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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07-10-19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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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文擅制联语,往往极芊绵蕴藉,文采艳发之妙,有时步林屋应酬的联语,也请他捉刀,他一挥而就,很为迅速。有人称方地山为联圣,克文为联贤,原来他们俩既是师生,又是亲家,在制联上也是相仲伯的,现在将他传诵的联语摘录若干于下:
在北京赠春镜楼四娘云:“春岁鴃欲啼,马上相逢,为言昨日; 镜里花难折,樽前重见,怕说明朝。”
赠春宵楼九娘云:“春去春来,门外风花都不管; 宵长宵短,楼头欢好自无涯。”
赠醉红七娘云:“万古闲愁,凭消月子三分,春风十里; 一宵沉醉,安得珍珠百颗,玳瑁双栖。”嵌月珍二字乃七娘之名。
赠初霞云:“初时相见,便已留情,况移酒近眉,登楼把手; 霞绮成裳,犹嫌污色,愿裁云作履,踏月为盘。”又云:“初弦月,初胎花,便尔许相思,春到三分犹隐约; 霞锦裳,霞光珮,又无端邂逅,犀通一点已缠绵。”又云:“何事问眉颦,便是处相逢,春原多丽; 无端又樽酒,且今宵坐对,月正初弦。”克文赠联外,更请谢之光为霞画一像。
赠金铃云:“柳绽金时,春色湖边应早绿; 雨淋铃曲,歌声天上许重闻。”又云:“金难买笑,玉更生香,比湖上幽莲,湖边明月; 铃便护花,阁应巢凤,望天涯芳草,天末惊鸿。”
赠雨香云: “小雨隔帘,重云出岫; 微香吹梦,浊酒催吟。”又代人作云: “庭雨宜幽赏; 炉香静远思。”
赠蒋红英老五云: “老去闲情东去水; 五更残梦四更潮。”老五死,为撰《殉情记》。又挽云: “老眼无花,早说爱莲能自洁; 五云长渺,空悬宝剑寄余哀。”
赠小莺莺云: “漫与谈心,衔花偶向南台见; 初知学语,选树还来上苑花。”附注:“别京华五年矣,偶来重游,便尔邂逅,兰花深院,尽我低徊,聊写短句,供莺莺一笑。甲子岁朝春,龟庵。”
别有一妓名莺莺,昔名小桃红,先后二名,适同他的旧欢,因有联云: “提起小名儿,怅昔梦已非,新欢又坠; 漫言桃叶渡,念春风依旧,人面谁家。”又云:“薄幸真成小玉悲,折柳分钗,空寻断梦; 旧心漫与桃花说,愁红泣绿,不似当年。”
为凤珠写春帖子云: “泉文美富,洗字吉羊,敢祝向东风,愿凤翼双飞,犀灵一点; 帖写宜春,楼名燕子,还来就南国,看珠光万丈,月色十分。”
赠名女伶雪芳云:“流水高山,阳春白雪; 瑶林琼树,兰秀菊芳。”又赠雪芳妹秋芳云:“秋兰为佩; 芳草如茵。”
赠名女伶汪碧云云:“碧玉环,黄金锁,仙珮丁东,歌舞登场原绝代; 云丝发,月弓眉,神姿照耀,江湖满地此钟灵。”
芙蓉草在南通演戏,易名赵桐珊,请克文作嵌字联云:“桐柏秋吟,芙蓉夏醉,珊瑚冬艳,草木春芳。”
