波就这样在离开尘世后变成许多人的偶像。过去十年里,小波的名字如日中天,王朔则逐渐过气;这固然由于二人作品内容与耐久性的不同,也缘自阴阳两界的间隔吧。
    我不禁想,假如王朔死了,王小波还活着,会是怎样的情形?那样,大约王朔的英名会长久令人怀念,不可动摇吧,他也会被大幅度拔高,变成一代偶像吧。毕竟,他的文字本来就是雅俗共赏,老少皆宜的。他的雕像即使穿着衣服,放哪儿都能成一景点。另一方面,如果小波还在,我相信他也会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在知识分子圈子里得到高度认同。但是,他多半是一个小众作家,不会有那么多粉丝更不用说“门下走狗”了。而小波自己,只要文章有地方发,书有地方出,衣食无忧,估计也就会继续叼根烟,蹋拉着拖鞋,和人侃一阵,然后闷头写作。
    我这么想,自然无咒王朔的意思,连拿他开涮都谈不上,虽然王朔早已皮糙肉厚,不但不怕咒,别人拿他开涮没准还开心呢。倒是我对那些炒作王朔得了爱滋病的人很反感:这不仅是不怀好意的传播八卦,而且骨子里透出歧视爱滋病人的意识。由此我不免感慨:这世上很多人是无意识地崇拜权贵,追逐时尚,歧视弱者。习惯成自然后,话里话外带出来还不自知。
    其实,我挺爱读王朔的小说,尤其服他的语言能力。我自己也是在北京东城的胡同大街上逛悠着长大的,读他的话自然感觉亲切。虽然只是听说,但我赞赏他资助朋友,不取《美人赠我蒙汗药》稿酬分文之举。真正的够哥们讲义气并不多见,中国人一向不缺嘴上慷慨激昂,肚子里算盘飞转的小智慧。我无缘认识王朔,但从一些和他路数完全不同的作家如陈染,野夫的叙述来看,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然而,人是一回事,文又是一回事。一位朋友对我说,王朔的小说,读着很过瘾,可总觉着缺了点什么。我也有同感,那么,缺了点什么呢?在我看来,王朔虽然调侃得十分出色,但他还真就是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北京超级大混混,本能地识时务,知道该怎样和在什么时候装乖溜边顺杆爬,期待他具有批判精神未免缘木求鱼。他自己也说,“我演知识分子演得不好,太累了,我觉得我演一个痞子很好”。
    王小波曾写过,“我觉得王朔过去的反嘲、反讽风格,使我们能见到深一层的东西。最近听说他要改变风格,向主流靠拢,倒使我感到忧虑。王朔是个聪明人。根据我的人生经验,假如没有遇上车祸,聪明人很不容易变笨。可能他想要耍点小聪明,给自己的作品披上一层主旋律的外衣,故作崇高之状。但是,中国人都太聪明,耍小聪明骗不了谁,只能骗骗自己”。关于最近的王朔,不少人觉得他是不是疯了,我倒觉得他很正常,仍然“是个聪明人”。聪明且老于世故的中国人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装疯卖傻犯混,年代越近越是如此。所谓率性随意的性情中人早已几乎成为绝种动物了。写到这里,我还真的祝愿王朔健康长寿,多逗逗大家乐。这也算是仿效近日王朔式的忏悔吧。
    从王小波上面这段评论文字,似可看到他的杂文有一种冷静清醒的风格。我个人以为,这种风格在思想一片混乱的时代显得很难得,平实似无高论,但没有虚矫的大话或故作艰深。如果天假以年,小波现在正该是在一个作家最成熟多产的季节。然而个人命运和历史一样, 是没有如果的。在王小波逝世十周年之际,纪念文章正如潮水涌来。看着那么些赞美,那么些动情的话,我想我还是趁早歇菜吧。
    我忽然想起已故史学家黎澍先生的《忆田家英》一文的开头:“尽管我们思想、兴趣都很一致,谈话常常不知东方之既白,但我依然感觉对他所知不多,未敢谬托知己,妄加评说。然而毫无表示,似乎也不近情理。朋友们常常谈到他,而且每次都唏嘘感慨,惋惜不已。可见他留给人们的印象很好,以致长久不能忘记。可是就我看,大家对他似乎又都缺乏了解,至少很难说有全面的了解”。前日回京时,家兄向我提起此文,读罢竦然。一个人理解别人,了解历史,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黎澍先生对史对人的严谨态度,实当铭记于心。十年来关于王小波的文章已经汗牛充栋,然而对于那些自认了解他的为人或理解他的作品的文章,大概不可尽信。小波生前未必有太多朋友,死后备极哀荣,重复了古往今来许多文人的命运。我不知道,如果小波还在,面对这些文章,面对被明星化的喜剧,他会怎样看?会不会觉得这是人世间的又一次反讽?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0 12:10:5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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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率性随意的性情中人早已几乎成为绝种动物了。

