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华:遵义会议后毛泽东的权力扩张和来自莫斯科的政策干预
一、毛泽东逐步掌控军权、党权
毛泽东自诩为「以其道易天下者」,[1]「道」者,个人对改造中国社会和世界所持的理想抱负也。那么,三十年代前期,毛所企盼实现的「道」,其具体内涵又特指哪些方面呢?作为一个已接受共产主义基本概念的zhonggong领导人,致力于结束国家分裂混乱局面,创建一个以共产主义为价值符号的公平、正义的社会,这或许距毛当时所要实现的「道」不至相差太远。然而,此「道」与彼时一般共产党人之「道」并无多少差别。毛的「道」之特殊性,即此时的毛已开始萌发若干有别于莫斯科「正统」理论之片断想法。毛基于多年在乡村领导农民革命之体验,已具体感受到在共产国际指挥下之zhonggong中央诸多政策和实践与中国社会环境之间存在严重冲突,而由此冲突显示出的中国社会环境对莫斯科理论之拒斥,将严重阻碍zhonggong在中国社会扎根、断送zhonggong取国民党天下而代之的大业宏图。
对于胸怀济世之志,如毛泽东这样的聪秀之人,「道」之产生并非太难,其乃源于对现实的直接感悟,只要将其略加提升,「道」即可了悟于心。困难者,实现其「道」必先有其凭籍,即所谓有道无恃,道乃虚空,有恃无道;其恃也忽。只有融「道」(思想、理念)、术(策略、方法)、势(地位、权力)于一体,方可出现运动中的良性循环,并渐次向理想境界迈进。
如果说,1927年以前的毛泽东对上述三者之有机关系尚无直接感触,那么到了1935年,在历经开创红色根据地的万般辛苦和多年党内斗争的沉浮后,毛对其间关系之体认就深镂于心了。所幸天佑zhonggong,毛泽东这个「本来很灵」,但被扔到茅坑里去,「搞得很臭」的「菩萨」,在遵义又开始「香起来」,[2]并被大家捡了起来,原就素有「救小人」之志的毛,果然义不容辞,在遵义会议后立即就行动了起来。
极具现实感的毛泽东深知,在1935年,他实现其道的唯一凭藉就是zhonggong及其领导的军队。然而,遵义会议及以后陆续发生的zhonggong核心层人事变动,只是使毛在zhonggong最高决策和指挥系统第一次获得了发言权和决定权,离执掌党和军队「最后决定权」的距离尚远,这种状况虽非令毛满意,但在当时,也只能如此。在zhonggong面临危急存亡的紧急关头,毛选择了「见好就收」的方针,主动放下党内分歧,将全副精力用于对外,此既是毛的明智,也是形势使之然。
1935—1936年,面对国民党的军事追击,维持zhonggong及其军队的生存,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但是对毛而言,事实上却存在着并行的两条战线。
第一条战线是对付国民党的外部战线。不言而喻,「易天下」即是缚国民党之「苍龙」。在zhonggong未夺取政权之前,威胁zhonggong生存和发展的主要力量只能是蒋介石政权。因此,如何回击并打败国民党,不仅是毛须臾不能忘怀的首要问题,也是毛用以凝聚、驾驭和统一全党的最重要的政治理念和驱动力量。
与第一条战线相比,第二条战线虽不那么凸显,却同样重要——这即是党内斗争的战线。显而易见,欲易蒋介石政权之天下,若不牢牢掌握zhonggong及其军队,则一切免谈。
众所周知,毛泽东是zhonggong军队的主要创造者之一,但是,毛对江西中央红军的实际控制力在1932年后的zhonggong上层斗争中逐渐被削弱,以至最终丧失。军队高级领导人受到党的影响,对毛泽东渐趋疏远,直至遵义会议召开前,毛泽东对军队的影响力仍是晦暗不明。将毛与军队领导人联系在一起的唯一共同点,就是双方对1934年后zhonggong军事指挥的不满。因此,毛泽东在遵义会议获胜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将其分散在军队中的影响力重新聚合起来,将他在遵义会议上所获得的政治优势迅速落实到对军队的掌握与控制上。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号称十万,实则八万,自江西突围,行至遵义时,因战斗伤亡、脱队,人数已减至三万多人。领导这支军队的红军将领,分别是红一军团总指挥林彪和红三军团总指挥彭德怀。而由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领导的红四方面军和由贺龙、任弼时、萧克领导的红二方面军,分别处于单独作战状态,林、彭所率军队实际上是此时zhonggong中央唯一可以依靠的力量,林、彭也是毛泽东急欲驾驭的军方两个最重要的将领。