挽易哭庵盟兄云:“三世分明,才子神童来虎阜; 四魂归去,歌儿舞女哭龙阳。”注:“兄自言为张梦晋三世后身,前二世皆知之,张船山其一也。兄著《魂东》、《魂西》、《魂南》、《魂北》四集。”
挽张锡銮盟兄云:“矍铄哉是翁,不遇真龙,空悲射虎; 逍遥以容与,中年快马,老去骑驴。”张官辽东,以善骑名,人称“快马张”。
挽林万里云: “日下一函书,负汝相期在文字; 山阳几声笛,触怀失恸数朋交。”时倚虹新死。
挽况周颐云:“继梦窗白石,宿老成家,尽低唱浅斟,一代词人千古在; 溯沤尹缶庐,殷勤共话,怆小楼清夜,十年江国几回逢。”注云: “夔翁词颇自负,然佳固佳矣,持比沤尹,终输一间,方之两宋,半塘,耆卿也;沤尹,美成也,翁则白石也,今工倚 声之学者,予所心仪,仅沤尹丈一人耳,伤已!予识翁于缶庐,平生一面耳。”
挽何维朴云:“书画承家,三代儒冠寿耄耋; 典型遗世,千秋史笔传贤良。”
挽伍廷芳云:“长恨望中原,瘁躬乱世; 大星殒南海,痛哭完人。”
挽周自齐一联云:“干戈俶扰,沧海归来,撒手遽闻跨白鹤; 杨柳凄迷,梅花落去,断肠忍使泣红颜。”
李纯死讯传来,克文正在饮酒,酒酣,立成一挽联云:“尽狗盗鸡鸣,举眼未逢真国士; 空龙蟠虎踞,杀身谁泣故将军。”
梁任公自日本归,嫁女令娴,女婿周国贤,吉期为花朝,克文撰联贺之:“今代艺蘅词(令娴所作),三岛客星归故国; 传家爱莲说,百花生日贺新郎。”
冯国璋与周道如(坻)结婚,克文贺之云:“英发雄姿,争说小乔初嫁了; 清才高负,不逢卢象少年时。”
赠黄叶翁云: “山林平远倪高士; 词句清新李谪仙。”
赠吴昌硕云:“趣诣八家,于三绝而外,更能金石; 喜逾百岁,乐一堂之下,几代儿孙。”
赠步章五嵌“林屋山人”四字云:“林下疏泉清绕屋; 山中幽鸟静随人。”
贺叶楚伧与吴蓉结婚云:“一夜入吴,双栖鸾凤; 千秋题叶,独占芙蓉。”
偕孙寒崖循梁溪,入太湖,登万顷堂,湖上三山峙立,微雨凭栏,极苍茫之感,曾留题一联云:“几席三山,万顷波涛疑海上; 湖天一阁,重阳风雨是江南。”
克文宿西湖广化寺之凌云阁,寺僧谷云索楹帖,立成数联云:“四望林峦归几席;千重云水荡胸脾。”寺后六一泉联云:“登凌云阁,涉凌云想; 饮六一泉,读六一词。”又云:“右通岳墓,左接苏坟,忠骨香魂都咫尺; 后倚孤山,前临西子,潭光塔影共徘徊。”
题鸳鸯湖烟雨楼云: “十顷湖天,鸳鸯何处; 一楼烟雨,杨柳当年。”
自题一鉴楼联云: “屈子骚,龙门史,孟德歌,子建赋,杜陵诗,稼轩词,耐庵传,实父曲,千古精灵,都供心赏; 敬行镜,攻胥锁,东宫车,永始斝,梁王玺,宛仁钱,秦嘉印,晋卿匣,一囊珍秘,且与身俱。”克文曾刊一印“与身俱存亡”,在爱好的书籍上钤用之。
克文是多才多艺的,又工书法,华赡流丽,别具姿妙,既能作擘窠书,又能作簪花格。他登报鬻书,由方地山、宣古愚、张丹斧、冯小隐、范君博、余谷民(即余大雄)代订的小引云:“寒云主人好古知书,深得三代汉魏之神髓,主人愈穷而书愈工,泛游江海,求书者不暇应,爰为拟定书例。”民国十六年(1927)夏,登报鬻书,那是在北返之前自订的。如云: “三月南游,羁迟海上,一楼寂处。囊橐萧然,已笑典裘,更愁易米。拙书可鬻,阿堵傥来,用自遣怀。聊将苟活,嗜痂逐臭。或有其人,廿日为期,过兹行矣。