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mcwriter.blog.sohu.com/60526932.html 八月十五日是印度独立六十周年,印度是亚洲最大的议会民主国家,脱离英国管治,圣雄甘地成为人类景仰的崇高人物。然而六十年前印度独立之日,印度举国称庆,英国BBC采访甘地,请他录一句历史性的感想,并告诉他:这句话会译成几十国语言向全球广播,但甘地板起一张脸孔谢绝。BBC的记者很奇怪,邀约再三,甘地对秘书说:「告诉他,我不会说英语。」甘地为甚么赌气?因为这样一个独立的印度,不是他乐见的新印度,理由很简单,因为印度虽然独立,但在英国的主持之下印巴却同时分治。不止印巴分治,印度两大省庞遮普和孟加拉,也一分为二,以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划线,一部份归印度,一部份归巴基斯坦。印巴分治,形成六十年的动荡。许多人指这是英国的阴谋,有心在撤出殖民地的时候「留下祸根」,这种人把英国人看得太神,把第三世界的人看得太蠢。把英国人当做上帝,本身就是一种崇英自贱的思想。糊弄一个有五千年古老历史文化的民族,英国人有没有如此本事?回顾一下事实。印度独立,是英国的工党政府战后决心加快实现的。邱吉尔不想印度独立,但一九四五年,艾德礼上台,认为英国在全球的殖民管治是不道德的耻辱,指示印度总督韦福(Lord Wavell)与印度各界领袖商谈,决定印度独立的时间表。其时甘地的独立运动已方如日中天。甘地是一个善人,他相信人性善良,他认为印度独立之后,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徒可以团结和谐,共建一个现代化的新家园。但三十年代初期,印度境内的伊斯兰教民另行成立了一个「穆斯林联盟」,并推举律师日纳哈(Muhammad Ali Jinah)为领袖。日纳哈以强者姿态,赢得印度的伊斯兰教民支持。甘地争取独立的过程中,对日纳哈及其组织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日纳哈初期声称支持甘地的跨宗教联合阵线,一起对抗英国。甘地的徒弟、开国总理尼赫鲁,满腹建国大计,希望上台执政后,为了缓和贫富冲突,推行许多社会福利政策,以为伊斯兰教民在社会福利主义的甜头之下,也会捐弃宗教分歧,与印度教民共处。 但日纳哈不是甘地和尼赫鲁,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理想主义者,而是一位政治家。三十年代,「穆斯林联盟」的势力尚弱,日纳哈是温和派,一直想与印度教徒结盟,在民选的地方政府分享权力,但甘地和尼赫鲁没有理睬他。日纳哈不是拉登之类的激进分子,他受英式教育,喜欢威士忌和英式的火腿三文治,甘地和尼赫鲁,一个以为他是自己人,一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印度的回教教民觉得尊严受损,渐渐不支持国大党,转向「穆斯林联盟」效忠。 中国的毛泽东说得很好:「外因要通过内因起作用」,甘地和尼赫鲁的错误,一个太善良,一个太傲慢。加上回教教民的自我中心,共同种下了印巴分治的内因。 英国人的角色只属次要。相反,英国一早看出了印度教和穆斯林势难共处的民族本性,长期在印度的殖民地政府之中,反而着重人事平衡,都起用两大宗教的教徒当公务员,由英国人来仲裁作主,两派相安无事。 但英国最关键的一步,是早在一九○九年,通过法例,为印度教和伊斯兰教分立不同的地方省市政选区,也就是说,印度教民只能选印度教的议员,伊斯兰教民只选回自己的代表,正因如此,年轻的甘地反而可以顺利脱颖而出,成为民间领袖,并以印度教中的乌托邦大和谐理想「拉谟勒贾雅」(Ramrajya)为宣传口号,快速凝聚了印度教选民,但同时也忽略了伊斯兰教民的信条。 殖民地时代,英国早就容许印度政党参与地方行政选举。一九三七年,印度举行省区选举,甘地的国大党险胜「穆斯林联盟」。甘地如果这时与穆斯林结盟,印巴分治的前景尚可避免,但甘地错过此一时机,坚持选举的规则,险胜还是胜利,拒绝与穆斯林分享省区行政管治权。 伊斯兰教徒日渐失望,反印度教的呼声日高,把日纳哈也推向激进,至战后达到不可妥协的分裂点。后来日纳哈呼吁伊斯兰教民:不论有多少人命牺牲,两教不可再共存,独立后的印度,伊斯兰教民必须另行建国。甘地此时方惊悉铸成大错,惟悔之已晚。 印度全国教派暴力冲突升级,英国人只想早日撒手,置身事外。工党缺乏掌控殖民地的经验,改派蒙巴顿为印度末代总督。蒙巴顿是皇室贵族,不是老谋深算的保守党政客,印巴分治的最后决策,在一顿饭之间决定。仓卒之间,蒙巴顿连自己的太太,也被尼赫鲁搭上,成为英国殖民地史上一段离奇的绿色绯闻。英国人如果充满权谋,一心想祸害印度,为何连总督夫人也险险赔了进去? 印巴分治,完全是印度和巴基斯坦民族教派内斗所致,如果追究英国的责任,一九○九年的分教选区法,勉强可以说是其中一个诱因。此一方式,类似「功能组别」的划分。八十年代初期,英国在香港种下功能组别的对抗之因,今天,许多反英的民族人士却以此为珍宝,他们说「警惕英国人留下地雷」,这不就是地雷吗?可惜限于智商,这种人无从由印巴分治之中学取真的教训,拨乱反正,取消功能组别,融和商界和专业人士和平民之间的对立,让人人只有一张选票。可见所谓「英国撤出殖民地必留下内乱祸根」之说,罔顾错综复杂的历史脉络,只是一些头脑简单、思想懒惰的民族义和团分子哄骗愚民的神话,只要学会一点点独立思考,就不会为其所惑。印巴分治,祸延至二十一世纪,一味指摘甚么殖民主不怀好意,不如承认自己的民族根本缺少「团结」、「和谐」的遗传基因。印度独立以来,历任领袖面对乱局,都没有把责任推给一个虚无的外敌,他们知道自己不行,没有赖英国人如何「靠害」。印巴两国今天还隶属英联邦,巴基斯坦重新沦入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铁幕,固然是自己作孽,与英国人无关,印度人理性而成熟,更重要的是:甘地的印度教文化理想,总算植根这片古老的土地。印度官员外巡的座驾,不坐外国入口的平治,坐本国制造的小房车;印度的政府机关,规定不到摄氏三十二度不开冷气,只用电风扇;印度官员都穿麻布的民族传统服,一点也不崇洋媚欧,一身LV和江诗丹顿名牌。印度十亿人的民族心理相当平衡,印度独立六十年,凭此一点,即可自傲于世界的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