毛泽东在遵义会议后期改组中央机构阶段,进入了中央常委会,但是红军的指挥权仍归周恩来。毛泽东开始利用战争的紧急环境,有步骤地扩张自己在军事指挥方面的影响力。 1935年3月4日,在张闻天的提议下,中革军委以主席朱德,副主席周恩来、王稼祥的名义签发命令,决定成立前敌司令部,「委托朱德同志为前敌司令员,毛泽东同志为前敌政治委员」,[3]这个建制与任命,虽然没有改变周恩来的最后决策者的地位,但是,毛泽东事实上已开始以政治委员的身分,担负前敌总指挥的职责。
毛泽东就任前敌总指挥一职,是迈向掌握军权的关键一步,但是几天以后,围绕是否攻打打鼓场,毛泽东的意见与周恩来、张闻天、王稼祥及一军团的林彪、聂荣臻等发生了分歧。在3月10日由张闻天主持召开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毛泽东刚担任没有几天的前敌总指挥被撤消,由彭德怀暂代。 [4]
在这决定毛泽东前途的关键时刻,毛毫不退缩,他于当晚找周恩来详谈,使周恩来接受了他不进攻打鼓场的主张。 [5]紧接着,毛泽东以日常军事指挥需要完全集权的理由,向张闻天提议:成立「三人团」,全权指挥军事,并得到了张闻天的赞成。[6]1935年3月12日,张闻天在苟坝附近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将成立「三人团」的提议提交会议讨论。会议批准成立由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成新的「三人团」(又称「三人军事领导小组」),至此,毛泽东才正式进入军委最高领导机构。
毛泽东在短短的一、两天时间内,以坚强的意志力,挽回颓势,更进一步扩大战果,当仁不让,毛遂自荐,提议组成有自己参加的新「三人团」,并通过党的会议的形式,正式予以合法化,使自己名正言顺地成为当时最重要的军事领导决策者之一。
毛泽东进入新「三人团」后,迅速使自己处于核心决策的重要位置。在3月至5月的两个月时间里,毛泽东以大踏步回旋转移的指挥战略,集中中央红军在黔、滇、川之间穿插运动,其间,既有胜利,也有战斗失利。频繁的战斗和就地打圈的战略,使部队疲惫不堪,更遭致红军高级将领的埋怨和不满。到了1935年5月上旬,由毛泽东部署的攻打会理城的战斗,屡攻不下,这时红军领导层对毛的不满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林彪正是在这种背景下,给周、毛、王「三人团」写了一封信,提请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随军主持大计,请彭德怀任前敌指挥,迅速北进与四方面军会合。 [7]
林彪的这封信是在zhonggong及中央红军处于紧急状态下写出的,并无与毛泽东有意作对的念头。在以往的历史上,林彪与毛从无个人过节,林彪的这封信纯系出自他对红军前途的考虑,表达的是当时红军中普遍存在的情绪。
无独有偶,类似林彪信中所反映的对毛泽东指挥才能的怀疑、不满情绪在其他zhonggong领导人中也不同程度地存在。1935年4月中旬,刘少奇到红三军团担任政治部主任不久,很快就感觉到部队中弥漫着对「只走路不打仗」的强烈埋怨的情绪。他将了解到的军中情绪,结合自己的意见,给中央军委发了一个电报,刘少奇拿着电报要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和三军团政委杨尚昆签字,彭德怀认为电报所述内容与他的看法不同,拒绝签字,杨尚昆则在电报上签了字。[8]
在新「三人团」中,王稼祥与毛泽东关系较为密切,但是他对毛的指挥方法也存有疑窦。还在新「三人团」成立之前,王稼祥就常因作战指挥问题,与毛发生争论。王稼祥还经常要求中央开会,讨论军事行动。[9]新「三人团」成立后,王稼祥对毛指挥部队大幅度运动不以为然,他向张闻天表示,老打圈圈不打仗,可不是办法。 [10]
林彪的信和刘少奇的电报,对毛泽东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是毛泽东在遵义会议后所面临的最严重的挑战。这个事件性质之严重,不仅在于它显示了对毛泽东的不满已蔓延至当时zhonggong中央所赖以依靠的唯一军事力量——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而且这种不满正向中央核心层蔓延,如不立即予以消除,毛刚刚获得的军权极有可能被再度削夺。
毛泽东迅速采取行动,正面反击这股由林彪领头的反毛风潮,他既不采取与林彪等私下沟通的方式,也不逐个向中央核心层成员解释、征询意见,而是将问题直接挑明。毛向张闻天建议,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得到了张闻天的同意。毛的目的非常清楚,用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的方式,以党的名义将对自己的不利舆论打压下去。