彼来求者,立待可焉。”有一年,他书兴甚豪,登报减润鬻书,一日书联四十副,一夕间尽售去,乃购胡开文古墨,写一百联以酬知好,并用冷金笺临秦权全文屏条,又五九纪念写扇四十把,均录其五月九日放歌:“炎炎江海间,骄阳良可畏。安得鲁阳戈,挥日日教坠。五月九日感当年,曜灵下逼山为碎。泪化为血中心摧,哀黎啼断吁天时。天胡梦梦不相语,中宵拔剑为起舞。誓捣黄龙一醉呼,会有谈笑吞骄奴,壮士奋起兮毋踌躇。”爱国仇敌之情绪,溢于行间字里,确是可佩可贵的文字。
民国十一年壬戌(1922),湖汕大风灾,死人十余万,灾情严重,克文鬻帖扇助赈:一为宋宣和玉版兰亭精拓本,装成手卷,克文亲笔题签和引首跋尾。一为折扇,一面拓古金银货币,亲笔题识。一面为其姬人志君亲绘红梅。他写对联,有一特殊本领,就是不用桌子,把联纸悬空,由侍者拉着,他挥毫淋漓,笔笔有力,而纸不坏损,这是一般书家所难做到的。写小字更为奇妙,他终日吞吐烟霞,懒于起身,写时即仰睡在榻上,一手持纸,一手执笔,凭空书之。书成,字迹娟秀,没有欹斜疏懈之病,朋友看到,无不惊叹。当时上海各杂志及小型报,纷纷请他写报头。 《上海画报》赠定户的“明星笺”、 “名花笺”,也是他的题识而影印的。单行本的长篇小说,也请他题签。有一次,陶寒翠以所著的《民国艳史》请他写封面,他一挥而就。后来小说出版,送给他,他一阅之下,大懊丧。原来其中骂他的父亲袁世凯之处很厉害。从此他不再轻易应酬了。
他有时也作画。有一次,见河东君乔装初访牧翁之图像影本,喜临一过,周瘦鹃见而拿去,作《紫兰花片》小杂志插图。又绘有西子湖之雾。又画山水便面赠刘山农,又画松梅便面赠陈巨来,又画梅花便面赠梅兰芳。我的敝箧中也有他所绘的红梅扇,一枝虬屈,着花数蕊,甚为妩媚。又画松梅屏条四,铸版登载《大报》上,并作《画屏记》纪其事。
克文嗜剧,不但深于剧学,还写了许多谈剧的文章,如《氍毹怀旧记》,谈汪大头、小叫天、王瑶卿、金秀山往事。《窥妆楼剧谈》,谈旦角戏,《江湖老伶记》,谈薛瑶卿、吴桂芬、钱金福等,别于都下老伶而言。《说曲》,极推重徐凌云,谓: “歌与白,固已超超,然尚为人所易能,其面目之传神表情,则多出天授,且又加以揣练,故能毕妙毕肖,求之昔之名伶中,亦不数数觏也。”徐为上海“双清别墅”主人,于一九六六年春逝世。其它如《爨弄自述》、《天津昆曲家表》、《云裳艳索隐》、《登场琐记》、《粉墨轩渠录》、《粉墨百表》、《瞿俞趣事》、《义伶程艳秋》、《两义伶记》,一谈刘奎官,一谈贾璧云,《京沪伶人衣饰比》、《释辙》、《一鉴楼歌舞记》、《歌场纪事》、《天蟾名伶小评》、《钟吕正响》、《捧角秘史》、《论学谭调》、《述剧装》、 《誉金少梅》、 《箴小翠》、 《论新剧本》、《白眉王九》,谈老伶工王玉芳。女伶小桂红夭折,为撰《小桂红传》,并为《悼红集》作序。《寒云说曲》、《歌场闲话》、《哀潘月樵》、《丹桂一夕剧》、《岁阑雅集》,谈与童曼秋王艳芳姊妹合演事。《碧艳妙歌记》,谈与金碧艳同演《审头刺汤》事,《梨园景事》,正徐慕云之误。他又自己编了一个理想派剧本《鸡声》。别有一个独幕剧名《光明》。