读之怆然。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我觉得王朔过去的反嘲、反讽风格,使我们能见到深一层的东西。最近听说他要改变风格,向主流靠拢,倒使我感到忧虑。王朔是个聪明人。根据我的人生经验,假如没有遇上车祸,聪明人很不容易变笨。可能他想要耍点小聪明,给自己的作品披上一层主旋律的外衣,故作崇高之状。但是,中国人都太聪明,耍小聪明骗不了谁,只能骗骗自己”。

---王小波的文字,实在是太独特了,见面就认识.

两岸麻雀鸣不住,一泉活水下边来。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7-4-10 12:23:00的发言:

所谓率性随意的性情中人早已几乎成为绝种动物了。

几天前和大兴兄闲聊,我还提到对“性情中人”的反感,表示,中国人还是学会做做“性情外人”罢。所谓性情中人,是有严格适用范围的,通常应限制在与朋友或家人交往之中。从事艺术创造,也理应充分发挥自己“性情中人”的本性——如果有的话。在除此之外的场合,张扬自己“性情中人”的脾性,装傻充愣还算好的,就怕是为了掩饰自己责任意识缺乏的本质,而后者,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富余过。

我曾在真名提到过,王小波去世前最后接受的一次采访,来自《北京文学》的编辑李静女士,时为1997年4月2日。王小波向李静出示了一张“刚办来不久的货车驾驶执照”,表示,“实在混不下去了,我就干这个”。当时,他的小说三部曲还在花城出版社的待审核名目里,被拒绝的可能性极大。该社是在获悉王小波去世的消息后,才以特事特办的商业态度,火速推出“时代三部曲”的。

假如王小波活着,他说不定就会去从事长途货运,而王朔,照例活得自在潇洒。他活得潇洒,当然是好事。我无意制造反差,只是强调一下区别而已。

编辑说明:删一衍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1 10:53:54编辑过]

俺觉着泽雄兄的性情中人和大兴兄的性情中人不是一回事,还好泽雄兄加了“”号,大兴兄的性情中人前面加了限定率性随意,率性随意并不等于缺乏责任意识,装、充已然是有意为之,又怎么谈得上性情中人呢。俺觉得真正的性情中人是敢作敢当,敢于承担责任又勇于承认错误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性情中人从来也没有富余过。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0 13:14:16编辑过]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回平平,我本来就是借题发挥。

不过,你能告诉我,什么样的人,才符合你的定义:“俺觉得真正的性情中人是敢作敢当,敢于承担责任又勇于承认错误的人。”比如,李太白合不合格?陶渊明靠不靠谱?

在我看来,所谓性情中人,根本就是中国人杜撰出来自我升华、自我安慰的一个概念。我曾经查过四库全书(那套很好用的软件,最近没法用了,所以我难以再次核实),发现里面根本不存在“性情中人”的说法,与之配套的那个词“至情至性”,同样没有找到。如果所记不差,这对孪生兄弟般的词,最初是在金庸等人的武侠小说里出现的。在小说里,能够自诩或被恭维成“性情中人”“至情至性”的家伙,无一符合平平的标准,基本上都是想爱就爱,想杀就杀,快意恩仇,不计后果。金庸为某些人物拟的名字,也表明了这一点,如“任我行”。这号人物,我曾说过,把他们像观赏鱼那样养在小说的鱼缸里,很美;在现实生活中与之劈头撞上,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字面上看,性情中人或真性情,本身并不能与优良德性划上等号。我们厌恶虚伪、反感矫饰,同时也欣赏真情实意,但这不等于我们非要绝对到如此程度,把任何出自本能或肺腑的真情实感,一概肯定。否则,我们又该如何看待“修身养性”一词呢?