1935年5月12日,旨在批评林彪等人「右倾」、「动摇」的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在会理郊外召开。与会者仅有张闻天、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朱德及一、三军团司令员和政委林彪、聂荣臻、彭德怀、杨尚昆。这次会议名义上的主角是张闻天,他按照会前与毛泽东、王稼祥商量的报告大纲,严厉指责林彪等人对毛军事指挥的怀疑是右倾。在这个时刻。毛颇需要张闻天所擅长的理论语汇,只要将这股对自己不满的风潮压下去,扣什么「帽子」都无所谓。
也许考虑到张闻天仅是一介书生,还不足以震慑林彪等武将,毛泽东全然不顾自己是当事人的身分,亲自出马。严厉指责林彪、刘少奇,称彼等信和电报是对失去中央苏区不满的右倾情绪的反映。 [11]毛并认定林彪是「娃娃」,不明事由,而将事先毫不知内情的彭德怀看成是幕后挑唆者。[12]毛在利用了张闻天作为反林彪、刘少奇的主攻手以后,迅速再将矛头转向张闻天。毛不能容忍张闻天扮演党内最高仲裁者的角色,决意利用这个机会打击一下张闻天的威信。毛在讲话中暗指张闻天去三军团,与彭德怀勾结反毛。[13]这次会议以肯定毛的军事指挥、毛大获全胜而结束。面对毛泽东的无端攻击,彭德怀、张闻天抱着「事久自然明」的态度,一切以大敌当前,内部宜安定为考虑,在会上和会后都未予以说明和解释。[14]
会理会议对毛泽东在党内和军内地位的确立具有决定性的意义。如果说遵义会议意味着毛泽东获得了政治上的胜利,使毛进入了zhonggong最高核心层,那么会理会议则标志着毛已将他在政治上的胜利具体落实到对军权的控制之上,从此,毛成为事实上的军队最高领导人。毛用其坚强的意志力,将红军最重要的将领林彪与彭德怀牢牢掌握在手中,并使自己在核心层中处于不可批评的地位。毛泽东在会理会议前夕及会议上的行动,将刚刚获得在「党内负总责」的张闻天置放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使代表党的张闻天成为某种点缀和不具实际权威的象征人物。毛实际上用合法手段使自已成为zhonggong第一号人物,而这一切都是在周恩来对毛的妥协、退让下实现的。
会理会议也给日后zhonggong核心层的内部关系造成复杂影响,埋下了毛泽东对彭德怀、张闻天怀疑、猜忌的种子。毛与彭德怀共事很久,两人个性殊异,双方虽在1931年后关系疏远,但是并无明显矛盾和冲突。但是林彪信一事,使毛认定彭德怀城府很深,从此对彭深藏防忌之心。会理会议后,毛将曾参与刘少奇电报一事的杨尚昆调出三军团,而改派自己的老故旧李富春任彭德怀的政委,实负监军之责。毛对张闻天素无好感,仅是为了推翻博古,才使毛、张暂时联合。毛对张的固有成见,使他在指责过刘少奇以后,将刘轻轻放过,并听信了刘少奇对张闻天参与和彭勾结的猜测和判断。刘与军队素无渊源,在军中不具资望,毛并不认为刘少奇有在军中掀风作浪的能力。刘少奇为脱身,迅速将责任推到张闻天身上,使刚刚开始的毛与张的政治结合蒙上了阴影,[15]也使毛对刘与张的对立关系有了新的认识。但是刘少奇电报一事,还是使毛多存一分心计,为避免刘少奇在军中培植影响,会理会议以后,刘少奇也被调出三军团。
1935—1936年,毛泽东将其侧重点主要放在对付国民党的第一条战线,在毛的努力下,红军阻遏了国民党对陕北的军事进攻,使zhonggong的生存环境获得了明显改善。毛在军事上的成功,对其政治生涯有极重要的意义: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毛只是以擅长指挥军事而著称于zhonggong党内,人们看重毛,主要也因他深谙中国传统兵法并将其灵活运用于开创zhonggong根据地和发展zhonggong武装。毛在遵义会议上之所以复出,最重要的原因也是zhonggong军事行动屡屡受挫,军事指挥已捉襟见肘,党和军队的前途万分危殆,中央政治局一班人迫于无奈,请毛出山,试看毛能否使zhonggong脱离险境。而在当时,党的上层,从来也未将党领袖之名义与毛的名字联系起来,更遑论想象毛登上军事指挥岗位即不再下来,并将其在军事指挥上的影响力迅速向政治和党务领域延伸。
从主要担负军事领导责任到一身兼负党和军队的决策以及指挥责任,毛泽东在党和军队中发挥的作用日益突出,此既是zhonggong领导体制在战时环境下变化的产物,又与毛所占据的特殊地位、他所拥有的独特的政治资源有关。同时,这也是毛顽强努力的结果。