克文不但能坐而言,也能立而行,自己粉墨登场,现身说法。除上面所谈与童曼秋、王艳芳姊妹、金碧艳合演外,又民国八年,为赈灾出演上海新舞台,冯小隐为编《红拂记》,克文饰李靖。又与潘月樵别演一戏。是年年冬,应张謇之邀,赴南通客串,与小荣祥合演《折柳》,与欧阳予倩合演《审头》及《佳期》。有一次梅兰芳请与克文合演《洛神》,由克文饰曹子建,克文以不日北上辞。又一度与某伶合演《回营》,他饰太宰嚭。又与姚元爽合演《惊变》。又与王汉伦合演《牡丹亭》等于百星大戏院。他的日记中也涉及,如云: “王汉伦来,同习《琴挑》表白。” 又曾与俞振飞合演《群英会》,克文饰蒋干,振飞饰周瑜,铢两悉称,且饶书卷气,观者无不击节。他谓官生一角,北方推程继先,南方推俞振飞。他又与人摄戏照甚多,如《群英会》,有与程继先合摄的,有与王少芳、夏荫培合摄的。又与王少芳合摄《胭脂褶》。又与汪笑侬合摄《管鲍交》。又演《惨睹》,饰建文帝,影载《游戏新报》,范君博题诗其上云:“有脚不蹋河北尘,此身即是建文身。闲僧满腹兴亡史,自谱宫商唱与人。”他演该剧,触及自己身世,沉郁苍凉,回肠荡气。方地山听之,为之潸然下涕。他演《审头刺汤》,小宴惊变,极昆乱之妙。林屋述其串剧经过云:“寒云先试乱弹,其声不宜,乃习小面,以白多而唱少也。试昆曲,其声宜,则唱官生、小生而兼小面。有武进赵子敬者,善笛工曲,乃从而拍焉。”又云:“赵子敬谓《拾金》,南北曲也;《惨睹》,小宫调也,此二剧最难。寒云先学之。曰吾若能得其难者,则易者迎刃解矣。而学之半载,白不上口,腔不归工,劝其改习他剧,不听,岂知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又数月,豁然悟焉。由是更学他剧,率不过数日即工,然必与善昆者讨论其腔调,考正其字音。其乱弹剧,皆为北京老伶工所授。 《审头》而外,尚有《乌龙院》之三郎,《逍遥津》之华歆,《琼林宴》之樵夫,皆工妙无匹。而昆曲中小生、官生、小面剧,其能者数十出。”又云:“寒云善昆曲,尝自谓所学为赵逸叟一派,与吴癯安、俞粟庐等不同,虽无党同伐异之论,而自负不凡,字准腔圆,确臻上乘,惜爨弄甚稀,音嫌微低,不宜于海上舞台耳。京剧最喜扮小丑,《审头刺汤》之汤裱背,《逍遥津》之华歆,《群英会》之蒋斡。每语人曰:“汤裱背、华歆、蒋斡诸人,或为小人得志,或为枭雄助焰,或为书呆受绐,其境遇截然不同,现身说法者,应推想其当时心理身分,庶可吻合无间。”
克文的收藏是多方面的,他的弟子俞逸芬有《寒云小事》,谓其师“搜罗之广博,考证之精审,皆足以自成一系统。集藏时间,大约宋籍与古泉同时,而金货与邮票亦不相先后,考其日记可知也。所藏宋本几二百种,因自署‘皕宋书藏’,百城坐拥,殆驾黄荛圃‘百宋一廛’而上之。予藏有《友林乙稿》印本,及先师手写所藏《宋本廿八种提要》,约略可以窥见一斑。《乙稿》序跋以外,钤印特多,如‘皇二子印’,则当洪宪之际,欲藉此以自晦也。如王冰铁所治廿八岁肖像印,则藏书时年岁也。”据我所知,如宋刊本《鱼玄机集》,为黄荛圃旧藏,跋识累累,且有曹墨琴、张佩珊、玉井道人三人所题。知林屋女弟子汪碧云善书,乃以明宫人朱漆粉盒,托林屋转贻碧云,请碧云题写该集上,而具四美。某岁,克文因急需现款,把该集与古泉一箧,向丁仲祜抵押三千元。后傅增湘欲得该集,不惜重价,克文又向丁赎回,让归傅有,书上即有“皇二子印”。