所谓性情中人或至情至性,天然就是个美学概念,“责任”之类玩意,是无法给他加冕的。以王朔为例,他写小说,玩剧本,近来更听说还有嫖妓、吸毒的,这都不妨碍他“至情至性”一把,以做“性情中人”自傲。但你也看到了,当他从事文学批评时,他竟然连金庸的《天龙八部》到底有几部都不清楚(我怀疑,他都不知道“天龙八部”的出典),仅仅凭着看电视连续剧获得的印象,就率尔操觚起来。“性情中人”的本色固然十足,但责任意识何在?你何时见到他承认自己错误,向被批评者道歉啦?相反,人家扛起的文化反旗,上面大书的是这样几个字:“无知者无畏”。

作为中国人,欣赏性情中人,几乎是一种审美本能,很少经过内省的。王朔就是个审美人物,我也蛮喜欢他,我只是懒得给他贴金而已。

以下是引用周泽雄在2007-4-10 12:54:00的发言: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7-4-10 12:23:00的发言:

所谓率性随意的性情中人早已几乎成为绝种动物了。

几天前和大兴兄闲聊,我还提到对“性情中人”的反感,表示,中国人还是学会做做“性情外人”罢。所谓性情中人,是有严格适用范围的,通常应限制在与朋友或家人交往之中。从事艺术创造,也理应充分发挥自己“性情中人”的本性——如果有的话。在除此之外的场合,张扬自己“性情中人”的脾性,装傻充愣还算好的,就怕是为了掩饰自己责任意识缺乏的本质,而后者,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富余过。

我曾在真名提到过,王小波去世前最后接受的一次采访,来自《北京文学》的编辑李静女士,时为1997年4月2日。王小波向李静出示了一张“刚办来不久的货车驾驶执照”,表示,“实在混不是下去了,我就干这个”。当时,他的小说三部曲还在花城出版社的待审核名目里,被拒绝的可能性极大。该社是在获悉王小波去世的消息后,才以特事特办的商业态度,火速推出“时代三部曲”的。

假如王小波活着,他说不定就会去从事长途货运,而王朔,照例活得自在潇洒。他活得潇洒,当然是好事。我无意制造反差,只是强调一下区别而已。

周先生不会这么幽默吧?

王小波的文学自信,和他的英文水平,还不至于玩驾照游戏吧?

逻辑上判断,去过美国之后的人,基本上都了解如何在中国生存的游戏规则。

呵呵,曾经在匹茨堡大学的校园草地上,缅怀王小波的故事。

看来,有机会,我来尝试虚拟一个故事--“草地上的王小波”。

让大家了解一下,在我的想象力中,王小波的“红色信仰”如何转为“黄色文学”的趣味?

(附注:这里的黄色,仅仅泛指文字中“色情”的颜色,不是“纯色情文学”的代名词)

以下是引用天边外在2007-4-10 15:24:00的发言:
以下是引用周泽雄在2007-4-10 12:54:00的发言: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7-4-10 12:23:00的发言:

所谓率性随意的性情中人早已几乎成为绝种动物了。

几天前和大兴兄闲聊,我还提到对“性情中人”的反感,表示,中国人还是学会做做“性情外人”罢。所谓性情中人,是有严格适用范围的,通常应限制在与朋友或家人交往之中。从事艺术创造,也理应充分发挥自己“性情中人”的本性——如果有的话。在除此之外的场合,张扬自己“性情中人”的脾性,装傻充愣还算好的,就怕是为了掩饰自己责任意识缺乏的本质,而后者,中国人从来就没有富余过。

我曾在真名提到过,王小波去世前最后接受的一次采访,来自《北京文学》的编辑李静女士,时为1997年4月2日。王小波向李静出示了一张“刚办来不久的货车驾驶执照”,表示,“实在混不是下去了,我就干这个”。当时,他的小说三部曲还在花城出版社的待审核名目里,被拒绝的可能性极大。该社是在获悉王小波去世的消息后,才以特事特办的商业态度,火速推出“时代三部曲”的。

假如王小波活着,他说不定就会去从事长途货运,而王朔,照例活得自在潇洒。他活得潇洒,当然是好事。我无意制造反差,只是强调一下区别而已。

周先生不会这么幽默吧?