zhonggong领导体制在战时状态下发生的变化,对毛泽东顺利地将其在军事指挥领域的权力延伸至党的领域有着直接的影响。zhonggong在江西瑞金时期,曾模仿苏联体制,建立起以党为核心的党、军队、政府三套相对独立的系统,在这三个系统中,党机关的权力至高无上。博古虽是一介书生,对军事指挥完全外行,但他主持的中央政治局和书记处却完全将军事系统置于自己的领导之下。担任军事领导的周恩来、朱德、项英等严格遵循共产党纪律,在作出任何重大军事部署前,均请示征得博古的同意。李德发挥的作用虽然极大,但他并不参与政治决策,其对红军的军事指挥往往也是首先向博古通报,并知会周恩来后,再发出作战命令,尽管他的个人意见一般均是最后意见。长征前夕,战况瞬息万变,形势极端危急,为了适应战略大转移的战时需要,党和政府系统全部并入军队,全部权力完全集中于博古、李德、周恩来领导的「三人团」。遵义会议虽取消了「三人团」,但在1935年3月,又根据毛的提议,重新由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成「新三人团」。然而,「新三人团」的体制却不同于「老三人团」,代表党的张闻天并不在「新三人团」之列。遵义会议原来决定,周恩来是代表党在军事上下最后决心者,毛泽东辅助周工作,[16]但到1935年春夏之交,周恩来与毛泽东调换了角色——周成了毛的辅助者!本来,王稼祥因伤重,很少参与决策,这样毛就成了事实上的zhonggong最高军事指挥者。在紧张的战时状态下,军队与党已溶为一体,当毛置身于领导军队的关键地位时,实际上他已处于随时可以领导党的有利位置。
毛泽东作为zhonggong军队的主要缔造者和zhonggong最大一块根据地——中央苏区的开辟者,在中央红军中拥有广泛的干部基础。毛所拥有的与军队的这种特殊关系能够确保毛即便在政治上失意之时,也可以对军队发挥一定的影响力。与绝大多数zhonggong领导人不同,毛还是参与建党的元老,他是硕果仅存的几个zhonggong一大代表之一,其在党内历史之长,在军中基础之深厚,除张国焘之外,1935—1936年zhonggong领导层中的任何人都无法与其比肩。毛完全可以依靠其在党内的资历和地位,就党的全局性的方针政策和其它非军事性的问题提出自己的主张,而不致遭到越权的指控。
正是基于上述因素的合力作用,毛泽东在1935—1936年使自己在zhonggong领导层中越来越处于最有实力、最具影响力的地位。
在大敌当前,全力指挥军事的同时,毛泽东对党的大政方针保持着高度的关心。一方面,毛不敢冒任何风险,谨慎地在莫斯科划定的禁区前穿插迂回,努力维持着中央领导层的稳定;另一方面,毛又不失时机,利用战时状态提供的机会,巧妙地运用自己的影响力和特殊地位,有条不紊、小心翼翼地对党的重要机构进行局部调整。
一、在中央核心层,毛继续保持同「教条宗派分子」的合作,至少在形式上,zhonggong六届四中全会、五中全会形成的政治局的格局保持不变(在正常情况下,大规模调整政治局需事先报经共产国际的批准)。但是,从莫斯科返国干部的具体工作,大多只限于党的宣传系统、技术性的党务工作系统和地方工作系统。「教条宗派集团」基本失去了对军队的影响力。与此同时,个别军队领导被吸收参加了政治局,而一批重要的军事干部经常列席政治局会议则逐渐成了惯例。1935年12月27日,毛泽东扩张党权的第一个大动作出台,由毛而非张闻天,在党的活动分子会议上,作传达瓦窑堡会议的报告《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1936年5月,由毛主见美国记者斯诺。
二、毛将与周恩来等关系密切、且和莫斯科有较深情感联系的原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调作其它次要工作,[17]将原由政治局直接领导、因长征而不复存在的国家政治保卫局易名为方面军政治保卫局,并派自己在江西瑞金时的秘书王首道担任该局领导,将这个关键机构予以恢复,并划归于自己管辖之下。[18]
三、毛任命王首道取代邓颖超负责刚刚恢复建制的zhonggong中央秘书处,并同时领导中央军委机要科、原国家政治保卫局机要系统,将原由邓颖超负责的党、军队、秘密工作等全部机要通讯系统置于自己的统一管理和严密监督之下。[19]
四、毛深知掌握与莫斯科来往秘密电讯对其政治生涯的极端重要性,从1935年末开始,毛就直接控制与莫斯科的电讯交通,而不容其他任何领导人插手,[20]从而确保自己在信息掌握、研判及利用上获得任何人无法得到的优势与便捷。
毛泽东对军权与党权的蚕食,是在张闻天的配合及利用了张闻天的党的领袖地位,以公开的形式进行的,遵义会议后产生的毛泽东与张闻天的政治结合,为毛泽东扩张自己的权力提供了合法的掩护。
二 从毛、张(闻天)联盟到毛、刘(少奇)联盟