东莞伦明《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云:“一时俊物走权家,容易归他又叛他。开卷赫然皇二子,世间何事不昙花。”识云:“袁寒云克文,于乙丙间大收宋椠,不论值,坊贾趋之,几于搜岩熏穴。又多内府物,不知如何得之也。项城败后,随即星散,大半为李赞侯、潘明训所有。诸书首皆钤‘皇二子印章’。”他又获得宋代原刻三坟之书,以证三坟古有而火于秦之说为不确。
古泉收藏很多,如王莽布泉、铅泉、银泉、金错刀,宣和元宝银小平泉,方地山便以政和元宝和银小泉赠之以为偶,原来政和皆通宝铁泉,重宝已稀有,元宝泉那是很珍奇的。后来方地山既得金代崇庆通宝,贞祐通宝泉,知克文有金天兴宝会小泉,以汉莽货泉厌胜奇品作为交换。又从董康经处易得元承华普庆泉,银质,为元小泉中所仅见。他很喜爱,佩不去身。一日易衣,忘末解下,便被浣衣人窃去,他非常痛惜,悬二百求之,不得。过了数年,忽有人持泉求售,即为该泉。失而复得,他又大为庆幸。又南北朝宋废帝的永光泉。泉品之繁多,那是不胜枚举的,他的《钱简》、《古逸币志》、《古泉杂诗》、《货腋》等作品,是连篇累牍的谈着。他又写了一篇《还泉记》,纪与人交换泉物的趣事。原来他以徐天启小平泉,易方地山金铜銙牌;以元皇庆通宝小银泉,易黄叶翁汉鎏金九狮纽梁玉玺;以蒙古大朝通宝小平银泉,易丹翁宋拓明拓合璧汉景君铭。可是这三泉,为他囊中的最上品,尤以大朝泉为元没有建元前之年号,载《山左金石志》,为世所寡有。易去了,时萦梦寐,不能或释。后来丹翁知道了,以大朝泉见还,且知彼好汉碑,亦不索归原物。他觉得过意不去,把奚铁生、魏柳洲合写的唐宋词八种为报。丹翁素喜长短句,欣然持去,也就各得其所了。又太平天国金货,重九钱七分。据云虽造成,而西洋各国,以太平天国非正式成为一国,不许通行,天王一怒尽毁之,此枚流出很不易。研究太平天国史料的简又文,曾约一观。
又太平天国纪元银锭,又徐世昌大金币,和银质的徐世昌纪念币相同,那是把银质币的模型而铸金的。又清饷金,乃左宗棠西征时所造,与饷银饼并行。又光绪银元有回历一千三百十二年字样,那是行于西陲的。又乾隆五十八年所铸银币,当时廓尔喀侵西藏,既平,铸以颁赍藏人者,侯疑始得于京中,转让克文。又西藏古金币,那是黄叶翁于清季官都中,西藏喇嘛人觐,翁于喇嘛随从中易得五枚,以其一贻克文,克文有西藏银币二,分其一为报,古金币上有回文,不认识,克文拓出,登报请人译之,愿酬所书屏条四幅。又把所藏五十金泉,风花雪月大秘戏泉装成小椟,椟盖方地山书,金铁芝刻。他又从中国古泉推而广之,兼收并蓄各国金银稀币,如古印度银泉,为张叔未旧藏品,又古印度金货,葡萄牙古金币,乃七世纪物,曾载倪氏《古今钱略》。又昭通年号的安南银币,乃余艇生藏,以赠克文的,载《古泉汇》。又法国二十法郎金货,上有拿破仑像。又十八世纪意大利联邦威尔斯共和国银币。又十九世纪的金货。又埃及一百僻阿斯特金货。又韩国光武二十圆金货。又希腊若耳塞第一世金货。又保加利亚匪地难德第一世金货。又塞尔维亚米兰第一世金货。又罗马尼亚加罗一世金货。又日本元治元年银钱。又古东罗马金货,上有东罗马帝福加司像,以三百元购得。