王小波的文学自信,和他的英文水平,还不至于玩驾照游戏吧?

逻辑上判断,去过美国之后的人,基本上都了解如何在中国生存的游戏规则。

天边外兄:别想当然。自己找书去核对,或者,上网搜搜也行,搜不搜得到,我就不知道了。我给你提供些方便:书名《受伤者》,作者李静,安徽文艺出版社2000年4月第一版,第98页《王小波的遗产》一文第一段。

王小波在云南闷头挖了几年的坑,留美期间估计也没少干体力活,应该不会排斥货车司机的活儿。

至于他的文学自信,当时来看,对谋生用处不大

 俺也是借题发挥,借题发挥有一个问题,往往容易将某种观念极端化,远离文章的语境。

性情中人、至情至性相对的是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伪君子和中国式世故。性格或特性推至极端都很有问题,任意妄为算不算性情中人,无知者无畏算不算至情至性?泽雄大哥反对出于审美本能的性情中人,那什么是经过内省的性情外人?泽雄大哥好给举个例子吗?从现实而言,除了宗教意义上至高无上的偶像,性情中人和性情外人一样不怎么让人放心,套用王国维的话,前者可爱不可信,后者可信不可爱。至于王朔的表演,几分出自真诚,几分为了炒作,俺不知内情,也不敢猜测,而对王小波的际遇,王小波受人喜欢,因为他说了见性情的话,又遭遇了人情世故的洗礼。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说说王朔,我觉得他是“真诚的表演”,他为自己设立了一个角色,然后相信了自己就是那个角色。
小绿好不啰嗦,你就说他自欺欺人不就得了。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7-4-10 15:59:00的发言:
小绿好不啰嗦,你就说他自欺欺人不就得了。

非也,这和自欺欺人不一样,自欺欺人暗含了愚蠢的意思,可他这是高明之极的手段,常人玩不来的

性格或特性推至极端都很有问题,

——平平,这话我爱听,那么,我们是否就尽量不要把“性格或特性推至极端”呢?

“道貌岸然、假仁假义的中国式伪君子”的反面,未必就是“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正如我曾引用过罗洛·梅的话:爱的反面未必就是恨,而是冷漠。在非审美领域,我根本不承认存在值得肯定的“性情中人”,平平你让我到哪儿去找例子?你给出了一个定义,所谓“俺觉得真正的性情中人是敢作敢当,敢于承担责任又勇于承认错误的人”,举例的活儿,就得你来做呀,凭什么推给我呢?

性情中人和性情外人一样不怎么让人放心,套用王国维的话,前者可爱不可信,后者可信不可爱。

——平平这话套用得不错,不过这不正好说明,我们不能无条件地肯定“性情中人”吗?你要肯定他,先得考察他的范围。比如,他在写作,或在求爱,这当儿,我们当然希望他越可爱越好。但如果他在从事批评,或在充当别人的理财顾问,你还会因为他那率性的“可爱”,就把自己辛苦积攒的钱,交给他保管吗?或,仅仅因为他非常可爱,不管他如何浪批别人,你都决定站在他一边,无条件地指责被批评者活该吗?——这当儿,你不觉得“可信”较之“可爱”,是一种优良得多的品质吗?

以王小波为例,我觉得他既可信,又可爱,文章还非常见性情。但我绝不认为他是“性情中人”。

以下是引用周泽雄在2007-4-10 15:36:00的发言:
以下是引用天边外在2007-4-10 15:24:00的发言:
 

周先生不会这么幽默吧?

王小波的文学自信,和他的英文水平,还不至于玩驾照游戏吧?