建立在反对原zhonggong最高权力核心「三人团」基础上的毛泽东和张闻天的政治结合是在遵义会议及其后形成并逐渐得到巩固的。为了反对博古等人的极左的领导,从1934年10月起,毛泽东就加紧了与张闻天的联络,在毛的启发和诱导下,张闻天和王稼祥相继从原中央政策的拥护者转变为批评者,成为毛要求改变中央领导的重要支持力量。在遵义会议上,毛泽东鼓励张闻天与博古、李德展开面对面的斗争,让张闻天在会议上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会议决定由张闻天起草决议,此举使张闻天在党的核心层内的作用明显突出。1935年2月5日前后,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决定张闻天取代博古在党内负总的责任,至此张闻天成了事实上的zhonggong中央总书记。这是在当时的形势和条件下,zhonggong核心层所能作出的最佳安排。由于张闻天与莫斯科有较深的历史渊源,且是zhonggong一个较长时期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此举不仅可以减缓莫斯科对zhonggong领导层变动可能产生的不安和疑虑,更可以向全党,尤其是向那些与近几年党的方针、政策有较多牵涉的军政干部显示党的路线的连续性,从而尽量减少中央改组在党内引起的震动,加强党在极端困苦条件下的团结和统一。在张闻天成为中央总负责人之后,1935年春夏之交,毛泽东也取代了周恩来在红军中的最高军事指挥地位。至此,毛泽东与张闻天,一个全力掌管军事,一个集中精力于党务,两人开始了政治上的密切合作。
毛泽东和张闻天是性格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毛是zhonggong元老,又多年在乡野打游击,深受中国农民造反文化的浸染,身上既有源于高度自信的沉稳和持重,又带有颇为浓厚的「山大王」气息;而张则是「红色教授」型的知识分子。1935年以前,张闻天对毛虽未予以高度重视,但亦无明显的成见;然而,毛对张则有一种类乎出自本能的排斥。毛鄙夷张等仅凭背了一麻袋马列教条,却在莫斯科支持下来苏区夺权;毛更反感张以理论家自居,隔三差五即有大报告问世,给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毛和张虽在反对博古中央的基础上,达成了一种战略合作的关系,但毛从未将张放在眼里。张闻天在军中毫无基础,其政治资源主要来自莫斯科以及他在政治上对毛的支持,因而在毛、张联盟中,张只是一个弱势的合作对象,天平必然向毛的方面倾斜。遵义会议后,毛泽东开始注意掩饰其个性中的不良方面,但是一触及到利害关系,毛性格中的那种刚愎自用、猜忌防范心重的特征立时就暴露出来,毛在会理会议上的表现即是明显的例证。
从毛这方面看,毛张联盟的最重要成果就是通过与张闻天的合作,联合了暂时还占据党机关的「教条宗派分子」博古、凯丰等,运用党的权威挫败了当时毛的头号对手——张国焘「另立山头」的分裂活动。在毛、张合作共事的几年里,对毛个性已有了解的张闻天尽量避免与毛发生正面冲突,对毛的咄咄逼人和峭刻嘲讽一再忍让。[21]张闻天之对毛奉命唯谨,主要是出于对共产党事业的考虑,在另一方面也与其个性温厚有关,但同时亦是因为他已为自己创造了毫无依托的虚弱地位。张闻天乃一书生型领导人。置身于严酷的战争环境,只能唯毛马首是瞻,尽管张闻天还坚持着最后一两个阵地不愿轻易放弃。
1936年底至1937年初,毛在求「势」的过程中,熟练操用各种谋略,已将许多大权集中于自己的手中。然而毛的胸臆仍难以抒解——在以其「道」易zhonggong路线方针方面,毛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在党内同僚的压力下,他只能隐忍内心的不满,违心接受对zhonggong过去政治路线的评价。
「zhonggong的政治路线是正确的」,这是横巨在毛泽东面前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这不仅因为它来自莫斯科,也因为它是遵义会议参加者所一致拥护和接受的正式结论,它同样也是毛泽东与张闻天政治结合的基础。[22]在军事压力紧迫和毛急于出山的1935年1月,他为了长远目标同时也出于现实的考虑,可以同意这个结论,但是到了1937年,再继续维持这个结论,就愈发显得强人所难了。
这个结论之所以要修正,是因为它关系到毛泽东能否实现其「道」,从而为党及其个人在政治前途上开辟一新的境界。不推翻此结论,便无从摧毁「教条宗派集团」的政治合法性基础,毛就难以顺利地推行他改造党的一系列设想,毛的新概念的地位更无从建立。