又法兰西沙尔第十金币。又拿破仑一世金币。又罗驾古铜货,正面有尼禄像,背面为女神。另一铜货,正面戈谛安像,背面为女神。又英吉利佐治第二世币。又爱德华三世币。又日本古金币,一安政,一天保,二百年前物,是黄叶翁之友颜仲留学日本时所得,易克文书联,克文写二联报之。一:“沧海万流曾濯足;春淞一翦且浮家。”又一:“抱癖嗜痂君独异;笼鹅换字我应惭。”克文又取自藏的金银货币,精拓各二纸,凡二百余品,用玉版宣纸,装裱成四厚册,每纸都以精楷亲加题注,外用明瓷青纸为衣,颜曰“世界古今货币一斑”,共两部,一自存,一让人。总之他所藏的共有七十余国,并征求“世界货币图谱”。这许多金质稀币,后来生活困难,都由周作民介绍向金城银行作贷款质物。
他不仅收藏硬币,纸币亦兼收的。曾登报征求纸币:“中国古旧已废之纸币,宋代曰交子,曰会子。金代曰宝钞,曰宝会。元明清均曰宝钞,清又曰户部官票。如有以此数类见让者,毋任欢迎。”
邮票也是他集藏的一部分。他的集邮是来沪后,由周今觉启发的。今觉在《晶报》上写《邮话》,他也在《晶报》上写《说邮》。常赴中华邮会物色佳品,他所藏有清末库伦寄北京的邮函。这是蒙古初设邮政第一次寄出,印文“蒙古库伦己酉腊月初四”,蒙古邮政局即该月初四日成立的。又邮函背贴海关大龙文券五。函面贴法兰西券二十五生丁一枚,西元一千八百八十六年自天津寄往德意志者。又清红印花三分暂作三分邮券倒盖。又万寿倭版大字八分短离券。又台邮古券二品。又以四千金购一邮册,他列有“邮集珍品目”,如海关小龙券五分褐棕色,万寿上海版全新无水印,万寿小字加盖三分作半分缺二字,大字长距离四分作四分,廿四分作三角, 日本版十二分作一角,短距离三分作半分倒,第一次日本版二圆,汉口临时中立一角六分,及五角,南京临时中立二圆及五圆,伦敦加盖四分倒,二圆宫门倒印,福州中立欠资,自半分至三角,海关加盖四分及一角等。又以千元向德意志人易得一九二七年的《世界邮钞年鉴》。
印章颇多名贵珍稀之品。如汉代私章牧躬印,汉溧阳侯印,汉秦嘉印,汉陈成印,玉质,佩不去身,在沪被妓流所见,攫去,谭踽庵夺回,后与丹翁易物,心不释,仍易归。汉白琉璃印,白若羊脂。汉缘琉璃印,绿若翡翡,成为一对隽物。又匈奴官印,又东晋虎头将军印。又梁孝王玺,玉质,自黄叶翁处易来。又梁庾信玉印。又明杨继盛朱文印,认为忠烈遗物,辉映天地。又绛云楼书画印,象牙质,白文,鹿纽,高寸许。又柳如是联珠铜印。又卞玉京牙印,作卞赛朱文,瘦劲有力,克文自谓:“触手腻泽,疑有脂痕在焉。”又薛素素联珠印,云影环纽,黄金铸成,重九钱七分,因撰有“明侠女薛素素金印记”。又赵悲庵摹汉镜铭石章。最名贵的,当然要推刚卯和严卯了。他得刚卯于西子湖头,白玉明润,如冰如雪,隶文浅刻,直一小汉碑,诧为奇宝,颇以不得严卯为匹,引为遗憾。丹翁告之,严卯为道州何子贞曾孙星叔,见之于吴门潘氏,鬻三百金,星叔力不胜,便由丹翁得之。克文愿以千金重宝及宋刊《韦苏州集》易归,与刚卯合。丹翁允之,该印为玉质,长寸有二分,方六分。克文因名其居为“佩双印斋”,作文纪其经过。既而有人认为克文以重宝易赝鼎,克文听了大发脾气,在报上刊登广告,征求刚卯、严卯:“不佞比千金宝易严卯,人皆目为痴,不知人之不痴者,岂足与言好古哉! 