逻辑上判断,去过美国之后的人,基本上都了解如何在中国生存的游戏规则。

天边外兄:别想当然。自己找书去核对,或者,上网搜搜也行,搜不搜得到,我就不知道了。我给你提供些方便:书名《受伤者》,作者李静,安徽文艺出版社2000年4月第一版,第98页《王小波的遗产》一文第一段。

哇,连幽默还有更深层的!

我会不信周先生的论据嘛,但我会相信王小波的“计划”吗?

周先生没有注意到我最后一句猜测的意思:“海龟”可以成为“海带”,可饿死却不容易。

俺什么时候无条件肯定性情中人了,再说俺肯定性情中人中的优秀品质,也不会具体到某个个人上去的,拒绝泽雄兄的误读。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咦,天边外兄还在坚持自己的猜测或逻辑?

逻辑很重要,但逻辑是用来推导事理的,不是用来推翻事实的。在事实面前,逻辑或猜测应该闪开。

李静女士我见过。在王小波尚无人知晓之时,李静就采访过他。当那些“王小波门下走狗”不知何在时,李静女士就早早意识到了王小波的可贵及不同凡响。我给你摘一段文字吧,假如你读后仍然觉得自己想当然的猜测需要得到捍卫,我就不管了:

“1997年4月2日,我坐在王小波君的家里,翻看他刚办来不久的货车驾驶执照。“实在混不下去了,我就干这个。”他对我说。我看了看他黑铁塔似的身躯,又想了想他那些到处招惹麻烦的小说和杂文,觉得他这样安排自己的后半生很有道理。于是我对这位未来的货车司机表示了祝贺,然后,拿了他送我的《小说界》第二期(那上面有他的小说《红拂夜奔》),告辞出来。他提起一只旧塑料暖瓶,送我到院门口。他说:“再见,我去打水。”然后,我向前走,他向回走。当我转身回望时,他看见他走路的脚步很慢,衣服很旧,暖瓶很破。

那是王小波君留给一个热爱智慧和有趣的年轻人的最后的背影,一个寥落、孤独而伤感的背影。……”

天边外兄:你依旧认为自己“最后一句猜测的意思”,值得被别人“注意”一下吗?抱歉,我就不注意了。““海龟”可以成为“海带”,可饿死却不容易”——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经验,套不住所有人,更别提王小波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0 19:06:21编辑过]

我承认周先生的引证文字中,表述了“一个极其寒酸的背影……”!

但是,我又希望高估王小波的智商,尤其是1997年那个中国市场上风光无限的“黄金年代”啊!

顺便说一声,尽管我俩的对话貌似无聊到丧失了幽默的语气,但是,周先生的论据却有可能证明了,那些傻乎乎的文化人在自己的采访文章中一以贯之的“视文人寒酸”的品味!

这样,反而给我计划的虚拟故事带来了一个不太有利的“阴影”。真麻烦啊!

以下是引用杜雅萍在2007-4-10 18:30:00的发言:

俺什么时候无条件肯定性情中人了,再说俺肯定性情中人中的优秀品质,也不会具体到某个个人上去的,拒绝泽雄兄的误读。

若所记不差,这已经是最近十天里平平第二次抗议我的“误读”了。

拒绝误读,实在讲起来,只是一种愿望,就像说“拒绝沙尘暴”一样。误读是拒绝不了的。比如,平平可以肯定,你之前对我的批评,不存在误读?不可能。因为一个名叫埃柯的家伙,现在通行的说法是:“没有误读就没有阅读。”我听说平平也在认真阅读布鲁姆的《西方正典》,这家伙早年就有过一个观点:“一部诗的历史就是诗人中的强者为了廓清自己的想象空间而相互‘误读’对方的诗的历史。”——这至少说明,“拒绝误读”未必就是一个天然响亮的口号。

“性情中人”具有些优秀品质,这谁都明白,我只是要强调,“性情中人”还包含些未必谁都明白的不良品质,所以才需要借助“性情外人”的概念,来稍稍勾兑一下。浸染在中国式文化酱缸里,为性情中人叫好,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我也不例外。惟其如此,才有必要反省“性情中人”中的不足。这事本来就是相对的,比如,对于以刻板、严谨见长的民族,如德国人,说不定反而需要强调“性情中人”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0 19:05:30编辑过]