然而,推翻此结论存在很大的难度,除了共产国际这一外部障碍外,在国内最大的障碍就是毛的政治合作者张闻天。作为六届四中全会后产生的zhonggong领导人,张闻天几乎本能地将自己的政治前途与这个评价联系在一起,断言「党的政治路线是错误的」将直接打击他和其他一大批领导干部的威望,严重动摇张闻天在党内的地位,因此必然遭到张闻天的强烈反对。
1937年初,党的发展、毛泽东和张闻天的政治结合,以及毛的思路皆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变化过程中,随着国内和平局面的到来,国民党军事压力的舒缓,解决战时状态下无暇顾及的若干重大问题的机遇正在出现。与此同时,遵义会议后确立的毛掌军、张闻天管党的格局早已发生重大变化,张闻天显示出他的作用仅限于党的理论和宣传教育领域。经过几年的磨合,毛与周恩来已建立起融洽默契的合作关系,博古也安于自己在zhonggong核心层中新的角色,张国焘在党内斗争中的失败已成定局。现在毛已十分具体地感受到张闻天给他带来的困窘。对于毛而言,在新的时空环境下,继续违心地接受令其厌恶的对过去政治路线的评价将越发勉强,可毛又惧于在条件尚未成熟之前,和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从而将自己置于和张闻天及一批党的高级干部发生正面冲突的尴尬境地。就在这关键的时刻,1937年春夏之际,刘少奇站了出来,就党的十年路线问题向张闻天发起挑战。刘的出现打破了中枢层沉闷多时的僵局,并最终导致了毛、刘政治结合的确立。
促成毛刘政治结合的契机是1937年2月20日、3月4日刘少奇就zhonggong历史问题向张闻天陈述自己意见的两封信。刘少奇在这两封各长达万言的类似政治意见书的长信中,大胆地突破了共产国际和遵义会议关于「zhonggong政治路线是正确的」结论,尖锐批评了1927年之前及1927年以来,尤其是zhonggong六届四中全会以后zhonggong的极左错误。
刘少奇的长信触及了当时zhonggong中央的几个禁区:
一、刘少奇认为大革命失败的主要原因不仅是「右倾的陈独秀主义」,而且还有「右倾机会主义之反面的错误——『左倾』错误」,[23]刘少奇以自己亲身经历为例,猛烈抨击了广州、武汉时期工人及民众运动中已达「骇人」地步的「左倾」狂热。[24]刘的上述看法与共产国际和zhonggong六大以来的历次决议严重相违。
二、刘少奇虽然没有直接宣布zhonggong十年来执行的是一条错误的政治路线,但反复抨击zhonggong「十年来一贯地犯了『左倾』错误」,并且强调十年错误已形成「一种传统」。刘少奇特别集中抨击了zhonggong有关白区工作的方针,用釜底抽薪的办法全盘否定了十年政治路线。
三、刘少奇要求在党内公开讨论党的十年历史,并且详细述说自己因坚持「正确」主张而遭「打击」的经历,把批评的矛头直指zhonggong六届四中全会后的中央政治局,暗示中央有关领导人要为错误承担责任,透露出要求改组zhonggong中央领导机构的明显意图。[25]
刘少奇在1937年2月20日、3月4日给张闻天写信之前是否征询过毛泽东的意见,或得到毛的鼓励,至今虽无确切的史料证明。但根据现有资料分析,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1935年12月29日,zhonggong中央常委会议派刘少奇为中央驻北方局代表,1936年春,刘少奇偕其妻谢飞,从陕西临潼乘火车前往北方局机关所在地天津,于1936年3月抵达。1937年2月,刘少奇又随北方局机关移往北平。至1937年4月底返回延安。这期间刘少奇虽未返陕北,[26]但是1936年后,在北方局和陕北之间已建立了电台和信使联系。据1996年出版的《刘少奇年谱(1898—1969)》披露,1936年10月1日、12月2日毛分别三次致电刘少奇,毛还在10月22日写信给刘少奇,[27]毛、刘通过电台交换有关对全局性问题的看法,已具备基本条件。[28]
且不论毛泽东是否曾对刘少奇写信的举动表示过支持,刘少奇给中央写信都应被视为是一个重大举动。刘少奇决定向张闻天陈述自己政治意见的动机,一方面是刘少奇多年来就不满zhonggong中央的一系列政策,另一方面与刘少奇在北方局工作期间遭遇到党内左倾分子对新政策的强烈抵抗有关。[29]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即1937年的zhonggong中央正处在调整政策的关头,zhonggong中央内还未真正形成某个人的绝对政治权威。张闻天虽是党的总负责人,但其权力有限,其他zhonggong领导人大都是独当一面;毛泽东尽管处于上升状态,但当时也并非是大家一致公认的唯一领袖。[30]因此刘少奇给张闻天写信,不仅不会遭遇到党的历史上屡屡发生的党员因向中央陈述意见而被打成「反党分子」的厄运,相反,却有可能得到毛泽东的支持。刘少奇很清楚,在对党的十年历史的看法上,毛泽东与自己有很多共同语言。