或竟谓严卯为时人所造以愚不佞者。不佞诚愚,而时人有此神技,可以颉颃周秦,超迈魏晋矣。既有此抱神技之时人,则刻制易易耳。兹特悬两千金,如有以刚卯严卯类于不佞所藏而见让者报之。仅有其一者,刚卯报金五百,严卯倍之。”后来何星叔有诗贺之云:“二千年后求知己,双印斋中有主人。已幸燕环归寝阁,更看龙剑合延津。摩挲字比金刀古,赠答情如玉案新。笑我西施亲网得,却无艳福享横陈。”又克文有《洗印记》,亦纪其得印之奇迹,略云: “……于洹上农家,以玉珮及银币二,易得魏武帝幼子曹【整】印,适端陶斋信宿村中,便持印往质,端据印赞叹,称奇者再。取印泥拓数纸,印留无还意,且即日欲行,忧之。会群饯端于别馆,乃乘隙人室,怀之以归。后印一度堕颐和园,再堕于西苑之北海,悬赏求得,又为友人巧取而去,以计赚归,系襟带间凡十年,既而与古匈奴玉玺,汉秦嘉玉印,汉虎牙将军银章,同藏宋代错金镂银宝匣中,日夕置枕侧。一日,出印摩挲,坠唾盂中,加以洗拭,忽露光色,用布磨擦,采泽毕现,乃古之紫金。认为获于十载前,昭于十载后,喜而写《洗印记》纪其事。”至于这个铁匣,旧为阮元藏秦汉印的,方地山以四百金获得,克文爱之,以明刊《左氏春秋》、清刊《四朝诗》易来。
其它珍藏,首为商鉴,出土于岐山下,丹翁于阎履初处得之,故后归克文,上有象影文字。黄叶翁为撰《商鉴释文》,有云: “丹斧藏陈簠斋镜拓百七十种,徐积余所藏镜三百余,合余所自藏及友人投赠拓本,为各书所未著录者,亦数十品,其时代皆不越炎汉而上。他若考古博古诸图,西清、宁寿两鉴等,数十年虽一秦镜且未之前闻。宋以来杂家小说,若《侯鲭录》、《西溪丛话》、《七修类稿》等书,好载奇伟镜文,亦从无此鉴之奇者,铄秦躐周,俯视汉镜不异孙曾,故余信为三千年创见之奇宝也。”因榜所居为“一鉴楼”。又商钿银车饰,又商琮,谓可比吴大澂之夷玉璇玑。秦权有黑的,有金铜合造的。又秦诏版,玉质,又周钚【垩】,铜质。又楚夹敖玺,又赵东吴车饰,铜质。又宋宣和玉兰亭,乃道君皇帝缩临,尾有跋语,倩名手精拓四纸,点画清朗,足为楷法良范,以玉盖损,不能多拓,一自存,一赠方地山,一赠黄叶翁,一登报出让,或以易物,后由署名自娱斋主的以米襄阳书册易去,书册凡二十叶。
书画方面,他所以署名寒云的《蜀道寒云图》,是足以代表的。又唐人写《洛神赋》。又有宋赵大年《风尘三侠图》精品。以不喜巨幅,拟让售,授诸范仆,结果被一姓宋的骗去,且避而不见,便登报限三日内把画送还,后来不知是否珠还合浦。明女史马邢慈静画观音,纸本白描,称为妙品,罗两峰所绘的《舟中吟诗图》,是为翁覃溪而作的。又吴梅村书札,别有牙牌酒筹,百年上物,命其长媳初观摹录,发表在《晶报》上。时人之作,他也很珍视,如陈巨来为他刻的象牙六面印,他认为其中“君子豹变”一印,与汉印同钤,不能辨别。集峄山碑字书联赠之:“制书刻辞,能为金石;长年久乐,道在高明。”又王克琴绘牡丹,梅兰芳绘红衣达摩合锦扇,又临沂崔涤亵以桃核精雕达摩像赠克文,他说“不让古之核舟”,酬之以诗。梅兰芳以画鸡竹直幅赠克文,克文题之云:“行思画重宣和谱,千载梅家又见君。雄汉雌秦超象外,漫持翠帚拂青云。”注:“《宣和画谱》:‘梅行思画鸡最工,号为梅家鸡。’”克文又画梅花便面酬梅兰芳。方地山为作“豹岑”嵌字联:“窥豹一斑容我说;遥岑寸碧与天齐。”又余冰人书扇赠给他,他再索沈寿小绣品,颇以未获为憾。