哈哈,楼上两位(杜vs周)免不了“误读”的--女人对男人品性的幻觉,和男人对男人的洞察,肯定有彼此的“过度阐释”。

中国人最要命的是常以“性情中人”自居,就这样把装疯卖傻犯混甚至装孙子正当化了。(以上种种均可用一句北京糙话概括:装丫挺)

那天和泽雄兄聊天时,也同意他对“性情中人”的怀疑。平平也说“中国的性情中人从来也没有富余过”。关于“性情中人”的分析文章,要请泽雄兄写一篇加到大作《性格辞典》增订版里。期待泽雄兄和平平进一步讨论。我也回另发一贴,属于插科打諢起哄架秧子那种[em09][em09][em09][em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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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纯粹的“性情中人”,恐怕一时很难界定。但有些人曾经有过的“好性情”,往往被引为轶事。

比如,

传闻中上世纪中国文化圈子里“太太沙龙”里的逻辑学教授,安排自己的私用厨师专门做一些西式点心,供隔壁“太太沙龙”营造英伦午茶的嗜好,应该算作一份有趣的“好性情”吧。

在德国物理学大家海森伯的记忆文章中,说起那段在好友家中温习“协奏曲”的音乐氛围,主妇相当看好他的才艺并委婉建议他投入音乐界,以及几位天才聊谈音乐与科学的比较史话题……

读来真是名副其实的“性情中人”与“人之性情”!

借了大兴兄的地盘,场租费找泽雄大哥要,就要他写《性情中人》:)

俺觉得是不是把性情中人和假装的性情中人分分清楚。比如性情中人中的一些优良品质,与号称是性情中人的人(装丫挺)可能正好是对着的,将性情中真、善、美的一面置换为粗鄙、恶俗、无赖,也难怪泽雄大哥对性情中人的批评了。确实,性情中有好的一面,也有见不得人、登不上台面的一面,最可怕的还是假借性情,理直气壮的无耻:我是流氓我怕谁。这种文字转化的背后折射出的文化现象非常让人担忧,标准的缺失和过度的解构,真不知道以后会成什么样子。

至于泽雄大哥说的:

对于以刻板、严谨见长的民族,如德国人,说不定反而需要强调性情中人了。

俺完全同意。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很荣幸,与平平形成了些共识。根据我的经验,在论坛上与辩友达成共识,难度直追与虎谋皮。比如,俺和天边外兄,几乎一次也达不成共识。我瞧着他,错得可笑。他看我或许也是这样。

俺觉得是不是把性情中人和假装的性情中人分分清楚。

——就是这句话,尚容一议。真正的性情中人,即有,大概只有孩子了。孩子的天真,是人间性格中的至味。考虑到我们欣赏天真的程度,约与我们厌恶老天真的程度相仿,这也表明,天真亦如韶华,是一种注定会随着岁月流逝的东西,它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一张老脸上。

性格亦如璞玉,非经打磨不能成器。这便见出“修身养性”的可贵来了。任何人都有真性情的一面,流露真情实感,对谁都是件最为自然的事。这说明,仅仅显示些真性情,并不等于“性情中人”,否则,“性情中人”的概念就会宽泛无边,我们每个人都能挤进去。有人说过:即使人间最大的骗子,他说的真话也绝对比假话来得多。大奸雄曹操在郭嘉死时的表现,绝对符合性情中人的标准,但我们谁又敢说曹操是性情中人?这又附带见出天边外兄23楼的帖子,是何等不通。吉光片羽的故事,原本不足以显示一个人的完整性格,且不说中国文人往往还有制造轶事、杜撰佳话的不良习气。

我的小见是:绝对的性情中人,只是一个美学概念,不宜拿来解说任何肉体凡胎之人。或者说,性情中人是一种真空状的性格,只有在某种虚拟的性格实验室里,才可以拿来说说。大致上讲,我但凡见到有谁以“性情中人”自诩,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警惕他。

若说例外,也许,在某些特定的地方,如寺院,出现几位接近性格实验室数据的性情中人,还有可能。比如,对中国有些特立独行的禅宗和尚,我倒不敢斗胆非议。他们之所以可以如此张扬个性,也与寺院的环境相对封闭有关。也就是说,寺院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虚拟实验室。