刘少奇的长信在zhonggong中央核心层引起轩然大波。1937年3月23日、4月24日中央政治局两次开会都讨论了白区工作问题。张闻天对刘少奇的意见极不以为然,一些同志随声附合,认为刘少奇对大革命失败原因的分析是替陈独秀洗刷,是陈独秀的「应声虫」。还有人指责刘少奇受到了张国焘的影响。[31]对于刘少奇有关zhonggong犯了十年「左」的错误的看法,中央政治局大多数成员也都认为言过其实。在一片责难声中,只有毛泽东一人站出来替刘少奇讲话,称「刘并没有反对中央的野心」。毛的态度鼓励了刘少奇,使刘少奇敢于采取下一步重大行动,在1937年5、6月间zhonggong中央召开的白区工作会议上,当面向张闻天发起挑战。
1937年5月17日—6月10日,zhonggong中央在延安召开了白区工作会议。这次会议由于刘少奇与张闻天的激烈争论,其间曾一度中断,后在毛泽东有倾向的调和下,会议才得以继续进行。
从5月17日到5月26日,是白区工作会议的第一阶段,会议围绕刘少奇〈关于白区的党和群众工作〉的报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刘少奇报告的主要内容是重复3月4日给张闻天信中的精神,着重批评十年来党在白区工作指导中的「左」的传统。刘的报告激起强烈反响,张闻天、博古、凯丰、陈赓等都表示难以接受刘少奇的看法,认为刘少奇的批评,充满托陈取消派攻击共产国际,攻击zhonggong的论点。[32]柯庆施在发言中,更是指着刘少奇的鼻子骂他是「老右」。[33]许多代表反对刘少奇提出的白区工作「损失几乎百分之百」的观点,不同意刘对白区工作的总体评价,坚持认为党的六届四中全会后,白区工作的「总路线是正确的」。[34]
由于会议上出现的紧张激烈的争论,中央书记处宣布会议暂停。6月1日至4日,中央政治局就白区工作会议讨论中提出的一些基本问题召开会议,博古、凯丰在发言中都否认刘少奇提出的有关白区工作存在着一贯的左倾盲动主义和关门主义传统的说法,只有列席会议的彭真支持刘少奇的意见。[35]一时形势对刘少奇明显不利,然而毛泽东在关键时刻助了刘一臂之力。在6月3日政治局会议上,毛作了支持刘少奇的重要发言,他一反不久前回避刘张争论的态度,明确表示刘的报告「基本上是正确的」称赞刘在白区工作方面「有丰富的经验」,说刘系统地指出了党在过去时间在这个问题上所言过的病症,是一针见血的医生。毛甚至称赞刘少奇「他一生很少失败,今天党内干部中像他这样有经验的人是不多的,他懂得实际工作中的辩证法」。[36]毛避而不谈十年政治路线问题,而是针对反对派集中批评刘少奇只讲缺点、不讲成绩,首先谈了zhonggong所「取得的伟大成绩」,在谈论了党的优秀传统后,毛着重指出党内「还存在着某种错误的传统」。强调「这是不能否认与不应否认的事实」,从而全面肯定了刘少奇的观点,在刘张争论中有力地支持了刘少奇。[37]由于毛泽东在发言中回避了容易引起分歧的有关过去白区工作指导方针是否犯了十年一贯的「左」的错误这个敏感问题,因此毛的意见得到包括张闻天在内的与会者的一致同意,并成为下一阶段白区工作会议的主调。
1937年6月6日,白区工作会议继续开会,会议进入第二阶段。张闻天有意识淡化毛泽东在6月3日讲话的倾向性,抓住毛讲话中对自己有利的内容,坚持自己的观点。[38]他根据自己理解的6月1至4日中央政治局会议的精神,代表zhonggong中央在会上作了《白区党目前的中心任务》的报告。张闻天强调「实践中的某些错误是不可避免的」,zhonggong在白区工作所犯的错误性质不是政治路线错误,「不是由于什么一定的政治路线或政治倾向」,「而是在领导斗争中有时犯了策略上的错误」,这种错误「不过是整个领导群众策略与群众工作方式中的某些部分错误,而不是整个领导的错误」,党「坚决领导的方针是完全正确的」。张闻天坚决反驳刘少奇对zhonggong中央在白区工作中反对「合法主义」的批评,坚持认为「过去党反对合法主义的斗争,仍然是对的」,强调指出,「过去一切非法斗争,是必要的与正确的,而且过去主要的斗争方式只能是非法的」。张闻天不无影射地批评刘少奇像俄国的普列汉诺夫一样,「以每次革命斗争的成败的结果来判断革命斗争的价值」,把失败的斗争看成「无意义」或「谩骂一顿『盲动主义』完事」,指责刘少奇「看不到每一次革命群众的革命斗争,就是结果失败了,仍然有着他的巨大意义」。张闻天批评刘少奇把「关门主义」、「冒险主义」作为「钢鞭」,全盘否定zhonggong十年白区工作的成就,强调指出,「每一斗争在胜利或失败之后,必须详细的研究其经验与教训,切不要拿简单的空洞的帽子(如盲动主义、冒险主义、机会主义)去代替对于最具体问题的具体分析」。对党内所存在的「各种不正确思想,应有确当的估计,不要夸大或缩小,或任便给同志们『戴大帽于』」。[39]