克文的收藏面很广,香水瓶也是他所爱好的,他认为香水瓶晶莹剔透,精巧玲珑,制作各各不同,尤其是带有香泽,一瓶在握,似亲绝世婵娟,这是很好的玩意儿。他的日记,便有一则:“归途市得香水一樽,香静而永,樽以白琉璃雕弥勒像,欢喜庄严,仿佛唐造像焉。”所以他的居室中,往往把香水瓶杂置在铜瓷玉石书画骨董间,虽不伦不类,然有高有矮,有方有圆,有大有小,有浑有扁,错落散列,却也光怪陆离,不可方物。
他又喜藏秘戏图,既有秘戏泉币,又欣羡曼青的秘戏小镜,为题二诗:“并头交颈镜中窥,相对何须更画眉。此是同心双结子,曾从袖底系人思。”“六朝小镜范菱华,堪与摩挲遣有涯。何似大泉图秘戏,横陈一例尽无遮。”他搜罗的秘戏图,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尤以法国的一套,设着彩色,最为冶艳。他又登报征求裸体美人照片,亦获得相当数量。
谈到嗜好,他的鸦片烟瘾很大。这时的大米大约每石十元,他的鸦片烟的消耗,每天却非二十元不办。原来他没有事做,总是一榻横陈,无限度的吸着,朋好中的瘾君子,也来帮他狂吸。替他煎烟的当差,多少揩些油,所以这二十元一天的鸦片消耗,并非惊人之笔。他因高卧惯了,除却出门,总是短衣,不穿长袍。朋好来,也是短衣相见。他又懒于出门,几件长袍,老是挂在衣架上,难得穿着,尤其寒暑易序,一搁数月,他自己也忘记了,佣仆们往往偷他一两件出去卖了,他糊糊涂涂不加查问,但是说他糊涂。他有时却精细得很,厨子买了一只鸡回来,他却问若干钱一斤,共若干斤两?厨子回答了他,他说:“你去找个秤来,让我亲自秤一下。”为了抽烟,起身很迟,有人去访他,在晚间九时左右,总以为这时他必定起床了。不料到了他的寓所,他尚高卧未醒,由他的小舅子唐采之出见,且深致歉意,说他起身,大约再要过两三个钟头,请稍迟再来。又道:“明天一早来,也可以见到,因为这时尚未睡觉,过午又复蝶梦蘧蘧了。”颠倒昼夜如此,难怪不能永寿,后来他也觉得这样下去,与身体健康有关,便立志戒烟。他在丁卯八月十九日的日记中云: “延浦生应仙以其自制丹药,为予戒绝罂粟膏之嗜,即自今日始,永与之绝。”二十日云:“痼疾既除,身体遽爽。早起,偕佩文访芥尘。”二十一日云: “雨,寒,微不适。林屋来,劝予仍进罂膏,予略进,呛逆不可,亟弃去,誓决不再进。”二十二日云:“仍服浦生药,疾良已。衷怀快甚,知从兹烟癖断矣。芥尘来。”二十八日云:“得眉云书。予自除痼疾,饮食渐加,起居有序,十四年之束缚,自此解矣。”
过了若干时期,克文体觉肥硕,貌交丰腴,曾摄了小照,与未戒时之照片同刊登《晶报》上,这样一宣传,浦应仙的戒烟丸生涯大好,他在门上挂着“浦子灵速戒烟丸”的牌子,可是一般文化较低的人们便称他为“浦子灵”。他也以浦子灵自居。这和上海的“美丽川菜馆”,大家呼它“美丽川”同一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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