楼上的心理,有点反应过度了。

对“共识”的理解,仅仅被大家视为一种“衡器”,专门用来称量每个人提供“见解”的份量。

换句话说,求同存异,也属平常心态。

何况,“智者”自以为聪明的话,在俺们凡夫俗子的眼光里看待,不过是在“小聪明”与“大聪明”的极端之间摇来摆去的风景。

哈哈,但愿周先生宽心,俺从来不感兴趣查找“出错”的笑话,也无意攀比“共识”的水准。相反,俺倒是乐于信奉“个性出完美”的局部风光。

由泽雄兄和平平的讨论引出一篇关于“性情中人”的小文,另发出,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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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周泽雄在2007-4-11 11:58:00的发言:

很荣幸,与平平形成了些共识。根据我的经验,在论坛上与辩友达成共识,难度直追与虎谋皮。比如,俺和天边外兄,几乎一次也达不成共识。我瞧着他,错得可笑。他看我或许也是这样。

俺觉得是不是把性情中人和假装的性情中人分分清楚。

——就是这句话,尚容一议。真正的性情中人,即有,大概只有孩子了。孩子的天真,是人间性格中的至味。考虑到我们欣赏天真的程度,约与我们厌恶老天真的程度相仿,这也表明,天真亦如韶华,是一种注定会随着岁月流逝的东西,它永远不可能出现在一张老脸上。

性格亦如璞玉,非经打磨不能成器。这便见出“修身养性”的可贵来了。任何人都有真性情的一面,流露真情实感,对谁都是件最为自然的事。这说明,仅仅显示些真性情,并不等于“性情中人”,否则,“性情中人”的概念就会宽泛无边,我们每个人都能挤进去。有人说过:即使人间最大的骗子,他说的真话也绝对比假话来得多。大奸雄曹操在郭嘉死时的表现,绝对符合性情中人的标准,但我们谁又敢说曹操是性情中人?这又附带见出天边外兄23楼的帖子,是何等不通。吉光片羽的故事,原本不足以显示一个人的完整性格,且不说中国文人往往还有制造轶事、杜撰佳话的不良习气。

我的小见是:绝对的性情中人,只是一个美学概念,不宜拿来解说任何肉体凡胎之人。或者说,性情中人是一种真空状的性格,只有在某种虚拟的性格实验室里,才可以拿来说说。大致上讲,我但凡见到有谁以“性情中人”自诩,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警惕他。

若说例外,也许,在某些特定的地方,如寺院,出现几位接近性格实验室数据的性情中人,还有可能。比如,对中国有些特立独行的禅宗和尚,我倒不敢斗胆非议。他们之所以可以如此张扬个性,也与寺院的环境相对封闭有关。也就是说,寺院本身,就是一个天然的虚拟实验室。

修、养性情确实重要,有的修养出性情真、善的一面,有的修养出伪、恶的一面,我想李大兴兄的性情中人只怕是说前者的吧。开辟了第二战场,大兴兄如此有兴致,俺端茶倒水,看两位大才pk,偶尔插嘴,行不?

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

这儿原来在掐!难得看见周兄掐!


周兄写文的精致周到,条理逻辑从不容人有疑。所以,对于掐周,必定是望而怯步。从来没有信心去到周的语境里能发现自己的一层视力。

不过,偶还是要给周兄强拉几个比方,以性情一下为掩护,一抖偶对周兄的别扭:

磕山核桃,核桃好吃,但人常有不在这个心境上,想想都替他急。

一个有洁癖的持家者,无微不至,缛节堆砌,振振凿凿。这个地方,要提个精神打理整齐了去做客的,以至于那里的堂皇招人,让偶挺累着的。
兵遇见秀才,没精神气来听那么多不是的话,强强着装听,期望最后能听见个黑白一二的归总话。但偏偏秀才就在没文化上欺负人,听听都是话,但总得不到个可以拿来计较的明白!

当我在这个场子起个哄!

向前望,谁知红叶有多少。

谢谢介个套兄,“听听都是话,但总得不到个可以拿来计较的明白!”这句话够狠,有味,够俺喝上一壶的了。

俺先喝一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