张闻天的报告获得参加白区工作会议代表的一致拥护,在暂时不利的形势下,刘少奇被迫退却。6月9日和10日,刘少奇在会议上作结论报告,表示同意张闻天的报告,并且对自己的前一报告作了解释和自我批评:「我在会上作的报告,着重是批评『左倾关门主义与冒险主义』,并不是否定过去的一切,因为主要是批评错误这一方面,没有说到其它方面,并且对某些问题缺乏具体分析,有些地方说过火了」。[40]
1937年6月正是全面抗战爆发前夕,刘少奇、张闻天围绕党的十年历史和白区工作评价问题展开的争论并没有获得任何实质性的结果,刘少奇试图通过检讨党的历史问题,改变对十年政治路线评价的目的暂时遭到挫折。但是刘少奇、张闻天的争论给zhonggong带来了深远影响,它是延安整风运动的前奏和一次针对「教条宗派分子」的短促突击,为以后毛泽东、刘少奇全面批判六届四中全会政治路线,联手打倒王明等制造了舆论。毛泽东从这次争论中吸取了丰富的经验,他终于体会到「教条宗派分子」在党内的影响绝非一朝一夕经过一次会议就能清除。打倒「教条宗派集团」除了需要在理论上进行细致深入的准备外,还要在组织上进行精心的安排。
刘少奇与张闻天争论的另一结果是扩大了刘少奇在党内的影响和知名度。刘少奇虽属党的老资格领导人之一,但因长期从事白区工作,在江西时期的两年仅负责领导全国总工会执行局,较少参与重大军政问题的决策,刘与当时重要的政治领导人周恩来、张闻天等的关系又较为疏远,因而在一个时期内,刘少奇在党和军队的影响力不大。与张闻天的争论充分展现了刘少奇的思想深度和理论水平,使全党、尤其是党的高级干部对刘少奇有了新的认识。
对于刘少奇与张闻天的争论,毛泽东的态度既明确又微妙。初期,毛置身于争论之外,但对刘少奇明显表示同情,毛希望刘少奇的意见能被中央领导层所接受;后期,则担心刘少奇承受不住张闻天和党内的巨大压力,于是,在6月3日的政治局会议上,发表了声援刘论点的重要讲话。但是当毛看到刘的有关看法遭到普遍反对,遂决定从长计议。毛在这次论战中发现了刘少奇的杰出才干,首先是刘在白区工作方面的丰富经验;其次,毛也看到了刘的理论能力,刘甚至能够引人入胜地分析十年「左」的传统和根源之一乃是「思想方法与哲学方法上的错误」,即「形式逻辑」是造成「许多错误的根源」,这给毛耳目一新的感觉。然而毛并没有把自己的威望全部投放在对刘少奇的支持上,因为时机还不成熟。现在毛更愿意做党内争论的最高仲裁者,既然僵局已经打破,矛盾的盖子已被揭开,张闻天受到了强烈震动,自己的威信反而因对争论所持的折衷调和态度而得到进一步的提高,因此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团结张闻天。为了防止张闻天和将要回国的王明重新结合,加速「教条宗派政治组织上的分裂」,维持和加强与张闻天的合作,既有必要,又有可能。由于有了这些考虑,白区工作会议结束后,刘少奇并没有立即被提拔进zhonggong中央书记处(常委会),而于7月28日被派到太原,继续担任已从北平迁至太原的zhonggong北方局书记的职务。
刘少奇虽然离开中枢,但毛张联盟从此走向解体,而毛、刘长达三十年政治结合的基础却因此争论而告奠定。毛、刘与毛、张同是政治上的结合,但是两种政治结合之间却有显著区别。
第一,毛张结合是战时非常状态下的临时组合。1935年初。为了共同的政治目标,毛泽东和张闻天有意忘却昔日政治上的分歧走到一起;毛刘结合也是一种政治结合,但在毛泽东与刘少奇之间不存在政治观点上的分歧,正是对原中央政治路线及其领导人的不满。使毛与刘走到了一起。而早在1932年,毛刘之间就围绕此问题彼此交换过意见,并达成了一致的看法。与毛张结合相比,毛刘结合具有更深的思想基础。[41]
第二,毛泽东与张闻天没有很深的历史渊源,但是毛刘不仅有同乡之谊,而且,早在1922年毛、刘就有工作上的密切联系。
第三,毛张结合是两个地位相近的政治人物的平行结合。但1937年,刘少奇在党内的地位和影响则远逊于毛和张闻天。因此毛刘结合是一种以毛为核心、刘为辅助的政治结合,而非两个地位相当人物的平行结合。
毛刘结合的上述特点保证了毛以后在向「教条宗派分子」发起挑战时可以得到刘少奇的全力支持。毛刘的结合也预示着毛与六届四中全会后产生的领导人两年多的合作已接近尾声。
然而;历史的发展并非直线。就在毛泽东一路凯歌行进的1937年,也有坏消息传来,远在莫斯科的zhonggong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团长王明即将携共产国际新方针返国,正待毛泽东加紧对zhonggong重大方针、政策进行调整之际,半路上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毛泽东面临着1935年以来最严重的政治危机。 |